旧华人行的拆卸工作始于1976年2月10日,谁都想与业主汇丰银行合作兴建新华人行。
相传华人行的来由有这么一则掌故。在20世纪初,港岛中环是洋行的天下,华商想跻身中环无立锥之地。当时有一位地产商在皇后大道中兴建一座商业办公综合楼,楼建成后,华人竞相入伙承租。洋人一贯自以为高人一等,不屑与华人同楼栖身,已付订金的洋人纷纷退租。于是此大楼便成为华人的“独立王国”,大楼名称便改叫“华人行”。不少华人从华人行发迹。最具影响的一件事之一,有香港股坛教父之称的李福兆,于1963年与友人在此密谋成立与香港会抗衡的证券交易所,秘密安装150条电话线至华人行,并于1969年年底宣告远东交易所开业。
1974年,汇丰银行购得华人行产权。因年代久远,建筑已十分陈旧;更因为华人行位于高楼林立的中环银行区,原来的华人行大楼已日益变成小矮人。1976年,汇丰开始拆卸旧华人行,清出地盘,用于发展新的出租物业。
在地产高潮,位于黄金地段的物业,必寸楼寸金。加之华人行在华人中的巨大声誉,华资地产商莫不想参与合作,分一杯羹。
李嘉诚便是其中之一,他稳操胜券,果然如愿以偿。
是长实中标获取中区地铁车站上盖发展权,才使得“高高在上”的汇丰大班沈弼关注起地产“新人”李嘉诚来。他仔细研究了李嘉诚合作的意向材料,拍板确定长实为合作伙伴——此时,与李嘉诚中标地铁上盖不满一个月。
长实与汇丰合组华豪有限公司,以最快的速度重建华人行综合商业大厦,大厦面积24万平方英尺,楼高22层。外墙用不锈钢和随天气变换深浅颜色的玻璃构成。室内气温、湿度、灯光,以及防火设施等,全由电脑控制。内装修豪华典雅,集民族风格与现代气息于一体。整个工程耗资2。5亿港元,写字楼与商业铺位全部租出去。
1978年4月25日,华豪公司举行隆重的华人行正式启用典礼,汇丰银行大班沈弼出席典礼,剪彩并发表讲话:
“旧华人行拆卸后仅两年多一点时间便兴建新的华人行大厦。这样的建筑速度及效率不仅在香港,在世界也堪称典范。
“本人参与汇丰银行正好30年,深感本港居民以从事工商业而著称于世,不管与海外公司还是本港公司,均以快捷的工作效率,诚实的商业信用而受人称赞。我可以这样说:新华人行大厦不愧为代表本港水平的出色典范!”
长实与汇丰,都是本工程的开发商,故而沈弼不便“自我吹嘘”。他对港民和新华人行的赞誉,也就是对李嘉诚的赞誉。
先于正式启用的3月23日,长江集团总部,迁入皇后大道中29号新华人行大厦。长江正式立足大银行、大公司林立的中环,地位更上一层楼。
新华人行被人们视为长江的招牌大厦。
李嘉诚与汇丰合作的良好开端发展为未来的“蜜月”——汇丰力助长实收购英资洋行,并于1985年邀请李嘉诚担任汇丰的非执行董事。
曾有记者询问他与地铁公司、汇丰银行合作成功的奥秘,李嘉诚道:
“奥秘实在谈不上,我想重要的是首先得顾及对方的利益,不可为自己斤斤计较。对方无利,自己也就无利。要舍得让利使对方得利,这样,最终会为自己带来较大的利益。我母亲从小就教育我不要占小便宜,否则就没有朋友,我想经商的道理也该是这样。”
附:合和实业胡应湘
胡应湘,原籍广东花县,1935年生于香港,父亲胡忠是白手起家的“的士(出租车)大王”。
胡应湘1958年毕业于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土木系。回港任工程和港府工务局技术官员。1969年,胡应湘由父亲担保,从银行借款1500万元,成立合和实业,父亲任主席,他任总裁。
1972年8月21日,合和上市,是华资地产五虎将中最早上市的公司,俨然老大。谁知到1973年春,出现假股票事件,合和股价一落千丈,合和一直到1979年,才恢复到1973年的盈利水平。
胡应湘既是地产商,又是建筑大师。他的招牌建筑是合和中心,为胡氏一手设计兴建,该大厦高66层,为圆筒形建筑,位于湾仔,占地5。4万平方英尺,是香港最大的商业大厦。
胡应湘绰号“飞侠”,是香港地产商进军祖国内地的急先锋,从20世纪80年代初起,他在内地的大型项目有:广州中国大酒店、深圳沙角发电厂B厂、广深珠高速公路。另外,他在1989年推出珠江口综合开发计划,计划包括电厂、深水港、跨海大桥、海底隧道等。他声称个人将投资35亿美元。
飞侠每项投资都是大手笔,“好大喜功”著名全港。同业说他立丰碑的兴趣大于赚钱的欲望。也许正是这一点,他的资产不及“小打小闹”的李兆基等人。1994年度,李兆基以450亿排全港华人富豪第五位,名声极大的胡应湘仅200亿资产,列11位。
九龙仓属怡和系的大洋行,其旧址将成为九龙地王,而九龙仓股票却被低估,若合理开发,前景辉煌。包玉刚看好这一点,李嘉诚亦看好;包氏欲夺,李氏欲购。结果李嘉诚成全船王,掀起轰动一时的九龙仓战役。
九龙仓不是严格意义的仓库,而是香港最大的货运港,拥有深水码头、露天货场、货运仓库。1886年保罗·遮打牵头在九龙设立码头仓库,怡和洋行是其大股东之一。
九龙仓是怡和系的一家上市公司,它与置地公司并称为怡和的“两翼”。九龙货仓有限公司的产业包括九龙尖沙咀、新界及港岛上的大部分码头、仓库,以及酒店、大厦、有轨电车和天星小轮。历史悠久,资产雄厚,可以说,谁拥有九龙仓,谁就掌握了香港大部分的货物装卸、储运及过海轮渡。
九龙仓的母公司怡和,与和记黄埔、太古集团、会德丰并称为香港四大洋行。怡和在四大洋行坐大,怡和大班同时又兼九龙仓主席,可见九龙仓在怡和举足轻重。
李嘉诚一直以置地为竞争对手,九龙仓引起他的注意,是九龙仓的“挪窝”。
与港岛中区隔海相望的尖沙咀,日益成为香港的旅游商业区。火车总站东迁后,九龙仓把货运业务迁到葵涌和半岛西,腾出来的地皮用于发展商业大厦。
李嘉诚赞叹九龙仓的创始人以极廉的价格获得这块风水宝地,如今水涨船高,身价百倍。
九龙仓先后建有海港城、海洋中心大厦等著名建筑,但在经营方式上,不足称道,他们固守用自有资产兴建楼宇,只租不售,造成资金回流滞缓,使集团陷入财政危机。为解危机,大量出售债券套取现金,又使得集团债台高筑,信誉下降,股票贬值。
据周祖贵先生一文,1977年12月中旬,敏感的财经评论家对九龙仓进行分析,以《九龙仓业务开始蜕变》为题,指出九龙仓集团如能充分利用其土地资源,未来10年可以出现年增长20%的良好势头。该评论家还预测时价13。5元的九仓股,将是1978年的热门股。
这位评论家与李嘉诚在九龙仓问题上英雄所见略同,不过一个在明处,大发议论;一个在暗处,不显山,不露水,埋头实干,不事声张—李嘉诚已在收购九龙仓股票。
李嘉诚曾多次设想,若他来主持九龙仓旧址地产开发,绝不至于陷于如此困境。自从长江上市,李嘉诚在兴建楼宇“售”与“租”的问题上,奉行谨慎而灵活的原则。若手头资金较宽裕,或楼市不景楼价偏低,最好留做出租物业;若急需资金回流,加快建房速度,楼市景气楼价炒高,则以售楼为宜。
李嘉诚真正发迹,是靠地产股市。他看好九仓股票,是因为该集团不善经营造成股价偏低。精于地产股票的李嘉诚,算过一笔细账:1977年年末和1978年年初,九仓股市价在13~14港元之间。九龙仓发行股票不到1亿股,就是它的股票总市值还不到14亿港元。九龙仓处于九龙最繁华的黄金地段,按当时同一地区官地拍卖落槌价,每平方英尺以6000~7000港元计算,九仓股票的实际价值应为每股50港元。九龙仓旧址地盘若加以合理发展,价值更是不菲,即使以高于时价的5倍价钱买下九仓股也是合算的。
基于这种考虑,李嘉诚不动声色,买下约2000万股散户持有的九仓股。
这个数目,无论对李嘉诚,还是对怡和,都是一个敏感而关键的界限。李嘉诚从不打无准备的仗,他通过智囊了解到,一贯被称为怡和两翼的九仓,与姐妹公司置地在控股结构上并非平等关系。怡和控置地,置地控九仓,置地拥有九龙仓不到20%的股权。
现在李嘉诚吸纳的九仓股,约占九仓总股数的20%。这意味着,目前九龙仓的最大股东将不是怡和的凯瑟克家族,而是李嘉诚。
这为李嘉诚进而购得九龙仓,与怡和在股市公开较量,铺平了道路。购得九龙仓,无疑使长实的老对手置地断臂折翼。
当时,那位“料事如神”的财经评论家的鸿论,并未引起人们的关注。李嘉诚吸纳九仓股,是采取分散户头暗购的方式进行。九仓股成交额与日俱升,引起证券分析员的关注。嗅觉敏锐的职业炒家介入,九仓股便被炒高。一时间,大户小户纷纷出马,加上股市流言四起,到1978年3月,九仓股仿佛温度计被火一灼,急速窜到每股46元的历史最高水平。
这已和九仓股每股实际估值相当接近了。
这时期,李嘉诚持有的九仓股还不满2000万股,他不得不筹股回落,以稍低的价格将九仓股增至20%的水平。
入主九仓董事局的路程,对李嘉诚来说仍十分艰巨。
按照《公司法》,股东对公司的绝对控制权,是其控有的股份在50%以上。否则被收购方反收购,会使收购方的计划前功尽弃。现在九仓股票的股价已被炒高,要想增购到51%的水平,非李嘉诚的财力所能及。
九龙仓的老板已在布置反收购,到市面上高价收购散户所持的九仓股,以增强其对九龙仓的控股能力。
20世纪70年代初,怡和系的置地,轻而易举收购了周锡年任主席的牛奶公司,风光百多年的怡和,在当时的本港商界股市仍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置牛大战”,被行家誉为本港股市收购战的经典之作。
实力发生变化也正是在20世纪70年代,一大批华资公司上市,借助股票以小搏大、以少控发的优势,当初上市公司家族的小矮人,渐渐长成小巨人。现在,这些小巨人正以咄咄逼人之势,向商界超级巨人怡和频频发起攻势。
怡和大班岂能不惊慌?今日之怡和,不似昔日之怡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数十年来,怡和对中国政府存太多的戒心,奉行“赚钱在香港,发展在海外”的政策。因海外投资战线过长,投资回报率低,给怡和背上沉重的财政包袱,将怡和逼入绝境。
现在后院起火,怡和倾资扑救——高价增购九龙仓股票,以保“江山无缺”。怡和的现金储备也不足以增购到绝对安全的水平。慌乱之中,向本港第一财团—英资汇丰银行求救。
据说汇丰大班沈弼亲自出马斡旋,奉劝李嘉诚放弃收购九龙仓。李嘉诚审时度势,认为不宜同时树怡和、汇丰两个强敌。日后长江的发展,还期望获得汇丰的支持。即便不从长计谋,就谈眼下,如果拂了汇丰的面子,汇丰必贷款支持怡和,收购九仓将会是一枕黄粱。
李嘉诚遂答应沈弼,鸣金收兵,不再收购。此时,李嘉诚已收购到近2000万股。是否是九龙仓最大股东?李嘉诚也摸不透,怡和一方未透露增购后的持股数。
这只是当时股市风传的小道新闻。事后曾有记者询问汇丰斡旋是否属实,李嘉诚与沈弼皆言称不知其事。
不过,依日后事态的发展,汇丰从侧面参与九龙仓大战,并起决定性作用,却千真万确。
李嘉诚退出收购,引来八方强手介入角逐。其中一位,就是赫赫有名的包玉刚。
20世纪80年代中期,李嘉诚坐上香港首席富豪的宝座。可当时,李嘉诚论实力和声誉,都还比不上包爵士。
据1977年吉普逊船舶经纪公司的记录,世界十大船王排座次,包玉刚稳坐第一把交椅,船运载重总额1347万吨;香港另一位老牌船王董浩云排名第7位,总载重452万吨;在世界传媒界名气最大的希腊船王奥纳西斯竟屈居第8位;香港还有一位老船王赵从衍则榜上无名。
其时,香港报刊还没有进行富豪榜编制工作,根据海外传媒,包爵士是本港第一富豪。他拥有50艘油轮,一艘油轮的价值就相当于一座大厦。
在包爵士集团总部办公室,挂满了他与世界各国王室成员、国家元首、政府首脑、各界名人的合影照片。他是本港商界与世界政要交往最多的一位。至此时,李嘉诚还未单独会见过哪一国的元首和首脑。
包玉刚起念登陆,并非一时冲动。1973年的石油危机,促使英国开发北海油田,美国重新开发本土油田,同时,亚洲拉美都有油田相继投入开采。这样,世界对中东石油的依赖将减少,到20世纪70年代后期,越来越多的油轮闲置。油轮是包氏船队的主力,包氏从油轮闲置,联想到世界性的造船热,预示一场空前的航运低潮将会来临。
“先知先觉”的包氏决定减船登陆,套取现金投资新产业,他瞄准的产业,是本港百业中前景最诱人的房地产。
李嘉诚虽不明包玉刚吸纳九仓股是作为一般性的长期投资,还是有意控得九龙仓?但他可以肯定包玉刚会对九龙仓感兴趣。九龙仓码头虽迁址,新建的码头气势更宏伟、设备更现代化。执世界航运业牛耳的船王包玉刚,何尝不愿拥有与其航运相配套的港务业?
在华人商界,论实力,论与银行业的关系,能与怡和抗衡的,非包氏莫属。
李嘉诚权衡得失,已胸有成竹,决定把球踢给包玉刚,预料包玉刚得球后会奋力射门—直捣九龙仓。
于是,就演绎出在港九流传甚广的潇洒故事。
1978年8月底的一天下午,两位华商俊杰,在中环的文华酒店一间幽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