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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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 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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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大统本来就是岌岌可危,哪怕没有这一遭也不见得能够延续下去,不搏一搏怎么知道死活?”司马群却没有那么悲观,环视了众人一眼后便悠悠说道,“伍形易自认为把兵权握得犹如铁桶一般,但他哪里知道,所谓的寒族或平民将领中,也有不少是我们世家子弟,这样一来,至少有三成的兵力就掌握在我们手里。”

司马群的话无疑给众人带来了巨大信心,然而,练钧如却仍然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力。只有将事情控制在一个可以容许的范围之内,中州的权威才不会全然扫地,信昌君汤舜允和长新君樊威慊的军队才不会由佯动变为实攻,他所做的一切才有价值。否则,让姜偃坐在一个残破的御座上,事事都要仰四国鼻息,他这个使尊就又是一个名义不同的傀儡。

“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最好不要动兵戈。”练钧如沉吟半晌,终于定下了基调,“各位都是中州老臣,应该知道如今的处境。四国之内各有隐忧,所以不能让他们完全腾出手来,否则就只能把目前这局棋变为死局。华都这里暂且不论,但是,边境那儿必须要插进手去,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里有兵乱发生。至于华都……”他突然停住了话头,狠狠心继续说道,“使尊之说一向虚无飘渺,但是,中州百姓却最信这种神鬼之说,所以,届时我会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天威!”

天威!所有的人都吃惊了,一时间,他们再次忆起了史书上有关数百年前天威的记载,脸上的神情立刻变了,望向练钧如的目光中全都充满了敬畏和惊骇。神鬼巫卜之说向来在神州大地上广为流传,神卜伯岩这些人更是让这些虚无飘渺的东西变作了权贵深信不疑的真理,此时,练钧如这个使尊信誓旦旦地说出了这样一席话,自然无人不信。

“唔,当务之急是要赶紧面会陛下,只有知道陛下的真实情况,或是让陛下能够立足于不败之地,我们才有大义名分。这深宫之内,上一次介文子大人在百里兄的帮助下潜入进去过,这一次……”石敬见介文子和百里拓脸色骤然大变,又软言相劝道,“百里兄,如今宫中情况不明,我们都没有潜入之能,就是发难也是师出无名,倘若你不能大力相助,那么即使是殿下也束手无策啊!”

“我……”百里拓欲言又止,见其他人的炯炯目光都投注在自己身上,他的神情愈加窘迫。思忖了许久,他只得一横心将那一夜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最后又补充道:“殿下,各位大人,不是我百里拓怕事,眼前局势清清楚楚,陛下和他人还有密约,假使我们轻举妄动,到时候还是天威难测啊!”

第五章 前夜

百里拓的言辞对众人而言不啻是重重一击,无论练钧如亦或孔懿严修,就连石敬等中州重臣也都是面色惶然。伍形易之外,居然还有人敢胁迫天子,这无疑意味着中州王权的彻底沦丧!望着沮丧的百里拓,石敬奋力站起身来,大喝一声道:“各位,事到如今,就是再有危难也没有后退的余地了!退肯定是死,进一步说不定还有成功的可能,伍形易在赌,我们也同样在赌,使尊殿下都已经归来,我们并非没有胜算!”

“介文子大人,百里大人,虽然危险,但还请你们设法进宫一趟,不过,务必不能泄漏我归来的消息,只需说大伙有意铲除奸人即可!”练钧如这两年见过无数风浪,很快就压下了惊骇的情绪,“另外,陛下若是在他人强逼下立储,谁也难保中州王族血统,你告诉陛下,他要找的人已经有了眉目。”

中州群臣都或多或少地听说过华王姜离的命令,一听练钧如话语笃定,纷纷交换了一个眼色。他们这一次之所以抱成一团竭力一击,除了想夺回主动权之外,就是想让立储一事尘埃落定,石敬司马群张谦甚至已经择定了一位不起眼的中州王族,谁想到练钧如竟有如斯神通。在各怀鬼胎的情势下,百里拓和介文子终于答应了众人的要求,决定借机潜入王宫。

石敬身为六卿之首,又是中州第一世家的当代家主,其府邸自然是华美壮观,足足占去了一整个街区。不仅如此,尽管他在背地里号召豪族士族团结起来对敌,明面上却没有露出多大风色,因此即便伍形易先前下狠手震慑那些中州权贵,石家仍旧安然无恙毫发无伤。这一次,练钧如等十几个人就全都聚在石府,一来此地无人盘查,二来则是石府那四通八达的秘道,这样一来,他们的行动就方便了许多。

练钧如这几日和姜偃形影不离,孔笙也乐得这两位能够相处和睦,因此早就远远避开了。孔懿虽然对姜偃的身份有所疑惑,却知机地没有多问,反而沉默了许多。练钧如知道她仍旧放不下多年恩情,也不想强人所难,除了平日软言劝慰之外,就只是吩咐石敬多加照顾而已。

“阿偃,怎么,还在想你娘?”

“我知道你们一定会好好待我娘,我只是在想,我的亲生父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姜偃认真地端详着练钧如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我知道,你一定见过他对不对?”

练钧如自己都无法确定,华王姜离究竟是不是姜偃的生父,尽管从各种迹象来看,这种可能性非常大。他刚想含糊其词地蒙混过去,倏然又想起了自己的遭遇,一时有些心软。思忖了半晌,他才低声道:“你父亲是一个矛盾的男人,他有很高的志向,却没有足够的权力,所以这一生都过得很辛苦。阿偃,倘若换作是你,你会矢志追求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梦想么?”

“我会!”姜偃毅然决然地点了点头,“以前,我的梦想就是离开那个地方,最终成功了。而现在,我还没有想好将来的事情,但是,只要我认准了目标,就绝不会放弃!我没有见过爹爹,不过,我认为他的做法没有错!”

练钧如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姜偃形同玩笑般的说辞,想来黑水宫虽然遣了专人来教导姜偃,却似乎没有教给他过于艰深的东西,亦或是,他们根本就没有那个打算?心念数转,他微微点了点头,“很好,你有这样的志气,若是你父亲知道了,一定会很欣慰的。”他朝一旁的严修努了努嘴,这才朝门外走去,算算时辰,许凡彬和明萱也应该回来了。

“你们说什么?阳平君府有变,伍形易已经封锁了那整个街区?”练钧如早就得报父母被转移到了阳平君府,因此想趁着消息尚未走漏救出双亲,却想不到事情会突然急转直下,“具体情形如何弄清楚了么?”

尽管双方早已挑明了利害关系,但明萱和许凡彬毕竟还保持着几分默契,对视一眼之后,许凡彬便沉声道:“虽然没能够混进去,但我和明萱还是听到了两个为首将领的一些谈话,再加上从他们的表情上分析,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他稍微顿了一顿,一口断定了最终结论,“殿下的双亲,已经被不明身份的人劫出了阳平君府!”

在场的人全都安静了下来,室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无比紧张凝重,如果许凡彬说此事乃是伍形易故弄玄虚,他们也许不会过分吃惊,毕竟这种结论可信度很高。但如今许凡彬一口咬定是身份不明的外人,事情就变得奇怪棘手了。

“伍形易竟然会失手?”练钧如的心情最为复杂,一方面他希望父母能够不在伍形易掌握之中,一方面又不希望有别的势力横插一脚,所以着实有些乱了方寸。良久,他终于抬起了头:“既然是劫人就一定有目的,暂且放在一边吧,只要我们和伍形易爆发了冲突,他们一定会跳出来。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今的情势已经说明,这一次欲图插手中州的并非单单只有我们,所以大家绝对不能大意。”

众人默默点了点头,随即又说了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便一一退去。眼下离万事俱备还差得很远,尽管每一个人都心急如焚,但只得在一些看似微小的事情上耗去一天天时间。练钧如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情顿时又沉重了下来,当着别人他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可是,他又怎能真正放得下心来,这件事情究竟是蓄谋已久的阴谋,还是另一个隐形的盟友在助他一臂之力?

入夜的华都城内寂静无声,除了一队又一队巡逻的兵马之外,就只有寥寥几个更夫的孤单身影。由于查验日严,往日的梁上君子也息了飞檐走壁的念头,但凡高处皆有探子牢牢盯住,因此街道上几乎看不见其他人影。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那么安分守己,一道轻烟似的影子如同幽灵般划过漆黑的夜色,始终掩映在建筑物的倒影之中,一路悄无声息。终于,人影在一处豪宅面前停了下来,阴恻恻地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那声音划破长空,激起宿鸟之余也惊动了巡街甲士,只是片刻,街道两旁便人声鼎沸,一大群武士气急败坏地齐齐冲了过来。

“伍形易,你软禁天子,暗害使尊,欺上瞒下,祸害黎民!总有一天你会遭到报应的!”那黑衣人用尽全身气力吼出这些话之后,立刻脱手掷出一团物事,只听砰的一声轻响,一团浓密的烟雾立刻笼罩了方圆十丈,待到一众甲士驱散烟雾之后,场中再无半个可疑人影。

接下来几天,华都发生的一切同样诡异绝伦,不知从何时开始,大街小巷就被人贴满了各色通告,上头全都是历数伍形易罪责,短短数天之内,流言蜚语就传遍了整个华都,饶是伍形易下了禁口令都无济于事。在这种情况下,伍形易不得不下令全城戒严,一应官员百姓不得擅自外出,并准备借机撤换清除一些死硬派的朝臣。

这一系列的事件却并非练钧如这些人的手笔,石敬在得知原委之后甚至忍不住破口大骂,可是,冲突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倘若再袖手旁观,那处于重重甲士包围的三处官员府邸,怕是立刻就要化作齑粉万劫不复。

“怎么办,怎么办?”石敬来回踱着步子,额上早已是汗珠密布,“正面冲突绝对没有胜算,但是,这些人都隐约知道一点内情,说出什么来就棘手了。再说,所有世家士族都在等待着我的态度,要是放弃了这三家,那今后就没有立场来慑服其他人了!”

“这种关键时刻居然有人推波助澜,用心叵测啊!”司马群也在那里频频摇头,脸色铁青可怖,“殿下,还是由你决断吧,看来,似乎有人想趁着搅浑水的当口浑水摸鱼,我们就是隐忍也藏不了多久。”

黑水宫、旭阳门、无忧谷,练钧如心中默念了这三个名字,最终把黑水宫去掉了。他很清楚,许凡彬和明萱是最后自动找上门来的,其师门用心他半点都不知道,却又不得不任凭两人跟来。可以这么说,眼下同盟的脆弱根本令人难以想象,能够凭这些人走到什么样的地步,他心里没有一点底。这一次在幕后暗自推动一切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发动吧!”练钧如艰难地吐出了三个字,为了那三个将要被伍形易杀鸡儆猴地当作牺牲品的家族,却要付出更多的鲜血和人命,值得抑或是不值得,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一旦起了冲突之后,令华都城外隶属我们的飞骑将升空,不惜一切代价拦阻所有外出报讯的飞骑将,用鹞鹰截杀信鸽,务必不能让消息传到边关!”

“除了那些使令,其他异禽休想能够升空!”太宗安铭冷冷一笑,自信满满地道,“我已经令御城和王宫内的鸟监下了秘药,除了陆上的信使和普通信鸽灵鸟,我们不必担心那些飞骑将!”

第六章 发动

伍形易一个人站在王宫前的广场上,犀利的目光紧紧盯着那顶上的凤鸟图腾,心中一片宁静,似乎所有愁绪都一扫而空。最近的局势隐隐约约有脱离掌控的势头,因此权衡再三,他终于决定以血腥手段镇压。自从做出了这一决断,他就知道,自己和中州世家权贵之间再也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原本的预演已经变成了真刀真枪的实战,远远偏离了预先设定的计划。冥冥之间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一下下地拨弄着他早已布好的棋局,但是,他不会轻易放弃认输的!

“伍大哥!”蒙辅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微微点头为礼后便立刻奏报说,“那三个家族闭门不纳,坚称你是矫诏行事,他们绝不趋奉乱命。适才统兵将领来报,说是他们的府邸中已经设下了铁拒马等物,似乎准备顽抗到底!”

“哦,这些废物什么时候也知道武力抗拒了?”伍形易露出了一个阴森的笑容,嘴角划出了一道轻蔑的弧线,“既然如此,那就给他们一点厉害好了,不见血这些家伙就不知道轻重!封锁整个街区,将无关百姓全都驱赶出来,然后强攻进去,只要手持兵器的全都斩杀!一旦攻克之后,你传我指令,以谋逆罪论处,但凡成年男子一律五马分尸,未成年男子斩首弃市,一应女眷全都贬为官奴!我倒要看看,有几个世家豪族有足够的勇气仿效!”

蒙辅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低头应了一声后便转身离去,走了几十步远后却再次回头瞥了伍形易一眼,目光中似乎有些恍惚。伍形易却没发觉亲若手足的同伴有什么异样,冷哼一声便朝隆庆殿走去,脚下的青石地喀嚓作响,片刻便隐现裂纹。

华王姜离的病情本就是服了噬心散而致,在服下解药后早就有了好转,却整日倚在床头很少起身,此刻见伍形易走入也没有任何表情。就在昨夜,姜离见到了偷偷潜入的介文子,得到了一个令他心神大振的消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令自己日思夜想的亲生儿子,居然真的还在人间。手中牢牢紧握着当年仅存的蝴蝶玉坠,姜离毫不畏惧地对上了伍形易的目光。

“陛下,中州荣家、范家、淳于家谋逆,我已经传令缉拿,在此向您通报一声。”伍形易再也没有表现出以往的恭谨,眼神中甚至带了几分讥诮,“那些世家占了国家的大半财富,如今也该整治一下他们的嚣张气焰了。”

“哦,原来伍卿觉得他们太过嚣张?”姜离好整以暇地挪动了一下脑袋,竭力让自己躺得更舒适一些,“随你去做好了,只不过,他们的势力早已根深蒂固,倘若伍卿一个不小心,手中的力量说不定会反噬其主。”

“陛下此话何意?”尽管伍形易有超过八成的把握能够主导整个局势,面对姜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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