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天纵1931》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年少天纵1931- 第12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血,一滴滴从手指尖渗滴下来。

“许将军!您这是——”小庄惊惑了。

凌灿在帕上写下了四个苍劲的字——“来生续缘”,轻拾起迎风吹干,沉静道:“小庄,我想你现在最好先走,回到你们队伍去,拜托你将这方帕子交给暮瑶。”

凌灿露出粲然的笑改口道:“帮我交给肖同志。”

“不!组织上派我送您安全上船到香港,这是我的任务!”小庄十分坚决。

“可我们别无选择,你看那个落腮胡子的是郑三山,没十万分把握他不会亲自出马。这周围不定有多少便衣,说不定马上就发现我们。你也放心,那个穿灰色长衫的是我阿爸,他不会伤我。可你不同,被抓住就死路一条了,我不能搭上你!”

“不行,黄委员一再嘱咐我,说您是有功于国的大将军,保护您的安危高于一切。”

“在我看来,把帕子送到暮谣手中重于一切。”凌灿毅然道,一抖风衣飘然迎了许北靖而去。

汽笛响过,轮渡远去,许北靖同凌灿对视无语,忽然,许北靖飞起一脚,将凌灿踢跪在地,吩咐手下道:“绑!”

一路上无话,二人仿佛在冷战,终于凌灿开口道:“阿爸,凌灿去方便一下。”几人面面相觑,两个便衣押着他进了卫生间,在门口侍着,凌灿打开风窗,火车飞奔。

凌灿飞身跳了下车,顾不得疼痛向前跑去。

“站住”枪响了,一人飞下车,滚落在石子路上,再没站起来。

“阿爸!”凌灿转身一瘸一拐,飞奔过去。

一记耳光伴之一声怒吼:“我要是你,绝不会跑,男子汉大丈夫,死也要顶天立,如果你问心无愧,跑什么!”

凌灿觉得霎时间镇静了,几天来的忧虑,恐慌、内疚、踌躇、立时烟硝云散。是呀,跑什么?我没做错什么,不管未来命运中属于我的将是什么,哪怕是生命的终止符,我也不跑了,他们要抓我回去,真正的懦夫是他们。

“阿爸,灿儿只有一事求您,”凌灿从无名指上取下一枚耀眼的白金钻戒,“请您收着。”

“收回去”北靖眼中冒出一股受辱的怒火。

“您别误会,日后如果有一人拿着另一枚同样的钻戒,里面刻着我的名字,请您务必善待她们,因为那会是我的妻子和孩子。”

北靖分明辨出戒指里那“萧暮谣”三个深深的字。

“暮谣太执著了,也太年轻,如果她决心要另外寻找生活的开始,请您象当初收养我一样收养我的孩子,您的孙子,我们叫他承盼,盼儿”。北靖眼中划过苍凉的泪光。

第90章 苦谏Ⅱ

许北征在枕席间辗转难眠,不时抖动着衣襟,已是入秋了,本该清泠的夜却还是那么闷热,令人喘息不畅,原是皓皎的月光穿过了纱帐洒入床间,今晚竟是格外耀眼,而身旁的姨太润心早已恬然入梦。

正在思忖着该如何入睡,门吱呀开启,夜光下,进来的竟是凌灿,只是立在门口一言不发。

“这是什么时分了?父母寝室,不吱语一声就这么闯进来,”北征嗔怪道:“越大越没规矩,光是早间还没把你打疼,不长记性。”

凌灿却在轻声道:“儿是料到爹爹今夜也未能入睡,所以才冒然来向爹道个别。明早灿儿要下南洋去了,一去何时回来就不知晓了,凌灿昔日年幼无知恼了您的地方,爹爹尽宽恕了吧。”

北征这才起身坐在床沿边:“怎的到底还是要走?这家中便住不得你了,莫不是为早晨打你那几下,记恨为父,在赌气?”

“爹爹……”凌灿咕咚跪在了地上,月光洒在那件牙黄色的长衫上十分皎洁,那“咕咚”一声不知为何震得许北征心头也随之一颤,随之心也不停的跳动起来,自己都能听到那起搏的声音。

“凌灿不肖,不该惹您动怒,挨打也是应该,可凌灿的这条路走的也不后悔。就是来世,凌灿还会是爹的儿子,爹会依旧疼灿儿吧?”凌灿说的那么安然,脸上带着从然的笑意,几个儿子中北征喜欢的就是凌灿那自然无束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见他不由心疼道:“傻小子,无端端的大半夜来讲这些,你执意要去,我也不勉强,只待伤好些吧,稍时叫强妈来拿些红伤药去给你服,西洋鬼子的什么丹,倒听说十分灵验的。”随即边唤着张妈来拿药,边起身去扶凌灿起来,谁知凌灿竟是那么沉,怎么也扶不起来……情急之下,忽听有人在叫“老爷”,猛一睁眼,见润心正在唤醒他,已点亮了油灯,才知是场梦。

“老爷这是怎么了,大叫着张妈拿药来,边使劲晃我,”润心为北征轻擦着头上的汗。忽听隐隐地有脚步声走到门边,一个人影在纱窗外晃动“谁在外边。”

“老爷,您醒着吗,是我,张妈。”

“深更半夜来做什么?”

“老爷,四太太谴我来报一声,六少爷芟了。”

“你大些声,我没听清,灿儿怎么了?”

“六少爷先时——去了,四夫人请您个示项,如何安置。”

屋内悄然无声,倒是润心哇地哭开了,半是被吓着了,许北征翻然下床,推开门,张妈啜泣着提盏油灯立在门口,北征看看天,又仔细审视张妈,月光下分明有她们的身影——活见鬼,他又伸手捏捏自己——疼,不,宁愿是梦,可到底是真是梦?他不由伸手去掐张妈,想听她的叫声,“当”一声,油灯落地,火光烧起,北征拨脚向后院冲去,惊魂未定的张妈踉跄地紧追。

北征一进院门便止住了,该如何去面对兰卿,面对她那一眼清泪,灿儿是他唯一的骄傲和依靠。

小院安静极了,没有他预期面对的哭喊声,甚至没一声哭泣传来。北征更疑心是梦,隐隐的凉气直攻心脾,这才发觉自己促然间竟然忘了穿鞋袜。院内只有凌灿的房是亮着灯,北征兀自寻思着:“定是日间下手太重,她们娘俩生气,故竟编排来吓我一吓,即是这样,也装个样子让他们出口气吧。”

想到这儿便自欺欺人的走到门口,迎面与出来倒水的丫头品兰撞上,一盆水便扔在地上,溅起老高,也溅在北征的白府绸睡裤上,湿湿的。

“老爷,奴才该死。”品兰慌然地哭,不住地用手在地上捧水往盆里放。

“蠢丫头,白活了,这水倒了怎能收?还不去拿扫帚、脱布!”

“是老爷来了吗?”屋内传来兰卿略带哀声的询问:“老爷请先留步在外屋稍坐,屋内阴气大,怕冲了老爷的真气。”

北征已如置云雾,厅内灯光暗暗地,通向内屋的小门挂着块纱帘,走近前,他不禁打个冷颤,凌灿躺在藤床上,而更令他吃惊的是兰卿,她竟用针线在一处处,一针针缝合凌灿的伤口,边缝边洗擦他的身子,那纱布竟是血红色的。北征放下帘子,觉得腿上凉凉的,低头看时,裤上竟也是斑斑血渍。不由“啊”一声,冷汗已出了一身,定定神,细想似是品兰洒的水,是曾为凌灿洗过伤……那裤管上的血渍岂不是凌灿的血?

“四娘,您要找的是这套衣衫吗?用他来装殓六哥?”凌傲居然在这里,怕是晚上便未回去,想起他奋然扑在凌灿身上的情景,便一发的无脸进去了,该如何开口,如何面对?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伤心人,何尝想如此呢?

兰卿开始为凌灿穿衣,沉静从容的如同在打发一个正要早起上学的孩子。凌灿小时便这样,赖在床上贪睡,兰卿便是这般不厌其烦的为他穿衣服。抱下了床,凌灿的小眼还未睁开,每每是被抱着出门还伏在老张肩上睡的香呢。可这竟不同昔日,因为老六这一去,已是人间地下了,当娘的竞没一滴泪,令北征又忧又怕。倒是凌傲在边做边落泪,凌傲这孩子也是很少哭的,早间替凌灿挨的那儿下鞭子,倒也是颇狠,并未见他滴半滴泪,此时泪珠竟不断地挂在脸颊边。

“茵妹”北征不知该讲什么,伸手去抚摸凌灿的脸,心和手一起在颤,凉的,但又似仍有余温,他试着测测凌灿的鼻息全无,这才心如绞痛的彻底相信不是梦了。凌灿去了,应在意料中,不是抓他回来便是要他死,以儆效尤吗?所以那便不必心痛,可为什么最后又手软留他一口余息残喘呢?

“灿儿,爹不想你死呀,只是你太气人了!”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北征又将凌灿抱起,这一举动惊住了在场众人,“老爷别脏了您~”兰卿话音未落,一缕脓血己从凌灿口角溢出,慌得北征腾出手去拭擦,竞发现手上也是满是血污。

“造化弄人呀,我本是想放你一条生路了,可怎么也不肯……”

兰卿拿出香粉、胭脂、黛墨、细心地为儿子补起妆来,那每一举动都让北征觉得万剑钻心般痛,“茵妹,我知你委屈,我欠你太多,你哭吧,别吓唬我。”

“老爷,您这从何讲起,灿儿蒙老爷呵护至今,已经是他的福份了。”兰卿坦然应对。

“茵茵,你在呕我,别伤心了,不然再……”

凌灿安然的躺在那里,脸上依然留着一丝笑意,没有丝毫暴死的狰狞。北征后来听人讲,凌灿是抬回房后伤口便止不住血,直至晚间便更无生机,只是四姨太如早意料这个结果般,自凌灿被抓家门那一刻起,便闭门不出,既不象常人般冲到前去见儿了一面,抱头痛哭再去死去活来地求情,也超乎常理的平静地去整理敛装,找出一张凌灿的大照片,派人去买了几丈白布,纱布、药水,似乎一切竟是在意料中。

“老爷,抬棺木的来了,这便将灿儿敛了吧,暴死不隔夜,我留了清谷上那块坡地。”

“为何这么仓促,为何不葬入祖坟。”

“老爷忘了,他只是庶出,家丑不可外场,不宜大办,再者人已死,什么都镜花水月罢了。”

兰卿进入许家只做了两件主,一件是凌灿的丧事,一件便是次日清晨品兰在梳妆台上发现一张纸条,一地乌发,条上只写:“我别无牵挂于世,实无生之趣味,却要死的勇气,去了!”

许北征放下手中的杯子,望着月色长叹,灿儿呀,五年了,可知道爹是多么牵挂你?

第91章 随风而逝Ⅰ

许北征出了门,在庭院里徘徊,风很大,雨才歇,一地落叶。

抬头,凌傲的房里灯光仍亮。

几步走过去,说了声:“傲儿,没睡吗?爹进来了。”

一推门,凌傲正张皇地藏着什么在柜子里,一手提着裤子。

许北征走过去,拉开壁橱,是瓶药酒,难怪屋里都是药酒的味道。

许北征晃晃瓶子,放在桌上,又推了凌傲在床边,轻轻拿开他抓着裤腰的手,逗他说:“还记得爹头一次给你上药吗?”

凌傲一阵面红耳赤,点点头。

许北征记起傲儿,当年那个别别扭扭的小九傲儿。

那年,还是在云城家里,傲儿从国外读书回来不久。

一天管家来说,天福祥掌柜送来一个许家的物件,让老爷辨认一下。

北征接过那枚系着红色络子的压岁金稞子,分明见下面铸着,“天官赐福”四个字,旁边印着“许号”二字,十分熟识,记得是几年前除夕,为了试试几个儿子,特去铸了十个金银元宝,挂在远近树叉上让他们射,这最大的金锭子便是挂得最高最远的那个。

当时兄弟几个争先恐后去试,竟无一枚能打下,心中懊恼之时,凌灿出来解围,连发九枪,枪枪中的,一串锭子,极速落下,接着一阵喝彩,而树枝上剩了最后一枚,灿儿收了枪不肯去射,无人有胆量去射,记得自己还对儿子们悬赏道:“谁若射下这金锭,我另赏一百块大洋的红包!”可兄弟几个面面相觑。乱放一阵枪,那红绳竟纹丝不动。

“我没兴趣,前面只作抛砖引玉,我知有高手在席。”老六这么讲,目光却扫向一旁冷眼旁观的小九。

“小九,你去试试呀,射中爹有赏!”

“我射中就要您手中那把勃朗宁手枪!”凌傲大言不惭。

北征先是一怔,心想你一个十几岁的小毛孩,敢出此狂言,便将勃朗宁拍在桌上,谁知凌傲过来拾起枪,一扬手扣动扳机,那元宝闻声落地,动作之潇洒漂亮,令在场之人瞠目结舌。

北征自那天起,才真正对傲儿另眼相待,那元宝傲儿竞是没要,只是第二天,北征还是派人将元宝送到六太太房中,说是讨个吉利,那锭子便一直挂在傲儿房中,如何会跑去了“天福祥”。

“天福祥五掌柜讲,上午时有年青人去买玉镯子,起先掌柜见是半大孩子,还不理,谁知这人竟拍出这枚金锭,这五掌柜出来一见,认出是府里少爷。说是少爷拿起镯子,放下锭子就走了,这五掌柜寻思这东西是府里之物,便还了回来,钱呢,没说是不要了,我想不好,便命帐房还了他钱,您看是不是记在六太太帐上。”

“不,算我的,别张扬。”许北征玩弄着金锭子寻思。

窗上结满了剔透的冰花,映着剪贴的精巧别致的各式艳红的窗花剪纸,别致之极。

窗外仍是雪花纷纷扬扬飘洒,又是一年了。

北征忽觉心情好得很,披上袄立在庭院结满冰溜的藤架下,尽情地呼吸一口“雪气”——冰凉、清澈、润腹。

“老爷,厨上问,你今天去哪位太太房里用餐。”小蛾问道。

北征想了想,昨天才去了润心那儿,前儿在兰卿房歇的,倒是许久没去过韵秋院里,可巧有事要同傲儿谈,不如就去了,张嘴刚欲说“去西小院”,可眼前不禁浮现出韵秋那张比冰花还要冷冽的脸,“哎!”何苦又去惹她。

“厨上讲,昨儿陈长官送来的那两小罐,‘罐子肉’最好趁鲜吃了,前儿个六少爷他们去山里打的那只鹿等会子杀了烤给您吃。”

“鹿肉,烤鹿肉最好不过了,房里是不是还有一瓶陈年蒙疆老酒,是二爷上次带来的,你去找找!”

北征兴致萌生,冰雪覆地,围炉烧肉小酌,是何等乐事。

“那您的意思是送到哪个院儿呢?”小峨试探着,不然叫齐几位太太一起来吃。

“这倒罢了,一想起每周末,一家人聚在‘爱晚堂’那鸡飞狗跳尖笑争闹的景象,北征心便凉了,还是让我清静两天吧。

“我看,还是等等看,兴许凌灿能赶回来,他讲这两天回来的。”

小蛾儿正欲下去,凌傲却已进院门。

“军座,这有些快电要您尽快批阅回复,二十四师请我代转上来的。”

“念来听……”

凌傲随着北征进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