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战，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也是毋庸置疑的。
虽然后世的历史教科书上都说护法战争以失败告终，可是在常瑞青看来，真正失败的恰恰是北洋政府……
第077章 试探吗？
徐树铮和常瑞青所乘坐的汽车没有跟着段祺瑞一行去往铁狮子胡同，而是在紫禁城南边儿向西拐，然后又上了中南海和紫禁城之间的南长街，一路北上，又沿着北海、后海行驶，直奔一处山水环绕的府邸而去。
常瑞青一看这路线，立马就知道是去后海北沿的醇亲王府，看来是为了营救溥仪小皇上的事情。果不其然，车子又行驶了几分钟，最后在一处黑压压一片的巨大府邸前面停下，府邸的门脸儿阔大，门口肃立着几个满清护军打扮的汉子，腰里面还挎着老掉牙的腰刀。门前的拴马桩子也是一排排的，还有几棵参天大树伫立左右。只是看起来有点萧瑟冷清，不过那份富贵气儿，却是一般民国大官僚的府邸无法比拟的。
“铮公，这是……？”常瑞青一手指着府邸，一头看着徐树铮：“这不是北府嘛？醇亲王的府邸，我们今天是来见醇王么？”
徐树铮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冷冷一笑：“没法子，今儿一上午，醇王府已经派人来请了好几回了。他已经同意赤色旅的要价，二十五万两金子，一钱不少！只是对方收钱的地方好像有点偏僻……”
……
原来这位宣统皇帝的老爹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以后，终于筹齐了赤色旅所要的二十五万两黄金的巨款！而且这位原大清摄政王担心宝贝儿子的死活，不敢再和赤色旅讨价还价，就指示天津负责谈判的贝勒载振全盘同意了对方的索价……可是在如愿以偿之后，赤色旅的首席谈判代表孟离又紧接着提出了新的要求赎金的支付地点要选择在山东沂山山区里面！
看起来，这伙赤色旅的歹人还真是占山为王的江湖好汉。可是醇亲王和北京、天津的一票满清遗老遗少们一听到交钱赎人的地点，立马就犯难了。山东沂山那里可是盗匪横行的地方，连山东督军张怀芝拿他们也没有什么法子……要让这些满清清贵掏腰包出金子也就罢了，可要他们以身犯险，带着二十五万两金子往强盗窝里面送，那可是要了他们的老命小命了！总之，是没有人敢去送死的，包括醇亲王自己也不敢去。于是，这份差事就只能指望一下手握枪杆子的北洋军阀了。
而且这笔款子实在太大！醇亲王也不敢直接托付给山东督军张怀芝……谁知道他会不会来个黑吃黑，把金子给吞没了呢？到时候有谁能制裁得了他？所以，就找到刚刚进京的段祺瑞、徐树铮他们头上了。他们怎么说也是中央，总要比地方军阀更讲些体面和道理吧？
至于这个带兵押送黄金远去山东的“苦差事”，自然也就只能落在北洋小字辈的常瑞青身上了！谁让他“听话好指挥”，要价也低呢？别的什么混成旅旅长出一趟兵，还跑那么老远，又有风险，没有个五六十万想都别想！常瑞青这里有个十几二十万大洋的，应该就能屁颠屁颠去了，而且人家还特别能打！张勋的八千辫子兵也不是对手，寻常的土匪就是来个万把估计也能给收拾了！
徐树铮和常瑞青就在门口下车，醇亲王载沣，还有总管内务府大臣世续已经亲自迎接出来了，还满脸堆笑，一个劲儿和两个北洋军阀称兄道弟套近乎。然后一行人就有说有笑，一路穿过大殿、后殿，直奔王府后花园而去。
一路上，常瑞青也在细细打量着这栋昔日显赫无比的王府，居住在这里的醇亲王载沣一度可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如今，大清灭亡不过几年的光景儿，这所王府已经不可避免的萧条起来了。地面的砖道上满是积雪，只是扫出一条细细的走道，四下的房舍墙壁也有些斑驳，随处可见红色涂料脱落，露出灰白的颜色。王府里面的丫鬟厮仆也寥寥无几，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也不知道经过这场“溥仪绑架”风波，这个醇王府会不会衰败的更快一些？
几个转折之后，众人到了后花园湖面上临水而建的一处湖心亭，走进去后，常瑞青顿时就觉得暖洋洋的都是热气。看来这屋子底下是通了地龙的，火头还旺旺的烧着。
屋子中间儿，已经摆好了一席酒宴，四时八珍俱全，几个清秀可人的小丫鬟在一旁伺候着。
“徐将军、常将军，请坐。”醇亲王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位昔日手握重权的王爷，现在就是一个面带着几分温和笑容，看上去没有一点威慑力的中年大叔。
徐树铮和常瑞青也都微笑着还礼，然后分别落座下来。徐树铮坐在醇亲王边上，常瑞青则和总管内务府大臣世续坐在一起。
世续已经脱了丧服，也没有穿清朝的官服，而是一袭长袍马褂，脑袋后面的辫子也剪掉了。他冲着常瑞青微微哈了哈腰，又给对方斟了杯酒，才笑道：“耀如老弟果然是年轻有为，年纪轻轻就当了旅长，看来北洋是后继有人了。”
常瑞青当然知道这是在恭维自己，刚想开口说几句场面话，却听见徐树铮开了口：“王爷，世大人，眼下是救人要紧，场面话儿就不说了……二十五万两金子你们是不是已经筹集好了？”
醇亲王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点点头：“都已经准备好了。”
徐树铮顿了下，似乎在盘算着什么，过来半晌才道：“王爷，您是怎么打算的？这金子真要给出去？”
醇亲王苦笑：“不给还能怎么着？皇上可是在他们手里，我怎么能不顾？”
“我们只要皇上安全回来，其他的一概不问……哪怕是赤色旅让人给剿灭了，追回了金子，咱也不要了！”世续明白徐树铮话中的深意，忙一边补充一边给醇亲王打眼色。醇亲王看到后，也忙附和道：“对，对，对……我们只要皇上，别的什么都不要，都不管了！”
徐树铮满意的点点头，又笑吟吟地望着常瑞青：“耀如，知道该怎么办吗？”
常瑞青却是闻言一怔，心道：“徐树铮是什么意思？他是要自己带兵围剿，把赤色旅剿灭了，把金子抢回来么？不对！他该不是怀疑自己和赤色旅有关系了吧！这、这是在试探自己，如果自己能把那二十五万两黄金给抢回来，那就说明自己和赤色旅无关，否则的话……”想到这里，常瑞青背上已经是冷汗淋漓，不过表面上却还是风轻云淡的样子：“铮公，您就放心吧，学生带人走一趟山东，保管帮把那些金子给您抢回来！”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又微微一凝，看着徐树铮道：“铮公，只是那样一来，我的第31混成旅扩军的计划恐怕就要……”
徐树铮却无所谓地笑了笑：“不会有什么影响的，不就是再练一团兵嘛，你留下些军官在丰台大营里面，新兵、武器装备自有陆军部解决……你去山东剿匪，让他们继续剿匪，两头不耽误嘛！”
“好！那就太好了！”常瑞青毫不犹豫就点了头，他想了下又道：“就让学生的把兄弟赵又霖（赵振）带人留在丰台大营练兵，学生带着一团人下个月十五号之前出发。”
“下个月十五？”徐树铮愣了愣，看着常瑞青。常瑞青笑了笑道：“铮公，学生打算把家搬到北京城，把爹妈都接了来，所以需要半个月安排一下。”
第078章 对策
丰台，中央陆军第31混成旅旅部。
会议室内一片安静。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发一言。正在召开的，是铁血同志会执行委员会会议。常瑞青、吴石、白崇禧、王君皓、赵振，还有负责第31混成旅后勤的颜豪等六个人全济济一堂。讨论的问题就是第31混成旅主力南下剿匪，以及训练新兵的问题。
可是与会的众人都知道，事情并不像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徐树铮肯定已经怀疑常瑞青和赤色旅的关系了！他让常瑞青南下去剿赤色旅，就是为了试探，可是常瑞青却绝对不可能把即将到手的二十五万两黄金吐出来给徐树铮和段祺瑞！
至于怎么应对这次危机，常瑞青的这些心腹们一时似乎没有什么办法……
底下突然响起了吴石喃喃的声音：“也许……也许我们误会了徐树铮的意思吧？他只是让咱们去沂山剿匪，并不一定就知道我们和赤色旅的关系，就算咱们空手而归，他也未必会把我们怎么着的。毕竟段祺瑞和徐树铮马上要发动统一之战，正是用人之际。”
王君皓和赵振都摇摇头，觉得吴石有些想当然了。常瑞青也微微摇头，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刻，是龙困浅滩，还是虎入深山就看这一回了！自己空手而回，徐树铮当然也不会免了自己的混成旅长，可是他却很可能不会再让自己远走高飞了……自己一直留在他身边有可能改变日后直皖战争的结局，挽救皖系的命运吗？常瑞青可没有自大到以为凭借一个混成旅就能打败吴佩孚第三师的地步！
他刚想要开口解释，就听见一个有些冷厉的声音响起，略带了些广西口音：“眼下的局面最是关键，我们不能存着侥幸的心里！现在放在咱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把黄金交给徐树铮话段祺瑞，这样他们一定会将耀如视作头号心腹，未来督军师长的位子是手到拿来。如果不愿意交出黄金，那就干脆一去不回！手里有兵有钱，天下哪里去不得？我们完全可以拿了钱在山东就地扩充，扩出一个师的兵力来，我就不信徐树铮会撕破脸派兵来打！”
“这……”吴石愣了又愣，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就将目光投向了常瑞青。常瑞青点了点头，似乎认同了白崇禧的分析：“二十五万两金子，差不多就是两千万白银！如果全部用来扩军，可以建立三四个师！打下一个省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这笔钱绝对不能交出去！”
白崇禧耸耸肩膀：“那我们就不能回来了。”
“以后呢？难道就在山东发展了吗？”吴石迟疑了下反问道。他是福建闽侯人，当然希望能回福建发展。
常瑞青沉沉开口：“关键还是军队！方今乱世，只要手里有枪，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再说了，段祺瑞、徐树铮的武力统一是绝对不会顺利的！就算是北洋内部，肯为他们打天下的，只怕也没几个人吧？到时候我们肯南下帮他们打仗，段祺瑞、徐树铮也就不会再多计较了。”
这个话，常瑞青当然不是随便说说的，历史上的“武力统一”或者说是“护法战争”就是这么个局面，皖系诸将要么推脱不肯出兵，要么出了兵也打不过西南，而直系诸将，则大多反对“武力统一”，最后更是撤兵北上去和段祺瑞的皖系开战了！而且段皖手下那一大帮子将领也没一个能打的！到时候，常瑞青肯出力，段、徐二人自然是求之不得，至于那些黄金，也只好睁一眼闭一眼了。
“可是咱们只有一个团……”颜豪有些担忧的提醒道：“到山东扩军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吧？张怀芝能同意？”
“咱们去徐州招兵！”王君皓淡淡地道：“那里是耀如大哥的老家，到家乡招兵是北洋的惯例，张文生也不好反对。”
“武器弹药呢？钱咱们有，就算不动用那二十五万两黄金也不成问题。”颜豪掰着手指头算道：“张勋复辟之前徐树铮给了十万，复辟之战中，丰台商会给了五万，正阳门外的那些大商号一共给了三十五万……孟离在天津还收了小德张十万，振贝勒十万（吵架归吵架，保护费还是要给的），林林总总加起来已经有七十万了，这回南下，醇王府最少还会给二十万，陆军部十万总要给的，这样咱们的账面上就不下百万了！”
听到这个数字，常瑞青也吃了一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以他区区一个混成旅长，居然就掌握了百万巨资！那可是真金白银的银元，不是后世贬了值的纸币！看来当军阀真的是一件很有“钱”途的事业！
“买！咱们去买！”白崇禧笑了笑，道：“张勋有倒台前一共有上百个营头，在北京报销了十八个，还剩下八十多个，一个月起码开销四五十万……张文生守家之贼，没那么多钱去养他们的！我们拿一百万买连人带枪买两个团没有问题，那样我们就有三团大兵了。而且大多是徐州兵！”
常瑞青缓缓点头，民国时代乡情很重，常瑞青自己是徐州人，用徐州兵是再放心不过的了。至于巡防营的陋习，倒也不担心，只要“买”些新募集的营头就可以了。此外，武器弹药他手上也有一些，张勋的八千辫子兵缴械的时候，徐树铮分给模范团四门75mm日式山炮，一千五百支步枪，还有三十挺水冷式机关枪，足够武装一个团！至于子弹，出兵之前总能向陆军部领上十万八万的，到了山东想办法再买一些就是了。
“哈哈，那咱们就有三个团了，总兵力七千多人，还有二十五万两黄金的军费，想不发达都难了！”说话的是赵振，有了三个团，他说话的时候有些眉飞色舞，大概是听到多出一个团，自己就有希望当团长了吧？
“不，不是三个，而是四个！”常瑞青淡淡地道。
“四个？难道丰台的那个团耀如兄也不打算放弃？”赵振愣了下，一脸疑惑的反问道。
常瑞青的神色还是淡淡的，他目光平和地望着赵振：“又霖，这正是我让你负责训练这个团的原因。我想在北方保留一点力量，这是一个战略布局！在未来的几年，你很可能要独当一面了。我离开之后，北京的环境会比较复杂，你一定要控制好部队！哪怕只有一个团，也是你安身立命的本钱，只要部队在，就没有人会动你。此外，还有一个任务，又霖，你要在适当的时候去西北，争取在绥远获得一个立足之地，这对我们的事业是非常重要的！”说着，常瑞青站立起来，啪嗒一个立正，又给赵振行了一个军礼：“又霖，拜托了。”
赵振愣了又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站起身给常瑞青还了一礼：“呃，好的！耀如大哥你就放心吧，不就是去绥远搞块地皮嘛，小弟一定会找到机会的。”
常瑞青满意地点点头：“又霖，你放心，我们的主要力量虽然去了南方，可还是会尽一切可能为你提供帮助的。此外，我们同段祺瑞、徐树铮的关系还会尽可能维持，相信他们也不会特别针对你的……如果实在不行，你也别勉强，带上骨干到南方来找我们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