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劳恩同志,终于把你给盼到了,一路上还好吗?”看见那个洋人,任辅成放下书本就兴奋地迎了上去同他亲切握手。此人名叫奥托。布劳恩,是德国共产党党员,原来是GC国际的一名干部,不过现在的身份却是新任的GC国际派到人民革命党来的军事顾问。任辅成在苏联的时候就和他认识,不过当时任辅成的地位远远高于布劳恩,而现在布劳恩却成了任辅成头上的太上皇。
布劳恩却没有摆出太上皇的谱,和任辅成握手后又拥抱了一下,用一口流利的俄语道:“任同志,你们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吧?国际要求你们在10月底之前发动起义,现在已经是11月了。”
任辅成和陆沉对望了一眼,都露出了一丝无奈。陆沉勉强笑了一下,用俄语回答道:“布劳恩同志,不是我们不肯在10月份起义,而是国民政府在10月份连续调了两个军入三疆,都从河西走廊这里过,在嘉峪关下的火车,然后再走路去北疆省的哈密……他们不走远,咱们怎么敢起义?”
布劳恩并没有露出任何责备的表情,而是微笑着点点头:“你们做得很对,布柳赫尔同志交代过,在中国进行革命工作,一定要充分考虑中国反动势力空前强大这个国情,绝对不能蛮干。”
任辅成和陆沉都默默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了。布劳恩还是微笑:“同志们,武器弹药已经为中国人民革命党的同志们准备好了,七百四十二名国际主义战士也都全部抵达包尔乌拉山里的营地之中了,现在中国反动派在河西走廊的兵力薄弱,现在发动起义应该是万无一失吧?”
陆沉嗯了一声,声音有些颤抖的开口说话:“布劳恩同志,在金塔发动起义当然是万无一失的,我现在是金塔县长,县里面的警察和民团都归我指挥……可是金塔离嘉峪关很近,那里还有一个保安团,而且兰疆铁路也修到嘉峪关了,反动军队的大队人马应该很快会到达,到时候金塔根据地肯定是守不住的……”
他话一出口。任辅成就瞪了他一眼:“为了保卫苏联,为了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就算我们牺牲了也是值得的!”
布劳恩微笑着摆了摆手。打断了两位中国托派分子之间的对话。托洛茨基和斯克良斯基从来就没有指望过依靠人民革命党的起义能推翻中国修正主义的反动统治。但是他们还是执意要求人民革命党发动武装起义,一定是有自己想不到的精妙布置。
“任同志、陆同志,你们能有这样的觉悟实在是太好了,世界革命就是一个整体,苏联的胜利就是中国革命的胜利,我们在金塔县的斗争也是世界革命的重要一环,托洛茨基同志已经有了全盘的部署。我们只需要在金塔打出革命的旗帜,尽最大的努力发动农民参加斗争,就一定能给予中国的反动政府以最沉重的打击!对了。我们在金塔县的群众基础怎么样?金塔的农民会愿意跟我们走吗?”
“布劳恩同志,金塔县是中共的老根据地,农民的觉悟非常高。”这话一出口,陆沉就感到有些不妥。现在可不是共产党闹革命。而是托派造共产党的反!他抬眼看了下布劳恩,发现对方神色平静,才轻轻吁了口气,接着往下说:“当年毛泽东带着西北边防军打到河西来的时候,还是准备干一番革命事业的。河西各县全都搞过土地革命,打土豪、分田地、分浮财,还对统治河西回民的反动阿訇进行了打击,当时的共产党还是很得贫下中农的拥护。”
说到这里。这位年轻的共产党县长脸上露出了向往和惋惜的表情,又叹了口气:“如果毛泽东能够领着我们一直这样干下去就好了。可惜他后来去了南京,当了党主席……河西这里的革命形势就渐渐低落下去了。再后来换成周恩来执掌西北军政委员会,河西走廊虽然还是由西北军政委员会管辖,不过周恩来的心思不在河西,而在开发外疆,只知道往伊犁河一带移民。而且只要汉民不要回民,所以河西一带的汉民大多去了外疆,这里现在成了回民的天下了,不过他们的生活却比原来更困难了。”
“为什么呢?”布劳恩不解地问。“汉民一走,河西地区的人口应该减少许多,人均耕地应该是增加的,生活应该好转才对。”
陆沉苦笑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减少的可不仅是吃饭的嘴,还有能干活的手脚!而且被迁走的不止是河西的农民,河西走廊的城镇居民也走了大半,军政委员会又效仿苏联,在河西的城镇实行工商业公营,还取缔了许多不正当的行业,比如赌场、jì院、烟馆、当铺、钱庄等等的,再加上新疆的GC主义实验也让通过河西走廊进出新疆的客商几乎绝迹(新疆同内地的贸易全部是公营的)……唉,现在河西各县的商税根本收不上几个钱,所有的开销就只能压在农业税上面了,因此河西各县的农业税税收标准都是从重从严征收的,除了正常的农业税外,还有各种摊派和公债,说实在的,这里的农民生活真是苦到了极点,他们早就盼着再有人来带着他们闹一场了!”
(注明:民国现在的农业税收并不是根据每年的实际亩产量征收的,而是由各省根据实际情况估计出一个不同等级的土地的年均亩产量,然后以此为标准征收农业税。所以地方上面有很大的自主权,往往工商业发达,税源充足的地区就会故意降低农业税的征收标准让农民获益,而工商业不发达的地区因为财源太少就不得不从重从严征收了。)
“反动,真是太反动了!”任辅成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一脸的激愤。“陆沉同志,既然河西人民早就盼着有人来解放他们,那我们还等什么呢?不如我们明天就打出倒常革命的旗帜!”
陆沉点了点头,容色凝重:“闹一场是没有问题的,河西民生疾苦,民风又素来彪悍,这些年如果不是中共强力压制,只怕早就乱起来了。现在又是收秋税的时候,官民矛盾尤为突出,只要我们喊出免除一切苛捐杂税的口号,再开仓放粮,把金塔县衙库房里的粮食分给民众,一定会把事情闹起来的。可是闹完以后能有多少人参加我们的人民革命军就不好说了,现在金塔的居民毕竟是以伊斯兰教徒为主……”
“没有关系!”布劳恩用力摆摆手说:“只要能闹起来,GC国际交给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至于最后能有多少人跟随并不重要!等到起义胜利后,革命队伍就要立即向北转移,去攻打蒙古西部的科布多,在那里建立革命根据地!”
第513章 托匪和蒋匪三
甘肃省金塔县警察局局长张克功同志的官运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他原来是江西安源煤矿的工人,1918年毛泽东到安源进行革命活动的时候把他发展成了共产党员,在党内也算是老资格了。后来又跟着毛泽东、周恩来他们南征北战,最后平定了整个西北,也算是有功劳的。可是因为没上过学,不识得几个字,所以没有得到大用。在新疆平定下来后,就被安排到金塔这个河西小县当警察局长,一干就是好些年,也没有要升迁的迹象,看来是要终老在这个位子上了。
张克功对此倒也没有什么怨言,毕竟是个矿工出身,现在能有一个县警察局长的差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虽然这个县又小又穷,一点油水也没有,整个县警察局上下加一块儿也没有几十号人。但是县警察局长的名分还是有的,现在民国的官儿是根据级别定薪俸,周恩来掌管西北军政委员会后,也参考内地官员的薪俸制度给大家发饷。所以甘肃河西的县警察局长和广东的县警察局长的薪俸是一样的,都是每月100华元,就是特支费少了许多,才区区几十块钱。…
不过河西这里物价便宜,也没有什么花钱的去处,就连讨小老婆上面也不允许,所以这份薪水和特支费根本花不完,一年下来总能存上小一千块,几年的警察局长当下来,也算是个颇有资产的小富翁了。
而且这个收入不错的警察局长当得还非常清闲,金塔这个地方社会结构非常简单。没有什么闲杂人员(都给弄去北疆了),基本上就是两类人。一类是端铁饭碗吃公家饭的,包括县、镇两级政府的官员。警务人员,还有在医院、学校、工会、农会、商店、工厂(就是几个手工作坊)等机构的工作人员;一类就是靠天吃饭的农牧民。前一类人有各自的单位管着,而且生活也比较有保障,根本不会干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后一类人也有村干部和村委会管着,一直以来都比较安分。
不过从1924年开始,河西的情况却悄悄发生了改变。在周恩来同志离开西北调往远东民国出任总理以后。中共西北局对新疆和河西地区的绝对统治地位就开始动摇,西北军政委员会被撤销。新疆一分为三,河西则归还到甘肃省政府治下,开始实行民国的法律和制度。原先西北军政委员会管理的工商企业大都要改成民营。工会、农会也要和政府脱离关系,不知道有多少铁饭碗要被砸掉!
就算政府官员也不太平,据说要从1925年开始搞什么民主选举,让老百姓用选票来选举官员!还让原来无法染指河西、新疆的国民党、进步党等政党在河西、三疆地区设立支部!同时。兰疆大铁路也修到了嘉峪关。各色的生意人也从黄河以东乘火车过来寻找商机,原先不过黄河的国防军也浩浩荡荡派了三个军经过河西开进三疆。甚至还有人在河西的回民当中公开招募雇佣军,说是要去什么波斯湾地区帮一个叫科威特的反动派打仗!
总之,一系列的变化弄得河西人心惶惶,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打算的?本来那样太太平平的过日子不好吗?何必要一个劲儿的瞎折腾呢?而且还捡这个收秋税的当口来折腾。
难道他们不知道,每年的这个时候,就是河西地区阶级斗争形势最严峻的时候吗?那些闻到味道不对的地富分子的余孽还不抓紧机会煽动不明真相的群众瞒产抗税?
更让张克功同志郁闷的是,金塔县的一县之长陆沉同志现在竟然当起了甩手掌柜!整日泡在金坪镇搞什么金矿。该不会是想发财想疯了吧?金塔这个地方除了山就是沙,哪里来的黄金?这种消极的工作态度要是让上面知道了。这个县长还能当得下去吗?自己有机会还是要好好劝他一下。
所以一听说陆县长从金坪镇回来,张克功就立刻去县政府求见了。
……
“张克功同志,你来得正好。”
在县政府的会议室里,张克功见到了穿了身蓝灰色旧军装的陆沉,这是原来西北边防军的军装,西北边防军政工干部出身的陆沉自然有几身这样的旧军装,不过并不常见到他穿。
站在陆沉身边的是一个铁塔般的汉子,也是一身西北边防军的旧军装,明显是穿小了一号,不过穿在这个汉子身上仍然显得威风凛凛,也不知道此人是什么来路?
会议室里面,还有十几个同样穿着旧军装的男子,全都像标枪一样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张克功,眼神当中,总有些许不善。
张克功走到陆沉面前,和他打了声招呼,就指着那个威风凛凛的汉子问道:“县长同志,这位同志是?”
“我就是任辅成。”陆沉还没有回答,那汉子倒自我介绍起来了。
“哦,是任同志啊,幸会,幸会。”张克功伸出手就想和对方握手,口中还好奇地问:“任同志也是西北边防军出身的?原来是那部分的?看着有些面熟,我们过去一定见过的,是吧?”
“哪部分都不是。”任辅成却没有伸手要和张克功握手的意思,场面一下就僵了起来。
“老张,你这个警察局长当得可不上心啊!”陆沉阴阳怪气笑了一下,又道:“难道南京警政部的特别通缉令没有发到你这个县警察局长手里?我怎么在金塔县城的城门口看到这个托匪大头目任辅成的通缉令了?”
“什么?托,托匪大头目!?”张克功一下就愣在那里,瞪着眼珠子使劲儿打量着眼前这个汉子,果然和通缉令上的那位有几分相像啊!
任辅成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张克功的肩膀:“张克功同志,恭喜啦,这回你可要升官发财了。常瑞青为了拿我可开出了十万华元的悬赏!”
张克功眼眉狂跳,国民政府的头号通缉犯真的就在自己面前!而且自己的顶头上司,金塔县县长兼中共金塔县委书记陆沉还称他为“同志”!想到这里,张克功下意识就伸手往自己腰里去摸枪了,不过还没等他把枪拔出来,两个穿旧军装的大汉就一左一右扑了上来,把他两条胳膊给扭到背后。顺手还把他的枪给卸了。
“姓陆的,你想干什么?你可是党的干部啊!”知道苗头不对的张克功就大吼起来。
不过他的怒吼换来的,只是陆沉的一声冷笑:“克功同志。你觉得我们的党还是一个真正的马克思主义党吗?我们的党已经在取得政权以后抛弃了最初的革命理想,不,应该说我们的党从一开始就在挂羊头,卖狗肉!党的最高层从来就没有想过在中国实现GC主义!”
张克功跺了跺脚。“陆沉。你发疯了吗?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GC主义,他们苏联搞的是GC主义?姓任的,你摸着良心说说,苏联是GC主义吗?苏联的老百姓过的日子比咱们的老百姓好吗?”
陆沉哼了一声,转过身看着任辅成问:“辅成同志,我们应该怎么处置这个叛徒?”
“叛徒?他娘的谁是叛徒?你姓陆的才是叛党叛国的大叛徒!”张克功叫骂道。
陆沉阴着脸道:“克功同志,认清现实吧,修正主义路线是没有前途的。他们在波斯的失败已经说明问题了!”
“我呸!姓陆的你黑了良心,共产党和委员长哪里对不起你了?你才24岁就当了一县之长。还想怎么样?”
陆沉咬牙道:“常瑞青和修正主义党对不起的是人民,是河西的几百万贫下中农!”
“河西的老百姓再穷也比苏联好,好歹有口饭吃,没有饿死人!苏联现在可闹着饥荒,北疆那边天天有饿得受不了的老百姓往咱们这边跑!姓陆的你难道不知道?”
“谣言!那都是共产党制造出来欺骗老百姓的谣言!”
这时任辅成一笑,打断了两人的争论,凑到张克功跟前,笑呵呵地对他说:“克功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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