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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瑞青和赵振却依足了规矩向徐树铮和高四升行了军礼，然后才各自找了把椅子端端正正坐下来，双手扶着膝盖，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儿。
徐树铮也没有和常瑞青寒暄，而是直接问起了山东剿匪和交付赎金的事情，常瑞青也一一做答。这些事情，山东督军张怀芝和徐州镇守使张文生都已经行文上报了，和常瑞青所说的差别不大。徐树铮也就是随口问问而已，只是在听到那个勾结赤色旅的周子才在押送徐州途中遭赤色旅刺客暗杀之时，微微叹了口气。
常瑞青和他说完山东的事情，话锋一转就提起了俄国的内乱，就看见他从皮包里面掏出两张英文报纸，双手递了上去：“铮公，不知道您有没有留心这两天俄国国内的动荡局势？自3月8日开始，彼得格勒就陷入了一片混乱，虽然俄皇尼古拉二世已经下令镇压，可是局势非但没有好转，还呈现出武装起义的苗头来了！俄国大乱将至了！”
徐树铮一愣，常瑞青说的事情他一点儿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他的精力都在筹备向西南用兵上头。接过常瑞青手中的报纸，他看了几遍上面介绍俄国内乱的文章，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地道：“会不会像日俄战争时那样（指1905年革命），有惊无险的让俄皇度过危机呢？”
常瑞青一笑：“一半一半吧……不过咱们总要做好应付各种局面的计划吧？总不成事到临头，因为没有准备而白白错过收复外蒙国土的机会吧？”
“什么？要收复外蒙？这是好事啊！俺们要是办成了这件大事儿，可就是国家的功臣了。”一旁的高三升忽然插了句话。
“是啊！”常瑞青向高三升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接着他的话题又道：“铮公，眼下咱们要废止《临时约法》，解散国会。必然会弄得天下舆情汹汹，只有收复外蒙国土这样的功劳，才能让舆论和民心都倾向我们。”
徐树铮点点头，沉吟着道：“如果能收复失地自然是好的，只是攘外必先安内，西南不靖，又如何能对外用兵啊？”
常瑞青摆了摆手：“铮公，蒙古撤治，不是对外用兵，同样是武力统一全国的一部分！而且外蒙距离北京可比西南近得多！他们的兵力也比西南弱小，如果俄国陷于内乱无力干涉，有一旅之兵就足以收复外蒙了。”
徐树铮闻言一愣，反问道：“耀如，你是不是想出兵外蒙？”
常瑞青笑着摇摇头：“收复外蒙是不世之功，瑞青何敢自居？学生以为，这份功劳应该由铮公自取！”说着他加重了语气：“平定西南功劳再大也不及收复外蒙河山之万一啊！有了这样的功绩，铮公就是名垂千古的功臣，咱们中国当之无愧的第二人！也是将来领导咱们北洋和中国的不二人选！”
徐树铮直直看着一脸郑重的常瑞青，心里面快速盘算起来了。恢复外蒙的功劳自然是大的，而且外蒙的武力薄弱，没有俄国人撑腰就根本不堪一击！能有一个旅的兵力，应该能把这片土地给收回来。可问题是收复外蒙容易，守住这片国土却不容易，不说俄国内乱结束之后会不会卷土重来，就是日本人也一直对外蒙垂涎三尺，那些心怀大清的蒙古王公背后可都是日本人在支持！到时候可别走了病虎，来了恶狼！这蒙古撤治，还是要从长计议为好……
过了好半晌，徐树铮还是一言不发，只是凝眉苦想。室内安静已极，到了最后，才听见常瑞青咳嗽一声儿，继续劝说道：“铮公还记得学生在天津时向您提出的‘联日抗俄’之策吗？如果铮公觉着单凭咱们中国的力量不足以保持外蒙，不如就向日本借力，许以开发资源、修建铁路、自由通商等优惠条件，想必日本人会动心的吧？”
“那日本的野心你就不管了？”徐树铮的神色微微有点阴冷，常老虎和冈村宁次拜把子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了。在他看来，常老虎一个粗人懂什么？这事儿背后准有常瑞青的意思，这是要投靠日本人呢……也不想想日本人对中国在打什么样的心思！
“学生就是要祸水北引！”常瑞青脸上闪过一丝阴霾：“现在日本的野心主要在满洲！他们在满洲步步为营发展殖民势力，扶植亲日派军阀，只怕早晚要起武力吞并的心思！而以中国之弱，到时候恐怕是没有力量击败倭寇保卫东北的……如果咱们能借着俄国国内大乱的局势，把日本侵略扩张的目标引向西伯利亚和远东，让日俄结下死仇！中国不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哪怕现在出让一些蒙古的权益，又有何妨呢？”
第104章 常校长是亲日派？
公元1917年3月15日，统治俄国三百多年的罗曼诺夫王朝终于彻底覆灭了！
常瑞青的“预言”变成了现实。而此时的他，正端端正正跪坐在一张榻榻米上面，眯着眼睛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这是东交民巷日本公使馆边上一栋别墅的日式会客厅。而这栋别墅的主人名叫坂西利八郎！任何一个粗通民国历史的人，一定都知道这个臭名昭著的日本特务头子！而今天，常瑞青就是到坂西公馆来拜会坂西利八郎的。
这次见面是常瑞青的“干叔叔”冈村宁次牵的线。对于这位未来日本昭和军阀的头目，常瑞青可不敢存着丝毫怠慢之心，不仅不怠慢，而且还有意无意的在他面前表露出亲日的意愿……他的前世对民国历史可是有着相当深入的了解，自然不会天真到一心要去抱美国、英国的大腿。
当然，不是说联美联英有什么不好，恰恰相反，那是远交近攻的路子，正是国际外交的基本原则。可问题是，中国和常瑞青，现在都没有联美联英的资格！而且想要从这两个国家得到真金白银的支持比登天还难！相反，日本还有后来的苏联，虽然对中国野心勃勃，可是却舍得下注！至于这与虎谋皮的游戏玩到最后会不会让老虎给吃了，就得看各自的本事了。
反正常瑞青对自己逗老虎的手法是很有信心的，所以才会在说服徐树铮同意“考虑”对外蒙用兵之后，自告奋勇接下试探日本，寻求支持的任务。
而在常瑞青的计划里面，寻求日本支持北洋政府收复外蒙，还仅仅是个开始，让日本获得大片的俄国远东领土，并且将扩张的目标转向俄国西伯利亚，才是他真正想要达到的目标。
在他看来，三年俄国内战以后，苏俄在远东居然寸土未失，实在是有些不合情理了！要知道，当时的布尔什维克都已经假惺惺宣称要废除中俄之间的不平等条约，归还一部分沙俄从中国掠夺去的土地了！当然，发表这种声明的前提是俄国西伯利亚和远东都在白军的控制之下，中国又追随协约国出兵干涉俄国内战，而且中国也没有实力接管和保卫苏俄“放弃”的领土。
可是能不能把日本拉进来呢？中国有没有可能将苏俄“放弃”的远东领土转让给日本，以交换日本在中国领土上的殖民地，比如关东州、青岛等等的呢？当然顺带着，日本也要放弃干涉俄国内战支持白俄的立场，转而承认列宁的苏俄……看看《布列斯特合约》里伟大导师割地赔款的气度，想必是很乐意用十几二十万平方公里的远东领土来为新生的苏维埃政权赢得喘息之机的吧？
如果这个计划真的能够得逞，中国的国际环境可就大大改善了，日本再想要发动事变夺取满洲，恐怕也都不现实了吧？
等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就见会客室的纸门被轻轻地拉开了。冈村宁次和一个个子矮小，穿着宽松的和服的日本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两个人都在常瑞青面前跪坐下来，冈村微笑着向常瑞青介绍：“这位就是我们大日本帝国驻华公使馆武官坂西利八郎少将。坂西阁下，这位就是有北洋后起之秀美誉的第31混成旅旅长常瑞青少将，平定张勋复辟的第一功臣，年轻有为，非常了不起。”
坂西利八郎朝常瑞青微笑点头：“常旅长的大名我早就听说了，今天一见，没想到却是如此年轻，真是英雄出少年，幸会幸会。”
常瑞青连忙谦虚了几句，并没有寒暄几句，就直接入了主题：“坂西阁下，冈村先生，两位一定已经听闻了俄国革命的消息了吧？尼古拉二世已经宣布退位，俄国现在也是共和国了，而且还有两个政府！”
听了这番话，两个日本鬼子都是一愣。沙皇退位的消息他们当然也已经知道了，国内的高层这会儿大概正在连夜开会讨论对策吧？眼下还没有什么指示过来，没想到一向对国际形势不敏感的支那，居然已经派人上门来和日本方面商量此事了！莫非支那高层一直在留意俄国国内的变化吗？他们想要干什么？是要趁机收回一点权益和领土吗？
坂西利八郎望了冈村宁次一眼，冈村微笑着对常瑞青道：“俄国国内的变化来得很突然，形势也不明朗，相信各国都在观望之中……”
这个回答也在常瑞青预料之中，历史上日本帝国主义在苏俄内战中反应只能用迟钝和愚蠢来形容了。他们当然不是对俄国东方领土没有野心，事实上日本出兵干涉俄国内战的规模相当大。不过却只是充当了一回英美的炮灰，忙活了好几年，最后竟然一无所获，灰溜溜的撤军回国，结果就一心一意把侵略矛头对准中国了！在这个时空，常瑞青当然不想再让日本帝国主义重蹈覆辙了！
想到这里，他朝着坂西和冈村微微一笑：“日俄战争以来，俄国就是中日两国共同的敌人，而且也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强国。这一次的俄国内乱对日本而言更是一次开疆辟土，同时削弱俄国这个最大威胁的良机……俄国的两个政府一旦打起来，他们的东部疆土可就顾及不到了，就成了‘无主之地’，正是日本夺取的良机！那可都是相当肥沃富饶的领土啊，丝毫不在我国的满洲之下。”说到这里，他又加重了语调：“段芝老和徐铮公都希望日本占有那片‘无主之地’，从而成为以后中国对抗俄国的有利盟友！这对贵我两国而言，都是极端有利的！”
坂西利八郎和冈村宁次有些明白了，中国人是想玩“以夷制夷”的老把戏，想让日本的势力进入现在俄国远东的领土，让日俄互相敌视，以便中国可以坐收渔利！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可就是早了一些……俄国内乱刚刚才开了个头，最后能不能打成内战还两说呢！想到这里，坂西利八郎淡淡一笑：“贵方的意思，我们已经知道了，不过兹事体大，也不是在下这种级别的外交人员可以决定的。”
常瑞青笑着点点头：“在下明白，眼下俄国内乱刚开始，以后会不会变成大乱还不一定呢！今天在下到访，只是想向贵方转达段芝老和徐铮公在俄国远东领土上的立场。此外，还想在外蒙撤治的问题上寻求贵国的支持和谅解……当然，以后外蒙的开发也是要借助贵国之力的。”
“外蒙撤治？”坂西利八郎一怔，随即就想明白了，这大概就是中国支持日本入侵俄国远东的条件吧？不过这又何尝不是日本势力渗透到外蒙去的良机呢？他将身子向前倾了倾，脸上也露出了感兴趣的笑容：“贵国打算什么时候动手？会采取何种手段收复外蒙呢？”
常瑞青淡淡一笑：“外蒙毕竟在名义上是中国领土，我们的军队开进去是名正言顺的，只要贵国肯支持我们，我们随时都可以进入，至于手段，当然是要使用武力了！”
第105章 以夷制夷和赤党
常瑞青刚一离开坂西公馆，另一位在北京颇有影响力的日本顾问青木宣纯中将后脚就赶来了。
“坂西君、冈村君，和常瑞青这个北洋后起之秀谈得如何了？”青木刚被迎进和室，还没来得及坐下，就笑吟吟的问了起来。
坂西利八郎一笑：“青木阁下，请坐！对于这位中国将军所提出的建议，阁下一定是怎么也猜不出来的。”
“不就是想借助帝国的支持收复外蒙嘛！”青木宣纯淡淡地道：“他们北洋政府有什么事情能瞒过我？今天中午徐树铮和段祺瑞在段公馆的书房内密谈此事后不久，我就已经得到报告了！”
他的神情里面微微表露出一点疑惑：“不过中国这回的反应的确敏捷了一些，特别是这个常瑞青，据说彼得格勒的骚乱刚一起来，他就准确预料到了罗曼诺夫王朝必亡！趁机收复外蒙的建议就是那时提出的。而且此人还对帝国在满洲的行动颇为警惕，向徐树铮提出了‘祸水北引’之计！呵呵，帝国在他眼里，原来就是一潭祸水啊！”
冈村宁次尴尬地皱了下眉毛，咬着牙道：“阁下！看来此人的亲日态度多半是伪装的，卑职被他给欺骗了。”
青木无所谓地一摆手：“支那的所谓亲日派有几个是真心的？就算是张作霖，我看也是想利用我们的力量帮他称霸满洲！可是帝国还是要和这样虚情假意的亲日派合作，以达成帝国在支那利益的最大化！好了，现在说说看你们对‘祸水北引’之计的看法……俄国国内如果真打起来，北上到底可不可行？”
坂西利八郎闻言重重点头：“如果真有那样的机会，北上恐怕是必然的，军部是不会放过这样的天赐良机！”
冈村宁次却微微皱眉：“恐怕国内那些政治家会更多考虑英美的态度……因为俄国内战总有结束的一天，到时候这个庞然大物一定想要收回在内战中失去的东西。如果没有英美的支持，帝国将很难保有从俄国得到的领土和利益。在这方面，支那并不能给帝国什么帮助，因此他们的支持是无关紧要的。”
青木宣纯神色不动，又道：“那外蒙呢？那里在名义上还属于支那，帝国支持支那收复可不可行？”
坂西利八郎和冈村宁次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同时点头道：“可行！”坂西利八郎道：“俄国内乱之局已成，外蒙地方失去强援，是无力抵抗支那的……支那收复外蒙不过是时间问题，帝国的支持顶多是把收复的时间提前一下，而帝国的势力也可以借此渗入外蒙！”
冈村宁次也附和道：“国内也一定会对这个计划感兴趣的，毕竟这个计划并不需要帝国付出多少实际的支持，而收获却是实实在在的。”
……
常瑞青有些神色凝重的坐在自己的西洋马车上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