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颜良是想拨出步兵与逢纪、许攸二人,令其守延津,可是逢纪生怕颜良莽撞中计,硬是要随军同行,不管颜良如何呵斥,刚硬如逢纪,既然主意已决,又岂会中途更改?
颜良无奈,唯有拨出五千步兵给许攸,叫许攸守延津。
相比于逢纪,许攸见苦劝颜良不听,心下愤怒,已打定主意不管颜良日后如何。
在他认为,颜良此行,凶多吉少,可谁叫颜良是主将呢?谁叫颜良不从呢?
反正许攸自思已尽到本分,日后即便面见主公袁绍,他亦好分说。
次日,天色灰蒙蒙一片,有些阴沉,无连日来的烈日,又不曾有降雨迹象,正是阵前厮杀绝好天气。
“上天助我破曹!”记得在行军途中,颜良望着天色,面色大喜,随即好似想起什么,皱眉望了一眼身后之人,那人便是逢纪。
前几日还烈日炎炎,今日倒是凉爽,怪哉……【】
逢纪望了几眼天色,暗暗称奇,随即似乎感受到了面前颜良射来的视线,心中一叹。
自己前几日与此人争吵,昨日又不从此人将令,或许此刻自己已深为此人所忌吧……
不过不管怎样,自己仍要谨慎从事,提防曹军诡计,非是为眼前这匹夫,而是为主公霸业!
“将军,此行向前三十里便是乌巢所在!”回来的探马如此禀告道。
“好!”颜良大笑一声,提着手中大刀呼喝道,“将士们,再行二十里,不,二十五里,我等便歇息,再复攻乌巢!”
“将军不可,”听闻颜良将令,不远处的逢纪策马上前,拱手拜道,“区区五里,瞬间便至,若是曹军得悉我军抵达,倾其兵马来袭,击我军于不备,那该如何是好?”
“监军多虑了!”颜良颇为不屑地望了逢纪一眼,不以为然说道,“曹军历经三败,军心大荡,仓皇退入乌巢,岂能有复战之力?依我之见,曹军此刻想必在乌巢之中人心惶惶,心惧我等引兵袭之,哈哈哈,监军大人莫要杞人忧天!”
“将军,还是谨慎一些的好!”见颜良不从,逢纪苦心劝道。
“你!”只见颜良面上泛起几丝怒容,愠色喝道,“那你待如何?”
“……”见颜良发怒,逢纪犹豫一下,拱手说道,“在下以为,五里实在太近,不及应变,不如改做十里,再者,将军此刻当分兵,步卒在前,骑军在后,就算前部被曹军所伏击,后军骑卒亦可前去增援,曹孟德麾下骑军不多,将军若能听得劝道,此乃上策!”
“十里!”颜良冷笑一声,低声喝道,“如你所言,十里倒是来得及应变,然而非是我军,乃是曹军!我思此地自是布满曹军斥候,万一趁着我等歇息之时,曹孟德仓皇向南窜逃,那该当如何?”
“呵,”面对着颜良的喝问,逢纪不动声色,淡然一笑,拱手说道,“如此,在下便要恭喜将军夺下乌巢……”
“本将军要的非是乌巢,而是曹阿瞒首级!”还不等逢纪说完,颜良怒声喝道,“逢元图,你仅仅乃是监军,本将军才是主将,此战如何打,本将军说了算,而非是逢元图你!你可明白?”
“……”似乎是听到了颜良帐下部将的冷笑,逢纪面色涨红,深深吸了口气,下马走至颜良跟前,深深一记大礼,低声说道,“在下肺腑之言,盼将军心念主公大局,听得一二,在下……感激不尽!”
“……”见向来刚硬的逢纪如此之态,颜良面上一愣,深深望着面前低头拱手的逢纪,心中犹豫片刻,一扬手淡然吩咐道,“前至距乌巢十里歇息,韩懋,领骑军在后,作为掩护,时刻提防曹军突袭!”
“诺!”颜良麾下副将韩懋抱拳应道。
逢纪心下松了口气,大拜说道,“多谢将军!”
“哼!”颜良冷哼一声,俯身低声说道,“仅此一次……监军还是与韩将军同行吧,可好?”
“这……”抬头一望颜良脸色,逢纪明白,若是再忤逆颜良将令,恐怕当真要触怒此人了,心下一思量,逢纪暗叹一声,拱手说道,“在下遵命……不过颜将军,需提防曹军算计!”
“不需你多言,本将军自然省得!”颜良冷哼一声,策马从逢纪身边而过。
望着颜良渐渐远去的背影,逢纪长长一叹,但愿别出什么差错才好……
“请大人上马……”见逢纪出神地望着远去的颜良,韩懋好心唤道。
“哦,多谢韩将军,”逢纪这才回过神来,拱手一礼,翻身上马。
“韩将军,在下以为曹军不像颜将军所言,依在下之见,曹军或许另有诡计,无奈颜将军不从,如此便要有劳韩将军了,若是前部当真被曹军所袭……”
“末将自当救援!”韩懋笑着接口,抱拳笑道,“此乃末将本份,大人放心!”
“呼……有劳将军了!”
“岂敢!”
曹军当真经历三败,军心大荡?
呵呵,其实只要一看乌巢之内的曹军,自然明白其中缘由。
乌巢之内,屯有除去曹操先前派出的诸多将领,如今仍有五万左右,历经白马、平丘、延津三败,这些曹兵当真无有复战之力?
荒唐!
仅观此间曹军眼中坚毅之色,便知此军战力犹在!
正如庞统、逢纪等人所料,曹军连日战败,不过是诱敌罢了。
待听闻袁绍派先锋大将颜良兵袭白马,军师戏志才便暗暗设下此计,他在赌。
赌颜良无谋,贪功冒进;
赌袁绍大军尚未度过黄河;
赌袁军粮草输送不易,袁绍不敢叫大批人马深入腹地;赌颜良麾下军队,不敌此刻曹操麾下兵马!
此四项一旦有其中一项算差,便既有可能功亏一篑,不但白白将白马、平丘、延津三处拱手相让,更会叫自己军队大为被动,难有胜机。
天见可怜,前三项戏志才算得分毫不差!
颜良贪功冒进,为取曹操首级博主公袁绍欢心,不惜倍道而行;袁绍黄河大营,仍有三十万兵马伫立于黄河北岸,不曾渡河,是故袁绍亦不会领大军前来;袁军粮草乃从青州押运至黄河边,再由袁绍外甥高干,转运各军,来来回回,耗费时日诸多,是故守白马的文丑不敢擅动,亦不敢派军援助颜良。
为何?粮草不支!
然而这最后一项,便要看戏志才谋划、曹军用命了……
“报!”随着一声疾呼,一曹军斥候匆匆步入乌巢营内帅帐。
“启禀主公,北面十里处探得敌军踪迹,兵马极多,步兵估摸有四、五万左右;骑兵……不下六、七千骑……”
“六、七千骑?”曹操惊呼一声,皱眉说道,“营内此刻一骑也无,这倒是有些棘手了……不愧是袁本初麾下大将,见此等胜局,犹如此谨慎小心,唔……”曹操长长呼了口气。
“怕是主公想错了……”曹操身旁,戏志才哈哈一笑,摇头说道,“颜良,匹夫也,仅仅仗持些许武力罢了,不足为惧,我思此人军中必有袁绍麾下谋士,否则按在下推算,这等匹夫,为防止我等‘南逃’,想必会在五里处歇息,好从速抵达乌巢,而非是如今的十里,哼!”
“但愿如此,”曹操点点头,沉声说道,“颜良兵马如此谨慎,志才当如何败之?”
只见戏志才皱眉在帐内踱了几步,忽然一转首,似笑非笑说道,“主公可敢与在下赌一赌?”
“哦?”曹操眼眉一挑,哂笑说道,“怎么个赌法?”
戏志才舔舔嘴唇,沉吟说道,“便赌颜良军中有袁绍派遣的谋士,为防我军偷袭,令步兵在前,作为前部,骑兵在后,作为掩护;赌我等击颜良前部时,其后骑军不及救援……”
曹操张张嘴,犹豫说道,“一刻时间击溃颜良?这……”
“非是一刻!”戏志才摇摇头,凝声说道,“乃是一炷香时辰!”
“……”曹操眼神一凛,紧声说道,“志才有几分把握?”
笑着望了一眼曹操,戏志才苦笑着摇摇头,伸出一个手掌,淡淡说道,“若是按在下之计,五成!”
“五成若是不赌,非是我曹孟德啊!”曹操哈哈一笑,抬手正色说道,“便依志才之计!”
“多谢主公信任,我等便如此如此……”
“……妙!当真是又妙又悬呐!哈哈哈!”
在乌巢北面十里处歇息了半个时辰,心中焦急的颜良便下令全军向乌巢进发,哦,非是全军,那八千骑兵遵照逢纪谏言,落后些许时辰,作为掩护。
与戏志才所料,分毫不差!
率大军行不到三里,颜良便望见不远处有一支曹军驻扎,估摸有四、五千兵马,颜良心中大喜,当即呼喝将士向这支曹军杀去。
有些意外,然而又在常理之中,曹军一触即溃,抛下数百具尸首,纷纷向南逃窜。
颜良紧追不舍,期间或有副将劝道,“将军,需防曹军诈败诱敌!”
作为袁绍麾下猛将,又有‘河北四庭柱’之美誉,颜良着实可称之为善战之将,得身边副将提醒,颜良心中醒悟,暗暗已有些提防。
待颜良率大军转过一处树林,忽然林后响起一阵炮响,一支曹军窜了出来。
“果然有伏兵……唔?”原本见有曹军埋伏,颜良心中一惊,然而待他细细一看,却是哭笑不得。
这……这也叫伏兵?
在颜良眼中,这路曹军伏兵不过三、四千兵马,将士士气全无,一个照面便被袁军击溃。
这曹阿瞒!
颜良心中哂笑一声,摇摇头瞥了一眼远处,握紧的长刀又松了松。
若是曹阿瞒麾下仅仅是此等乌合之众,不需待主公亲至,我颜良当为主公献上曹阿瞒首级!
心中冷笑一声,颜良淡淡瞥了一眼战场,只见曹军全面溃败,只不过有一处,数员曹将倒是仍在苦战。
“武艺倒是不错……可惜,大势已去,非是你等区区数人可以扳回……”颜良暗暗嘀咕一句,然而待他凝神一望,却是面色大变。
曹……曹阿瞒?!
只见那苦战中的数员曹将之中,曹操竟亦在其中?!
“撤!”在颜良愣神之时,曹操拨马大声呼道,“撤军!”
待颜良仅仅一愣神的功夫,曹操已策马奔出极远,颜良暗暗抽了自己一巴掌,怒声喝道,“尔等还愣着做什么,给我追!追上去!”
“诺!”身旁袁将见主将发话,虽心中不解,亦唯有照命令行事。
“上钩了呢……”策马疾奔中的曹操回头瞥了一眼,心中暗暗冷笑一声。
‘主公,在下敢保证,只要主公一露面,那颜良必定直奔主公而来!’
志才所料,分毫不差!
暗暗畅快一声,听着身后隐隐传来颜良的怒吼声,曹操一挥马鞭,大声呼道,“袁军势大,速退!”
“追!给我追!”死命地鞭打战马,颜良死死咬住曹操不放。
“将军!”颜良战骑之旁、副将成蒙紧声说道,“需防有诈啊!”
“有诈?”耻笑一声,颜良冷声喝道,“如此不堪一击,就算曹军有万余伏兵,我亦不惧!待我等取下曹阿瞒首级,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给我追上去!”
“……诺!”
“哟,当真是紧追不舍呐!”按计撇下诸多兵马,曹操一行十余骑直奔乌巢,期间曹操回头望了一眼,心下冷笑。
‘我等此路伏兵一出,颜良其心必骄,必不会再做提防,主公莫要顾虑其他,只需考虑在被颜良追上之前,跑入乌巢便是……或许主公可以等他一等……’
“又要叫我逃命,又要叫我诱敌,志才,这可不容易啊!”曹操苦笑一声。
“这曹阿瞒只会逃命么?”仅仅率五六百近卫骑兵,颜良死命地追赶曹操,然而两人之间的差距,却是一步一步增大。
“该死的,待追上曹阿瞒,定要宰了他胯下之马做下酒菜!”颜良怒骂一声,转身喝道,“我等骑兵呢,吩咐他们从两路包抄!”
“将军……”身旁一侍卫骑兵迟疑说道,“将军不是将骑兵作为掩护了么?”
“……”颜良这才醒悟,望了一眼眼前不远处的曹操,心下怒道,该死的逢元图,狗屁的掩护,对付这等曹军还需骑兵掩护?你这厮坏老子大事!
“给我追!”
“将军,这么追也不是办法啊,我等大军已落在后面,万一……”
“吁!”颜良心中一惊,猛地一勒缰绳。
然而就在此刻,面前不远处的曹操好似战马失踢,竟一头栽倒在地,惶惶望了一眼身后,跨上随行侍卫战马,狂奔而去。
“……”颜良张张嘴,惊愕地望着这一幕,随即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怒声喝道,“曹阿瞒双人一骑,必跑不出许远,给我追!”
“诺!”
然而心下焦急的颜良却是不曾细看曹操原本那匹战马,只见栽倒在地那匹战马前胸,俨然有一剑创,温热鲜血缓缓从创口留出。
“啧!损我一匹战马,当用你性命偿还!”偷偷望了一眼身后,曹操心下冷笑一声。
‘主公,颜良虽无谋,亦是袁绍大将,若是主公诱饵下得不够,此人不会中计的……’
“差不多了!”与此同时,乌巢曹营,戏志才转首吩咐许褚、典韦、徐晃、陈昂、陈道等将说道,“还请诸位将军按计行事!”
“末将明白!”诸将抱拳应命,纷纷退下。
望了一眼天色,戏志才喃喃说道,“若是天降大雨便好了……”
追了足足四五里,望着面前曹操渐渐在自己眼中放大,颜良嘿嘿一笑,手握长刀,满脸狰狞。
忽然,曹操一行人转过一片树林,顿时消失在自己眼前。
颜良引数百骑直直追赶过去,却是不见曹操踪迹。
“唔?”勒马四下张望,颜良狐疑地打量着四周。
“哈哈哈!”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大笑,随即林中走出一人,大笑说道,“颜良,追得我曹孟德好生狼狈啊!”
“……”颜良暗暗握紧手中长刀,见曹操大笑,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哼!”只见曹操大手一挥,淡淡喝道,“放箭!”
顿时两边树林箭如雨发,直朝颜良一行数百人而去,只见一阵惨叫,颜良身旁数百近卫骑兵纷纷中箭落马。
“中计了!”颜良恨恨一垂拳头,大声喝道,“撤!撤!”
“撤?”曹操闻言大笑,接过身旁近卫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冷笑说道,“你望如何撤?”
话音刚落,四面喊杀声大起,在颜良眼中,只望见曹军从四面八方杀来,数量……数之不尽!
相对于如此数量的曹军,这些曹军眼中的坚毅之色更叫颜良为之震惊。
曹军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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