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大官人……小女子不敢麻烦大官人。”卖唱女的声音如同蚊蚋一般细小,怯生生的道。
萧玲珑看了一眼楚天涯,突然笑道:“喂,不如你嫁给他吧,以后也便有了着落了。反正他也还未娶亲!”
“啊!……”小姑娘一时懵了,满脸瞬时通红,嘴里直吱唔,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楚天涯苦笑不迭的摇头,“萧姑娘,算我请你帮个忙,你能不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吗?——小姑娘你别紧张,她的话当不得数。说说,你现在有什么打算,看我能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小女子哪能有什么打算?以往还能在这里打酒座混个温饱,现在却得惹出了祸端还罪了人,酒家的主人以后也不会再让我进来了。”小姑娘可怜兮兮的道,“现在我是无亲无眷无家可归,又断了营生,真不知道以后怎么办了。”
萧玲珑讪讪的笑了起来,打开银扇来悠闲的摇起,调侃道:“我都说了,你们俩成亲是最好。一个有了内子,一个有了依靠,两全齐美嘛!”
楚天涯都快要被气乐了,索性将她的话当作了耳边风,对那女子道:“你还有别的什么亲人没有?”
“小女子还有一个亲姐姐,早年出嫁,嫁给了一名蜀地的商人。”小姑娘说道,“我那姐姐和姐夫倒是极为良善。只是路途遥远蜀道艰难,当初我与先父盘缠不够,这才来了太原。早知如此,就算是一路行乞,我们也真该去蜀中投靠家姐才好!”
“那你现在去吧!”楚天涯说着,从腰间解下了钱袋,里面正装着日前童贯打赏的一些银两。他将钱袋塞到了小姑娘手里,说道:“这个送给你做盘缠,。”
小姑娘接过钱袋顿时慌了,双膝就跪了下来,“太、太多钱了,我不敢要!”
“让你拿,你就拿着吧,不用客气。”萧玲珑似笑非笑的道,“他这钱来得容易,也难得做点好事。你就当是帮他积德了。”
“这……”小姑娘战战兢兢的跪着,仰头看了一眼楚天涯,马上又将头低了下去,“我、我真的不敢要!我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钱!”
楚天涯不禁笑了一笑,他对这个时代的钱没有太多的概念。只知道日常用来流通的货币是铜钱,金银确是珍贵。只是没想到这一袋银子还能吓到了她,于是道:“好了,给你就拿着,不用多说了。我们还有正事要谈,你起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谢大官人……”小姑娘这才小心翼翼的起了身,壮着胆子抬起头来,眼神张惶的盯着楚天涯看。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楚天涯不禁笑道。
“小女子,要记住恩公的面相,今后,要日夜在心中为恩公祈福。”小姑娘紧紧拽着那个钱袋,紧张的道,“小女子娘家姓张,小字仪敏……敢、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楚天涯无奈的笑了一笑,说道:“我叫楚天涯。好了,你快走吧,早日启程,去蜀中投靠你姐姐。”
“小女子拜别楚恩公!”小姑娘突然又跪了下来,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头。然后又急忙的爬起来,像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一样,惊慌的退了出去,小心翼翼的拉上了门。
“南国的女子,真是太胆小也太懦弱了。”孟小婉出了门后,萧玲珑摇着头叹息道,“仿佛她们自己都认定,女人生下来就活该是被男人欺负和瞧不起的。”
“好了,我没兴趣和你谈理想聊人生。”楚天涯坐了下来,说道,“我有正事和你商量。”
萧玲珑似笑非笑的瞥了楚天涯一眼,摆了一下扇子,“阿达阿奴,去门外守着。”
“是,主人。”两名奇形怪状的仆从应了诺,出到了门外。
“说吧!”萧玲珑摇着扇子,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
楚天涯也就懒得计较她倨傲的态度了,公事公办的,将马扩的事情跟萧玲珑说了。然后提出自己的建议,让萧玲珑知会七星寨的人,事先替马扩在西山众义军那里打个招呼,最好是还能够引荐一下。
听完楚天涯的一席话,萧玲珑不禁略感诧异,“区区不过几天时间,你还真就策反了童贯身边的将校?”
“我没那能耐去策反谁,是童贯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得人心。我顶多只是加以诱导罢了。”楚天涯说道,“公理自在人心,我相信有一个马扩,就可能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马扩。但愿我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争取更多的人过来,一起抗击金兵拯救太原。萧姑娘,贵寨是否和西山众寨有所往来?”
“说实话,我不太清楚。”说到正事,萧玲珑也不冷嘲热讽或是打花腔了,她道,“我加入七星寨,也才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对山寨的事情不尽了然。不过,我们大哥在河东一带名头极响。他扶危救困义薄云天,人称‘河东第一大侠’,河东一带江湖绿林上的好汉,都会卖他几分薄面。如果他肯出面斡旋,这件事情倒是不难办。”
“那就有劳萧姑娘,从中行使方便了。”楚天涯抱了一拳。
萧玲珑转过脸来,第一次正眼看了楚天涯一眼,略微点了一下头,“份内之事。”
“多谢。”
“阿达,你进来。”
瘦小个子的阿达走了进来,弯腰抚胸的拜道:“主人有何吩咐?”
“你连夜出城跑一趟,去往七星寨拜见大哥。”萧玲珑说道,“我有要事,需你通传。”
说罢,萧玲珑就将马扩之事,告知了阿达。阿达仔细的听完后便准备走。
“天夜已晚,不如明天开了城门,再雇了车子走比较好。”楚天涯好意提醒道。
萧玲珑便笑了,“没有什么城池能关得住阿达,也没有什么车子比阿达的两条腿跑得快——你快去快回吧!”
“是,主人。”阿达应了一诺,便出了门。
楚天涯看着这个阿达走出门,不禁心中惊讶:这瘦小个子,真有萧玲珑说的那么牛叉?
“你是在怀疑我的安排不妥当?”萧玲珑仿佛看破了楚天涯的心思。
“不是怀疑,是惊叹。”楚天涯淡然道,“这个阿达,身手真有如此之敏捷?”
“要不是有他那两条腿和阿奴的一对拳,我现在已经一堆白骨了。”萧玲珑淡然的回了一句,蓦然美眸一亮剑眉微挑,“对了,我有件事情,正要问你。”
“请讲。”
“你家中的那名老军仆,是何来历?”萧玲珑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楚天涯便将自己知道的何伯的来历,简要的跟萧玲珑说了,然后道,“萧姑娘怎么平白的要打听他?”
“不是我要打听,是有人要我代为询问。”萧玲珑说道,“不过既然连你都不知道他的底细,罢了,当我没问。”
楚天涯好奇的道,“谁让你打听的?”
“这没必要告诉你吧?”萧玲珑悠然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了,‘楚大官人’,就请吧!”
“告辞。”楚天涯原本也没想在这里多作停留,无所谓的笑了一笑,起身便走。
萧玲珑用她眼睛的余光看着楚天涯出了门,发现他至始至终也没在自己身上多看两眼,不禁笑了。
“白四哥说得对。这个楚天涯,的确是不似传闻中的那般草包轻佻。”自语一句后,她摇着扇子心中暗忖道:从他进来到刚才出去,我一直在观察他。他总共只看了我三眼。第一次是进门后见礼,第二次是他求我帮忙,第三次还是我主动和他打的照面。而且,这三次他全都是正眼看的,全把我当作了一个男人……有意思!这个人,要么是个坐怀不乱的真君子;要么是个十分沉得住气且自制力极强的人物。
“奇了怪了,我看他年纪也不过二十上下,怎么相处下来,却感觉他已是个阅历丰富城府精深的老江湖,竟让我也有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萧玲珑不禁疑惑了一番,既而又婉尔一笑,“管他如何,关我什么事。我只须按照大哥的吩咐,公事公办!”
第一卷不死龙城第18章惊心动魄
离开了兴富客栈,楚天涯便准备回军中营房歇息。
一路上他就在寻思,现在已是秋末冬初,待隆冬之际朔风一起,天寒地冻河流结冰,金兵的骑兵就将南下。
算来,顶多也就还有个把月的时间。
“一个多月的时间,我能干些什么啊……”楚天涯暗自叹息。
生平头一次的,他感觉到十分的迷茫与无助。前世时,不管去往多远、多陌生的地方办案,哪怕是孤身一人深陷险境,他也不曾有这样的感觉。因为在他身后,有家人朋友,有警队的队友。
现在,他却完全是孤家寡人的“一个人在战斗”,身边只是对他不信任、甚至是鄙夷与唾弃的人。饶是如此,却还非得要逆天改命,对抗“满万不可敌”的彪悍女真人……
独自走在前往郡王府后门的寂静小巷中,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极长。楚天涯感觉自己现在当真是名符其实的“形影相吊”。无边的孤寂感,再一次如浪涛般袭来。
正当这时,他突然感觉后脊一阵凉意。于出一名刑侦人员职业的警觉,他查觉到了一丝危险的讯号。
于是他停住脚,四下观望。两旁都是院落围墙,中间一条不足十步宽的小巷。除了月光照射下来的一条狭长的朦胧地带,其他地方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四周,寂静得可怕。
“何方的朋友,出来吧!”楚天涯知道前方角落的黑暗处藏了人,于是敲山震虎的高声道。
前后方果真走出了人来,听脚步声,人数不下十人。他们一并围上前来,将楚天涯所有出路全部堵住了。
借着月光楚天涯看到,这些人,全都做军士打扮,应该是胜捷军的人。
“原来是自家兄弟,拦下我所为何事?”楚天涯平声静气的道,心中却在飞快的盘算:难道马扩不小心露馅事泄,现在这是来捉拿我了?
“拿下!”黑暗中听得一人大喝一声,十余名军士齐刷刷的亮出刀来指向楚天涯——“别动,束手就擒”!
楚天涯四下一观望,想要和这群军士对抗或是逃走,除非自己现在能掏出枪来。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便站着没动双手平摊开来,说道:“大家自己人,这是何故?”
“休得废话——拿下这奸细!”听那声音,略显得有点苍老,但中气十足势如奔雷。
“奸细?”楚天涯愕然一怔。
众军士一拥而上将楚天涯擒下,冰冷的手刀架住了他的脖子,反手扭住了胳膊,再用麻绳捆了个结实。
“你们认错人了!”楚天涯大声辩解。
“错不了。”黑暗中发号施令的那人,这时走上前站在了楚天涯的面前,冷冷道,“楚天涯,金国奸细!”
“什么?”楚天涯已经被人摁得弯了腰,抬头看着眼前那人,是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穿一身上将袍铠的老者,一脸的络腮大胡已近灰苍,狮鼻虎口铜铃大眼。看那年岁已是临近六旬,却依旧粗犷彪野,神情似虎威厉十足。
“老将军,你肯定是弄错了!”楚天涯胳膊被拧着疼得冷汗直流,正待再要辩说,那老者一摆手,旁边两名小卒将楚天涯嘴堵上,再用一个黑头罩将他给套住了。
“少废话——带走!”
楚天涯心里当真窝火憋屈了,现在是挣扎不动辩解不得,估计得是要倒大霉了!——不会是马扩,真的出卖了我吧?
一群人推攘着楚天涯走了一段路,仿佛是进了一间屋子,听得门被摔得响。然后有人将楚天涯摁得坐在了一张椅子上,再用绳子将他的身躯腿脚和椅子绑在了一起。
“真是倒了血霉了!”楚天涯心中直叫苦,“以前都是我将犯人绳之以法,却没想不到我楚某人也有今天啊!”
“休得叫嚷,否则一刀结果了你!”有人伸手扯去了楚天涯的封嘴布,然后四周突然就陷入了一片宁静,没了半点声响。
楚天涯渐渐冷静了下来,侧耳倾听,房间里似乎还有人,但肯定人数不多,大约就是一两个。
“你们究竟为什么抓我?”楚天涯试探的问道。
“你这奸细,还敢来问?”是那老将军的声音,他一声一字如惊雷般厉斥道,“你身为宋人,甘为金国走狗。前来窃取军机也就罢了,还鼓动唇舌策反我军将校。若不将你凌迟万剐悬尸城门,怎能以儆效尤?”
“一派胡言!”楚天涯厉声斥道,“我何时窃取军机了,又策反了哪员将校?”
“还在嘴硬!”老将军怒声喝道,“你以为你的那点小伎俩能瞒过太师?近几日来你的所作所为,一切全在太师掌握!——马扩小贼都已经全部招认了,你还敢不认账?”
听到这里楚天涯心里着实惊骇了一回,但马上又出奇的冷静下来,飞快的盘算道:不对啊,如果事情真如这老将军所说,马扩都已经招认,对付我这一个无名小卒还用得着这么麻烦吗?——直接一刀砍了岂不干脆,又何必松开我的口封和我废话?
“眼前这情景,我怎么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当初,我不就是经常这样去审问犯人吗?诈他说同伙已经招认,让他心虚不敢撒谎。其实,如果真的已经有了他人供辞,反而不会告诉被审的犯人!”楚天涯心道:这么一分析,眼前这个老将军仿佛是在诈我?!
——只能赌一把了!
“你血口喷人!”楚天涯便厉声道,“我是土生土长的太原人,休说是投效,见都没见过金人!你说我是奸细,可有证据?我与马都监也不过几面之缘并无深交,又哪会与他策反串谋?——你们这些上官大将出了差错,便喜欢逮住手下的人顶黑锅;顶便顶了,好歹也要让楚某死个明白吧!”
“你倒是蛮嘴硬。”那老将军走近了一些,对楚天涯道,“这几日你频频与马扩出入摘星楼密谈,一谈就是好几个时辰。谈了些什么?”
“马都监于我有提携之恩,我不过是出于感激请他吃了两盏酒水,然后随意的聊些军伍风月之时,这难道也犯法?”楚天涯辩道。
“嗬嗬,还不承认!”老将军居然笑了起来,“那老夫就提醒你一句——倒反西山,可有此事?”
楚天涯心中猛然一惊:坏了!难道马扩当真落网,已经将我招认了?
“什么倒什么反、什么东山西山的,我全听不明白!”楚天涯仍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要杀就杀,少在这里给我枉加罪名!”
“你还当真是活腻了。”老将军说着,仿佛是抽出了刀来。
楚天涯听得耳边一阵“嗡……”的长吟声,紧接着冷冰冰的刀锋便架在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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