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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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枭- 第3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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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话,潘惟吉把手中酒坛的封泥拍开,对杨荣和潘惟清说道:“今晚想必杨义士定是没了睡意,不若我三人痛饮一番,也好度过这漫漫长夜!”

“好!”杨荣盯着酒坛看了好一会,点了点头,把封泥拍开,先是站起身高高举起酒坛,对着明亮的月光高声说道:“第一碗酒,敬战死沙场的兄弟们!”

在他喊过这一声之后,潘惟清和潘惟吉也站了起来,将手中酒坛高高举起,共同喊了一声:“敬战死沙场的兄弟们!”

仨人将酒坛稍稍倾斜了一些,每人倒出了大约有一碗多的酒。

酒浆洒在地面上,溅起一颗颗晶莹的水珠,三人脚下的地面,分别洇出了一小片水渍。

“杨义士,逝者已去,生者自勉!”潘惟清一手提着酒坛,举了起来对杨荣说道:“只要我等还活着,定不让契丹人踏进雁门关半步!”

“踏进来也没什么!”杨荣眼角微微抽搐了两下,举起酒坛朝潘惟清手中的酒坛碰了一下说道:“若是他们敢踏进雁门关,我等定要让他们有命来,没命去!”

“对!让他们有命来,没命去!”潘惟吉也提起酒坛,和杨荣、潘惟清的酒坛碰了一下。

仨人提着坛子,都仰起脖子狠狠的灌了一口酒下去。

躺在潘惟吉和潘惟清铺盖中的阎真,眼皮轻轻跳了几下。

在杨荣和潘氏兄弟说话的时候,她恰好醒了过来。

可她并没有睁开眼睛,在听杨荣说到要让契丹人“有命来,没命去”这句话的时候,两颗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了下来。

一天之间,她熟识的人都离她而去,自从乔威带着马贼们冲下小山坡的那一刻开始,她的世界里就再没有一个值得信赖和依赖的人。

她曾经以为杨荣可以依赖,可杨荣并没有把他们活着带离辽国,在被辽军围困的时候,杨荣能做的,仅仅只是护着她,默默的看着辽军屠杀那些对她来说像亲人一样的人!

想到已经死去的乔威和马贼们,阎真禁不住轻声的抽泣了起来。

正举着酒坛痛饮的仨人听到抽泣声,起先还感到有些奇怪。

潘惟吉扭头朝传来抽泣声的方向看了看,挠了挠头,有些纳闷的说道:“夜色深沉,谁人还在哭泣?莫不是荒郊野岭,真会闹鬼不成?”

潘惟吉也是拧着眉头,一脸的纳闷,歪头听了一会,接口说道:“听声音应该是个女人,莫不是有女鬼?”

狠狠灌了自己好些酒的杨荣脸颊通红,微微摇晃着身子,带着些醉意的摆了下手,对潘惟吉和潘惟清说道:“即便有女鬼又能如何?若是有女鬼,我帮你们把她给揪出来,当着你们的面,好生羞辱她一番!”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兵士朝仨人跑了过来,到了跟前,双手一抱拳对潘惟吉和潘惟清说道:“二位将军,那位与杨义士一同回来的姑娘正在哭泣!”

第二卷血火河山第101章男人也会哭

从兵士口中听说哭泣的是阎真,潘惟清和潘惟吉兄弟同时把视线转向了杨荣。

俩人的眼神里都带着一种“看你如何羞辱”他的意味。

虽然有些醉意,可杨荣的脑子并没有完全糊涂,他尴尬的挠了挠头,对兄弟俩说道:“可能是那丫头想到熟识的人都死了,悲从心来,才会深夜哭泣吧!我且去劝劝她!”

“快去吧!”潘惟清叹了一声,朝杨荣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对他说道:“女人家,终究是要柔弱些,好生哄着,若是她真的想哭,就让她哭出声来,这样憋着,会憋坏了身子!”

“嗯!”杨荣点了点头,一手提着酒坛,一步三摇的朝阎真睡着的地方去了。

躺在铺盖上的阎真,脸上挂满了泪痕,她睁着婆娑的泪眼,望着满天的星斗,默默的流着眼泪,只是不时的会发出一两声轻轻的抽泣。

寂静的夜晚,虽是轻声的抽泣,却也能让人听的异常清晰。

“你好些没有?”到了阎真跟前,杨荣盘腿坐下,手里提着酒坛,仰起脖子狠狠的灌了一口,对她说道:“若是想哭,就放声哭出来!”

听到他的声音,阎真扭头朝他看了过来。

当她看到杨荣通红的脸颊和手中的酒坛时,她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贝齿咬着嘴唇,痛苦的摇了摇头。

“哭吧!放声哭出来吧!”杨荣又仰头灌了口酒,伸手抹了一把嘴,对阎真说道:“我也想哭,可我知道,男人不能像女人这样随意发泄感情!我只能忍着,直到有一天,为二当家、为黄七哥,也为兄弟们报了仇,再好生的痛哭一把!”

“都是你!”他的话音刚落,阎真猛的坐了起来,粉拳紧握,朝着他胸口狠狠的擂了几拳。

这几拳打的是异常沉重,再加上阎真本身就会武功,杨荣哪里承受的住!

虽然胸口就如同被铁锤夯过一般疼痛,可他却强忍着,没有躲闪,也没有去揉胸口。

“哇!”连续朝着杨荣胸口捶了好几拳,阎真突然伸出双臂,紧紧的搂住他的颈子,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放声哭了出来。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虽然胸口被捶打的很痛,可杨荣却没有心情去考虑疼痛,他放下酒坛,伸出双臂,紧紧的搂住阎真的脊背,一只手轻轻的在她脊背上拍着,柔声说道:“哭出来,让他们听到,你很想他们!”

“他们都死了,以后再没有人关心我了!”痛哭着的阎真一边哭着,一边说道:“从今往后,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你有我呢!”紧紧的搂着阎真,杨荣柔声对她说道:“只要我还活着,从今往后,除非我死,否则再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也不知阎真有没有听到他的话,她在放声哭了一会之后,轻轻的推开了杨荣,把脸扭向一旁,抬起衣袖擦拭着眼泪,还带着些哭腔的说道:“我好多了,你也早些睡吧!”

杨荣点了点头,很温柔的对阎真说道:“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我们还要去大营拜见潘太师!”

阎真抿着嘴唇,轻轻嗯了一声,重新躺下,盖上了被子。

她的肩头还有一小块没有裹进被子里,杨荣伸手帮她掖了掖肩膀上的被子,提起酒坛,又朝不远处正望着他们的潘惟清和潘惟吉兄弟走了过去。

到了兄弟二人跟前,杨荣一屁股坐在地上,对兄弟二人说道:“若是把她留在军中,显然不太合适,我想在拜见过太师之后,将她送到就近的城池中,先安顿好再说。”

“是!”潘惟清和潘惟吉也坐下后,潘惟清对杨荣说道:“军队出征,向来不宜带同女子,给阎姑娘找个去处安身,确实是要比带着她好上许多!”

提起酒坛又猛灌了一口,望着远处深沉的夜色,杨荣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他没有说话,自从离开大同府,他经历过的事情要比他前二十年经历的事情加起来还多。

人,还真是脆弱。

当初杀赵凤、抢劫辽军辎重,以及与辽军短兵相接时,阎真给他留下的都是一个强悍女匪首的印象。

可没想到,到了如今,她竟然也有脆弱的一面,也会靠在他的肩头上哭的如同一朵带雨梨花。

坐在他身旁的潘惟清和潘惟吉也没说话。

他们虽然不知道杨荣在想什么,可他们心内却也清楚,这个时候的杨荣,思维一定是极其复杂和具有跳跃性的。

在这种时候跟他说话,反倒不如安静的陪他好好醉上一场。

一口一口的喝着酒,一坛子酒很快被杨荣喝了个精光。

一坛酒少说也有五斤,虽说酒性偏柔和,没有高度酒那么烈,可喝下一整坛,寻常人也是会吃不消。

可杨荣就好似浑然未觉他已经醉了似的,在喝完一坛酒后,他又伸手从一旁的潘惟吉手中夺过酒坛,仰起头“咕咚咕咚”的灌了起来。

见他喝的凶猛,潘惟吉正想出言相劝,一旁的潘惟清朝他摇了摇头。

看到潘惟清摇头,已经打算出言劝解杨荣的潘惟吉叹了一声,把头扭向一旁,将视线投到别的方向。

将潘惟吉那坛酒也给灌下了肚,杨荣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趔趄着向前走出几步,双手张开,一手提着空酒坛,仰头望着明亮的残月,高声喊了起来:“莫邪三尺照人寒,试与挑灯仔细看。且挂空斋作琴伴,未须携去斩楼兰。”

当他念出这首南宋词人辛弃疾的诗时,潘惟吉和潘惟清都愣了愣。

俩人相互看了一眼,眼神中不免露出了几分钦羡。

“好诗!”完全不知这首诗出处的俩人,还以为是杨荣的原创,潘惟清更是伸手朝大腿上猛的拍了一巴掌,赞叹着说道:“杨义士吟的好诗!”

“且挂空斋作琴伴,未须携去斩楼兰。”潘惟吉低着头,重复了一遍刚才杨荣吟的诗后一句,抬起头对潘惟清说道:“三哥,杨义士有如此豪情,你我何不也附庸风雅一番?”

“好!”潘惟清本来就是文武双全,颇有几分才情,听潘惟吉这么一说,连忙应道:“既然如此,我也献拙一首!”

“边关狼烟冲天起,连营号角声声急。沙场埋骨且莫悲,志士向来血染衣!”念完这首即兴做的诗,潘惟清提起手中的酒坛,仰起头狠狠的灌了一口,饮罢酒,他用衣袖重重的抹了一把嘴,大叫了一声:“痛快!”

“如此豪情,没些刀光剑影,岂不是少了许多情致!”在潘惟清念完诗后,潘惟吉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剑,对潘惟清和杨荣说道:“小弟便在此为两位哥哥舞剑,以助雅兴!”

说罢,他将长剑一抖,剑尖挽出朵剑花,耍起了一套剑法。

纵然杨荣已经醉了,可他却还是被潘惟吉舞出的这套剑法惊的目瞪口呆。

只见潘惟吉手持长剑,在月光的映照下,身上的铠甲反射着粼粼的银光。

龙行虎步、身影翻飞、剑如游龙、剑光似虹,一套剑法,竟是让杨荣看的如痴如醉。

“千里塞北披飞霜,落日残霞映城墙。旌旗飞扬平胡虏,笑卧箭林又何妨?”随着剑舞到妙处,一首豪迈的诗也随着剑影在苍茫的夜色中飘荡起来。

“笑卧箭林又何妨!”听到这一句,杨荣再次扬起了头,他猛的将手中的酒坛掼在地上,抱头蹲在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他醉了,他是真的醉了。

潘惟吉的这首诗,让他想起了死在箭雨中的马贼们。

笑卧箭林又何妨!那些马贼正是在箭雨中倒下,从此长眠在塞外的土地上。

丝丝晚风从三人身旁掠过,晚风带来了浓浓的凉意,杨荣身上穿的单薄,可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寒冷,只是双手抱着头,嚎啕的哭着。

潘惟清和潘惟吉一左一右站在杨荣的身后,他们并没有上前相劝。

经历过战争,他们很清楚眼睁睁的看着战友死在眼前,会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杨荣会哭,或许是他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场,还没有经历过眼睁睁看着成千上万的将士如潮水般涌向敌人,然后又成片成片的倒下。

如水的月光铺在大地上,在随风摇曳的枯草草叶上,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光。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杨荣的嚎啕大哭声,在夜色中回荡。

躺在铺盖里的阎真紧紧的抿着嘴唇,她听到了杨荣的哭声。

她再一次哽咽了,原来杨荣一路上并不是不难过,而是他一直都在憋着,一直都在忍着,直到喝醉了、癫狂了,他才敢放声哭了出来。

男人有的时候也很脆弱,只是他们太会掩饰,太会强忍着心中的悲伤,纵然心如刀绞,却依然强忍着悲痛,试图用他们的坚强,来安慰身边的人。

早先已经对杨荣失去了信任,可就在这一刻,在听到杨荣放声大哭的时候,阎真那份原本已消失了的信任,再次回归了。

他值得依赖,值得信任,只是太多的时候,他的力量太过渺小,根本改变不了即将发生的事情!

第二卷血火河山第102章我愿投军

强烈的阳光直射在眼睛上,杨荣抬起手臂,挡住眼睛,微微睁开眼扭头朝四周看了看。

宋军官兵们早已收拾好了行装,正三五成群坐在不远的地方闲聊,看样子像是正在等他。

“你醒了!”他刚扭过头,正准备坐起来,身旁传来了个甜甜的女声。

不用猜都知道这个女声的主人是谁,杨荣放下挡在眼睛上的手臂,坐了起来,对站在他面前的阎真说道:“你什么时候起的?”

“有一会了!”阎真朝杨荣笑了笑,虽然笑容里还带着些许苦涩的意味,不过与前一天满脸凄苦比较起来,已经好了许多。

坐在铺盖上,晃了晃因为喝醉了酒而发胀的脑袋,杨荣仰头朝天空看了看。

太阳已快要到了正中天,眼见就快到正午时分了。

“都快中午了!”他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向阎真问道:“两位潘将军呢?”

“潘惟吉将军一早返回太师大营,去向太师禀报接到我二人了!”阎真扭过头,朝不远处正靠着一块大石头闭眼打盹的潘惟清看了一眼,对杨荣说道:“见你睡的香甜,潘惟清将军没让人唤醒你,说是即便晚些去大营,也没甚打紧!”

“还是赶紧起来吧!”听说潘惟吉已经向潘美禀报这边的情况去了,杨荣连忙站了起来,看着阎真那张还糊着炭黑的脸,对她说道:“你也该找些水,把脸好生洗洗!像这样糊的像个花猫,见了太师,于礼节上,终究说不过去!”

阎真嗯了一声,站在一旁等着杨荣。

杨荣刚起身,早先就等在一旁的两个兵士连忙上前,帮他把铺盖收好,他原本打算自己去做的事情,竟是一样也不用他动手。

见有人帮收拾好了铺盖,杨荣也不矫情,抬起脚,径直向着潘惟清走了过去。

听到身旁传来脚步声,潘惟清连忙睁开眼睛。

当他看到站在面前的是杨荣时,脸上带着笑,对杨荣说道:“杨义士,你起身了?”

“是!”杨荣笑着点了点头,对潘惟清说道:“昨晚喝了太多酒,恐是失态了,睡的太沉,劳烦将军等了这许久,还望将军海涵!”

“呵呵!”潘惟清站了起来,朝杨荣笑了笑对他说道:“敢问杨义士年岁?”

“二十二了!”听潘惟清问起他年岁,杨荣虽然心内有些纳闷,却还是很老实的回答了。

不过他回答的这个年纪,恐怕只是他活着的时间总和,若是按照真实年龄,他的年龄应该是负的一千多岁才是。

“杨兄比小弟年长!”在杨荣报出年岁后,潘惟清朝他拱了拱手说道:“日后杨兄只管叫我三弟便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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