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蒲奴宁不这样慌乱,他至少能够组织起有序的撤退。可他身为主帅,首先慌了起来,原本还有些纪律的军队,顿时成了一片散沙。
溃退,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假如说撤退是为了保存实力重新再来,溃退就是完全没有目的的乱跑。
城内宋军冲杀出来的时候,辽军正在吃饭,大多数辽军都没有骑马,在他们发现宋军杀出来的那一刻,一些动作快的辽军连滚带爬的跑到战马旁边,翻身跳上马背,朝着没有宋军的方向一阵狂奔。
而那些动作慢的,则喊叫着、乱窜着,相互碰撞着,一时之间乱成了一锅粥。
砍杀溃败的敌人,对宋军来说和砍杀一群猪并没有什么区别。
辽军只顾着抱头乱窜,哪里还顾得上拿起兵器和宋军厮杀。
冲进辽军阵营,万余名宋军矛刺刀劈,直把跑的慢的辽军杀的是鬼哭狼嚎。
杨荣手提着长剑,冲进辽军阵营后,他看到两条熟悉的身影,见到那两条身影,杨荣提起长剑,朝着他们一指,咬着牙对身后的宋军喊道:“务必将那俩人生擒!”
听到他的喊声,一群宋军嚎叫着朝那两个人扑了上去。
那俩人不是别人,正是杨荣最为痛恨的蒲鲁谷和赫尔布托。
二人所部兵马距离代州最近,这原本是蒲奴宁早先想要他们立下战功的一些私心。
没想到,这点私心最后竟然成了致使二人被俘的直接因素。
蒲鲁谷跑到一匹战马旁,正要翻身跳上马背,一个宋军手持长矛,狠狠的将矛尖刺入了那匹战马的腹部。
战马一声惨嘶,“轰”的一下倒在了地上,在战马倒地的时候,蒲鲁谷没来及松开拽在手中的缰绳,被倒下的战马扯翻在地。
他还没来及趴起来,十多个宋军就冲到了跟前,用长矛指着他的脊背。
被长矛抵着脊背,蒲鲁谷平平的趴伏在地上,连动也不敢动上一下。
与蒲鲁谷相比,赫尔布托就要幸运的多了,他连战马跟前都没跑到,就被一个从背后扑上来的宋军给扑翻在地,紧接着十多个宋军一拥而上,将他捆的如同一只粽子般扔在地上。
漫山遍野都是逃亡的辽军,大军溃散,即便是发现他们上了当,想要再重新组织起反扑也是不太可能了。
战斗仅仅只花费了半个时辰,宋军就取得了斩首两千余级,生擒五百余名辽军的战绩。
一只手按着剑柄,杨荣拧着眉头走到被兵士们按着肩膀,正面朝他跪着的蒲鲁谷和赫尔布托的面前。
跪在地上的两个人都低着头,在杨荣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也没敢抬头向杨荣看上一眼。
“还认识我吗?”杨荣伸出一只脚,用脚尖挑着蒲鲁谷的下巴,让他仰起头,铁青着脸向他问道:“你围剿过我两次,不用我再提醒你,你也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杨……”两眼睁的溜圆,满脸恐慌的看着杨荣,蒲鲁谷嘴里只念出了一个字。
早先他并不知道杨荣的名字,在经过雁门关那一战之后,才从宋朝传递到大辽的消息中得知宋军的指挥官是潘惟吉和一个叫杨荣的新晋军官。
“是!我就是杨荣!”杨荣眼角微微抽搐了两下,冷哼了一声说道:“当初我那三百兄弟尽数被你命人用箭矢射杀。雁门关上,你又带兵强攻我那两千五百兄弟,两千五百人,我们只剩下了三十九个!”
“那一战我们损失了九千七百人!”杨荣的话音刚落,一旁的赫尔布托就颤巍巍的说道:“代州城外两次战败都没有那一战损失惨重!”
“去你母亲的!”杨荣朝前冲上两步,朝着赫尔布托的脑门上重重的蹬了一脚骂道:“你们的兵,能他娘的跟老子的兵比?”
被杨荣一脚蹬翻在地,赫尔布托吓得浑身哆嗦,竟是半声也不敢言语。
“两条废物!杀你们也是脏了老子的剑!”杨荣转过身,冷冷的对身后的宋军说道:“押回去关起来,莫要让他们在此污了我的眼!”
说完话,杨荣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走出没多远,潘惟吉小跑着追了上来。
“杨兄,为何不杀那俩人?”追上了杨荣,潘惟吉先是朝后看了一眼,接着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的说道:“就是他们害死了你我那两千五百兄弟!”
“我知道!”杨荣冷着脸,并没有去看走在身旁的潘惟吉,只是咬着牙说道:“我恨不能生吃了他们,可若是杀了他们,那太便宜了。让他们活着,我们才能想办法让他们受尽屈辱!只有这样,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在杨荣说过这番话之后,潘惟吉没再说话,他铁青着脸与杨荣并肩朝着张齐贤走了过去,一路上他的拳头都是紧握的,手臂也是在微微的发着颤。
双手背在身后,不时的对正清理着战场的官兵们指指点点,张齐贤此时是满心的得意。
连续两次大破辽军,而且这次击溃的还是以人数就能将整个代州城都给湮没了的辽军主力。
这份功劳可是不小,若是朝廷论功行赏,他怎么也得搏个大功。
“大人!”到了张齐贤身旁,杨荣双手抱着拳朝他拱了拱,向他问道:“不知大人此次要如何向朝廷奏功?”
正得意着的张齐贤听到杨荣这么问他,脸上堆满了笑容,对杨荣说道:“自然是如实禀报,将头功算在杨虞侯的身上。”
听他这么一说,杨荣摇着头笑了笑说道:“不可!大人应将功劳算在卢汉赟的头上!”
“为何?”杨荣的这句话把张齐贤给说闷了,连续两次作战,卢汉赟不仅没有出城迎敌,反倒从中作梗,险些致使大战失利,将头功算在他的身上,张齐贤还真是有些不甘心。
“大人只管按我说的便是!”杨荣嘴角撇了撇,露出一抹坏笑,对张齐贤说道:“若是那卢汉赟问起,大人便说是末将仰慕他已久,特地将头功转赠于他,望他万莫推辞!”
第二卷血火河山第49章有人拦路
两次击退辽军进攻,几天后,杨荣等人又收到了东线战报。
辽军虽说在君子馆一役中几乎全歼刘廷让,取得了大捷,可李继隆部却丝毫没有受损。
东线宋军借助李继隆与耶律休哥对峙形成的短暂平稳,在边境修造了大量的军砦和运河,海军战舰也进入海湾协防。
辽军的进攻受到很大阻滞,再加上西线雁门关一役,辽军溃败,萧太后下令暂且罢兵,雍熙三年,战争暂时告一段落。
击溃了辽军主力,代州与外界的联系打通,杨荣才得知在他们对辽军主力发起进攻的同时,潘美接到圣旨,令他率领山后军主力退守太原。
潘美接到圣旨之后,已经从另一条路取道太原。
得知潘美赶赴太原,杨荣与潘惟吉自然是要追寻主力。
临行之前,杨荣又去拜会了钟瑶夫妇,这一次来到钟家,钟瑶夫妇对他的态度要比过往更热情了几分。
张齐贤写给朝廷请功的折子里,按照杨荣所说,把首功给了卢汉赟,但代州城的人都知道,这一次辽军围城,之所以能够连番击溃辽军,完全是杨荣的计谋。
与钟瑶夫妇寒暄了一会,杨荣又一次来到了书房。
雪已经化尽了,庭院内的路面,有些湿湿的,站在书房门口,杨荣几次抬起手,想要敲响房门。
可听到哦屋内钟倩的咳嗽声,他又把手放了下去。
在门口站了好一会,他最终还是决定不去敲门,叹了一声,转过身打算返回府衙。
就在他刚转过身的时候,屋内传来了钟倩的声音:“杨公子既然来了,何不进来?”
钟倩的声音虽是透着几分虚弱,却还是能听出要比上次温柔了许多。
杨荣缓了缓神,轻轻推开房门走进书房。
书房的窗子没有打开,屋内的光线显得有些昏暗,钟倩还像上次他来的时候一样背对着他,不过这次她并没有抚弄瑶琴,而是手里捧着一本书,在昏暗的光线下漫不经心的看着。
“钟小姐!”进了书房,杨荣双手抱拳微微躬身,给钟倩行了一礼。
“杨公子请坐!”钟倩转过身,朝他露出个甜美的笑容,柔声说道:“这两日奴家在想,上次公子造访,奴家甚是失礼,还望公子见谅!”
“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杨荣抿了抿嘴唇,低着头对钟倩说道:“上次着实是在下失礼在先,怨不得小姐。”
“公子若是得闲,可否陪奴家手谈一局?”钟倩脸上始终保持着甜甜的微笑,对杨荣说道:“不知公子最近棋艺有所精进没有!”
“小姐有心指点,在下求之不得!”听说要下棋,杨荣站了起来,拱手抱拳应诺了钟倩的提议。
钟倩起身从墙角的书架上取下围棋,又从书架旁拿出一张木制的棋盘。
“公子请!”二人坐下后,钟倩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是要杨荣拿黑棋。
“在下用惯了白棋!”杨荣并没有伸手去拿黑棋,而是微微躬了躬身子提出了他想要白棋。
在杨荣说擅长使用白棋的时候,钟倩下意识的抬眼看了看他,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很顺从的伸手拿过装着黑色棋子的棋盒。
十多颗棋子一填,钟倩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杨公子棋艺精进不少!”看着棋盘上的棋子,钟倩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只是可惜,棋路中多有萧杀之气,隐隐间可闻金铁交鸣之声!”
“征战沙场,看惯了生死,自然是少不得有股子杀气!”杨荣一边下着棋,一边对钟倩说道:“倒是小姐的棋路,柔中带刚,很是让在下感到难以应付!”
“沙场征伐自是要有杀气,只是杀气太重,反倒会伤着了自家!”钟倩捏起一颗黑棋,将棋子填放到棋盘上,对杨荣说道:“如此一来,公子便是有杀气,也无法施放了!”
“非也非也!”杨荣摇了摇头,笑着拿出一颗棋子,挨着钟倩刚下的棋子放了下去,对她说道:“步步紧逼、不给对方以喘息之机,纵是有千般变化,也难逃追杀!”
钟倩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棋盘,与杨荣一递一颗的下着。
杨荣的进步让她感到有些难以理解,早先对围棋还是一窍不通的人,没过多久,竟是已经形成了棋路。
虽说整体还有些生涩,可已不再是那个随随便便就能被他杀的丢盔卸甲的新手了。
起先开始下的时候,钟倩只是感觉到杨荣的棋路里仿佛有着金铁交鸣的气息,可下着下着,她发现并不是像她早先看到的那样。
杨荣的棋路里虽说是杀气四溢,但他却步步为营,处处采取守势,这让钟倩感到很是不解。
“公子紧收杀气,为的是到了最后再突然爆发吗?”微微拧着眉头,钟倩的眼睛盯着棋盘,竟是半天也没落下手中的棋子。
“下棋如同征战,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收敛杀气示人以弱,或许才是最完美的杀招!”杨荣手中捻着两颗棋子轻轻的搓弄着,说话的时候,他脸上显现出一抹淡然的笑意。
这一次与杨荣相见,钟倩感觉他好像变了。
当初教习杨荣棋艺的时候,杨荣给她的感觉还有些浮躁,可这一次,他却是要沉稳了许多,虽说并没有太多接触的机会,可钟倩却有种杨荣城府比过去深了不止一筹的感觉。
不知不觉间已是到了午间,俩人下着棋,竟是完全没有觉察到时间已经不早了。
“小姐、杨将军,老爷夫人要奴婢来问一声,二位是在书房吃饭,还是去前厅一同用餐?”俩人的精神正专注在棋盘上,门口传来了一个婢女的声音。
直到婢女说话,二人才觉察到时间已是不早,钟倩抬起头朝杨荣微微一笑,对他说道:“该吃饭了,杨公子还是去前厅吧!”
“时间已是不早,恐怕这顿饭我是吃不得了!”杨荣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朝钟倩微微一拱手说道:“在下今日便要率军前往太原,来到这里,只是为向钟先生和夫人以及小姐道个别!”
“既然如此,奴家便不强留公子了!”钟倩站了起来,朝杨荣福了一福,目送着他离开了书房。
杨荣没有留在钟家吃饭,到了前厅,他向钟氏夫妇告了个罪,离开了钟家。
这一次离开代州,杨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原本到钟家他还想要见一个人,可惜这个人竟不在家里。
回到府衙,杨荣与潘惟吉一同去向张齐贤道了别,聚齐他们麾下兵马,出了代州城,一路向着南方赶去。
太原距离代州,路途十分遥远,其间还需要穿过忻州。
如今正值寒冬,队伍长途跋涉必然十分辛苦,不过好在他们这次行军不用在外宿营,官兵们带了搭建帐篷的器械,沿途若是需要驻扎,只需搭起营帐,在帐内点上火盆,倒也不会感觉到十分寒冷。
离开代州,第一站他们要到的就是崞县,杨荣和潘惟吉选定的路线,是先过崞县,然后经过原平,从忻口寨进入忻州。
只要进了忻州,距离太原也就不是多远了。
队伍正行进着,走在前方探路的斥候狂奔着跑了回来。
刚到杨荣和潘惟吉面前,那斥候就上气不接下气的对二人说道:“启禀二位将军,前方有位骑着枣红大马的将军拦住去路,点名只要见杨虞侯。
听说有人在前面拦住去路,而且点名要见他,杨荣愣了愣,向身旁的潘惟吉看了一眼,嘴里咕哝着:“奇了怪,为何会有人拦路要见我?我也没得罪什么人呀!”
“我陪杨兄去看看!”听说前面有位将军拦住去路,潘惟吉皱了皱眉头,伸手从一旁的亲兵那里取过长枪,跟着杨荣抬脚朝前走了去。
走没多远,二人果然看到前面有个骑着枣红马的将军,正一手提着柄大刀,挡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上。
那将军胯下骑着的枣红马要比中原马匹高上一头,一眼就能看出是塞外的良马。
他身上穿着一套银白色的铠甲,在阳光的照射下,铠甲反射着银亮的光泽。
手中大刀仿照关云长的青龙偃月刀打造,只不过从那用红漆新漆刷过的痕迹能看出,大刀的刀柄是木制的。
看到杨荣和潘惟吉,那将军把头侧向一旁,刻意不让他们看到正脸。
见有人挡住去路,潘惟吉和杨荣相互看了一眼,心内不由的都犯起了嘀咕。
若说这人是存心找茬,看起来也不像,假若真的想拦他们的去路,一定还会带些兵马,但这人背后却是空荡荡的一片,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他拦在路中间想干嘛?莫不是闲的蛋疼,站在大路中间撸?
“敢问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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