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正厅,杨荣并没有再出府宅。唐大官人这个称号始终在他的脑海里回荡,这个人或许真是这件事情的关键所在。
不知不觉间,杨荣走到了府内的凉亭旁。看着虽然清扫的很是干净的凉亭,他不由的想起了当初耶律休菱在这里为他摆宴践行的事。
耶律休菱、阎真和柳素娘,如果她们三个在这里,他也会少了许多烦恼。至少她们是真心为自己考虑。而眼下他能依靠的,只刘仪和怜儿。
“杨将军为何在此呆?”就在他望着凉亭,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时候,刘仪从他身后慢慢朝他靠了过来。
听到刘仪的声音,杨荣转过身朝她微微一笑,对她说道:“公主如何有闲心在后院游走?”
“方才在屋内,见杨将军来了,才出来看看。”刘仪微微笑了笑,对杨荣说道:“我刚看到将军神色好像很是落寞,不知将军在想些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想到这些天在做的事,感到有些渺无头绪罢了。”杨荣朝刘仪露出了一抹微笑,对她说道:“若不是有公主帮衬着,这次末将真不知该从何入手。”
“当年在忻州和太原府叱咤风云的杨将军哪里去了?”看着杨荣,刘仪微微笑着说道:“若早知杨将军在东京就犹如出水的蛟龙、落了平阳的猛虎,我早该把一切都安排在东京的。”
“公主说笑了!”杨荣尴尬的笑了笑,把头扭向一旁,看向凉亭。
“听闻杨将军弹的一手好琴,不知今日可否有幸耳闻?”见杨荣望着凉亭好像在想什么,刘仪莞尔一笑,对他说道:“弹琴能陶冶心性,将军此刻有些浮躁,不如借此来平复一下心绪。”
“也好!”杨荣沉吟了一下,随机点了点头,对跟在身后的夜刺营兵士说道:“帮我把瑶琴取来,今日我便为公主抚上一曲。”
兵士离开后,杨荣朝刘仪做了个请的手势,对她说道:“此处恰好有凉亭,不如末将在亭中为公主演奏如何?”
刘仪点了下头,跟着杨荣上了凉亭。
凉亭坐落在庭院中一处背风的地方,在亭子上能看到不远处的那片小水塘。
杨荣最喜欢这样的设计,他对山并没有多少感觉,可总喜欢在水边徘徊。大将军府的后院,当初也是深知他心性的耶律休菱的安排下进行了改建,恰好是迎合了他的脾性。
上了凉亭,杨荣为刘仪搬了张凳子,用衣袖帮她把凳子擦拭干净,等她坐下,他才在凉亭内的小桌边坐了。
没过多会,去拿瑶琴的夜刺营兵士捧着琴上了凉亭,把瑶琴放在桌子上,退到了亭子下。
杨荣伸手揭开盖在琴上的绸布,挑弄了两下琴弦,调整好音色,扭头朝一旁坐着的刘仪微微笑了笑,开始抚弄了起来。
他抚弄着瑶琴,刘仪坐在一旁脸上始终保持着恬淡的笑容静静的聆听。
从杨荣弹奏的曲子中,她能听出一种与以往听过的任何曲子都不同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心内多少有了几分激荡,看着杨荣那张沉浸在旋律中的脸,刘仪的俏脸不由的微微泛起了一抹红晕。
第二卷血火河山第37章她是有话要说
一曲弹罢,杨荣手按着琴弦,抬头看着刘仪,刘仪同样也望着他。
“杨将军抚琴时,我在想一件事情。”俩人相互看了好一会,刘仪朝杨荣微微一笑,对他说道:“我在想,若是有一天,大宋与外敌再没了战争,像杨将军这样的人,又能否耐的住寂寞。”
“战争本来就是畸形的。”杨荣苦笑了一下,站起身走到凉亭边缘,叹了一声说道:“若是真有一天不再有战争,那世间百姓该何等安宁。”
“那将军呢?”刘仪站了起来,与杨荣并肩站着,扭头看着杨荣,幽幽的问道:“若是没了战争,将军又当如何?”
“请陛下赐我一片山林。”杨荣嘴角微微撇了撇,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对刘仪说道:“带着妻儿,去山林中住下。载种些果木,养些狗儿猪儿,倒也是别有一番情趣。”
“将军耐不住那寂寞。”刘仪缓缓的摇了摇头,对杨荣说道:“那样的日子,不消两年,将军便会厌烦了,又会想着金戈交鸣的沙场。”
“哦?”杨荣扭头看着一旁的刘仪,神情里带着几分不解。
“将军的琴音已经告诉我,你生来就是为战争而活的。”刘仪轻轻叹了一声,接着对杨荣说道:“像将军这般人,是许多女子心目中的英雄。只可惜,做了将军的女人,或许这一辈子都会是孤独的。”
看着刘仪那张略带几分落寞的脸,杨荣脸上现出了一丝疑惑。
“柔弱的女人,不能陪着将军征战沙场,自然是要在家中独守空房。”见杨荣没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刘仪对他说道:“武功高强的女人,即便是伴随在将军左右,也不过是与将军麾下的战将没有什么区别,何来儿女情长?”
这句话刘仪一说出口,杨荣倒是觉得确实有几分道理。柳素娘和阎真,一直以来都是跟随着他征战沙场的,可他却从来都只是白天把她们当成武将,晚上则是睡在一起的纯**关系。
如果刘仪没有说出来,杨荣还不会感觉到什么,可刘仪把问题的关键点了出来,杨荣就由不得不去想了。
俩人并肩站在凉亭里许久,杨荣的眉头始终紧紧的拧着。
“将军,那件事还没有进展吗?”沉默了好一会,刘仪有些明知故问的向杨荣问了一句。
杨荣缓缓的摇了摇头,对刘仪说道:“对方隐藏的很深啊。”
“那个素娥,今日上午我看见她在将军的房间外徘徊。”刘仪低下头,想了一下,对杨荣说道:“于是便多留意了一会。”
“怎样?”听刘仪提起素娥,杨荣赶忙转过头,向她问道:“她有没有进我的房间?”
“没有!”刘仪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的说道:“我确信她不可能看到我,当时附近也没其他人,原本以为她会进入将军的房间,可她并没有进去,反倒是在将军的房门口捣鼓了半天,不知在弄些什么东西。”
听说素娥在他房间门口捣鼓了半天,杨荣的眉头紧锁了起来。
“公主可否陪末将去看看?”站在凉亭上想了好一会,杨荣才对刘仪说道:“末将想知道她当时是在哪里逗留了好一会。”
“将军是要找她留下的痕迹吧?”刘仪微微一笑,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递给杨荣说道:“她走了之后,我去那里找过,只找到这个。”
从刘仪手中接过她递来的东西,放在手里仔细的看了看。
这是一枚像顶针一样的小环,小环的上面雕刻着一朵梅花。
杨荣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也从来没与有这种东西的人打过交道。
“我在想,她会不会是想告诉你什么?”站在杨荣身旁,刘仪小声对他说道:“我总觉得她有些怪怪的,可她若是想害你,为何不进入你的屋内,在你的茶具中投毒,而是要选择把这样一个东西放在你的门口?”
杨荣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对刘仪说道:“公主且回房内,末将去见见她再说。”
刘仪应了一声,下了凉亭,径直朝她自己的房间去了。
等到刘仪离开,杨荣领着两名夜刺营的兵士直奔素娥房间。
当他推开素娥房门的时候,素娥正在房内静静的作画。
“素娥姑娘做的好画啊。”站在素娥身后,杨荣看着画布上那栩栩如生的丹凤,对她说道:“如姑娘这般多才多艺,不知师承何处?”
“将军有事便问吧。”让杨荣感到有些意外的,是素娥根本没有抬头,只是一边作画,一边很淡然的向他问了这么一句。
“既然素娥姑娘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杨荣伸出握着那枚顶针的手,对素娥说道:“这东西是姑娘丢的吧。”
“是我故意放在将军门口的。”素娥连看都没看那枚顶针,就对杨荣说道:“将军眼下困扰的,无非是找不到党项人的幕后主使。既然将军为我赎身,我也不能不为将军做些事。”
她这么一说,杨荣顿时被说的有些愣了。
看来着素娘确实是知道点眼下的这件事,只是杨荣还不确定,她到底是真的要帮自己,还是另有图谋。
“将军可能不相信我。”素娘转过身,放下手中的画笔,朝杨荣莞尔一笑说道:“将军或许认为一个南唐李氏的后人,如何会帮助大宋做事。”
杨荣并没有否认素娥的说法,直到素娥说出这番话,他的脸上还是带着几分犹豫。
“这枚顶针就是查出元凶的关键!”看着一脸犹豫的杨荣,素娥轻轻叹了一声,拿起桌边的画笔,继续做起画来,一边画还一边对杨荣说道:“只要找到这枚顶针的主人,你要找的人自然会出现了。”
“素娥姑娘为何不告诉我,此人到底是谁?”手里捏着那枚顶针,杨荣眉头微微拧了起来,对素娥说道:“姑娘只要明说是谁,不就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吗?如何还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第二卷血火河山第38章一张绢布
站在桌边的素娥赤笔画着画,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她没有看向杨荣,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若是我现在说出来,将军定然不信。将军还是拿着这个顶针,去找它的主人吧。”
素娥的态度很是坚决,杨荣深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对素娥他又不好用刑,只得无奈的叹了一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离开房间后,他正巧与迎面走过来的陈芮碰了个正着。陈芮一见到他,赶忙上前对他说道:“大人,早先在府外跟踪我们的人已经抓到,此刻正押在前院的柴房里。末将未敢擅专,更未敢将他送到开封府,只等大人问了话之后,再做处置。”
“在哪抓到了?”听说跟踪他们的年轻人已经被抓,杨荣一边向前院走,一边向陈芮问道:“他可有招供什么?”
陈芮摇了摇头,对杨荣说道:“他什么也没招供。说来也巧,我们有兄弟出门,恰好看见他还在府外鬼鬼祟祟的向这边张望,就把他给拿了。”
杨荣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径直朝着外院的柴房走了过去。
柴房门口站着两个夜刺营兵士,见杨荣和陈芮来了,那两个兵士向他们抱拳行了一礼,随后分别向两侧移了一些,站在一旁,给俩人让开路,其中一人还帮着二人伸手把门推开。
柴房里很暗,凑着从外面透进的阳光,杨荣看到在柴房里有一个人影正蜷缩在角落里。
见到那个人影,他抬脚径直走了过去。
年轻人被陈芮等人用麻绳捆缚的结结实实,靠坐在一堆干柴前,正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脚步声,他猛然睁开眼睛,朝杨荣看了过来。
见杨荣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他用力的扭动了几下身子,像是想把身上的绳索挣脱,可他的努力显然是白费,最后只得老老实实的重新靠着柴垛坐好,抬眼望着杨荣。
“你叫什么名字?”低头看着靠坐在柴垛上的年轻人,杨荣向他问道:“为何要在这大将军府外面徘徊?”
年轻人抬头看了杨荣一眼,把头扭向一旁,并没有搭理他。
“大人在问你话,你这贼厮,竟敢托大!”见年轻人将头扭向一旁,陈芮上前两步,一把揪着他,抡起拳头就要打。
“哼!”哪知那年轻人丝毫不惧怕陈芮的拳头,只是冷哼了一声说道:“若要我开口,必须见到忻宁军节度使杨大人。”
听了年轻人的话后,杨荣朝陈芮看了一眼,示意他把拳头放下,这才对年轻人说道:“我就是忻宁军节度使、西塞军总统领杨荣。你是何人?为何要找本将军?”
“你真是杨将军?”杨荣刚报上名姓,年轻人就仰起脸,一脸惊愕的说道:“将军莫不是诓我?杨将军威震天下,如何会如将军这般年轻?”
“放肆!”年轻人的话刚说完,一旁的陈芮就瞪了他一眼,低声喝道:“忻宁军节度使大人在此,你这厮竟敢如此无状!”
得知面前站着的果然是杨荣,年轻人连忙扭动了两下身子,看样子是想跪在地上,可他身上捆缚着麻绳,却让他只是扭动了几下又重新坐了回去。
“大人,救救我家将军吧!”无法给杨荣下跪,年轻人坐在地上,一双眼睛充满期冀的对杨荣说道:“小人人微言轻,曾到许多大人府上恳请救下我家将军,可所有的大人都不相信小人的话。眼见再过两日,将军就要被斩,只有大人能够救他,还望大人一定要为我家将军伸冤!”
“一个将军,竟然也能沦落如此?”杨荣眉头微微皱了皱,看着那年轻人,向他问道:“你家将军姓甚名谁,官拜何职?因何事即将问斩?”
“我家将军姓何名瞳,乃是右监门卫大将军帐下牙将!”年轻人吞咽了两口唾沫,缓了缓情绪,这才对杨荣说道:“只因我家将军先前杀了人,被右监门卫大将军送到官府,判了斩监候,眼下行刑的日子即将来到,若是大人再不救他,恐他性命便要被贼人害了!”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杨荣笑着摇了摇头,对年轻人说道:“他杀了人,理当偿命,我又如何救他?不过你倒是忠义,回头我让人将你放了,你还是快些走吧。”
听了年轻人的叙述,杨荣微微笑了笑,转身朝柴房门口走去。
就在他刚要走到柴房门口的时候,年轻人在他身后喊道:“大人有所不知,我家将军杀人,并非因为私利,而是为保大宋江山社稷!”
“哦?”听到年轻人这么一喊,杨荣停下脚步,转过身向他问道:“如何保法?你倒是于我说说!”
“我家将军杀的,乃是党项人派来东京的暗线!”年轻人扭动了两下身子,对杨荣说道:“在将军被抓之前,他曾托付小人带一样东西出来,说是将来若是遇见了明辨是非的大人,这件东西,便足以保他性命。”
年轻人说了这番话,杨荣连忙对陈芮说道:“把他松开,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重要!”
陈芮应了一声,抽出长剑,走到年轻人身旁,长剑剑刃朝着麻绳上一挑,将麻绳挑断,向年轻人伸出手说道:“把东西给我。”
抬头看着陈芮,年轻人明显的犹豫了一下,可最后却还是很无奈的从怀里逃出了一块绢布,递到了陈芮的手上。
接过绢布,陈芮走到杨荣面前,双手捧着,将布呈递给了他。
从陈芮手中接过绢布,杨荣仔细看了看布上写着的字迹,两眼猛的一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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