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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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屠- 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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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素素啊了一声,大感惊讶,道:“海船?”

“是啊。”谢敏学道:“赖之见闻甚广,非我们这等井底之蛙可比。听说他还曾悄悄去过日本呢!他说他好几次差点就做了海龙王的女婿,但没死成之后便不将大海当作畏途了。如今浙闽的近海,在他看来也若等闲了。”

谢素素听得悠然神往,心道:“我来来去去,也只在方伯第、阁老府、状元楼打转,十几年来也就这么过了,他却能下海,能去日本,那么大的天地,也不知是怎么一个样子。”便问谢敏学日本是怎么样的。

谢敏学道:“我怎么知道?”

谢素素道:“当时你没问东门公子么?”

谢敏学笑道:“你到底是想知道日本的事,还是关心说话的人?”

谢素素大羞,啐了一声,将轿门阖上了。

回到府中,谢敏学带了妹妹去状元楼见谢亘,谢亘却只让他一个人进去,谢家规矩大,他们兄妹也不敢造次,谢素素就在外头等着,过了一会,隐隐传来谢亘咆哮之声,谢素素担心起来,捂住了胸口,不住地祈祷,过了一会,咆哮声歇,谢敏学走了出来,谢素素心里虽然担心,但脸上却显出期待之意,但看看谢敏学那满面的黯然,心便不住地往下沉!

却听谢亘在内叫道:“把他关到书房静思己过!没我的话,谁也不许放他出来!”竟是要监禁谢敏学!

谢素素一听更慌了,谢敏学勉强打起精神,安慰谢素素道:“妹妹,你别太忧心。先在念慈庵住一段日子,等祖父的火气过了,我再慢慢劝转他。”

谢素素道:“那万一劝不转呢?”

谢敏学一呆,道:“不会的……”但这句话却没什么底气。

兄妹两各自无奈,分头被人拥着离开了,谢敏学是被带到书房关了起来,谢素素则又被拥上轿子抬往念慈庵。

数日之间,谢素素情绪大起大落凡数次:明明是千金小姐,却被人连夜掳去,是一悲;眼看性命贞操均不保,却又遇上了东门庆,是一喜;明明已被东门庆救回府中,谁知祖父却要送她到尼姑庵去,又是一悲;眼看就要被送到那见不得人的去处,中途又被哥哥救回,又是一喜;不料这时祖父连哥哥也责备,而自己仍要被送念慈庵——这已不是悲伤,而是绝望了!

她恍惚了好久,整个人都像傻了一般,等回过神来,掀开轿帘一看,已在谢敏学刚才截住轿子的那棵大树附近,心道:“方才有哥哥来救我,现在却又有谁来救我!”

谢素素的生活***极小,来来去去都在谢家的天地之中,在这个天地之中也就哥哥有希望为她来反抗祖父,可现在这希望也断绝了!而在这个天地之外,她却什么人也不认识——除了东门庆!

这时谢敏学这条路既被堵上,谢素素第一个便想到了东门庆,一时竟痴痴地想:“他会来救我么?”但很快就知道这个想法极为荒谬!忽然又有一个念头窜了过来:“我被海贼掳走,几晚不回,真的整个人就肮脏了么?外头就已经都在闲言闲语了么?东门公子是名门子弟,又是亲眼见到我被海贼俘虏后的情形,怎么他就不拿恶眼看我?啊!祖父啊!不见得外头已经有闲言闲语,是你自己害怕闲言闲语啊!所有这些,都是你在担心,在害怕!是你心中认为外人会有闲言闲语!是你心中认为我已经肮脏了!”

在掀开轿帘,那棵大树已看不见了!谢素素终于知道:没人会来救自己了!恩公东门庆不可能来,哥哥谢敏学自身难保,这个时候还有谁能救自己?念慈庵里的菩萨么?

轿子一晃,失神中的谢素素磕碰到了头,轿子外谁也没理会,轿子里谢素素却在痛楚中仿佛大梦初醒一般,心道:“不能就这么被他们摆布!我得救自己!东门公子连大海都敢下,连日本都敢去!我虽不如他,也不能连这几步路都不敢跨出去!”咬一咬银牙,端坐好了,理了理喉咙,开声说道:“停轿!”

轿外宋妈听了道:“姑娘,就不远了,你就……”

她话还没说完,谢素素又道:“放肆!停轿!”

她毕竟是相府派系、名门之后,又是众仆的主子,此时心思既定,虽只一声娇叱亦颇有威严,宋妈刘嫂一怔,点了点头,命在路边停了轿子,上前问:“姑娘,怎么了?”

谢素素道:“将男子遣开,墨儿近前。”

刘嫂听她语气非同寻常,便让轿夫们遣开几步,谢素素这才道:“我内急,你们帮我寻个地方。”

宋妈惊道:“这大半路的,连个遮头的瓦片都没有,如何使得!姑娘,念慈庵不远了,你就忍忍吧。”

谢素素道:“就因为是在路上,才要你们寻地方去!”语气极为坚决。

宋妈刘嫂扭她不过,只好去寻了一处草树繁密的地方,看看周围没人,命轿夫走开了,才请谢素素下轿。

谢素素道:“你们在这里守着,只墨儿陪我去。我方便之时,听不得人声,见不得人影。墨儿没来叫时,你们切勿来扰。”

宋妈刘嫂肚子里都怨她千金小姐多作怪,却也无法,只好答应了——这时她们哪里想得到这个连走几步路都脚疼的名门闺秀敢逃!

第一九五章 舟荡之一

墨儿陪着谢素素走入林中,就要服侍她方便,谢素素低声道:“我记得你去过慈溪。”墨儿不明所以,只是点头道:“是。上次回乡下,坐船时有经过。”她是定海人,和大方伯第的老管家是同乡。前年老管家要回乡下省亲,谢素素听说,就去求了老夫人,让墨儿跟着回去了一趟。

谢素素又问:“认得路么?”

墨儿道:“大致认得。怎么了小姐?”

谢素素道:“墨儿,我对你怎么样?”

墨儿道:“小姐对我,名为主仆,实如姐妹。我能跟得小姐,那是三生有幸。”

谢素素道:“那好,我要去一趟慈溪,你帮我带路吧。”

墨儿一听睁大了眼睛,似乎弄不明白谢素素在说什么!

谢素素看看身后的方向,宋妈、刘嫂都在那里等着呢,不敢耽搁,道:“你不带路,我自己走。”举步便行。

墨儿赶紧悄步跟了上来,道:“小姐,你到底要干什么!”

谢素素一边走一边道:“祖父不要我了,这个家不要我了,我也不要这个家了!我不想一辈子青灯古佛,不想就这么死在念慈庵!”

墨儿道:“可是小姐,你一介女流,能去哪里啊!”

谢素素道:“不知道。我也不知前面的道路会怎么样,也许没法活着回来了。或者又会遇到盗贼,或者明天便饿死了——但我宁可那样,也比在念慈庵空叹一生来得爽快!”

墨儿听得呆站在当地,谢素素却不管她,继续找路走,也不等人,墨儿赶紧快走几步,跟上了谢素素,道:“小姐,应该不是这个方向!”

谢素素反而停步道:“你愿意跟我?”

墨儿道:“死就死吧!在破庙那会,已经陪小姐死过一次了!这次若去了念慈庵,也不过是陪小姐老死在那里罢了!”

谢素素大喜!主仆二人竟然就这样从另外一个方向走出了小树林。

那边宋妈刘嫂听久久没有声音,一开始因遵守谢素素的约束不敢叫,后来实在担心,便叫了几声,没听见响动,赶过来看时,哪里还有谢素素的影子?刘嫂便惊疑是遇到了狐仙强盗,赶紧催促人寻找,却又寻错了方向!因此竟让她二人逃脱了。

谢迁禁止族中妇女缠脚,他去世之后,规诫渐弛,家中妇女也有偷偷缠的,但嫡系毕竟不敢轻违,因此谢素素才保得一双天足,只是她实在没走过路,这番苦头吃的可就大了!好容易走到一条小河,见岸边泊着一艘小船,便问去慈溪怎么走。

那船家见了她们的容颜打扮,心中起疑,却道:“要去慈溪啊,那远着呢。要不我载你们一程,到前面入姚江处转坐大船。”

谢素素虽然聪慧,但常年呆在府中,不知外间世情,对人缺乏警惕,见那船家长得质朴,言语又热情,就感谢了上船。那船家就撑了船离岸,不知往何处去。

过了不知多久,谢素素渐感不对,问:“船家,还有多久到?”

那船家笑道:“还远着呢!别急。”

墨儿靠近了小声道:“小姐,好像不对路!”

谢素素也后悔方才鲁莽了,但事已至此,后悔何用?看看墨儿满脸慌张,她却将自己的慌张藏了起来,强作镇定,安慰道:“别怕,随机应变!你家小姐怎么也读过几年书,还怕被一个船家村氓坑了不成?”这话出口,感觉自己不再依靠人而变成别人的依靠,人又坚强了两分,而墨儿也受她感染,少了几分惊恐。谢素素又摸出根一头甚尖的簪子来,握在手中,以防不测——此时她能想到的做到的,也就如此了。

这艘船倒真是往姚江去,不久便有舟楫往来,谢素素主仆见江面上有人来往,惊魂稍定,但谢素素打量擦身而过的船只,都觉得不是求助的对象,直到日已西斜,后面驶来一艘大船,船头站着好几个兵丁,那船家见了明显有些心虚,有意避开,谢素素灵机一动,站了起来叫道:“对面船的军士,小女子问路。”

那船家一听更慌了,但那艘船上的兵丁已经注意到了这边,其中几个军户便往这边看了一眼,似和舱中什么人说话,舱中便走出个军官模样的人来,远远看了谢素素一眼,眼睛一亮,便招呼让船家开近来。那船家不敢不从,将船摇近,那军官便问谢素素:“你是哪里的人?要问什么路?”

谢素素大大方方道:“小女子是上虞人氏,和兄长要往慈溪探亲,不想路上走散了。幸得这位船家搭载,不过他好像也不太认得道路,小女子望见将军船只经过,便冒昧一问。”

那军官扫了那船家一眼,冷笑道:“你这姑娘,你没出过门吧?怎么乱上贼船!”

那船家吓了一跳,这时已来不及摇船逃走,竟然弃船跳江。谢素素心道:“果然是个歹人!”

那军官却哈哈大笑,便邀谢素素过船,谢素素一来见他是个军官,二来这时也没其它办法,便由墨儿扶了过船。那军官笑嘻嘻请她入舱内休息,谢素素才要答应,忽觉墨儿捉住自己的手一紧,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船上的男人虽然穿着军户服饰,但个个眸子不正神态不良,心中暗叫不妙,便道:“蒙将军援手,甚是感激。能否让我们上岸?我哥哥或许就在左近,我们上岸等他好了。”

那军官笑道:“上什么岸。我们正往慈溪方向去呢,刚好搭你一程。来,别在这里吹风了,进舱歇息吧。”

谢素素忙道:“我们在船头呆着就好,不用入舱了。”

那军官笑道:“来都来了,还客气什么?”光天化日的就来拥她。

谢素素大骇,左闪右避,终于被他逼入舱中,心念连转,就要寻些大话来镇住他,却有一个长着两撇老鼠须的军户上前道:“旗总,生意要紧。”谢素素听了想:“旗总?他真是一个百户?这么说真是军官了,怎么比贼寇还大胆?”

那旗总想了想,对谢素素笑道:“小娘子,我要去追一艘贼船,你好好在舱内呆着,等我把事情办完,再来与你温存。”

谢素素听他言语如此不堪,骂道:“你大胆!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但她心里准备好的那一番大话,若遇上王直、东门庆之辈,或者真有作用,但眼前这类毫无廉耻的中下层军官却半点不为所动,笑道:“你就是一个公主,这会子也得跟我了。”说着便将舱门关上出去了。

谢素素和墨儿扑过去拍打舱门、舱壁,但这船造得却颇为结实,她们力气又小,哪里动摇得半分?

墨儿哭道:“小姐,这可怎么办?”

谢素素也忍不住流泪,一边流泪一边自己抹,道:“大明天下,朗朗乾坤……”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道:“原来这世界是这样的……”却忍住了不哭。

她们在舱壁的缝隙中往外看,只见两边江面上船只越来越少,江岸也越来越荒凉,走了半个多时辰,又有七八艘船靠近,谢素素才想呼救时,却听那些船上的人与这艘船的军官互打招呼,心道:“他们是一伙的!”便不敢出声。

舱中光线越来越暗,似乎已到黄昏,此处的江面已毫无一人,岸上也甚荒凉,外头便有军户呼喊着什么,过了一会有人来报道:“他们已经停下了。”

谢素素心想:“刚才那人说什么‘生意要紧’,他们在做什么生意么?”

又过了一会,又有人来回报,说:“旗总,那些家伙不买账!说他们准备从定海入海,不想交两份过路钱。”

那军官怒道:“他在浙江走了这么一遭,一定捞到不少油水,过余姚却不从观海卫出海,这是看不起我们!你去告诉他们要么就掉头,从观海那边下海,老老实实把钱交了。要是硬想从定海那边下海,嘿嘿!我就让他下不了海!”

之前那个长着老鼠须的军户道:“旗总!这伙人看来不是什么善类,恐怕不是吓吓就行的。你怎么说,只会让他们有了防范,不如好言宽慰他们,将他们围住,然后动手!他们只有二十个人,我们有三十个,出其不意的话应该能大胜!将这伙人做个干净,他们有多少东西就都是我们的了!还管那点买路钱!”

那旗总听了道:“好主意!就按你说的办!”

谢素素听得怔了,心道:“听来似乎是有个什么客商要出海,不走观海卫却走定海所,因此这个旗总追了过来。啊!这里应该已不是观海卫的防区了,他们怎么还追到这里来?人家不从他那里过,还硬要逼着人家从他那里过好收买路钱——就是强盗也没这般道理啊。”因面对同一个敌人,便对那伙客商起了同情心,盼望他们能够逃脱虎爪。

又过了一会,却听属下来报道:“旗总,那帮人见我们把他们的船围住便服软了。已派人来献礼物。”

那旗总听了便有些犹豫,之前那个老鼠须道:“都已经围住了,还管他们服不服软!先将礼物收下,等他们懈怠了就动手,一网打尽!”

那旗总道:“对!就这样!”

谢素素听得连打寒战,心道:“这些人,好狠!”

便听那老鼠须道:“他们来献礼物的人有几个?”

一个军户道:“五个,带了个包裹过来呢。”

那老鼠须道:“才五个,那就不怕了。让他们上来吧。”

过得片刻,似有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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