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郎机人怎么会是对手!我李成泰能在舶主你手下做事,简直太荣幸了!”又连连目视安东尼,安东尼赶紧把李成泰的功劳说了。
东门庆听说他也是朝鲜人,忍不住想起了李纯,这时他早打听过,知道李纯确实是在满剌加被门多萨给卖了,秀吉并没有说谎,便拍了拍李成泰的肩膀,说:“你的功劳很不小,我会赏赐你的。”
李成泰听了这话,只觉骨头也轻了几斤,大声叫道:“舶主!以后我这条性命就是你的了!你说往东,我不会往西,你说跳火里,我绝不会跳水里!”
东门庆呵呵一笑,又问他:“你有什么才能呢?”
李成泰说道:“我是朝鲜人,但会说中国官话,福建话,还会说日本话。而且,我知道怎么去朝鲜,还有,我去过汉城,还有,我是在满剌加上被招上船的,对那边的海路也熟悉。还有……”
东门庆听得哈哈大笑,道:“看来你也是个人才。放心,我正需要你这样人才!”又问李成泰:“之前你是什么职位?”
“这……我们哪里有什么职位,就是在那群番鬼跟前行走,嗯,算是个水手头吧。”其实他哪里是什么水手头,就是个传声筒而已。
东门庆道:“那好!等我们上了岸,论功行赏,论能就职!到时候我会记得你的。”
李成泰高兴得眼睛连放光芒,连说:“我一定好好干!好好干!”
这时金狗号已经在李荣久等的指挥下开了过来会合,东门庆指着道:“这艘船性能不错,还可以开上一两年,然后送到牛家浦去,让他们仿造几艘。”
吴平也道:“西洋的船,和回回的船、我们的船都不一样。可以说是各有所长。”
“是啊。”东门庆道:“以后我们的船队最好几种船都有。不过嘛,这金狗号实在不好听……”他想了想说:“以后不叫金狗号了,叫福冲号!”
“真是好名字啊!”李成泰由衷地赞叹着:“除了舶主,还有谁能起得了这么好的名字呢!”
周大富再也忍不住,狠狠地呸了他一声,骂他肉麻无耻,陈百夫嘲笑道:“我看你不是恨他无耻,是恨他抢你的话!”
东门庆呵呵笑了一笑,将李成泰拉近一点,低声问:“庆云号还有佛郎机人的死党没?”
李成泰听东门庆问起这么秘密的问题,便觉得舶主大人对自己的信任与别人不同,心中窃喜,低声说:“还有五六个人,虽然不是佛郎机人,但满心都想着为佛郎机人办事!舶主,要不要我设计把他们……”作了一个割喉咙的姿势。
“不用。”东门庆说:“你这就到福冲号去,找个借口将他们调过来庆华祥听使唤。其它的事,我会解决的。”
李成泰欢天喜地去了,东门庆又叫了次夫过来小声说:“这个李成泰才来归附,我要观察他一段日子才能信任。这段时间你替我看紧他。记住,是暗中监视。”次夫答应着去了。
陈百夫上前问道:“舶主,这个李成泰的话刚才嘟哝什么呢?”东门庆也不瞒他,就直说了,陈百夫道:“他的话只怕未必可信!这种人为了讨好新主子,有可能会诬指立功的。”
东门庆嗯了一声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让他把人调过来啊。只要到了这边,无论那些人有没有异心都出不了什么乱子的。到时候这些人就交给你和大富处理。就算他们真的有异心,那也得有证据之后才处置,不要让新来归的水手寒心。”
陈百夫领命称是。
第一三三章 论功
东门庆率领船队,先到长岛抚慰了长岛残存居民一番,跟着便起锚往陈家岛而来,长岛岛主甚是倔强,虽经此劫,犹自不肯出来送儿子,对于东门庆赠送的财物也一样不留地退了回来。东门庆问李荣久怎么办,李荣久道:“他的事,和我没关系!”东门庆只好作罢。
傍晚时分船队到达陈家岛,陈家村的村长早听说了,赶紧率众出村来迎,东门庆道:“这些日子,因为我们,让陈家村上下受惊了。”
村长忙道:“这说的是什么话!若没有王大官人在这里,只怕陈家村和长岛此刻都已经沦为鬼窟了!”
诸船停定之后,东门庆就在岸边号令水手,整顿行伍,众人群推东门庆为总舶主,东门庆也不推辞,就在海滩上就任。陈家村村长率众抬来了香案,面海摆开,祭了天酬了海,定商号名曰庆华祥,以庆华祥号为本舰,福致隆为商船,金狗号改名福冲,为护航舰,圣约翰号改名福昌,为备用船。满剌加号损毁严重,要大修太花时间,东门庆不愿久留,便送给了两岛渔民处置。
东门庆上香毕,与众人约法道:“大家来自五湖四海,皮肤不同,毛发不同!但既来到这里,便是天意,便是缘分,便是神旨!以前的一切,有恩情的记住,至于厌恨,既往不咎!将来大家便都是兄弟!彼此宽容体谅,不可相杀、不可相负、不可背叛。若要离开商号自立门户,须光明正大说了,将账目算清楚后,王庆摆酒相送!以后见面仍是朋友。若愿留在商号里,便须上船守船队规矩,上岸守商号规矩!赚到了钱,大家分红,遇到了敌人,大家一起上!若愿守此盟誓,大家便向各自信仰之神明起誓!”
众老部属当即起誓,就是原金狗海盗集团中的水手,见总舶主不像佛朗机人以血腥镇压而以诚意相待,也都愿意归心。
盟誓之后,又复群议论功。上次从石坛寨虎口拔牙后两艘大船便失散,所以此次行赏,便连同石坛寨的功劳一起论。
第一拨赚石坛寨功劳,以崔光南第一,新五郎新六郎兄弟第二,吴平第三,杨致忠于不辞第四,其余大小功劳,如次夫等一时不能尽言。
第二拨克金狗号功劳,以李荣久第一——杀匪首也,吴平第二——扭战局也,秀吉第三——转成败也,布拉帕安东尼陈阿金等并列第四,至于冲锋陷阵、斩首有劳、首降有功者一一列明,不烦赘述。
因功劳乃是众议,因此虽和一些人预料中有些许出入,大多数人也都心服。行赏既明,又以功勋能耐论职位。
本舰庆华祥,以东门庆为总舶主,杨致忠为火长,于不辞为商务总长,安东尼为会计长,设前后左右四冲锋队,队长分别是李荣久、陈阿金、新五郎、新六郎,又设火枪队二,第一队队长是卡瓦拉,第二队队长是布拉帕。其余水蛇蔡兄弟、牛蛙等故人,均在本舰行走,安德鲁、拉索等新归附者,亦在本舰待职。
护航舰福冲号,以吴平为代舶主,兼摄船队防务,舶监为陈百夫。
主商船福致隆,代舶主崔光南,舶监沈伟。
备用船福昌号,代舶主唐秀吉,舶监周大富。
当晚定下轮值之人后就设宴狂欢。就个人所得赏赐而言,以吴平、崔光南、李荣久最多,吴平是有班底的人,得到赏赐后给下边的人一散就不见了大半,崔光南雅善藏富,李荣久却不擅理财,那一担担的宝货堆在那里,把周大富、唐秀吉、水蛇蔡等都惹得眼红了!
周大富既妒他得赏偏多,又妒他新得东门庆之宠爱,便有心要算计他,会了水蛇蔡、卡瓦拉、布拉帕等人,设了个牌九局,来邀李荣久赌钱。
李荣久看了他一眼说:“不会。”
周大富叫道:“很简单的!我教你。”
唐秀吉在远处望见,也凑了过来说:“对啊!男人大丈夫,连赌也不会吗?”水蛇蔡、卡瓦拉、布拉帕等见了一齐起哄,一会说李荣久不给面子,一会说商号刚刚建立,他身为第一冲锋队队长不该扫大家的兴。李荣久被他们缠不过,只好答应。
唐秀吉说:“我来发牌。”
东门庆望见,走过来对李荣久说:“别跟他们赌,他们要骗你钱。”
周大富一脚跳了起来,叫道:“总舶主,你这是什么话!赌场无父子,下注没君臣!这赌最公平了,怎么能说骗!我们就是要跟荣久兄弟玩两手,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们!”他和东门庆混得久了,对何时该献媚何时可生骄的分寸把握得甚好。
水蛇蔡、卡瓦拉等都道:“是啊是啊,总舶主,你不能只眷顾新兄弟,就忘了老兄弟。”
东门庆听得皱眉头,对李荣久说:“那就玩两手吧,可别玩得太大。”
唐秀吉和周大富交换了个眼色,就要发牌,东门庆拦住说:“等等。”问唐秀吉:“你不赌?”
唐秀吉说:“赌!”
东门庆说:“既然赌,你发什么牌。”把安东尼叫过来说:“你来发牌。”
“噢,上帝啊!”安东尼说:“赌博是恶习啊,不能赌,不能赌。”
东门庆骂道:“又不是让你赌,让你发牌而已。”
周大富和唐秀吉就怕东门庆不让他们赌,都说:“就是,你个假番鬼!别整天把那些番神挂在嘴边。这里是妈祖作主的地方,什么番神都一边去!”
安东尼在舰队中的地位不低,但他生性不够强悍,这时受不过众人催促,只好发牌。东门庆说:“李荣久不懂,头三把不算钱,先让他学学。”
周大富嘟哝道:“总舶主你就护着他!”
唐秀吉嘻嘻笑道:“荣久兄弟不懂,先学学也应该。来,荣久兄弟,我告诉你怎么玩。”说着便手把手教他。
李荣久听得不大懂,最后说:“只要我把牌翻开来,就行了,对吧?嗯,那就简单了,我翻开来,大家告诉我大小输赢就是了。不用教了,发牌吧。”
周大富和唐秀吉对望一眼,眼里都充满了笑意,心想:“这回还不把你这头大肥羊给宰了!”
周大富便先用言语挤兑东门庆说:“总舶主,这赌上的事情,赢就是赢,输就是输,待会牌开下来,你身份虽然高,但也不能拿总舶主的身份来压我。”
东门庆哈哈一笑说:“什么话,我就这点风度都没有么?好,我不理你们了!你们玩儿去!”
阿银在一边看见,有些担心地说:“总舶主,可别让荣久都给输光了。”
东门庆嘲弄道:“还没成亲呢,就这么护着老公了?”
阿银啐了他一声,逃开了。东门庆想了一下回头对周大富和唐秀吉说:“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若待会有谁手风不顺,大家记得叫停,算是卖我个面子,别让手风不顺的人输得太难看。”
唐秀吉点头说:“当然,当然。来,咱们先约定,待会谁手风最差,我们大家合伙,所有下过注的人,每人赠他十斤生丝。”
众人轰然叫好,个个都看着李荣久,竟像吃定了他。
东门庆冷笑道:“你们别太得意!出千出老手,赌运赌新手!你们只要是不出千,未必稳赢。”
众人听了都道:“听这话,总舶主却是个老手!”
周大富问东门庆:“总舶主你赌不赌?”
东门庆笑道:“哈哈!说出千我不怕你们,论赌运气,嘿!我现在这么旺,要把你们都赢光了,你们还不怨死我了?”说着就到一边喝酒去。过了一会,阿银跑过来道:“不好了,总舶主,荣久他,他输了整整一担生丝了。”
东门庆笑了笑,继续喝酒,说道:“没事。”
阿银便跑了回去,过了一会又跑了过来,叫道:“总舶主,你去劝劝啊,荣久他连输了十七把了。”
东门庆嘿的一笑:“连输了十七把也没输光吗?他们赌的可真小。”
阿银顿足道:“你怎么这样!”
东门庆嘻嘻笑道:“好赌的人赌得急了,最后通常是连老婆孩子都会押上!荣久还没孩子,不知押不押老婆,要是他押老婆,那我可得赶紧过去也押上一注,可别让你给别人赢了去。”
阿银大怒,啐了他一声,骂道:“亏你还是大明来的官人,又是总舶主!竟然调戏朋友妻!”又跑去照看他未婚夫了。
东门庆看着她的背影,悠然叹道:“好泼辣的可人儿,可惜啊,朋友妻,不可欺,何况是属下的……”
第一三四章 懈怠
这时那个牌九赌局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似乎连陈百夫、沈伟等都入局了,吆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东门庆想:“闹得这么热闹,可别出了事情。”就把吴平、于不辞、崔光南、杨致忠叫来说道:“我想定个新规矩,过了今晚,在航行途中,无论什么情况,代舶主不能参与赌博,不能酗酒,你们以为如何?”
几个人对望了一眼,说道:“应该如此。”
东门庆说道:“那好,现在你们各自挑选人手,吴平和光南到各条船上巡视去,不辞与杨叔叔在小岛各处戒备,以防有乱。手下们尽兴时,我们可得多担待着些。”
四人便各自领人去了,唐秀吉虽然也好赌,但他心眼比较多,远远望见东门庆叫了几个人过去说什么话,便忍住赌兴,过来问讯,东门庆将刚才的决定说了,唐秀吉有些不悦道:“总舶主你怎么不叫上我?”
东门庆笑道:“我也就问问他们的意见,决定与否,得明天和大伙儿商量了再行。又见你正赌得起兴,所以没打扰你。”
唐秀吉哦了一声,道:“那我也带几个人去巡巡。”他便去拉了布拉帕和七八个水手巡船,布拉帕手气正好,不住地埋怨道:“总舶主也太小心了,巡什么船。这会子能有什么事情!”
唐秀吉道:“咱们都是刚入伙的人,又不像周大富李荣久他们那样,和总舶主有什么新交旧情,做什么事最好热心些,宁可多做事,不要没事做!要不然若是哪天被人撂在一边无人理会,那时候再哭就迟了!”
两句话的功夫已到岸边,布拉帕正要答话,忽然发现了什么,叫道:“这岸边的小船好像少了两艘!不会是被海浪冲走了吧?”
唐秀吉一听,警惕起来说:“若是被海浪冲走,那反而没什么!不!也许出事了!快上船!”派了一个人去和东门庆说知,便带了其他水手跳上小船。
布拉帕问:“去哪里?”
唐秀吉望了一下,说:“吴平先去巡他的福冲,崔光南先去巡他的福致隆,我们就先去庆华祥,那南蛮番鬼就禁在那里,丢了别的船不要紧,庆华祥丢不得!”
他还没说完,几个水手已经向庆祥号划去。到了庆祥号旁边,布拉帕指着船尾隐蔽处说:“秀吉你看!那艘丢了的小船在那里!”
唐秀吉拔了刀,嗯了一声说:“一定有古怪!”带了人攀上船去,留守的水手见他们忽然出现,便问出了什么事情。唐秀吉道:“总舶主让我们来巡船。你们可有发现什么异常没?”
那水手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