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冷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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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冷血热- 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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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6月12日,即第一次伯力会议后3个月,《周保中赵尚志给×××(原文如此,应为“王新林”——笔者)的报告信》中说:

中国共产党在东北领导民族解放斗争而经过牺牲流血的代价的(是)什么?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现在处在全中国长期抗战将要进入反攻的第二阶段,而我们东北游击运动的孤立现状并未消除,并且被敌人压逼到极端缩小和极端困难的地步。就是说:中国共产党组织领导东北民族解放斗争曾起过有重大历史的意义。现在是否能继续这一斗争,用什么具体的有力的方法来继续斗争,这是目前须要从根本上解决的问题。我们认为,有必要向中国共产党中央求得直接解决,因此我们向您提出请求:我们想派遣主要干部担负全权代表,经过您方面给以交通旅行的可能。能使我们的代表经过伊尔库茨克转到入中国新疆省,向陕西延安中共中央所在地去。无论用国际普遍交通旅行的办法或特殊办法或政治犯越境犯的办法,只要把我们的代表遣送到中国去就行,这个问题请你用电报通知我们。又我们在您处的时候,请求您代转给中共中央的信和寄往重庆新华日报的信,已经交到了是没有交到,请您答复。

此类文字,在许多文件中都能见到。

在关于召开第二次伯力会议的“指令”中,王新林说将有中共代表参加会议。翘首以盼的与会人员陆续到了,却没有。直到12月16日,苏联方面才正式告知中共代表不能来了。

是这期间有何变故不能来了,还是原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儿?以任弼时为首的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这时不就在莫斯科吗?苏联可以把抗联越境官兵送去新疆,让东北党和抗联的全权代表经苏联取道新疆去延安,不是挺容易吗?还用周保中指点吗?况且苏联在延安驻有观察组,电报联系、转达,不是更方便吗?

有人认为,苏联是想把抗联这支武装掌握在自己手里。

金策不想“过苏联”

蒋泽民老人说:

1936年冬,2军让我和黄延恩去苏联学习。他也是个战士,皮鞋工人出身,离休前是阜新市敬老院院长。还有3个人,一个是东满特委巡视员钟子云,他到莫斯科东方大学学习。另两个是朝鲜族人,一个是向导,那一个不知道什么身份,也不知道去苏联干什么,半道上冻死了。

从珲春过界。走了一个多月,白天睡觉晚上走。带些大麦,用木棒在冰上砸了,让风吹吹,用鬼子那种猪腰子饭盒炒了吃。站大山上看,向导说那边就是苏联了,怎么走也走不到,雪深,没路。边境上有鬼子巡逻队,我们趴雪地里看他们过去了,就往那边走。先听到狗叫,苏联边防军赶着爬犁过来了,我们就都瘫倒了。那爬犁膝盖来高,怎么爬也爬不上去。冻啊饿啊累啊,那人一点儿“囊劲儿”(微弱的力气)也没有了。

把我们送去海参崴。临走给块半个锅盖大的面包,比划着让我们吃一天,叫我们一会儿就造光了,才弄个半饱。进屋有床,还有毛毯,觉得挺好,一看窗户安的铁栅栏,是监狱。两个苏联犯人,一个睡大觉的是喝醉了倒在大街上,一个坐那哭的是打老婆了,都给弄来了。关了一个来月,共产国际说这是我们的人,立刻接去宾馆,洗个澡,换上西服皮鞋皮帽,还有呢子大衣。然后吃饭,有酒有肉,好吃好喝。第二天,每人又给个皮箱,也没什么装的呀,就提着空箱子上火车,后来拎去延安了。

1940年夏“过苏联”的李敏老人,说:

陈绍宾、白厚福领着我们几十个人,过松花江奔宝泉岭,准备进入小兴安岭。刚过江敌人就上来了,打到天黑突围后,继续往西走。到处都有敌人,几乎天天打仗。这天晚上看前面亮晶晶的,这不是水吗?又转回松花江了?杜指导员说这是黑龙江,对面就是苏联。那边就是苏联?我眼前一亮,就使劲朝对岸望呀望。从小就唱《列宁诞生歌》,觉得苏联是那么神秘、神圣、美好,羡慕极了。现在,一江之隔,就恨不能长翅膀飞过去看看。

迷迷糊糊睡着了,让柳明玉推醒了,准备战斗。我刚抓起枪,就见江面上模模糊糊过来一只大船,有人喊快快快,上船。天麻麻亮了,敌人朝我们开枪打炮,船打漏了,陆永久他们用被子堵,被子没了用人堵。船过江心了,敌人不打了,再打就打到苏联了,引发国际事件了。也不用打了,那船要沉了。这工夫从对面冲过来一只苏联炮艇,还有几只木船,我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那船上上。有人落水了,会水的下去救,苏联红军也帮着救人。

一个个落汤鸡似的惊魂未定,苏联红军把我们的枪都拿走了。我们也没在意。“阶级祖国”一家人了,寻思这是帮咱们收起来了呗。上岸了,让我们排队,拿枪看着我们,把我们关进个大空房子里,门口站着哨兵,还有几只大狼狗。大家你瞅瞅我,我看看你,这不是把我们当俘虏了吗?

后来明白,“过苏联”后,必须审查、核实你的身份。我是第一个被带去讯问的。顺序是先战士,后军官,战士中又先问女的,女的中又先问年纪最小的——小孩说真话呀。

在一间不大的办公室,红地板擦得亮晶晶的,一个上尉军官,翻译是个混血儿。问我姓名、年纪,读过几年书,家住何处,父母姓名,兄弟姐妹几个,都干什么。再问什么时候参加的游击队,任过什么职务,你的长官都是谁,在什么地方打过仗,谁领你们打的。

3天后又问过一次,看你前后讲的有没有不一致的地方。然后问我下一步有什么想法,如果让你去学习,穿漂亮衣服,你愿不愿意?我不知道那是让我去当特务。我说我想回去。政治教育讲苏联多么好,唱歌也唱苏联是我们的好朋友,这回过来就被关起来,像对待犯人似的。期望值过高,一下子心就有点儿凉,再说语言也不通,还是回去打鬼子吧。

过界后就被解除武装,哪有共产党缴共产党的呀?你们是不是共产党呀?开头跟苏军讲理,后来有经验了,见到苏联边防军,就自动把枪架在地上,随身携带的东西也交其保管。接下来要洗个澡,把爬满虱子的破烂衣服烧了,换上苏军士兵的旧衣服。然后关在当地驻军或集体农庄的空房子里,有的送进监狱,接受审查。审查时间不等,一般在半个月至一个月之间,也有几个月的。

苏联对过境人员的审查是相当慎重的,唯恐里面混有日本间谍。像第二次伯力会议,2路军、3路军的人都到了,唯独不见1路军的人。有人在珲春对面一边防哨所墙上,见到“金日成到此”五个字,赶紧报告,金日成等人才得以参加会议。

审查也是选人的过程。认为你适合做情报工作,本人又同意,就派去搞武装侦察,或其他秘密工作——留待后叙。

胡真一老人说,西征前整顿部队,老弱病残,女同志怀孕的,有吃奶孩子的,大都留下了。“过苏联”前留下的,主要是老弱病残。像军部副官刘炮,一身好武艺,还有一身病,胃疼腰腿病,都挺重,又五十多岁的人了。抗联胃疼腰腿疼的太多了,轻重而已。再就是“跑毛子”,家里叫“老毛子”祸害过的人,对苏联印象不好,教育多少年也没教育过来,不想去苏联,也留下了。西征前留下的还在队伍里,这回就是离队了。有家不能回的,投亲靠友也不行的,就是自己想办法了。抗战多少年,有功之臣,给点钱,或是什么东西。那时也没多少钱和什么东西了。

老人们都说,“过苏联”后一个最大的不同,就是能睡个安稳觉了。

3路军在朝阳山办教导队,规定学员上课时,也要枪不离身。这回住上房子了,吃上热汤热饭了,就有一种回归人世的感觉。刚过界那人都像饿死鬼似的,怕把胃吃坏了,每人每天400克面包,像陆永久那样的大肚汉,两口就没了,那也算是过上人的日子了。一到晚上,可就折腾开了。听到点什么动静,一些人一扑棱爬起来,伸手就去抓枪,有的还来个就地十八滚。大通铺,人挨人,也滚不动呀。有人滚地下了,一瞅,怎么没“打火堆”呀?再一想,噢,“过苏联”了。

再一个印象很深,也挺鼓舞士气的,凡是送过界的伤员,一般都死不了、残不了。

王明贵老人在回忆录《再次西征》中写道:

这是密营给伤病员腾出来的房子,里面暗得很。一进去,烟呛得喘不出气来,睁不开眼睛。炉中一尺多高的火苗子代替了灯光,好一会儿,才看清楚屋内床铺上躺着那么多人。仔细一看,立刻像有一只大手一把抓住了我的心:零下四十多度的严寒,夺去了好多战士的手、脚、耳、鼻。由于缺乏医疗器材和药物,他们就用灰色的旧绷带缠头,用裹腿裹脚,用破布片包手,伤势和病情正日益恶化,有些人已经奄奄一息了。他们挣扎着坐起来,一瘸一拐地走来,有的伸出了肿得粗粗的茄紫色的手,摸触着我;有的手怕碰,就用两臂抱住了我的胳膊;几个披散着头发的女战士,已经泣不成声了。他们让我坐下,听他们叙说着遭遇。

陈雷老人说,库楚河之战后,我们3支队从黑龙江过界,轻伤员留在一个小镇医院,我们3个重的用汽车送到海兰泡(布拉戈维申斯克),再坐火车到了伯力的远东红旗军陆军医院。我是右腕受伤,子弹打在脉管处,肿得有小腿粗。入院第一件事,把人脱个溜光,除了眉毛外的毛发都剃光,再给你洗个澡。抗联医生做手术,没麻药,几个人按着,杀猪宰羊似的。这回还没动刀呢,不也跟杀猪“秃噜”(刮、刮掉)毛一样吗?伤在手腕,用得着这样大动干戈吗?最受不了的是女护士,干这些像刷锅洗碗似的,咱哪见过这种阵势呀?动手术的是个少校医官,取出弹头,说给你留作纪念吧。我一直挺在意地收留着这颗弹头,“文化大革命”抄家时不知弄哪去了。

1940年3月22日,《于天放关于到达金策处给张寿海А⒅鼙V械男拧分兴担�

由于天放口述及信件的说明,指挥部派天放接替的意旨,金策已洞悉一切了。他表示为了满洲工作的重要性,决不来××(原文如此,为“苏联”——笔者)地,况且身体健康业已恢复,每日能走六七十里,勿需来××地疗治。天放与他郑重地讨论的结果,金策决留东北,进行工作,天放站在工作利益和同志健康无虑的立场上,完全同意金策同志的正确主张。

同年9月15日,在前面曾经引用过的《金策意见书——关于第三路军行动和东北党组织统一领导问题》中,提出“三大任务”。一是紧紧掌握现有武装力量,保存、发展力量,在游击战争中吸收所有反日武装,结成巩固的统一战线,以备最后决战。二是集中精神积极开辟地方工作,使民众斗争与游击运动配合起来,只要是反日的党派、阶级、宗教都联合起来,以备争取局部的或几个地方的武装起义。三是“支持与巩固现有后方据点,并建立新的后方据点,以备长期抗战等等”。

此时已经牺牲的杨靖宇,是不主张“过苏联”的。1路军的失败,表面上看是因了程斌等人的叛变,究其根本还在于“遍地的‘集团部落’”。2路军在吉东处境日益艰难,原因也是如此。北满联军主力不得不西征,也是同样的原因。

1940年1月20日,《东北抗日联军概况》在介绍5军“部队状况”时,说:“该部队仍然是党有利的斗争基础,工作活动的骨干部队,党员占50%以上,战斗员完全是三年以上的老队员。”就是说,5军已经3年未能补充新队员了。

有人认为,如果抗联不撤退到苏联,最后可能没了。

1路军、2路军可能是这样,3路军应该有所不同。

经过两年来的斗争,敌人虽在西荒加强了统治力度,比起南满、吉东还是闲散些。而且,西荒地域辽阔,回旋余地大,一些地区仍未建起“集团部落”。在《金策意见书》中,他就提出“避开旧区”,“突开新区”,“利用今年青纱帐远征到景星区去建立新的根据地”——前面已经说过了。

3路军在西荒也牺牲了许多高级干部,像许亨植、冯治刚、张兰生等等。所属各支队伤亡也很大,一仗伤亡几十人也不鲜见。但是,因为可以接近群众,队员就可以补充,而不至于越打越少,直到打光。自然,衣食问题也比较容易解决。在同时期的文件中,1路军、2路军多的是“生存”、“保存”,3路军则是“保存”,还有“发展”。

一个最明显而简单的事实是,1939年后,1路军、2路军再未打过县城,3路军在西荒攻破3座。

还有,同时期南满、吉东的地方党,或者上队了,或者难以开展工作了,北满却在讷河、肇州建立工委、县委,并给予游击运动强有力的支援。

有老人说,金策是深谋远虑的有主见之人,并非脑瓜一热就我不走了,与东北共存亡了。

又说,南满、吉东的斗争环境太残酷,1路军、2路军“过苏联”是对的,为党、为抗战、为后来的解放战争保存了实力。但是,北满的情况不一样,冯仲云,还有一些人,都认为3路军在西荒可以坚持。1路军、2路军、3路军西征,都有留守部队,既要开辟新区,又不放弃旧区,为什么“过苏联”就得一刀齐呢?

还说,金策是北满省委书记,应该说他的岗位就在北满。他留在北满,这本身不就是一种象征,让老百姓看到点光亮吗?都“过苏联”了,算怎么的?

金策一行10人,是1943年10月底(或11月初),从凤山县东北岔踏上“过苏联”之旅,到达黑龙江边已是1944年了。

1939年10月21日,《金策给高吉良、徐泽民等的信》中,在传达了北满省委和总指挥对12支队的指示后,一向沉稳、持重、不动声色的“老金策”,突然写道:

三路军万岁!北满党万岁!

第54章 抗联教导旅

苏式军训

1942年8月1日,抗联教导旅正式成立。编入苏联远东军序列的教导旅,其正式番号为“苏联远东红旗军步兵独立第88特别旅”,对外番号是8461步兵特别旅。苏军为区别东欧一些国家在苏联组建的国际旅,又称其为中国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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