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一脸沉着，坐在那像是一尊木佛，一动也不动。
“现在还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平息这件事的影响，暴乱是我提出来的，六百多人扛着铁锹，拿着锄头，打得头破血流，见到警察直接就砸，这还不是暴乱是什么，非常时间就该用非常手段，这件事不能闹大，闹大了对青川县的发展大局不利。”毕祥云已经表态，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陈卫东，这个时候，他不得不站起来，只是这话让林凡怎么听怎么别扭。
林凡的目光落在陈卫东身上，陈卫东直视着林凡的目光，脸上淡然的表情不变，他有这个底气说这番话，如果这起事件闹大，首先被问责的肯定是身为县委书记的林凡，这是国内官场的规矩，陈卫东吃准了林凡这次不敢把事件闹大。
“好一个非常时间用非常手段。”林凡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他扫了一圈在座的常委，淡淡地说道，“我希望某些人不要抱侥幸心理，出了事就得有人站出来负责，既然两位书记都表态了，那我在这里也表个态，第一，我希望在座的诸位谨记为人民服务这几个字，这不是空话，也不是套话，给我一个字一个字掰开了揉碎了吃到肚子里去，这第二，事情既然已经出了，那么就要把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赵部长，你对接一下省市媒体，胡部长，你连夜以县委的名义向省委、市委草拟一份文件，说明一下这起事件，不清楚的你和陈书记商量一下，黎书记，公安这边的调查工作要抓紧，明天一早我就要见到详细的资料，毕县长，你代表县委县政斧去一趟出事的乡镇，安抚一下民众的情绪……”
林凡这次实打实地是被陈卫东牵着鼻子走，但他又不得不与陈卫东在暗地达成这种共识，这是影响仕途的事件，无论是林凡还是陈卫东，都很有默契地想把这件事压制下来。
临时常委会后，林凡在赵国志的陪同下去见了那三位记者，这三人确实是中央、省级媒体的记者，甚至西川曰报那位记者还曾是林凡以前的同事，不过这三位记者的曰子似乎不怎么好过，脸上都有淤青，想必是受到了特殊照顾。
“林凡，还真是你啊。”和林凡相熟的那个西川曰报记者叫杨志成，他是跑民生新闻的，前些天他从某个爆料人嘴里得知青川县出现了这种叫做贫民窟的怪现象，他就邀上了两个中央媒体的记者一起过来暗访，他也留了个心眼，地方政斧向来对他这种省级媒体不怎么感冒，有中央媒体这个冤大头在，一般的地方政斧还真不敢为难他们，哪知道青川县并不吃他这一套，刚开始还顺利，后来其他几个地方的人听说了他们的记者身份，蜂拥而至，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最后县公安出面才把他们解救出来。
不过解救出来的杨志成三人待遇并不怎么好，在某些人的授意下，混乱的人群中，这几人都挨了几记黑拳，没少吃苦，后来有心人提示，他们才明白，贫民窟是青川县的禁忌所在，挖出这么大一条新闻，他们倒是很兴奋，不过这让青川县某些人就不满了，这条新闻要爆出去，青川县的四套领导班子恐怕就得瘫痪，虽然受到了不公平对待，但杨志成心里发狠，如果让他出去，他肯定会把这条新闻发出去，即使西川曰报不刊登，他也要向中央媒体发稿。
“老同事受苦了。”林凡向杨志成丢过去一道歉意的目光。
“都伤成这个样子了，还不快把人送医院去。”林凡看着紧紧跟在自己身边的一位公安副局长，一脸怒气道。
“这个……”那位副局长开始犯难，这几个记者是陈卫东点名要严格控制住的。
“什么这这那那的，莫非林书记的话还不管用了？”赵国志脸色一板，冷声道。
“赶紧把人送医院，就说这是我林凡的意思，难不成要让我亲自打电话给黎洪？”林凡一把手的威严放出来，那位副局长咬了咬牙：“放人。”
杨志成看着这位副局长的表情，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他没有说什么，看着杨志成几人，林凡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脑海中隐隐闪过一丝亮光。
这会儿林凡的心思放在那几个被抓的为首者身上，说不定能从他们身上找到突破口。
“是你？”
“是你们？”
第一百九十九章 周洁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林凡摸了摸鼻子，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眼前这几个被关在小黑屋里的年轻男子，这几人身后被他们死死挡住的女人倒是引起了林凡的兴趣。
“怎么会是你？”吊着超大鼻环的年轻人一脸惊惧。
“风大扯呼，赶紧保护大姐大。”另一个看起来憨直的年轻人愣愣地看了林凡半晌，突然一嗓子吼出来，吓得一旁的那位副局长差点掏枪了。
“怎么回事？”五人中唯一的女子看得一头雾水，赵国志是青川县委宣传部部长，女子认识他，能让赵国志亲自陪同，眼前这个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的身份恐怕非比寻常，而且似乎自己这几个满脑子浆糊的小弟和这个年轻人认识。
“大姐大，上次你不是让我们去木棉县吗？我们就碰到他了。”另一个满头黄毛的年轻人冷不防打了个寒战，表情跟死了爹娘一样。
“这是青川县委林书记，林书记，这几个人昨晚闹得最厉害，黎局怀疑他们就是这起事件的幕后策划者。”那位副局长叫孙虎生，这会儿站起来急着向林凡邀功，县公安局一共三位副局长，其他两个都是黎洪的亲信，唯独他不怎么受黎洪的重视，他心中暗想，这次如果能搭上林凡这根线，或许他在县公安局的份量又会不一样。
“孙局，凡事要讲求个证据，黎洪怎么看我不关心，在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一切都只是怀疑，我希望你们公安局能拿出有力的证据，这件事务必要给我彻查到底，不冤枉任何一个人，也不放过任何一个人。”林凡打起了官腔，孙虎生神色一动，他就猜到了这位副局长的想法。
“孙局是县里的老干警，作风严正，工作踏实，兼之经验丰富，能力突出，我建议这次成立专业调查组，由他来全权负责这个事。”赵国志和这孙虎生有私交，这会儿自然不遗余力地替他说话。
林凡盯了赵国志一眼，赵国志猛地打了个激灵，他的意图太明显，林凡早就察觉到，沉思半晌，林凡最终点了点头：“这件事我会给黎书记打招呼，我希望在省委市委过问此事之前，你们公安局能拿出一份让所有人满意的答案。”
“保证坚决遵照林书记的指示。”孙虎生心中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丝毫变化。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解决了孙虎生的事，林凡把注意力转向这四男一女，脸上浮出一丝笑容，“山不转水转，以前的事儿我也就不跟你们追究了，但今天这事儿你们得一五一十地给我道来，否则新帐旧账一起算。”孙虎生让人给林凡搬来椅子，林凡好整以暇地坐下来，这些事儿从某些人嘴里听来极为不靠谱，也只有这些当事人才最清楚，至于真真假假，林凡自信能分辨得开来。
“要杀要剐随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是穿一条裤子，想从我们这里套话，然后来对付我们，我给你说，你找错人了。”林凡居高临下的态度让憨直年轻人脸色涨得通红，他直起瘦长的脖子，把心一横，说道。
“老大，你别听他的，这人我们在木棉县见过，一个车里坐了五个女的，这些当官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也不例外，我们不要上他的当。”一直没开口的年轻人双眼冒火地死盯着林凡，似乎与林凡有不共戴天之仇。
“林书记。”赵国志在林凡耳边耳语了几句，林凡神色讶然，随即点了点头。
“老孙，你再去找个房间，顺便把那女的带过来，我单独问她几句。”林凡没有理那几个叫嚣个没完的年轻人，赵国志向他提供了一个重大的信息，林凡略一沉思，他似乎看到了一条可行的路，脑子飞速转动，计划呼之欲出。
孙虎生特意把林凡安排在他的办公室，至于这几人聊什么事，就不是他能关心的了，他在林凡心中初步建立起了极好的印象，走出房间，他唯一做的事就是让人守在门口，算是替林凡把风。
“周洁，让赵叔叔看看，我都有两年多没看到你了吧。”赵国志声音怪异，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赵叔叔。”
此前的房间有些阴暗，再加上那几人故意遮挡，林凡没能注意到周洁的模样，孙虎生的办公室很明亮，第一眼，林凡心中就涌起一股惊艳的感觉，无暇的五官，清澈的眼神，修长的身段，配合着清冷而忧郁的表情，这足以秒杀很多成熟的大叔级人物，尤其这周洁还长了一张娃娃脸，无论从哪一面看去都是当之无愧的大美女，不过身上的衣衫却不怎么好看，上身套着出奇大的宽松白色毛衣，有些地方甚至脱线了，下身则是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膝盖上破开两个大洞，露出白皙的膝盖，踩着一双白色的帆布鞋。
这当然不是一种风度，晚秋季节，寒意阵阵，不过这女人很爱干净，皮肤很白皙，鞋子很干净，刚才跟过来的时候特意去洗手间梳洗了一番，脸颊冻得通红，好在办公室里有空调。
“老赵，你们认识？”林凡是真的被惊讶到了，周洁的形象让她联想到一些四处流浪的女人，赵国志西装革履，头发乌黑光亮，给人一种很干练的感觉，相比而言，这周洁像是贫家子女，看赵国志那一脸的怜爱之色，这周洁只怕和他关系不浅。
“还记得那位姓钱的副县长吗？就是向市委建言整治贫民窟的那位，他是我的堂兄，周洁是他唯一的女儿。”赵国志别过脸去，声音有难掩的压抑，林凡一愣，一个姓周，一个姓钱，赵国志似乎猜到了林凡的疑惑，紧跟着解释道，“周洁是随母姓。”
“这是新来的县委书记林凡，小洁，有什么话你都可以和他说，林书记和其他人不一样。”赵国志不知开如何开口，犹豫了半晌，点开了林凡的身份。
“哦。”周洁面无表情，淡淡地回了一句。
赵国志心中苦笑，两年前的事儿让他对周洁一直都有愧意。
两年前，她的父亲钱祥云力主清理青川县发展的遗留问题，尤其是贫民窟，钱祥云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决，而当时那位杨书记也还在任上，但陈卫东已经完全掌控了整个常委会，钱祥云的想法与陈卫东大相径庭，甚至相悖，钱祥云根本就不是常委，他三番五次的提案在常委会上都没有通过，不死心的钱祥云甚至挨个挨个找上各大常委，但在陈卫东的强势下，连杨书记都当起了缩头乌龟，更何况其他人。
万般无奈之下，最后钱祥云找上了时任宣传部部长的赵国志，希望赵国志能站出来，但当时赵国志顾及到自己的前程，虽然没有当面拒绝，赵国志是直接闭门不见，钱祥云一度心如死灰，青川县在陈卫东的经营下像是铁桶一般，他还没有强大到能撬开的地步，最后，钱祥云决定向市委反应青川县存在的各种问题，寄希望于市委出面，可是还没等他把提案送到市委，一群如狼似虎的人就砸开了他的门，钱祥云和他的妻子被打成重伤，提案被人付之一炬，周洁的母亲在送往医院的途中重伤不治，好好的一个家庭就这么毁了。
当时为了避开钱祥云，赵国志随着毕祥云外出考察，等他回来的时候，钱祥云因经济问题被捕入狱，五天之后，一出躲猫猫不慎跌入水井的消息成为一时的笑谈，而这人就是钱祥云，钱家彻底毁了，据说当时闯进钱祥云家的是青川县本土的黑势力，甚至有人传言，这黑势力是陈卫东一手指使的，钱家的落败，周洁也不知所踪，直到几个月前，他才知道周洁竟然住在所谓的贫民窟，这次虽然被抓，但在赵国志的周旋下，周洁反倒没有吃多少苦。
赵国志的讲述让林凡动容，反观周洁，表情丝毫不变，仿佛说的是跟她毫无关系的人。
林凡沉默下来，他还在消化赵国志的话，两年前副县长躲猫猫身亡的新闻他也看过，当初就只是当做一个消化，媒体原本就是真真假假各一半，有些新闻看起来很真，但经不起推敲，所以这两年时间，媒体的公信力也越来越低，网络媒体大有后来居上的态势，与媒体公信力下降不无关系。
“贫民窟已经是阻碍青川县发展大局的毒瘤，这些历史遗留问题也该拉出来晒晒了。”半晌，林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确实是有感而发，国内的政策和制度每一年都在发生着变化，逐渐松弛的政策下，一些以前不敢做，甚至不敢谈论的事情现在也可以拿来谈一谈了。
“天下乌鸦一般黑，一群软脚虾，没人敢站出来，赵叔叔不也是这样吗？”一直不肯说话的周洁开口了，声音很清冷，这个女人眼睛里有一股让林凡都觉得汗颜的倔强。
“小洁，以前的事就别提了，我们就事论事，林书记有他的考虑和打算，你想一想，就凭你们几个人岂不是添乱吗？你别忘了你爸爸就是栽在这件事上的。”赵国志心中一急，话脱口而出，出口时，他才意识到不对。
“我至少认为我爸爸还是个人，也是一个好官。”周洁冷冷的目光死盯着赵国志，那里面没有丝毫的感情，家庭的剧变早就让她心如死灰，这股恨意生生折磨了她两年，每当想起她父母，她就会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即使身处在贫民窟，她也无时无刻不想着扳倒陈卫东，结果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内，蚍蜉撼大树。
“林书记，有新情况。”孙虎生匆匆敲开办公室大门。
第两百章 黑势力
“老赵，你安排周洁去休息，我不希望这件事有第三个人知道。”林凡快要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回头叮嘱了赵国志一句，周洁的遭遇虽然让林凡很同情，但政治上的斗争本就残酷，当初钱祥云力主破旧的初衷暂且不管，一旦惊动了市委，那么陈卫东的结局可想而知，在钱祥云与陈卫东的较量中，钱祥云惨败，周洁只能说是一宗政治斗争失败的牺牲品，从古至今，这样的人多不胜数，其遭遇比她惨的人也不在少数。
坐在这个位置上，林凡不得不为自己考虑，他不想这么早就和陈卫东撕破了脸皮，现在他在县委处在下风，和陈卫东正面对上，赢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