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这里是总理病房,我是杨少尉……特鲁里兹准尉吗?”
“杨少尉,你要作好心理准备啊!”
听筒里的声音比她想象中还要急促。
“有什么急事准尉只管报告就对了!”
诺薇卡提高了音调喊道。
“昨晚午夜,在离拘留所不远的后山发生了一件事……听说菲利克斯越狱逃跑,钟参谋长的副官方克文中校带着两个士兵追到了后山的一座秃崖上。不知道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菲利克斯身上居然暗藏从帝国带来的气体炸弹杰服粒子……秃崖上就此发生了爆炸事件,在场的四个人连同一架飞机都……”
“你说什么?菲利克斯他……死了吗?”
“杰服粒子的威力非比寻常,你一定清楚吧……”
电话陡然挂上了,诺薇卡顿觉浑身瘫软,像一滩稀泥似的坐在了地上。一切,都是他的命运安排吗?亚力克离开了海尼森,已经令她不舍,自己为什么就不坚持推着菲利克斯同他一起离开呢?如果他早早离开,也不会发生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悲剧。或许,自己获得珍贵的友情,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钟泰来坐在沙发上,嘴里仍旧叼着香烟。重复这样的动作,在见过新副官以后,他已经持续很久了。面对着镜子里的影像,他不时喃喃的翕动那爬满了烟黄的嘴唇。
新副官名叫阿尔耐德。佛雷森,是前任副官方克文手下的一名少校。因最近表现比较突出,钟泰来才特意选中了他,并上报他的资料,将他晋升为中校。佛雷森是个棕色头发的魁梧汉子,与方克文同样是三十七岁,据钟泰来所知,此人与方克文是一对面和心不和的暗地冤家。
“阁下,您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怎么……”
佛雷森此刻就站在钟泰来身边,对于上级的沉默不语感到迷惑。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根烟了。”
钟泰来这才抬起头来,一面将烟头丢进了大理石的烟灰缸。
“其实我并不爱抽烟,所有的烟都是方克文曾经送的,我又转送了许多给别人。最后只剩下一盒,我看了觉得可惜,才想着要两天之内抽完它的。”
“阁下的话,我不太明白,您是说方克文中校他……”
“他现在已经升职为上校了,而我却可能被降职。”
钟泰来轻轻将左手放进衣袋里,眯起眼睛。
“不过很幸运,后山的事情发生了,我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难道……阁下早就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佛雷森不由大吃一惊。
“在十几年前,方克文的确是我的得力助手,不过现在他那一套已经不适用了。即便我加快一步送他上路,他也迟早会被历史的进步所淘汰。”
钟泰来平静的说着话,却字字如针。
“杨元帅坟墓遭袭的恐怖事件,既然从菲利克斯身上查不出线索,也就只能放弃。至于方克文的死,那是他自己找的,怨不得任何人。我并没有表明态度,他却胡乱开枪引爆了杰服粒子,一切是否都是注定的呢?”
“可是阁下,银河帝国元帅瓦列正往海尼森而来,菲利克斯是帝国的人,现在他被炸得尸骨无存,我们可怎么向帝国交代?”
“这我自有办法。”
钟泰来嘴角一扬,重新低下头去。
“你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如果不想步方克文的后尘,就少说话多做事,先出去吧。”
佛雷森心中畏惧,终于战战兢兢的走了出去。
“诺文斯卡娅。杨少尉,此刻你一定非常不安吧?是不是想再来找我喝杯茶呢?”
缓步走到镜子前面,钟泰来笑着端起了红茶杯。
“你即便是和我玩游戏,也应该适度,不是吗?雏鸟的羽毛尚未长齐,当然比不过老鹰,你仍旧喜欢喝甜蜜的红茶,却尝不出苦茶的美味……”
天幕悄悄暗淡了下来,下雨的夜,哗哗的雨声淹没了雷鸣,只是盼望着次日清晨,又是一个晴天。
第十一章 惊变的序幕(上)
没有星光,也没有月色。不知多久以前,安妮罗杰还坐在宁静舒适的卧室里,透过明亮的窗户,欣赏满园火红的蔷薇,此刻从昏睡中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是一个充满着怪异的地方。她惊讶的环顾四周,周围所有的家具竟都有着莫名的熟悉感觉。只是,这感觉不到冬之凉意的房间里没有窗户,她并不能得知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夫人,你醒了吗?”
从门口走进一个像是侍从打扮的女人,为她送上一盘各式各样的点心。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安妮罗杰疑惑不解。看那女人的穿着打扮,自己同样觉得似曾相识,却怎么也记不清楚在哪里见过。
“安妮罗杰夫人,她不过是个低贱的仆人,什么都不知道,还是让我亲自来为你解答吧。”
门外的黑暗里,走来一个男子的身影。就在这一刻,那侍女像是非常害怕似的,立刻畏缩着退了出去。
进来的男人个子不高,穿着一身黑黄相间的长大衣,一层透着神秘的青纱,遮掩了大半张脸庞,只有一双闪烁着古怪光芒的眼睛露在外面。安妮罗杰不禁感到害怕,此刻在她面前的奇怪男子,说是活生生的人,却反而更像魔鬼。刚才他走进来的时候,几乎完全听不到脚步声。听他说话的声音,顶多不过是二十几岁的青年人,然而那声调却阴沉得可怕,就是真正的鬼魅在他面前,似乎也要被震慑。
“很抱歉,我不能称你为大公妃殿下,那是新帝国给你的封号,我叫着不自然。我认为还是称呼你为格里华德伯爵夫人来得更习惯,我们很久不见了啊。”
“你到底是谁?”
安妮罗杰更加惊愕,听此人的语气,显然是认识自己的,并且非常清楚自己从前的身份。
那男子没有回答她的话,只伸出右手,揭开了脸上的面纱。那是一张与他年龄完全不符合的清癯面容,或许是风霜的摧残,将他本来应该拥有的青春气息完全折腾殆尽。左脸上三道深黑色的伤痕,留下了永远抹不去的丑陋印迹,仿佛可以从那些疤痕里直接看到颧骨的不规则形状。
“难道……你是……艾……”
看到那恐怖的脸,安妮罗杰反而不再害怕了,更多却的是愣。尽管那张年轻骄纵的脸已经面目全非,她仍旧依稀记起了十几年前那个七岁男孩面容的轮廓。
“夫人总算还会记得我。”
他重新拉起了面纱。
“或许,所有的人都以为我早已经死了,却怎么也想不到,将你从皇宫里绑架出来的人会是我指使的。不久前被选到宫里给夫人做女仆的索菲亚,也是我安排的。没有她帮忙时刻报告宫里的情况,我们的人也不会那么轻易就知道你住所的具体位置,从而用挖地道的方式,神不知鬼不觉的带你来这儿了。”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抓我来又有什么目的?”
“放心,这里还是费沙境内,不过是一个地下室,离皇宫说远不近,说近也不远。我对你说不上怨恨,我恨的只是你弟弟莱因哈特,抓你来也只是想让罗严克拉姆的新帝国陷入一片惶恐中而已。本来我们已经得知了亚历山大失踪的消息,原想在他离开皇宫之时就暗杀了那小子,但在费沙境内找不到他。于是,我选择了走一步新棋,那就是利用你的失踪来引起帝国的动乱。”
“你想得真简单,希尔德皇太后一定加强了所有的护卫,只要他们还在一天,苟延残喘的反动势力就休想阴谋得逞!”
“既然是阴谋,那可就没那么容易查出来。莱因哈特当年篡夺皇位,难道就不是靠阴谋登上宝座的?这十多年来,我到处流浪,遭受过种种非人的痛苦,本来已经快要失去了自信,想干脆一死了之,却非常幸运在一个新的星球——圣玛赫巴遇到一位旧部。在那里,我们召集了民众,成立了一个秘密的临时政府。因为流落到那里的人,有大部分都是从前高登巴姆王朝被贬或被杀的官员后代。另外,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索菲亚已经被我的手下灭口了。新帝国那些愚蠢的人,必定会认为当年的地球教还存在着余孽,怎么也不会联想到事情的真相。”
“想不到过了这么久,旧帝国的余部仍旧没有肃清,难道……不论是任何受到人民拥护的国家,都还是会有人要起来反抗吗?”
安妮罗杰低垂着头,面对眼前的男子,她只是为对方感到无奈和可怜。
“新帝国早就是人心所向,为什么你还要想着复辟呢?难道仅仅因为权力,就会让你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一个人经历过太多的事,总是会变的,何况我经历的并不只是太多的事,而是太多的苦难。”
男子左脸上的肌肉猛然抽动了几下。
“正因为和新帝国正面交锋的机会还没来到,所以我必须借助巴拉特自治领中旧同盟的力量。莱因哈特夺走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我要他赔上十倍,代价就是罗严克拉姆王朝的覆灭!”
奥丁……静夜里的国务外事办公室,米达麦亚没有心思入眠,只是出神的凝视着写字台上的相框。
那是二十年前的老式照片,也是他和罗严塔尔还是上将的时候,在“人狼”和“托利斯坦”两艘旗舰中间照的合影。两人那时都正值英武的壮年,“疾风之狼”笑得很灿烂,右手还不自觉的挠上蜂蜜色的头发,显得有点傻气;罗严塔尔元帅却只是微笑,“金银妖瞳”中带了点自嘲的神色,还有一片凉影,一种深沉且带有锋芒的独特魅力——是傲然和自信,毫无面对女人时的冷漠颓废。
“我说米达麦亚元帅,你这么晚都不休息,原来又是在想罗严塔尔那家伙啊。”
毕典菲尔特的声音忽然响在耳畔,原来他已经叫了好几声。米达麦亚沉思得将醉,竟然完全没有发觉他已经来到。
“陛下已经睡了吗?”
米达麦亚发现毕典菲尔特并没有穿军服,而是将大衣披在睡衣上,嘴里好像还吃着什么药。
“已经睡了,好容易才看着他睡着的,他说想念菲利克斯和母后还有姑姑,我简直都不敢多嘴。”
毕典菲尔特苦恼的用右手支起腮。
“皇太后也真是的,偏偏在这时候不让我们俩回费沙去,我还真怕我有一天急了就对陛下说‘大公妃殿下被人绑架’这样的话了。”
第十一章 惊变的序幕(中)
“皇太后自然有她的意思,我们不用太担心费沙,先照顾好陛下就行了。不过你这个火爆脾气,能忍到现在还没有说话漏嘴,已经算得上奇迹了。”
米达麦亚笑道。
“对了,你怎么在吃药呢?照顾陛下居然把我们身体最好的毕典菲尔特元帅也弄得感冒了?”
“我很快就要迈入半百的老年时代了,身体怎么能跟从前比?再说照顾孩子那档子事情,你也知道很费神,不是吗?”
毕典菲尔特也笑着回应。
“瞧瞧咱们克斯拉老兄,以前挺通情达理的一个人不是吗?现在怎么样?我和他吵的架还不够多吗?说穿了还不是因为他们夫妻年龄相差太悬殊,结果十六年都没有孩子,这就是没有孩子的老人心理变态的悲哀。你倒是我们七个人中间最幸福的,老婆温柔,儿女又乖巧。像我这三大五粗的汉子,天生对女人不感兴趣,不过倒挺想要个孩子的。”
“克斯拉元帅比我这个当爸爸的还疼爱蜜雪儿,当年我就想把女儿过继给他家,他却怎么也不答应,还说什么蜜雪儿命贵。至于你嘛,知道你疼亚力克陛下,可惜人家是皇帝的命,跟你没有缘分。喜欢孩子又不想结婚的话,自己学着海尼森那边的人去军校领养一个吧。只要你疼他,只要他懂事,就算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又有什么不好?”
“也是啊。”
毕典菲尔特想了想说。
“菲利克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脾气也倔强了一点,但是他对你和你夫人都挺孝顺,对陛下也热忱得没话说。要是他亲生爸爸带着他,恐怕就惨了,罗严塔尔那家伙不知道会教儿子什么不良的东西呢。”
“拜托,罗严塔尔可没你说的那么逊。”
米达麦亚取出一方纸巾,轻轻擦拭着相框。
“等菲利克斯再长大一点,当上一名真正的将军以后,我就会亲自告诉他,其实我带他去拜祭过的那一位,才是他的亲生父亲。”
“天,你真的打算告诉他罗严塔尔才是他爸爸?”
毕典菲尔特傻了眼。
“你是失忆还是发高烧了?当年罗严塔尔是怎么死的,难道你都不记得了?如果菲利克斯那孩子深明大义倒也罢了,但是你又如何保证他知道真相后会怎么样?或许,他会从此恨你一辈子,劝你还是守口如瓶比较好。”
“两位元帅,请问可以进来吗?”
门外忽然响起了一名士兵的声音。
“刚才收到瓦列元帅从海尼森发过来的急电。”
“拿给我看吧。”
米达麦亚让士兵进来,接过电报以后,便让他先走了。然而,当他看到电报的内容时,竟猛然呆住了。刚才还是温暖如春的笑容,此刻却立即笼上了一层阴云。
“米达麦亚,你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毕典菲尔特急迫的追问他。
“瓦列的电报上,到底都说了些什么?你倒是快点告诉我呀!”
“菲利克斯……我的儿子……”
米达麦亚全身颤抖着,再也没有了力气,一头伏倒在办公桌前。毕典菲尔特紧张的夺过电报,只见上面写着一串滴血的文字:
“据传闻,菲利克斯参与杨墓破坏之恐怖事件,被当地拘留。然试图逃狱,终在一山崖顶发射气体炸弹,与海尼森之三名追捕者同归于尽。”
一片紫色的郁金香花瓣,从希尔德指尖悄悄滑下,无声的落在喷泉池的水面上,轻得只激起了一圈水波。曾经以为,她和他永远不会分开,她会安心的住在后宫,等他上完朝,去微笑着迎接,亲自为他准备最甜蜜的丰盛晚餐。多么希望在疲倦时和他依靠,在胜利时与他拥抱,然而,神却并没有给她永远。或许,他走得并不安心吧。战斗、政治和权力之争,儿子并没有替他延续下去,反而是自己,为保护儿子成长在幸福之中,而为其扛了下来。那些无形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折磨着她的精力,对于痛苦,她似乎已经麻木了,此刻剩下的只是对自己的谴责。
“皇太后陛下,国务尚书米达麦亚元帅刚刚从奥丁回来了,请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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