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典波罗元帅吗?我跟他只有过一个照面,并没有说过话,但这位元帅是杨威利当年的首席副将,我是知道的。尽管他并不像杨威利的名气那样大,但说到实战,毕典菲尔特当年可是吃够了他的亏。那时他充当着将杨威利命令执行的角色,是一个更擅长实战的将领。可我们的情报打听到一些事情,说是他已经调到巴拉特舰队后勤部,应该失去了舰队指挥权才对。”
“如果不是他的话,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能和敏兹元帅相提并论的指挥官。”
“难不成杨威利真的复活了?”
杨威利复活?看着缪拉低下头去,默默不语,菲利克斯却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诺薇卡。但他也是半信半疑,因为出征前传来的消息,说是诺薇卡已经死了,才让亚力克最终决定了应战。而转念一想,即使诺薇卡并没有死,以她的军衔,绝对不可能自己带领舰队来攻打要塞。尽管自己也没见她真正打过仗,可照缪拉所说,那种精明的战略,那种奇特的战术,果真像是传说中的英雄杨威利再现。难道真是诺薇卡?她根本就没有死?
“菲利克斯,你在想什么?”
缪拉的话打断了少年的思潮,菲利克斯抬头对元帅说了声抱歉。
“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我的确想到了一些事,但我的猜测并没有根据。”
菲利克斯说了一半,又考虑了片刻。
“那个夺取要塞的人可能是诺薇卡。”
“你是说杨威利的女儿?”
缪拉听罢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个女孩子不是已经死于意外了吗?就算她没死,但她的军衔根本不足以带领一个舰队。还有,即便她是杨威利的女儿,但毕竟是个小女孩。她从来就没有真正打过一场仗,即使演习成绩再优秀,可一个小姑娘怎么能用到这种老谋深算的办法?”
“这也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诺薇卡的确十分聪明,就像我第一次去海尼森时,她帮了我好几次忙一样。我知道我这么说,您可能不会相信,但有时候直觉也很准不是吗?诺薇卡虽然年轻,可她身上流的毕竟是杨元帅的血。您想想看,她可以在十岁就破格入伍,这是银河联邦的军事史上破天荒的事情。既然这种不可思议的事都可以发生在她身上,那么她利用谋略夺取伊谢尔伦要塞也有可能。如您所说,卡尔并没有向您说出敌军的指挥官是谁,像他那样要面子的人,一定是输给了很伤他面子的人,才会连元帅也隐瞒。等到您回费沙之后问过卡尔,一切就都会真相大白了吧。”
第四十七章 挽弓,离弦之前(中)
诺文斯卡娅。杨吗?缪拉心中荡涤着疑惑和不安的涟漪,即使自己不愿相信菲利克斯所说,但少年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认真,绝对不是在说笑。杨威利的女儿若并未死亡,那为何帝国会收到那样的情报?难道这本身就是一封假情报,是故意要激怒亚历山大皇帝应战的另一封挑战书吗?如果自己的猜测属实,则从一开始,帝国就完全中了巴拉特政府的圈套。来攻击要塞的人,战略战术是可怕的,而更可怕的是那个最初就开始制造事端的人。巴拉特政府里竟然会隐藏着如此可怕的人物,可以完全利用到皇帝的弱点来挑起战争,对帝国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更多的疑点,不断在缪拉心底滋生,可是要挽回局面已经太迟了。战争,本就像一场特大的洪水,因为雨的沉积,很容易便出现暴涨。然而,想要把暴涨的洪水拦截,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要治理战争这种特殊的洪水,需要的不是别的,而是军人们的血。也许,长期以来令帝国人看不起的巴拉特人群中,从很早以前就躲藏着一头爱好嗜血的野兽,只是那表面披着的华丽羊皮遮盖了狼子野心。
坐在伊谢尔伦要塞总指挥室里,诺薇卡不时打量着室内的一切,仿佛有一股非常熟悉的感觉。大概是因为这里是父亲和母亲曾经工作过的地方,让她自然而然觉得贴心。邋邋伊谢尔伦要塞被夺取的事,回去的卡尔到底有没有报告给缪拉呢?培林元帅和三支舰队的官兵们有没有脱险?由于巴格达胥去了情报中心还未回来,她也不知道情况,只是不自觉想起惠比斯底的战役。其实她最大的希望是亚力克能够因为要塞失守一事,撤消他收回巴拉特自治权的旨意。
“诺薇卡,我可以进来吗?”
门口传来奥斯汀的声音。
“都已经这么晚,大家也都睡下了,你怎么还没休息?”
诺薇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请他进来坐下。
“我本来的确也准备休息的,但看到总指挥室里还亮着灯,所以就来了。诺薇卡,你问我的话,也是我问你的。”
奥斯汀从身后拿出一瓶烧酒,就着诺薇卡给他的杯子,倒上一满杯,端到嘴边呷了一口。
“你好像是专程来我这里喝酒的一样,不过很可惜,我只会喝白兰地,这里却没有。”
诺薇卡笑着倒上一杯白开水,学着奥斯汀的样子,放到唇边喝了一口。
“喝酒是我一直的习惯,你也知道我从八岁开始就会喝这种烧酒了。我是个粗人,连我爸爸也觉得我像个怪胎,没遗传到他的艺术细胞,但好像真的很适合当军人。”
“在那场肉搏战里,你也是第一次面临实战,难道都没有觉得杀了人之后,心里会很难受吗?”
“难受?也许之前有那么一点点吧。但战斗就是战斗,只要是在战场上,就有人会死,根本不足为奇。”
“什么叫你这种人?你觉得自己生就是杀人的命吗?”
诺薇卡凝视着奥斯汀的眼睛,也猜测着他的内心。
奥斯汀放下酒杯,冲着她笑了一笑。“小时候的你不是也憧憬着战斗,甚至那种欲望比我还强烈吗?所以你选择了成为军人,我也选择了成为军人。现在你竟然会问我这种问题,我该如何回答你呢?或许我也应该问自己,我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命?从小到大,我都活得很简单,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只是把你的爱好当作自己的爱好而已。因为你必须赢得这场仗,所以我会带领蔷薇骑士们,照你的命令和敌军展开肉搏战;因为你需要我的帮助,所以不管死多少人,我也根本不会去思考别的东西;因为你是军人,也极有可能是杨舰队未来的领导者,所以我也会不断的努力,让自己可以成为你手下最锋利的剑。”
他是喝醉了吗?奥斯汀热烈而微醺的眼神,让诺薇卡心头一震。她不由得开始自责,回想着童年时光,这个男孩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以她的爱好为爱好的?他竟然会为她做到了这种事——这种连杀人都不会去思考是否流血的事?她责备着童年时自己的任性,同样在心底深深谴责着如今的自己。
“像我这样任性的人,不值得你为我那样……这次战斗之前的我,的确还在憧憬着战斗,想象着那种胜利的成就感。可是当这场战斗真正胜利了之后,我却一点也没有成就感。爸爸为何不喜欢做军人,我好像体会到了。当年帝国的坎普一级上将死于他手,爸爸心里一定比我更难受,像他那样一个可以下令让敌人逃跑的人,怎么可能不为因自己而死的人感到心痛?如今,坎普兄弟被我俘虏,我亲眼看到了他们对爸爸和杨舰队的仇恨,我除了对他们说抱歉,什么都做不到。军人和军人之间,尤其是名将,到底要因为战争结下多少仇恨呢?”
“可你有办法回头吗?伊谢尔伦已经被我们夺下,亚历山大皇帝的性格你应该比我清楚得多。他战和不战的最小比例也很可能是六比四,专制和民主共存的可能性本来就很小,不是吗?”
奥斯汀上前握住诺薇卡的双手,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诺薇卡不再烦恼,唯有借着双手的温度来为她受冻的心取暖。
“听我爸爸说,尤里安哥哥在少年时期也憧憬着军人的生活,杨元帅去世之后,他做了伊谢尔伦共和政府的舰队总司令。后来换回和平,他立志做一名历史学家,不再做军人,但为什么在巴拉特共和政府成立后,他还是坐上了统合作战部的重要位置?虽然尤里安哥哥是比我聪明万倍的人,但我觉得他继续做军人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他也有想要守护的人。而最好的守护方法,就是牺牲他自己的幸福,来尽力的让世界维持和平,他所想守护的人也就会过得快乐。”
“12月1日,星期一,伊谢尔伦的凌晨
守护自己重要的人吗?在什么时候,菲利克斯也说过这样的话?同样意义的语言从奥斯汀的口中道出,还真是令人感到意外。军人,或许真有着不同种类的思想,有人是为了刺激,有人是为了成名,也有人是为了守护自己重要的东西。
在爸爸的传记里,哥哥曾这样写道:战争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和平。我想应该再加一句:和平则是为了给自己重要的人创造快乐。这句话说起来比什么都容易,但要做到却实在太难,因为要在战争中避免流血,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我所思考的,或许准确来说,应该是如何把战争中伤亡减少到最低。
但是,在以这种方式守护所谓民主共和的时候,我真正害怕的,不是民主党政府的刁难,亦非被帝国军打败。惠比斯底一役,菲利克斯是否也在某一艘战舰上为他的国家、为他重要的人而战斗呢?若他真参加了战斗的话,我心中的苦跟他相比,到底谁更苦一些?菲利克斯,我知道你一直在为亚力克而战,并注定要为亚力克而战,但不论亚力克对错,你也会为他战斗到底吗?或许就像奥斯汀所说的那样,世界上就有那样的人,只是为了某个人或某些人,就足够他奉献一生。
——诺薇卡记”
“小杨提督,参谋长回来了!”
随着叶莲娜在门外的喊声,伏在桌子前打瞌睡的诺薇卡被叫醒过来。就在她抬头的一瞬间,巴格达胥已经坐在了她对面的椅子上。而在她面前摆放的,是小胡子中将为她带回的早餐——鸡肉汉堡和酸奶,餐盘下面则放着文件。
“抱歉,中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诺薇卡揉揉朦胧的睡眼,似乎还觉得是半夜。
“现在的时间是早上九点,我的指挥官。”
巴格达胥冲她一笑,嘴边的两撇小胡子也跟着翘了两下。
“什么?已经是上午了?”
诺薇卡惊得从椅子上猛的站了起来,才想起昨天夜里和奥斯汀喝酒,在奥斯汀走后,她半醉半醒的写了凌晨的日记。然而在写完日记之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原来竟然已经睡着,醒来之后却到了第二天上午。
“我本来是要等您回来,可是到了凌晨一点都还没有等到您。”
“那时候你大概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了吧,我打过电话,可是一直没人接。”
“真的吗?那的确是很抱歉,我现在就看文件,可以吗?”
“少跟我客气,我讨厌这种态度,你先把早餐吃了再说。”
巴格达胥将餐盘推到少女面前,无奈的摊了摊双手。他心中暗想,这个丫头也真够傻的,居然会等他的报告等到凌晨,耽误自己休息的时间。早餐送来了,还故意把文件压在盘子底下,诺薇卡却好像没看见吃的一样,只看见了下面的文件。这样的指挥官,还真是令他有些伤脑筋。
第四十七章 挽弓,离弦之前(下)
“对了,帝国那边有消息了吗?”
诺薇卡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向巴格达胥询问。
“他们已经撤军回费沙了,不过培林提督的舰队就……”
“那位老将军没事吧?”
“他没事,但第七舰队全灭,第三舰队重创,只有第九舰队还算幸运。如果不是我们夺取要塞的消息传到敌人耳朵里,恐怕连培林提督也难逃死神的魔掌吧,他应该向我们鞠躬道谢才对,结果只发了一封感谢信过来。”
诺薇卡并没有在意巴格达胥的调侃,只是听到帝国军返回费沙的消息后,脸上的表情平静了许多。
“海尼森也发来了电报,出人意料,李德那家伙居然亲自致信在夸你,说什么是杨准将挽救了巴拉特。”
巴格达胥乜斜着眼睛,话中仿佛带了点讽刺的味道。
“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是我带领临时舰队的?李德是一开始就在打着如意算盘吗?先到处跟人散播说我死了,好挑起亚力克的怒火,逼迫帝国应战。现在可好,我们阴差阳错的夺取了伊谢尔伦,反倒是帮了他的忙。”
“李德那老小子,想不到还挺阴险的,连我也把他估计得太简单了。”
巴格达胥摸摸小胡子,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统合作战部有没有让我回海尼森的指示呢?”
“当然没有了,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的临时舰队夺取了伊谢尔伦,等于将巴拉特的领土扩大了一倍,现在海尼森有尤里安,我军就等于有了两大优势。李德看准了这种情况,可以让亚历山大受制,怎么可能让我们回去?”
“如果不是因为妈妈和哥哥都在海尼森,爸爸也葬在那里,我死都不会打这场仗。”
“小姑娘,让我这个老人家给你指两条路吧。一条路,是继续为民主共和而战,就像你爸爸那样,做个实实在在的英雄。”
“那还有一条呢?”
巴格达胥诡秘的一笑,凑到诺薇卡耳边低声说。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认为你和亚历山大谁比较强?”
“您在开玩笑吧?”
诺薇卡根本不太在意他的话。
“亚力克是莱因哈特唯一的儿子,除了有战斗的天赋,也有他作为皇帝的威严。即使我能够在战术上击败他,可在气势上我占不到优势。”
“在战术上可以击败那个小皇帝,也就够了。诺薇卡,巴拉特和民主共和制的存活,其实就在你的掌握之中。不错,亚历山大是莱因哈特的儿子,可是令莱因哈特最伤脑筋的人,却是你的父亲杨威利。你和亚历山大两人都是继承父亲遗志的人,所以只有你才能克制那个小皇帝。”
“我还是不懂,就算我们两人的父亲是宿敌,也不等于我就一定可以让亚力克伤脑筋啊。况且,巴拉特比起银河帝国,不论是从领土或是从军事实力上看,我们都处于劣势。”
“所以说要保住巴拉特,就要跟李德合作,还要想办法让银河帝国领土边缘的行星都变成我们的领土。”
“您的意思是,我们要表面上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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