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人用的料都是以次代强,然后再克扣一部份,再贪污一部份,连匠人的口粮俸禄也贪污,最后在审查时敷衍了事,这样的兵器,纵使一开始仿制的很好,实际上的功能也是太差了。
不过惟功却是知道,无论如何,大势是不会变的。
如果他就要改变大明的一部份,冷兵器就够了……他的武学和身边的人,论武学已经攀上了这个时代的高峰。
路过蓟镇时,南军著名的武力值超高的将领骆尚志,是一个武学高手,能使八十八斤的重铁戟,能举八百斤以上的石锁,人称“骆千斤”,但是佟士禄和他较武时,不落下风。
真打起来,惟功肯定能击败此人,佟士禄缺乏一些经验,再过几年,骆尚志肯定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但那又如何?
整个天下的大势是在海洋,在舰炮,在火炮上,当然,也在火枪上。
不能因为自己在冷兵器上有极强的天赋,就抱残守缺啊……惟功此时的箭术,堪称神射,一小队火铳手和他较量,估计点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全射杀了。但那又如何……终究还是会落伍的。
有时候深夜静思,惟功会笑自己。当初那么辛苦练武,师从俞大猷,马芳,吴惟贤……练那么辛苦,将来可能自己亲手终结冷兵器的时代,这究竟是为什么……当然,只是一时的念头,习武给他带来的益处,这一生也无法言说清楚。而俞大猷给他精神上带来的升华和进步,更是无法用言语来言说。
无论如何,他在两年前就开始了火器的布局……当时也只能布局。自生火铳的思路,火铳应该发展的正确道路,火炮的正确道路……无非就是如此,虽然不是什么历史和军事专家,不过身为信息爆炸时代的一员,对这些东西说一点不懂,从来没关注过……大约也太矫情了,总不能所有的精气神都用在玩乐上,总有一些喜好的事,比如惟功就喜好一些这玩意,男子么,大抵都差不离。
赵士桢在马车上很行,在火铳上,到目前为止,中规中矩。将一些鸟铳不合理的地方取消或加强了,更为犀利,硝磺火药的成份比例,也颇有强化,但无论如何,也还没有做出惟功所出的自生火铳,连轮燧枪都还没有造出来……不过惟功原本也不打算叫他造出轮燧枪来,他要的还是真正的正经的燧发枪,不过这事也不能急,没有燧发枪,眼前这个被赵士桢命名为合机铳的火绳枪也堪称是一件精品杰作。
眼前的场合,用来试枪,再好不过了。
真要是派两个局,用三才或两仪战阵杀进去,也就是几息功夫,砍瓜切菜般的事。
辽阳都司这些兵,悍匪有几个,估计也有一些杀过人的,但也就这样了,真打起来,未必比当年的南城喇虎们强什么。
乌合之众罢了,还是用来试验新武器才不浪费这个机会。
如果林家众人和此时挺胸凸肚,展示自己武勇的家丁们知道惟功派兵时的想法,怕是连哭的心思都没有吧……彻底被当成草芥看了。
这些火铳,是离京时制造出来的,名曰合机,铳长五尺,铳管长三尺三寸,重七斤半,有阴阳两机,阳发火,阴启门,对准时哪怕有大风,亦不怕被吹散门池火药,自此鸟铳无击发之患……
也就是说,火绳枪最大的隐患,雨水和大风,赵士桢算是基本解决了。
有阴机盖,不怕风吹,击发时,阴阳机转换,其实也就是一个转轴,一转之后,火绳引发,然后扣扳机,击发,一切水道渠成。
火绳枪如果解决了风和雨的麻烦,击发成功率是在早期燧发枪之上的,十击九响。而早期的燧发枪,训练不精的话,十击六响,七响,总有两三成的哑火,主要还是因为火石打火引发率不及明火的火绳,不过这种小问题,没有多少年就解决了……新的科技,总会取代老的,只是新的出现时太弱小了,总让有些人觉得,这些新的东西太荒唐,毫无用处……穿越者的好处就在于,惟功可以很清楚的知道,什么样的发展是对的,什么样的发展才是错误的。
被二百支点燃了火绳的火枪对着,门里的家丁们一阵骚动……辽镇当然也有火器,九边重镇之中,蓟镇火器最多,特别是戚继光搞出来的车营,犹多火器,分门别类,鸟铳也很出色。
辽镇这里,火器不多见,火铳也少,最多的还是各式的火炮,辽阳城头就有不少。
因为见的少,反而不是太紧张,骚动一会儿之后,家丁中有不少人举起了方盾或圆盾,有一些穿铁甲的,脸上露出冷笑……他们知道火铳这东西的威力,穿着铁甲和棉甲,两重甲胄之下,弓箭和火铳这样的远程武器,根本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开火!”
辽阳镇的这两个局装备火器时间并不久,甚至学习的时间都不长。在此之前,赵士桢的种种试验是在顺字行的崇文门店展开,包括试打等工作也是那边的护卫队负责。
这一次临行前的列装,顺字行支援了一些打的好的伙计当教官,一路走下来,好歹列队和打火是没有问题了。
听到命令之后,拿着合机铳的两个局的官兵都没有犹豫,他们的火绳早就夹在火门上,并且点燃,此时一扣机轴,阴机后退,阳机发火,药池的引火药被火绳明火点燃,扳机一扣,引火药带着了发射药……
“砰,砰砰砰……”
爆豆般的火铳击发声猛然响起来,在下令发火时,两个局的火铳手分成三列,第一排蹲下,第二排站立,第三排同时准备,第一排打响之后,士兵开始沿着火铳手两侧的空隙后撤,由于是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很多人的动作十分笨拙,在后撤时往战场上观察,这样不可避免的拖慢了速度,第三排同时开始往前,两排人员在交错时互相踩踏,发生了若干推挤事件,等第三排到达时,第二排早就打完了。
这样匆忙赶到的第三排开始准备射击,第一排的人从身上取出搠条,开始清理枪膛的时候,第三排的人陆陆续续的打响了手中的火铳。
今晚的风其实真不小,火把一直被吹的歪歪斜斜的,但这些火铳几乎枪枪都打响了。
两个局分别打完,林府的门前已经是一片呛人的浓雾,不少人咳嗽起来,而林府的大门,灯笼,石狮子,很明显的被打得十分凄惨,门上有很多大拇指大小的枪洞,枪子贯穿过去,估计对面的开口更大,而两座石狮子原本十分威武的形象,一通枪打过去,乱石崩空,已经被击毁的不成模样。
“好家伙……”周晋材深为震撼,一时会半的都说不出话来。
佟士禄等人,也是和他差不多的表情。
其实今日惟功派来的,恰恰都是一群武力值超高的家伙,亲眼瞧瞧火铳如何,对他们也是颇有益处。
待烟雾稍稍散去的时候,横在众人眼前的就是被打的血肉模糊的一具具尸体……辽阳镇这边打的很坚决,三排打完,对面躺下一片,一眼看过去,最少是有三四十具尸体,而地上血迹分明,还可以看到不少人带着伤在逃窜,这么近的距离,除了不少打在院门和石狮子上的,剩下来的,当然就是林府中人消受了去。
“打的好惨……”
“是死的惨。”
林府中人已经被这三轮枪打散了,周晋材等人大步入内。他们已经经历过几次战阵和无数次厮杀,眼前这点事不会惊吓到他们,就算如此,死在他们眼前这些人,也是太过凄惨了一些。
面目狰狞都不算什么,头颅被打烂的就好几个,胸膛被打凹进去的也颇多,肚肠打出来的,自然也有一些,身上被打的皮开肉烂,内脏露出,骨头折断的,更属常态。
当时的火枪,穿透力差,停止力强,被打中的人,就像是被巨锤打在身上,不停地敲打在身上,打成这副模样,当然不足为怪。
第390章 狠手
周晋材用脚踢了踢被打成一团烂肉的林绍忠……刚刚这厮就站在最前头,没有盾牌不说,连甲胄也没有一件,当然被打的惨了。看着刚刚还是活人的这位千户,周晋材懒懒散散的道:“好了,一个局追击,一个局肃清林绍忠全府,剩下的回驻地去吧。”
“那三个家伙呢?”
“军情局的人会搞定的……我们走吧。”
周晋材不负责任的先行离开了,不过料想也没有什么可值得一做的事了。辽阳城拢共就是这不到二百人的武装,历次做战,辽阳都司出兵从来不超过一百骑兵,所有的力量就在这里了。当然,要认真盘点的话,城中还有两万五千卫所兵……不过想来也不会有人把他们算成一股力量的,也就是东虏过来时,他们能扛着破枪上城吆喝一声,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所起到的作用就是如此了,象这种私斗的事,能逃命就逃命,刚刚蠢到站在最前头的肯定还是有三分血勇的,还好这些人已经先拿自己的血去拖地了,剩下来的估计就是一群老鼠,能打死就打死,打不死逃了就逃了,也是无所谓的事情了。
……
……
“打死三十七,重伤六个,轻伤不便统计……”
签押房里头,惟功没有睡。粗若儿臂的明烛点着五六根,他正半躺着,手里拿着一本话本小说,躺在一张摇椅里头,晃晃悠悠的看书。
“大人你这光太亮了吧,真刺眼。”
“废话,我还嫌暗呢……这么说,打的还算顺?”
周晋材笑笑,摇头道:“不算顺,第一排退后和第三排上前时,互相有冲突,打的也不算准……而且,属下在想,战场上要预留多大的通道,纵深多少?互相调动变阵时,会不会有什么影响?今日的火力输出,有不少浪费的地方,不过也幸亏是多准备了,不然的话,可能要出丑啊。”
他是总训导官,火铳装备和训练将要提上日程,不论步骑兵司还是夜不收,全部要训练火铳的使用和队列,甚至包括军情局的行动组也是。
当然,步兵司是训练的重点,其余各部只要保证初步掌握就可以了。
“你这些都要在训练中去发现,解决。”惟功本人没有什么过于详细的意见,他始终相信术业有专攻,事实上训导局里头都是一群猛人,也是这几年分门别类挑人时,专挑的那些技战术学习特别快,脑子也动的快,简单的说,就是一群天生是军人的猛人加入其中。
“大人你还真不负责任啊……”
“少啰嗦了,做不好就打你军棍得了……”
“好吧,一切听大人吩咐。”
“我只是指个方向。”惟功正色道:“纵深多少列,长枪手和火铳手怎么编组,战场上如何变阵,火力输出如何才是最佳,这些都是要你来一样样试的,我只管验收。”
“是,大人。”
这一次周晋材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以一个纯粹军人的态度打了一个敬礼,表示全盘接收这个任务。
“大人……”临行时,周晋材还是忍不住问道:“步兵司以后就不练弓箭了?”
“有天赋的当然继续练,练好了可以调入骑兵司,或是夜不收。”
事实上舍人营时弓箭就练的不多,只是对有天赋的加强,没有天赋的初步掌握后就放弃了。就象骑兵司一样,有天赋的调入夜不收局,没有天赋的,就只能练劈砍,力气,骑术,密集阵形,将个人的作用极度弱化,讲究的是团体攻击的威力。
步兵的技能,长枪,腰刀刀牌,铁戟,狼筅等,当然,弓箭也是重要一环,不过舍人营时就一直没有好好加强弓箭,当时不少军官对这一点不大理解,现在看来,从惟功找到赵士桢时就已经确定了未来舍人营发展的大方向了。
“属下告退。”
周晋材没有更多的话,再次敬礼后就告退了。
一场大规模的杀戮并没有在他们心里占据太多的位置,辽阳镇的布局才刚刚开始而已,一个都指挥,一个千户,打死几十个家丁,真的只是小事……别说已经在事先有了不错的安排。就算真的毫无理由这样硬做……最多朝廷会象征性的派御史来查,然后和稀泥,然后再象征性的处罚几个军官,惟功会被削去一点象征性的奖励,比如将宫保衔头削去,或是将他的勋阶降一等,无非就是如此……李成梁和辽镇将领杀人冒功也没有事,辽阳镇的这一幕,对真正的权势者来说也只是小事。
更要紧的,就是朝廷刚完成了辽东的布局,不论是牵制李成梁还是辽阳的守备,这两边的布局刚刚完成,顺道还把惟功和舍人营这一块令朝廷不安的势力给调了出去,真的严查,惟功什么也不干了,天知道他就以一个未来国公的身份回到京城,又能做出些什么事来?
烛火之下,惟功悠然自得,继续看他的小说,这样的闲暇时光,想来也不多了呢。
……
……
翌日清晨,辽阳城在晨光之中醒来了。
快交五月了,早晨和深夜的辽中平原的天气仍然很凉,事实上就算是到了盛夏时节,关外也是早晚颇具凉意,只有白天才炎热,才有夏天的感觉。开城之后,从城外进来的小商贩,走亲访友的路人,挑柴的,送菜的,收粪的,川流不息的从城门进来,城门边的杂草上还留着没有化掉的露珠,新的一天便在这些勤劳的人们手中开始了。
一切似乎是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敏锐的人明显能够感觉到,今日的辽阳城空气中隐隐藏着一些不安的感觉,城中的街道上有一些铺子没有开门,纵开了门的也是半遮半掩的,看起来鬼鬼祟祟的,掌柜和伙计们的模样也是如此,总有一些欲言又止,惊奇加惶恐混杂的味道。
到晌午前,总算是所有人都明白了昨夜发生的事情。
在辽阳已经超过百年根基,一直屹立不倒的林家昨日吃了大亏,千多辽阳镇兵包围了林家三爷的府邸,一通乱将,将林三爷和林家的家丁打死了个干净,然后抄府,逮人,闹了多半个时辰,将残余的都司衙门的骑兵和逃散的林府家丁逮了个七七八八,然后才收兵回营。
这事情,几乎就要闹到天亮,自然是阖城皆知。
这就是一次力量的展示,用惟功在辽阳镇晨会上的话说,就是赤裸裸的展示肌肉来着……事实证明,这一举措是十分的成功。
“大人,东鼓楼那边有十三家大商行,一起凑了五千两银子,说是给我们添些菜,犒劳营下兄弟们。”
“西鼓楼是二十一家,凑了八千,也是刚送过来。”
“这几十家商行是城中股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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