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衣服,真傻到家了!”
“俺穿着倒是觉着得劲,料子和做工真好,穿着好使劲做事,又比短打褂子好看的多……”
“好你个张猪儿,找打是不是?”
“郭宇这是营里,你小心犯军纪。”
“呸,咱眼里就除了天老大就是地老二,皇帝老三咱老四!”
“成成,郭四儿你牛……”
一群新兵到了营里,并没有和原本的街坊编在一起,而是大家打乱了混编,张猪儿和几个朋友都失散了,倒是和郭宇这夯货分到一块,两人脾气秉性都是不投,三句话不说就磨牙,他们是编在舍人营步军第一局二司一旗一队之中,身边全是高高大大,长的特别壮棒的伙伴,郭宇那种街头无赖气息少了很多,毕竟这些同伴看上去都不是好欺负的,只是一张嘴还是特别惫懒,说话总是荒腔走板。
“郭宇,张猪儿,入列后不准说话,事前没和你们说过?”
“回教官,说过。”
“好象是说过。”
“和我说话,要大声,挺胸,肃立,脸孔对着我,和我平视,不要躲躲闪闪……对,就是这样,站直了!要说是,教官,每一句话最后都要带着,现在郭宇你重说一次!”
“是,教官,说过入列不准说话!”
“很好。”周晋材微微一笑,对着两个表情神色各异的新兵道:“掌上压二十次,立刻开始,快!”
“是,教官!”
这一次两个家伙一起怒吼起来。
这些新兵入营后,开始只是站队列,练练掌上压……也就是俯卧撑,早晨起来跑个五六圈,然后下午就一直是文化课,技艺训练还没有跟上,日子过的轻松无比,每天晚上还有训导官过来,问他们吃的惯不惯,要不要写家信……絮絮叨叨,关怀备至,弄的很多人都不好意思了。
一晃十来天下来,大家每天吃的饱,睡的香,不操心,就是学文化有点儿头疼,别的事情都是早适应下来的,各个都是养的白白胖胖,对舍人营已经有了强烈的归属感和认同感了。
宿舍也舒服,八个人一间屋,但地方大,倒也不挤,做内务有点烦,不过整理的干干净净,看着也是爽利,其余的军规规矩,也是每天要背和宣讲,好在规矩不是很多,也不是太复杂,而且也不象普通的大明营头,什么二十七斩,四十九斩,吓死个人,这里只有在战场上抗拒军令,临阵脱逃,意图谋害军中同袍等几项罪名才会被处以斩刑,其余最高的刑法,就是鞭刑和禁闭,当然,诸如打扫厕所,在饭堂打杂,禁止请假和外出等刑罚就不必提了。
张猪儿和郭宇犯的是在队列中喧哗的条例,这是很轻的罪名,处以跑圈也行,现在的掌上压也行,最严重不过是记一次训练不合格,如果连累了其余的弟兄,后果就严重得多了。
“李宝,你来监督!”
“是,总教官。”
一个圆脸少年手持教鞭,跑了过来,他是本局的军训官,周晋材是总军训官,他有两个副手和二十多个助理军训官,每个军训官负责一个局,现在连新募集来的步军一共编成了二十二个局,在三个月内,预计编成一共十二个司,四十八或五十个局,人数在五千五到六千之间,这是雄心勃勃的计划,军训官毫无疑问也是当前最为重要的角色了。
“开始,第一个,伏!”
能被挑出来当军训官的,不论是原本顺字行出身,还是原本舍人营里挑出来的,总之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才够资格,而且必须达到专精的地步,才够资格来训导别人。
李宝就是其中一个,他的军姿和队列训练在全营内最少能排进前五名,就是性子有点绵软懦弱,不然的话,肯定会成为周晋材的两个主要副手之一。
就算如此,当一个局教官是绰绰有余了。
在他的指导之下,张猪儿和郭宇撅起老高的屁股渐渐放平,肩膀和臀部变平,两腿微微分开,用最标准姿式开始做起俯卧撑来。
“好了,第五,第六,继续,不要停下!”
李宝不停的督促和呵斥着这两人,但到了第十个以上时,以前从未练习过这样的发力和用力方法的两个少年还是全身都颤抖起来,李宝也不客气,开始用手中的教鞭抽打着两人的屁股和腿部,帮他们稳定体型,保持最正确的姿态。
“你小子别得理不饶人啊,再打我就还手了。”
郭宇在胡同里可是狠角色,如果是周晋材抽他,他也只能忍了,别看他嘴上说的厉害,其实也是知道黑脸周教官的厉害……一入营时,周晋材当着众新军的面,只用单手,连续抽飞了十五个人……郭宇也是想上去的一个,但看到第十五人被反手抽飞时,半空中空气炸响时人的衣襟都被震破时的威势时,他就自知自己的三脚猫功夫比人家实在是差的太远了,周晋材若是拿教鞭抽他,没准他还要陪笑呢……但李宝就不成了,畏畏缩缩的,说话也不甚爽利,郭宇这样的差点就成了青皮无赖的人,对这样的教官是不可能服气的。
“你还敢顶嘴?”李宝一愣,却是用教鞭加劲在郭宇的身上抽了一下。无论如何,军训官们在开会时,周晋材最强调的就是权威,没有权威还训个屁啊。
有这样的话撑腰,李宝的心气早就涨上来了,再加上郭宇向来不怎么听话,有这机会教训他一顿,也正合李宝之意。
“入你娘的,还真的象样打起老子来了。”
郭宇小宇宙终于爆发了,从地上窜了起来,单手拿住李宝的手腕,斜眼道:“你这小子,在外头老子揍不死你?给你面子叫你打两下就算了,还真敢下死手!”
当着众人的面,李宝的脸面也是放不下来,纵然心里也有些害怕,却还是严肃道:“你这厮顶撞教官,是想挨鞭子吗?”
“呸,老子不干了也不吃你这个怂货的鞭子。”
“你这找死。”
“那就动手呗!”
两人越说越火,终于打了起来,教官和新军扭打在一起,四周好几个局的新兵都不训练了,一起看这西洋景,各局的教官赶紧跑了过来,七手八脚,好歹是把两人分开了。
其实如果真的生死搏杀,两个郭宇也不是李宝的对手,不论是体力招式,李宝都远在他之上,但论起街头缠斗的技术,郭宇就远在李宝之上了,李宝心有顾忌,郭宇却肆无忌惮,结果施展出了自己的长项,对着缩手缩脚的李宝……结果就是两人分开之后,教官李宝和新军郭宇都成了熊猫眼。
“军法官来了!”
众人乱哄哄的当口,军法官钱文海沉着脸赶了过来,他十七岁多了,再有半年就可以领腰牌印信,成为正式的武官,性子也只有四个字:沉稳大气。
年纪和个性在这里,就是军法官的不二人选了,看到这样乱哄哄的场景,他没有丝毫犹豫,有的人,关键时候掌的住,拿的定主意,钱文海就是这样的人。
他只是皱了皱眉,就是对几个跟过来的军法官助手道:“不听号令,扰乱训练,鞭二十,辱骂殴打上官,战时处斩,训练时鞭四十,一共鞭六十,立刻执行。”
郭宇一听就大叫道:“老子不干了,退你们五两安家银子,老子自己把自己开革了成不成?”
钱文海用鄙夷的眼光打量着他,半晌过后,才沉声道:“已经画押签约,你想反悔也成,银子十倍追回,这一顿鞭打你也逃不掉……想开革可以,吃了这一顿鞭子再说。”
说话之间,已经有人将郭宇两手抱着绑在校场中的木桩上,给他带上口嚼,两个教官各自手持一根细细的软鞭,啪的一声脆响,便是一鞭打在这厮的光脊梁上。
一鞭下去,一道浅红的印痕就出现,炸响声中,又是一鞭落在皮肤上,接着又是一鞭,再一鞭……
十鞭过后,郭宇背后已经鞭痕纵横,鲜血淋漓,皮肤破损之处看起来触目惊心!
第148章 忠诚
“饶命……”
郭宇嘴里戴着口嚼,说话也是含糊不清,但哭腔和求饶的意思大家总是明白的。
可惜没有用,在铁青着脸的钱文海这个军法官的亲自督阵下,两个军法官仍然是不停的甩着手中的鞭子,不停的打在郭宇已经血肉模糊的后背上。
六十鞭打完的时候,整个大校场内鸦雀无声,连一声咳声也听不到。
在张惟功初入舍人营时到现在,曾经有两次杀人的举动,都给人很大的震动,但杀人虽然是最终的手段,论起在军法上的震慑,还真的是远远不及这一次给所有的官兵带来的震慑来的大。
一刀下去,何其痛快,六十鞭打下来,人都快打烂了,这种惩罚,看起来太触目惊心了一些。
“总军法官,犯法军人六十鞭惩戒已经处置完毕,人犯昏迷多次,现在仍在昏学之中,但仍然有气息,请示下!”
这小子倒是命大,这六十鞭说来是不多,但军中的软鞭是很厉害的,几鞭下去人就打出血下来,六十鞭过后,郭宇的后背几乎找不到一寸好皮肤了,这样程度的鞭刑下来,其实钱文海就是打算将这小子鞭死,给后来者鉴的,不过既然没打死,也没有法外施刑的道理,钱文海点头道:“搬他下去,由军医官带人医治。”
自从重新建制后不久,舍人营还多了一个军医官的建制,在京城之中自处寻访,找到一个叫胡文和的大夫,确实是外伤国手,拥有清创和止血的长期从医经验和验证过的药方……中药不是巫术,但理论系统确实有问题,水平也是参差不齐,一样的病,不同的医生能开出相差万里的方子来,用的药也可能是有毒的,事实上一些中药就是含有剧毒,稍有不慎就会将病人毒翻,这种经验医学,水平高的足以救人,水平低的那种江湖郎中,请到之后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胡文和水平很好,惟功请他来做了军医官,同时花费重金请他带了一批徒弟,骨伤包扎,皮肉伤,金创伤等等,都挑了一些人来学习,军医官的待遇也很高,大明军中,事实上是一直以来军中就没有重视过这些东西,当兵打仗死了也是活该,能挺过来就是自己运气好……这种情况必须得到扭转,不要说这些未来的军官了,就算是普通的士兵吧,没上过战场的和上过战场而且负过伤的,完全是两个概念!
从桩子上解下血肉模糊的郭宇,整个校场才又响起教官们此起彼伏的哨声和吆喝声,各司局当然是继续训练,到此时,新军将士们才渐渐明白过来,他们的训练已经渐渐步入正轨,悠闲的时光结束了!
……
“尚峻,你的假批下来了,明早就能回家,后日午时之前返回。”
马世龙身为队正和负责训导的副旗总,舍人们的假期批准和返程这种琐碎的事情都是他的首尾,将盖了章的假条还给朱尚峻之后,马世龙也是一屁股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入营已经好几个月了,春夏之交的时候入营训练,现在已经是深秋,早晚之间不仅是秋意,而且是带着初冬时的些微寒气了,再往下去,作一场雪下来,就是严冬正式到来了。
一直不停的训练着,大家的精气神和体能都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哪怕是两个人现在貌似随意的坐在地上,他们的腰杆也是一样挺直,眼神也是一样锐利,两只手都是放在膝盖上,武器放在腿的一边,他们就像是豹子,就算是在放松的状态之下,也保持着随时可以暴起伤人的警觉。
数月之时光,将一些纨绔少年,几乎就是没用的废物训练到如此地步,也是足堪自豪了。
当然,他们的搏斗和格杀技巧,还有很多战场上的学问,这些都要慢慢的习学,到明年这时候,他们还会分科,分门别类,加以教导。
甚至就是教官自己,也有很多要学习的东西……
“世龙哥,看到刚刚那一幕,我还真是庆幸啊。”朱尚骏的神色有一点迷茫,他嘴里嚼着草根,已经快被他吃下肚去了……刚刚的情形,对他的冲击太大了一些。
“怎么说呢?”
“我可一直是后进啊。”朱尚骏道:“也就最近这一个月才跟上大家,在此之前,我可一直是落后份子呢。”
“呵呵,刚刚那厮被抽六十鞭,主要还是殴打教官和喧哗,如果光是体能不行不能完成动作,最多是不准吃晚饭啦,扫厕所啦,取消外出啦,最严重不过是禁闭,鞭打的刑罚是不可能轻易实行的。”
马世龙的话热诚真挚,也是给朱尚峻不小的安慰,他笑了笑,用感激的神色看向马世龙。
但马世龙自己心里也明白,惟功大人对新军将士真的是与此前的马军将士远远不同……对这些步军新军,更多的是用教鞭去督促和管理,不管是细微的动作变形,还是跑圈时体能不够的落后者,或是吃饭不懂规矩的,甚至是被子没叠好的,教官们也是直接用教鞭来提醒某个倒霉的家伙把被子叠整齐。
每天每日,那些教官和各级的军官们都是用教鞭来不停的鞭打着新兵,十几天时间,新军就已经有了样子,这是在此之前难以想象的。他不大明白,为什么对自己这一群人好声好气,很少动手,而且不停地用道理和实际情形来折服收拢人心的惟功大人,对另外一群人,虽然待遇不变,但却是另外一番训练方法呢?
……
“大人,刚刚要是把人打死的话,可能会有麻烦啊。”
“什么麻烦?”
在签押房,惟功也是从头到尾看了校场上的那一幕,他的身边是通事官张用诚,还有他的几个助手,他们负责军令和公文系统的运作,惟功希望最少在自己这里,管理军队是公文化和制度化的,每一项规定都有相应的文书,落实到相关的部门和军官手中,送达有记录,有回执,把一切事务都细化和文书化,这个工作很困难,因为万事开头难,明军中没有这样的先例,不少将帅请的老夫子,挂个赞画的名义,每天吟风弄月,帮着大帅们招待文官和地方士绅名士,或是最多协理一些兵谷钱粮之事,至于说军队的正规化的管理和制度,最少在本位面是没有发生过。
万事开头难,筚路蓝缕,确实张用诚等人这阵子辛苦了。
听到惟功的询问,张用诚布满血丝的眼中却是散发着清澈见底的光芒,这个年轻人,心思缜密,文才将略都很过得去,经商之道已经炉火纯青,他已经成长为张惟功的最得力的臂助,很多事情,没有张用诚就很难进行的下去,但不论身份地位有什么变化,他却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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