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早在这一悖论可能形成之前,耶稣就以基督的方式进行了消除:“我又告诉你们,凡是你们中间有两个人在地上,同心合意地求什么事,我在天上的父,必为他们成全,因为无论在哪里,有两三个人奉我的名聚会,那里就有我在他们中间。”这就是说,除了人们心中的天国与上帝所在的天国之外,在大地上将出现一个人间的天国。
如果将人们心中的天国视为对于天国的绝对信仰,如果将上帝所在的天国视为对于天国的永恒理想,那么,大地上出现人间的无国,也就是对于天国的可能追求,从而自然而然地将人们心中的天国与上帝所在的天国完整地融为一体:对于天国的信仰与对于天国的理想将成为实现人间天国这一追求的现实过程,而基督耶稣正是以救世思想来体现出上帝与我们同在的。这样,上帝之国将是信仰的天国、追求的天国、理想的天国这三者所共同建立起来的,因而人走向上帝之国,就不仅仅是个人将得救的福音,而是成为所有人都将得救的福音。
因此,人世间的一切人要充满爱心,要坚持信仰、坚持追求、坚持理想,只有这样,才能够最后得救,这正如耶稣对他的门徒所说:
你们要谨慎,免得有人迷惑你们!因为将来有好些人冒我的名来,说:“我是基督!”并且要迷惑好多人。你们也要听见打仗和打仗的风声,总不要惊慌!因为这些事是必须有的,只是末期还没有到。民要攻打民,国要攻打国,多处必有饥荒、地震,这都是灾难的起头。那时,人要把你们陷在患难里,也要杀害你们,你们又要为我的名,被万民恨恶。那时,必有许多人跌倒,也要彼此陷害,彼此恨恶。且有好些假先知起来,迷惑多人。只因不法的事增多,许多人的爱心,才渐渐地冷淡了。惟有忍耐到底的,必然得救!这天国的福音,要传遍天下,对万民作见证,然后末期才来到。
在末期来到之后,才是复兴的时候,也就是末日复活接受最后审判的时候,但是在此之前,每一个人必须不要让爱心逐渐冷淡,才能够在灾难性的现实之中得救。特别是,耶稣已经预见到了门徒们在这一现实中,对天国福音进行传教的艰难处境,不仅要拒绝假先知的迷惑,以保持爱心的纯正,更要承受一般人的陷害恨恶,以保护爱心的纯洁。这样,从《旧约》到《新约》,便实现了宗教思想的形而上更新,《新约》亦因之而成为世界宗教已经来临的经典性标志之一。Ⅶ。32 墓穴中的“圣布”
宗教作为人类文化的生成物,既是意识形态的思想存在,以宗教典籍的文本方式流传,于是,便有了经典;更是社会现实的实践活动,以宗教人士的组织方式传播,于是,便出现了教会。如果宗教思想能够进入社会意识形态的主流,成为意识形态的主导思想,甚至占据了意识形态霸主的地位,即在实际上也就得到广泛流传的话语权力,那么,便有可能产生经典至上的宗教效应。同样,如果宗教组织能够进入现实的社会生活主流,成为社会生活的导向组织,甚至决定着社会生活的总动向,事实上也就拥有了官方传播的政治权力,因而有可能会出现教会唯一的宗教政权。
显然,对于真正意义上的宗教来说,这两者不可偏废:如果仅仅只有宗教经典而无宗教教会,就难以保持宗教思想的长期流传,因为教会作为传教机构,将促使经典不间断地传播;而如果仅仅只有宗教组织而没有宗教经典,则难以保证宗教组织的长期存在,因为经典作为精神支柱,将维系教会长久的稳固。由此可见,基督教从创建之初,便同时拥有宗教典籍的福音书与宗教人士的使徒,正是其得以成为世界宗教的基本条件。在进行宗教典籍经典化与宗教人士教会化的过程之中,基督教最终成为了世界宗教。
然而,真正意义上的宗教必须把握好其经典与教会应有的度——经典首先作为文化典籍在社会之中流传,使宗教思想在争取进入意识形态主流的同时,与其他意识形态平等地共享话语空间,既不凌驾于也不屈从于其他意识形态,然后发挥宗教思想的独立作用;教会首先作为文化机构在社会之中出现,使宗教组织在进入生活主流的同时,与其他社会组织共同进行社会生活的引导,既不去支配也不去附属任何社会组织,然后发挥宗教组织的独特功能。
如果不能达到这个度,宗教就不是真正的宗教,最多是准宗教,它将成为其他意识形态与社会组织的附庸,既不能够产生独创的宗教思想,又不能够形成独自的宗教组织,仅仅是徒具宗教的形式而已,从古至今的所谓邪教就是这样的一种准宗教。如果远远地超过了这个度,宗教就更不是真正的宗教了,只是一种超级宗教,在高踞其他意识形态与社会组织之上的同时,使宗教思想成为唯一的思想,垄断了人们全部的话语权,因而宗教经典成为思想存在的最高权威,并使宗教组织成为唯一的组织,彻底控制了社会生活,从而使教会成为社会权力的最高权威,使宗教走向国教化甚至国家化,以最终促成神权国家的产生。
无论是宗教的国教化,还是国家化,尽管因宗教的地位过于迅速地政治性提高,而在一定时期内似乎予以了宗教发展前所未有的机遇,但是,当宗教一旦成为国家官方意识形态的唯一表达时,宗教思想的活力与宗教组织的功能将被完全固定化,这时,它将反而败坏经典与教会的宗教地位与声誉,使之成为国家权力的装饰品,乃至遮羞布,结果自然会大大地有损于宗教的正常发展。只有在宗教与人类文化保持着正常关系的前提下,无论是民族宗教,还是世界宗教,才有可能与人类社会的发展保持同步,由传统社会之中的传统宗教向着现代社会的现代宗教转型。
关于这一点,从宗教史的角度来看,基督教无疑是最具有代表性的。这首先是因为基督教不仅拥有《圣经》与各类教会,而且通过对于《圣经》的不断阐释,与对于各类教会的功能重组,使基督教在人类文化现代发展进程中成为具有世界性影响的宗教,拥有占世界人口将近三分之一的信徒;而其次则是因为在基督教发生与发展的过程中,除了有着正常发展的一面之外,还有着国教化甚至国家化的另一面,它直接导致了欧洲文化发展中的中世纪现象出现,以《圣经》统一思想,以教会取代国家,消灭一切思想异端与权力对手。这时,它已经直接违背了《圣经》所阐述,教会所颂扬的上帝之道。
值得庆幸的是,在由传统社会转向现代社会的过程之中,基督教通过不断地进行宗教改革的方式,保持了适当的度,并逐渐克服了在一定时期内的不正常发展,重新回到了真正的宗教这一应有的位置上来。对《圣经》应如何进行阐释,始终是教会的主要功能之一,而对于教会的功能更新,则始终又是《圣经》在提供精神资源。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有必要从文化典籍的角度来对《圣经》进行审视,也才有必要从文化组织的层面来对各类教会进行了解。
在从民族宗教向着世界宗教转型的过程之中,正像《希伯莱圣经》中的'摩西五经“对于犹太教来说,是经典中的经典一样,《圣经·新约》之中的”四福音书“也是《圣经》的经典中的经典,更为重要的是它们是作为个人撰写的宗教著作来进入《圣经》的,它们的作者都与耶稣有着密切的关系:都是耶稣选派出来,赋予传教使命的使徒,或与这些使徒有关的人员,其中既有耶稣从众多门徒中亲自选择的十二使徒中人,如马太和约翰,以及与彼得关系密切的马可,也有与先是敌视基督而后来又礼拜基督的使徒保罗有关的人,如路加。
正是因为“四福音书”是使徒们在传教过程之中逐渐写成的,故而也出现了类型分化:具有纪实性特征的《马可福音》、《马太福音》、《路加福音》,以相似的措辞与表达方式来述说耶稣的生平事迹,所以被认为是具有“共同的观点”,于是,一般被称为“同观福音”,而有的人还将之称作“对观福音”,乃至“符类福音”;《约翰福音》则着重传达耶稣的言谈,带有思辨性的色彩。“四福音书”之间出现的这一类型分化及其差异,不仅展示出传教活动的日趋成熟,而且表明了传教水平的不断提高。
在“同观福音”之中,无论是从撰写的时间上来看,还是从著作的内容上来看,都以《马可福音》为最先,它的作者马可不仅是使徒彼得的门徒,而且后来还成为使徒保罗传教的助手,因而他在著述中试图以生平传记的形式来明确地回答“谁是耶稣”这一问题。尽管《马可福音》的述说比较简略,但却为随后出现的《马太福音》提供了基本的材料,不仅在内容上两者之间有百分之九十相同,而且在措辞上也有一半左右相类。不过,《马太福音》的作者是耶稣十二使徒之一的马太,所以马太在《马太福音》中,对于耶稣的家谱与出生进行了详细述说,这是《马可福音》里面所没有的内容,因而《马太福音》也就更加完整地述说了耶稣的生平事迹,再加上马太的使徒身份,故其在《圣经》之中被排列在“四福音书”之首,也就不是偶然的了。
《圣经》中位居《马可福音》之后,第三个出现的是《路加福音》,它的作者路加本来是一个医生,后来成为使徒保罗的门徒,跟随保罗一起到外邦传教,因而路加能够以精确的观察与细腻的描写,来文采飞扬地述说耶稣的生平故事,特别是少年耶稣如何成长的故事。同时,路加除了对施洗者约翰进行了较为详细的述说外,而且还注重对耶稣生活的时代背景进行有意识的交代,因而被人评论为具有文学家的风采与历史学家的风度。在《圣经》中最后出现的《约翰福音》,实际上也是“四福音书”之中最后写成的,它的作者据说是十二使徒之一的约翰。
“同观福音”的作者在《圣经·新约》中的各种文本里面可以得到印证,而《约翰福音》的作者则很可能是出于托名。这是因为在耶稣的十二使徒中最著名的就是彼得与约翰,一个被视为耶稣的传人,一个被称为耶稣最喜爱的门徒。既然彼得的门徒马可已经写成了《马可福音》,促成了“同观福音”的出现,那么,《约翰福音》就很有可能是约翰的门徒,或者门徒的门徒写成的,只是在写成之后再托名约翰所撰写。对于这一点,可以在《约翰福音》里面找到一个旁证。
这就是,当基督耶稣从死里复活以后,在加利利海边向门徒第三次显现时,正逢彼得等8个门徒乘着渔船在海里打渔一夜而一无所获,结果他们按照耶稣的吩咐下网,就拉起了满满一网大鱼,可是,只有约翰认出了耶稣。“耶稣所爱的门徒对彼得说:'是主!'彼得赤着身子,一听见是主,就束上一件外衣,跳在海里。”随后,耶稣一连问了彼得三次:“你爱我么?”而“彼得因为耶稣第三次对他说'你爱我么?'就对耶稣说:'主啊,你是无所不知的,你知道我爱你!'”与此同时,耶稣“就对他说:'你跟从我罢!'彼得转过来,看见耶稣所爱的那门徒跟着,就是在晚饭的时候,靠着耶稣胸膛,说'主啊!卖你的是谁!'的那门徒。”
显然,如果《约翰福音》的作者真是约翰的话,就不会写成让自己一个人发现是耶稣在向他们显现,而使其他的门徒,特别是大弟子彼得狼狈不堪,以致于使耶稣要再三地问彼得“你爱我么?”,因为这难免有自我夸耀之嫌。也许,托名作者的企图,似乎只是要突出约翰对于耶稣的爱,结果却弄巧反拙。同时,约翰也不会第二次借彼得之口来自我标榜,并且也不会一直不提到自己的名字,而始终用“耶稣所爱的门徒”来代称自己。此外,在“同观福音”之中,基督耶稣是向除了犹大之外的11个使徒同时显现的。所以,《约翰福音》肯定不是约翰撰写的,而是由其它的托名作者写成。
事实上,在《约翰福音》最后的结束语之中,这个托名作者已经情难自禁,不由得多少露出了些自己的底:“为这些事作见证,并且记载这些事的,就是这门徒,我们也知道他的见证是真的。耶稣所行的事,还有许多,若是一一地都写出来,我想所写的书,就是世界也容不下了。”很明显,约翰自己是不会这样评说自己的著作的,如果《约翰福音》真的是约翰撰写的话。不过,托名作者倒是在此说明了《约翰福音》的一个突出的特点,那就是不再进行对于耶稣生平事迹的一一述说,而是要为耶稣的言行作见证。
总而言之,《约翰福音》不是通过具体且形象生动地述说耶稣如何成为基督的故事,再来继续回答“谁是耶稣?”这一老问题,而是想通过进行对于基督耶稣存在意义的阐发,来说明“基督是谁?”这个新问题一因此,耶稣的自我言说成为《约翰福音》的主要内容,于是,当耶稣自己发言的时候,也就发生了述说人称的变化:“同观福音”之中的耶稣在说到自己的时候,总是用第三人称的“人子”;而《约翰福音》中的耶稣在提到自己的时候,则是用“儿子”,以更加强调上帝之子就是上帝亲临人间的化身,因而宣称“我是世界之光”、“我是好牧人”、“我是生命的食粮”,从而便作为上帝亲临人间的儿子形象的“我”,来与人立约。
所以,《约翰福音》的述说,自然就是从耶稣接受施洗者约翰的洗礼开始的,并且在接受洗礼以后的第一天,耶稣就被施洗者约翰当着面称为“神的羔羊”。第二天当施洗者约翰对自己的门徒说耶稣是“神的羔羊”的时候,他的门徒也就跟从了耶稣,其中一个门徒是彼得的弟弟,他领着自己的哥哥来见耶稣,也成了耶稣的门徒。随后,耶稣在去加利利的途中又接受了几个门徒,于是一下子就有了好些个门徒。
第三日,在加利利的迦拿有娶亲的筵席,耶稣的母亲在那里,耶稣和他的门徒也被请去赴席,酒用尽了。照犹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