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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入城的骑兵不用吩咐,这些天早就操练熟了的分了几队渗入城里。刘破虏捡了把长刀,对那冲到门洞的十数人道:“兄弟们,快互相把身上箭杆削了,宋军怕就下城来了!”那十几人也是人人挂彩,当下听了都应有理,便捡了刀枪,互相把箭杆削掉,没等他们喘气,那通向城墙的阶梯已传来杂乱脚步声,一个头戴红缨大毡帽的宋军已探出头来。
刘破虏一刀就劈在那宋军面门,一脚把他踹开,对其他人大叫道:“快放火!放火我们的人就会来!”说罢他不禁干呕了起来,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但战场没有时间去给他做心理调作,腿上一阵剧痛却是城上杀下的宋军一枪搠在他大腿上。刘破虏握着枪杆,奋力投出手中长刀,把对方钉在墙中。
正史上在这年林仁肇就向李煜晋言,按细作信报,“……诸州戍兵,各不过千人,宋朝前年灭蜀,今又取岭表,往返数千里,师旅罢敝……”何况蕲春这本就料不到唐军敢越江而击的地方?加上宋军本有吃空晌的作风,这城中也就七八百人罢了。
刘破虏他们奋着血勇,死命抵挡了一阵。不等城外那二千骑马步卒来援,数百骑从城中反卷而出,三百余人弃杀上城墙,李颜自带了四百骑在城中疯狂驱逐那城外小营盘来援的数百步卒,这仓皇而来的步兵,如何是一鼓作气的骑兵对手,领头的参将被李颜一刀斫飞了头颅,那数百步兵被骑兵一个冲锋已溃不成军,散兵游勇一时间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蜂拥从北门挤了出去,李颜率了四百骑一路赶杀而去。
那城上宋军倒是彪悍,仅余四百余人,其中还有三成是老弱残兵,硬硬在城墙上和三百如狼似虎的唐军相持起来,战得旗鼓相当。“罢手吧。”淡然的声音并不大,但城墙上浴血奋战的双方战士却都听得一清二楚,不约而同的停下手来,向那说话的方向望去。
“答、答、答”的马蹄声在这战场上显得清晰无比。但见一匹黑马慢慢的从城里小跑着出来,马上骑士鲜红战袍上,披挂着兽口吞肩山字文甲,头上束发金冠两条雉尾风中招扬,不是那人中吕布还能是谁?吕奉先冷然单手斜举着那方天画戟,上面挑着一颗头颅,却是这城中刺史的脑袋。
城上的守军头领嚎叫了一声,拔刀往脖子上一抹,一道血箭喷出把他周围的士兵染得满头满脸,他倒下以后,宋军纷纷放下手中的刀枪,毕竟寻常人的心目里,还是性命重要。城头的“宋”字大旗,终于没法子支撑天完全黑下来,就被降了下来。
在城头那些下了马的骑兵欢呼声里,在城门口匆匆赶来的许坚和身后二千骑马步卒的惊讶眼光里。
一面“唐”字大旗在最后一丝夕照里,缓缓升上了城头。
第四章 … 脱手斩得小楼兰
霜月如钩千年依照高高悬在天际,冷眼看这人世间你方唱罢我登台。冬夜里连蝉鸣也不曾有了,蕲春城里是一片幽寂的阴寒,唐军的铁骑用棉布包了马蹄,仗着火把在各条街上穿梭巡视。那裹着棉布的马蹄踏在青石街面上,闷闷的声响,给了房子里那些,拼命捂着孩子不许他们吵闹的父母心里,带来一点安稳。也许,那个大人的话,是作数的。
因为吕布在入城以后,在夕阳还没有完全落下的时候,他在那还依稀可以分辨人影的街头,大声地宣布:“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你我皆父母所生,你我父母皆是百姓!加一指于百姓,便是加一指于你我之父母,全军自我以下,不得扰民分毫,巡哨马蹄,一概以帛布包裹,以免惊人夜梦!”
尽管后来又禁布了宵禁,凡上街者皆视为通敌,但马蹄的的确确用布包了,踏在路上,没有往昔那让人心肝儿颤抖的清脆蹄铁声,这其实也不算什么,那一队巡逻的军士过去,该被吵醒,还是一样被吵醒,但这对于城中百姓,无疑带来了一丝希望,因为,他们生于乱世。
乱世之中,城破,也就是这一城百姓恶梦的到来,军士抢劫那是题中应有之义,这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大伙都忍了,但接下来往往就是强奸,一语不合就拔刀杀人,烧屋子,这些丘八爷们,天天都是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心理多少有些扭曲,城破了,攻城者就是胜利者,城中居民就是战利品!
就是号称军纪好的部队,一番掠夺,然后闹到差不多了,再假模假样鞭笞几个实在太过份,算是对城里百姓有个交代,也算宣布这掠夺结束,百姓们也就知足了,百姓们的要求向来不高,只要给条活路就好。
所以谁也没把吕布在城门口的话当回事,包括许坚。但吕布本身就是一个很偏执的人,就如他要貂禅,他敢把董卓干掉!他是那种我要就一定要,不计后果的人,他根本没想这么弄,要是搞得激起兵变怎么办?反正他决定了要青史留名,他听了许坚的话,得民心者自然汗青留名,他却就硬生下了军令:取一瓢者,斩!取一粟者,斩!入民居者,斩!
本来要求一支军队突然间做到这样,不杀百十个人,是很难有可能的,但吕布这支军队不同,因为它的统帅是吕布,而吕布本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崇拜的英雄,崇拜者,往往可以为了偶像疯狂,而他手下入城的八百铁骑,绝大多数本来就对他的武勇极为崇拜,加上吕布对士卒极好,所以这军令居然荒唐得不可思议地执行了下去。
“做好人,”吕布坐在府衙里,接过穆桂英递来的热汗巾,抹了把脸才对许坚很认真地道:“真累!”
穆桂英在边上恨恨地道:“若不为了某个酸丁说的民心,现在我们早就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哪有进了城,我们还吃这行军干粮的道理?”
许坚也有点尴尬,他没想到吕布偏执到这种地步,他之前想让人去城中买些肉食酒浆,吕布冷冷地说了一句先生何以知易行难?吕布这话说得客气,就是你知道不能扰民,你还要去扰?这话里有话,你说不扰民?你还要去扰,你是不是耍我?你是不是要坏了我名留青史的好事!吕布问那句话的杀气,过了许多年以后,许坚仍记得,回忆起来,仍股战不止。许坚也是从这一次,才立了事吕布为主的心理。
因为这是一个乱世,乱世中,只有信心坚如磐石的人,才能成功。许坚知道这一点,他作为一个世家子弟,所谓习得屠龙术,卖与帝王家,他当然知道怎么选择值得效死的君主,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抛弃李煜。
而信心坚定,换句话说,也就是一个偏执狂,而吕布,无疑很多时候是一个偏执狂。
吕布看出许坚的尴尬,只是道:“先生,不必如此,人非圣贤,庶能无过?但我等立了心,便当泰山于顶而不改!先生也读史,也知兵,先生之前劝我说,吕布盖世英雄,为何不如大耳儿来得好名声,先生说民心,某深以为然,就是这一点,就是民心,吕奉先只不过、当时只不过少了那么一点民心罢了!要青史留名,就必要有民心!凭我绝世武功,只须民心在望,试问天下谁敌手!”吕布哪里是在说古人?他是在说自己,他是在代自己的前世不平!他说到激动处,拍案而起道:“谁敢扰民,坏了某的名声,某认得你,某的画戟不认得你!”
许坚听了,憾然动容,整了衣冠,起身一揖到底,持弟子礼道:“学生愧对孔孟!前日惊见大人之能,今日方知大人之贤!学生无行,幸有良师在上正我!惶恐,学生不胜惶恐!”
吕布笑着搀起他道:“先生不必如此,说了不必如此了,以后注意便是,不过天明了得快买些鸡羊,让儿郎们吃顿饱饭才是道理,否则这么硬熬着,我怕时间一长,不是个法子,会出事。”他毕竟前世带兵多年,这行伍之事,头脑一冷静下来,但有了分数。
许坚自然连忙称是,此时刘破虏进来抱拳道:“大人,已和兄弟们说了,天亮了就买肉回来加餐,人人管饱。兄弟们都说大人说得有理,自己家里谁没个老娘,要是别人欺负自个爹娘心里也憋屈,咱们没由来无端地去作践别人爹妈。”这便是崇拜吕布的士兵们作派了,这其中也少不了,被许坚不断灌输青册留名的队正伙长们,开解的功用。
吕布淡笑着点了点头,刘破虏便叉手站在边上,吕布指着案上的肉干煎饼道:“你吃过了没?就在这里也吃些吧。”穆桂英此时在边上冷笑道:“大人,这小子不知去吃得肚子滚圆才回来呢,您瞧他那衣服上还有油腻呢!”
吕布把脸一沉打量着刘破虏,刘破虏也是个七窍玲珑心肝的人儿,笑着道:“大人,我去李颜那里传了令,他们在捉官仓的老鼠,好家伙,一只这么大……”比划着道:“剥了皮煮着,我赶着回来,他们便用桑皮纸儿给我包了一包,还没吃呢。”说着把那油纸包掏出来,吕布一看,那骨骼大小,的确应是老鼠无疑,这才点了点头,示意收起来。
刘破虏笑着问那穆桂英:“要不要吃一块试试?”穆桂英纵是武功过人,这女孩子家就是不怕老鼠也觉它恶心的,连忙敬谢不敏的躲开,刘破虏嘻笑着收起来,却见张川走了进来禀道“大人,原来这府衙的师爷刀笔吏粮薄都在门外了。”
吕布冷冷打量着进来的几个小吏,那慑人的目光和威严,让这几个小吏跪在地上不敢停头,他们颤栗得如风中的枯叶一般,吕布骑着黑色战马如电迅驰,手绰方天画戟杀入府衙的身影,在他们脑海中深深留下印记,他们害怕这个人,不,这不是一个人,这是一个死神!他们亲眼见到平时自夸武勇号称闪电剑的参将,被削去头颅以后,无头的身躯还在拔剑;那些日间耀武扬威的军士,只一个戟花就捂着咽喉倒下十多人……
“大人,这是您要的地图。”张川指挥着许文和把手里卷轴摊开。吕布精神一震,便在这地图上寻找,不一会就把手指往图上一点,对许坚道:“先生,此处你理会便是,某要去做一件要紧的勾当。”
说罢起身走到那些小吏身边,那几个小吏无端打了个冷颤,一个个吓得牙关打战,吕布清了清嗓子,居然有一个闭着眼歪歪地倒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臭味,却是吓着屎尿失禁了。吕布哑然失笑道:“某会为难尔等庸人不成?”说罢抬脚自顾出门去了。
他吕奉先对阵的都是豪杰,他执戟斩下的,是武安国之流的好汉;他马上战的,是刘关张之辈的英雄。他怎么会去折磨几个刀笔吏?所以这几个小吏,着实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
但那几个小吏已给吓破了胆,面对许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许坚对这种事务自然不在话下,便把帐本上各项数目去伪存真,再派军士一一点核。
吕布此时一骑当先,身后跟着四名亲卫,十名骑兵,二十名骑马步卒。出了城分辨了方向,就急急奔驰而去。一路上不惜马力奔到了横车镇外,吕布勒住马观望了一会,张川对穆桂英道:“你跟破虏去料理了镇中驿站守卒,切记,你须听破虏号令,莫要逞强。”
“不必了。”吕布淡然道:“绕过去,不入镇。”只因手头兵力有限,要灭掉驿站二十来名宋军那是举手之劳,但就算此时无声无息,势必明日镇中居民就会知晓,如果不控制这个小镇,蕲春城破的消息,不出一日,宋军的黄州方向使必就知晓。
吕布手下不过三千之众,虽说今世誓要青史留名,但分兵到这些小镇,如果宋军一来,这些人就是送死。这三国时期厮杀出来的将领,哪一个不是把手下精兵看得心头肉一般?这对于吕布来说,已是下意识的动作,哪里有分兵来控制这周围小镇的道理?所以他宁可绕过不去惊动小镇驿站宋军。
这三十余骑斜斜划了个弧形,跑了十来里山路才停了下来,吕布淡然道:“那边应就是火铺村了,往北走。”林仁肇是要发兵去打和州,但吕布仗着马快,先率众攻下蕲春,许坚问到,吕布不过答他声东击西,迷惑宋军,掩护主力云云。
要知道吕奉先前世的对手可是千古鬼才郭奉孝,要不就是奸诈成精的贾诩,或是计存东阿的程昱。他吕奉先濮阳城之战还能用计杀得乱世奸雄曹操狼狈不堪,可见吕布不是无谋之人。加上许坚本身行军参赞,兼了军中许多事务,还被吕布逼去教士兵识字,所以饶是岭南名士,被吕布忽悠了一把也不出奇。
战蕲春的真实目的,却除了吕布自己,更无一人知晓。
这时已往北走了七八里,吕布道:“到了。”便领着四名亲卫下了马,其他人或暗或明的作了游哨暗桩。这处却是墓葬之地,这时其他人都隐了身形,穆桂英任她如何武艺高强,毕竟是女孩家,此时只见空旷的坟地就只有他五人五马,那坟间不时有莹莹绿光,如鬼火般飘荡不定,吓着紧捏着剑柄,俏脸发青,一味低头紧跟在吕布身后。
吕布走到地头一回身,却不料娇哼一声,温香暖玉撞入怀里,吕布一把扶住,却是那只顾低头跟着向前的穆桂英,此时已用胀红了俏脸,吕布本是风流潇洒之人,此刻起了玩心,扶着她双臂却也不放开,就这么微笑着借了月色打量着她。
穆桂英方才撞入吕布怀里,醒觉时心头已如小鹿乱跳,要知道吕布今世的身躯,本是那李煜身边人,李煜这种能想出百花妆的风流帝王,能提拔到身边的,必是洒脱英俊之士。所以吕布今世虽少了几分霸气,但雄姿倜傥却犹胜当年,加上人中吕布,天生那种豪迈之气,任他金枝玉叶、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村间乡女,便是不醉心的,见了也要举起大拇指赞一声:“好一个风流人物!”
此刻吕布凝视着她,却让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如同一下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又羞,又喜,又盼他快些松开,又想便这般下去……
不料那边上许文和大笑道:“穆姐儿,以后要比试武艺,便选这地头……” 刘破虏在边上接着话梢道:“不用带兵刃只要把你抱住就是……啊哟!”却是穆桂英羞怒之下挣开虚扶着她的吕布,捡了两块石头狠狠砸在他们两个头上。
吕布不禁也淡笑了起来,看着他们三个打闹。他只觉得这女孩儿煞是有趣,起了逗她玩儿的心思。单一个貂禅,几千年也就只有三个美女可以相提并论,吕布的眼光,自然不同于寻常人等。是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