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奉先苦笑着欺身上前夺下长剑,只是道:“莫拿某义兄取笑。桂英,今日你我便去游一游这苏州城,可好么?莫再理会甚么军务政事,只管开心就是,听说城内西南偶城隍庙还有游神赛区会,不若你我把臂共游?”
穆桂英便教吕奉先出外候着,去了盔甲,教那贴身的女兵掌了铜镜,散了平日为了戴着铁盔而挽成一把的发缨,梳理云鬓堆了一个同心髻,此时不同盛唐年间好广眉,于是女兵便要给穆桂英把秀眉修弯了。
穆桂英却辞了,又不愿在额间抹上额黄,只是道:“又要敷铅粉,又要修眉,又要抹额。又要涂胭脂,又要点唇,我还原是我么?不若把一幅画挂在脸上罢了!”
众女兵笑道:“将军原是巾帼须眉,自然脱俗出尘,我等却是不敢这般素面朝天上街的。“便只好作罢,只是在穆桂英粉脸上贴了花靥、眉翠。在同心髻上插了六支银钗步摇,换了酱底白花勾边紧身长裙,这时节女子为了显出修长,往往把裙腰束到腋下,穆桂英却本来就身材修长,比寻常男子还要稍高些,只将丝带束到胸下已极俏丽,又在外面套了青色圆领半袖对襟短穗,在胸前结了丝带。
走出门去,看呆了许多人众。只见亭亭玉立,翠鳞红辉俱含频,那薄纱画帛搭在肩上,盘缠玉臂,飘逸出尘,虽则之前在汉王府里,人人皆说这穆姑娘样样都好,便是在这年代,面目稍嫌生得硬朗。但此时换上女装,却是妩媚中拔出三分英气,使人见而自感形拙,不敢生出亵渎之念。
尚硬要说逊色处,却便是一对天足了。但此年间,缠足并未成风,街上也多有天足,兼之罗裙之下,并不惹目,而那修长俏丽之姿,更使人无暇评头论足。只觉如见神仙中人,心驰神往不自知。
吕布叹道:“妹子,若早换了女装,早在未曾从容赴死时,某便早使人提亲了!”哪有女子不喜心上人称赞她美貌的?穆桂英粉脸羞红,却愈显得那肌肤如雪。
这时偏偏边上有极为煞风景的人冷哼一声道:“甚么大江南北第一汉好汉!一登徒子罢了!”
吕布侧头一望,却见一个亲卫打扮的军汉,冷眉冷眼地望着这边,刖才那话,却便是他说的,吕布无端的,觉得这个极为面熟,一时却想不到哪里见过。却叫穆桂英俏脸笼霜冷然对左右道:“拿下,脊二十军棍。”
那亲卫昂首道:“你便杀了我,我仍是要说的!在牢中我第一眼见了你,我便醉了,一听太祖皇帝遗旨,我连那遗旨都没看过,只因有了这藉口,便立时投了唐,我哪里去归顺什么唐帝?便是这汉王,他至多也只能杀了我,却不能让我低头,我投的是你穆大将军,便是你披甲顶盔之时,我已极是心醉,却全然不会这登徒子一般,只为你美貌才来讨好你的……”
吕布突然笑了起来,他却想起这军士是谁了,此人便是在采石一战,吕布斩了江北第一刀荆嗣之后,生擒的李继隆!吕布止住按着那李继隆的军士,走到他身边道:“某记得尔当时一招败杜贞、击昏张川,今投唐,应思拓土封候方是,如何去学那纨绔子弟模样?可知那霍骠骑?匈奴不灭,何以为家?”
“无情未必真豪杰,求偶如何不丈夫?”李继隆挣扎起身道:“我知斗杀不过你,你若喜欢穆将军,便娶了她,我也不敢妄想,死了这条心,怎的说,你也算人杰了!但若你不娶穆将军,就莫要误了佳人!你只别来与我争,我未娶,她未嫁,让我今日娶得穆将军,我明日便率军为你去取江北十四州!”
吕布苦笑摇了摇头,对李继隆这多情种子真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对他道:“念尔痴情,某便说与尔知:某必娶柱英,阁下不必挂怀。今后若还如此,某戟之利,尔应心中有数。”回身到穆桂英身边,把着玉臂道:“走吧,莫理会这浑人。”
穆桂英却不干休,自对边上刘破虏使了个眼色,才和吕布婀娜出了大门而去,岳风自率了一众背嵬军的老人,暗中跟随保护。
这边刘破虏已和李继隆扭打成一团,只听刘破虏骂道:“主母你也敢来妄想,今日不给你个教训,真个不知马王爷有三只眼了。”本来李继隆手底要比刘破虏硬朗许多,但这边上都是背嵬军、陷阵营老卒,他方才无端来这一出,吕奉先虽说不与他计较,那军士却极为不平,于是早有人用了绊马索把李继隆缠倒了,李继隆动弹不得,刘破虏扑上去扭打挥拳,后来扯打到边上,任谁见了都踢上一脚。
等到众人散开,李继隆已被殴得面青目肿,起身却仍自笑道:“你等若论单打独斗,哪个是少爷我的对手?不怕说与你等知晓,这穆大将军一日未嫁,我便一日敢想,干卿底事?且住!”
第九章 … 死骨春秋新戟影(二十二)
却是见刘破虏又要冲上来,李继隆喝止道:“你等若还上来扯打,定是心中也是爱慕穆将军,视我如情敌!”
被他这么一说,众人一时语塞,却当真谁也不敢上去了,李继隆连忙自去裹伤了,过了半晌刘破虏才道:“这泼皮拿话诓我,是穆将军使我等教训他的!算了,再打下去直把他打死不成。”
此时吕布已同穆桂英一路行到枫桥,那枫桥,在阊门西七里,地与长邑合治,为水陆孔道,小贩商贸聚集着,桥边有豆市、米市,叫卖小食者,只把江东方言绵绵地吆喝得极是动听,吕布见穆桂英直望着那卖糖葫芦的,便去买了两串糖葫芦,穆桂英微笑道:“大哥,你去买这小孩吃食,却也不怕被人笑话。”
吕布塞了一根在她手里,张嘴便咬了一口,才道:“管旁人做什么?只要妹子喜欢便好。”虽只一串糖葫芦,穆桂英拿在手中,却是甜到心里去。这时走过那卖草席的档前,却听东头吆喝着:“席面清白勿见筋,阿囡撒尿勿要紧。”西头那家便唱着:“打条通草加双席,送给阿哥配凤凰!”纷纷来招拢生意。
穆桂英咬着冰糖葫芦,随吕布走在这市井坊间,只觉那平日里烦躁尽数不见了,又听行人没口子地赞着:“侬看这小姐,真个仙女下凡!不知是哪家的闺秀,阿六婶,不如托媒婆去问来时辰八字,和我二儿子看看合不合啊”边上阿六婶便道:“老身当了一辈子媒婆,赵老爷,你别痴心妄想了,你看那小姐身边的公子没有?真个玉树临风,俊朗不群,且你看人家龙行虎步的,非富则贵。站在一起,真个金童玉女,天设地造地,赵老爷,你家也就百来亩地,你那浅池,居不了这龙虎,二公子的亲事,还是给你说城东的齐家闺女才实在些。。。。。。”
吕奉先对穆桂英笑道:“听到没有?媒婆都说天设地造,贤妹,某还是早日和穆老将军提亲才是。。。。。。”穆桂英羞红了脸,只是低头咬着糖葫芦,却不作声,全然不见平日提枪跃马,统领虎贲的豪气。
谁知走了一阵,吕布却停了下来。穆桂英便抬头望了吕布一眼,却见他盯着枫桥一动不动的,过了好一阵才摇了摇头道:“不行地,这样一定不行!”回头望了穆桂英一眼,指着那枫桥道:“贤妹且看,如果敌人从海上而来,或是从浒墅关镇水路袭来,一击且退,此处毫无防备,终不是道理。”
穆桂英一下子冷了脸色道:“那殿下以为,如何才是道理?”说着把手背在身后做了手势,隐在人群中的岳风见了,连忙上前来,穆桂英只冷冷道:“汉王殿下忧心海防,岳大哥,你且看殿下有什么吩咐!”说着自向前走去。
吕布点了点头,对岳风道:“尔且记下,此处须建一敌楼,加强阊门到枫桥的防御,另外还须一在木渎镇,一在葑门外,各建一座,以必要时可以封住水路,此处修筑须坚固,如果敌人从水路登陆,守军可以以为凭仗痛击!”
岳风点了点头,只听吕奉先又道:“垒石为基,如建长城一般,最好能为三层,留发弩箭射孔,可以发矢石。。。。。。”说到此处,便问道:“可明白么?”
见岳风明白,吕布一拍他肩膀道:“把这敌楼修好,北伐时方无后顾之忧!”
岳风苦笑道:“主公,末将怕主公已有近虑,方才穆将军已面上冷若冰霜,径直去了!”
吕布转身,才发觉穆桂英已不知所踪,连忙问:“却是往哪边?”岳风指与他看了,吕布连忙挤开人群,向那方向直奔过去。
终于因为这枫桥人山人海的,穆桂英也行得不快,并且还有岳风的手下暗中跟随保护,见了吕布,便给他暗示,赶了一阵,吕布终于赶上穆桂英,赔笑道:“妹子,某找得好苦,何以独行?”
穆桂英却不理会他,侧着脸自顾走着,吕布好言劝了一会,穆桂英才气鼓鼓地道:“是谁说,不要理会那政务,不要理会那军国事宜的?现下倒好,原来我是陪汉王来视察河防军务地!如此,我便给汉王打个头阵,做先锋便是了!”
吕布自知理亏,便赔着不是道:“贤妹宽心,今日尔教某做甚么,某便做甚么便是了,却不再理会什么防御事务。”
穆桂英听了,黑溜溜的眼珠儿一转,问道:“此言当真?”
“无假!”
“大哥可见那边卖艺的?”穆桂英指着一个卖大力丸模样的汉子,正在那里表演着金枪锁喉,油锤贯顶的把戏,围观的群众颇多,不断的有人喝彩。吕布点了点头,穆桂英便道:“若依我说,大哥你可比不上他利害。大哥可愿一试?”
吕奉先苦笑道:“虽说那汉子不过花拳绣脚,人家也是为了生计。。。。。。罢了,只要贤妹莫再生气,为兄便去和他比试一番便是!”说罢撩起袍裾,便欲往那边过去,却被穆桂英一把拉住,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说比试,却不须拳脚交加,大哥在边上也比划几招,若是比他的喝彩声高,或是围观的人给的赏钱多,却便是大哥赢了。”穆桂英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神色,自去边上买了个铜盆儿,拿在手里,敲将起来。
吕布不以为然,他便不信自己这前世地三国第一武将,今生的大江南北第一好汉,连一个卖大边丸的都比不过,眼看穆桂英敲着铜盆儿,招了一大班人来看,吕布也不怯场,撩起袍裾,便来到场中间,极其缓慢地出了三拳,竟在空气中带出几声咝咝破空之声。
然后吕奉先便收了拳,淡然背手望着四周,只等众人喝彩。
第九章 … 死骨春秋新戟影(二十三)
谁知围观者只呆呆望着他,只因在观众眼中,吕布不过缓缓行了三下手,众人还以为他是先活动筋骨罢了,便有人喝道:“快耍上两招让我们看看热闹啊!”
吕布摇了摇头,这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单这三拳,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不可能达到的了,这些人居然还不满足,但见边上穆柱英笑望着他,吕布便决定练上一套拳脚,怎地博上几声喝彩,也好哄得穆桂英开心。
当下便回忆起那霸王祠下,赵匡胤所演的那套长拳,便从懒扎衣起始演练开了,使到高探马时,吕布已然进入了那拳意之中,心中赞叹这个义兄,养尊蓄优之下,居然还有这等本事,这套拳法的确不同凡响。
他练完了最后一式,侧头望着那围观之人,却仍是一个个呆呆地望着他,有人道:“你活动筋骨这么久还没松驰开?难道教我们来看你活动筋骨么?”、“慢吞吞的摆弄什么啊!”、“摆几个姿势就要我们给钱啊!”
更有一个好心人拿了块麻石过来道:“你把它劈开了,我便给钱。”边上众人也纷纷起哄。吕布不解道:“为何要劈开这麻石?避其锋,击其短,学武最基本的道理啊!”边上众人听了,纷纷地喝起倒采,吕奉先把虎眼一瞪,混身杀气凛冽,那围观人众纷纷退了开去,只听吕布沉声道:“有本事的,便来与某手底下见真章!”
众人又嘘了起来。纷纷道:“你这小哥,生得好头好脸,怎的坏了脑子?我等看你卖艺,又不是打擂台,那有叫看客和你过招地道理?”、“这公子爷怕是做官人家的子弟。你看那神情吆喝惯下人的,想必被人骗去学了些无用的武艺,到了这里演开了,才发觉上当!我们快散吧,怕他要打人了”
一时之间,便全哄笑散开了。吕奉先哭笑不得。穆桂英在边上笑得直不起腰来道:“如何?大哥,我便说你不及那卖药的!”这时又听那边卖大力丸地观众价天响的喝起彩来,却是又在胸口碎了一块大石板。
吕布苦笑道:“妹子,尔开心便好了。”穆桂英便也不再恼他,由他伴着一路行过去。
走了几步,却听有人道:“城隍庙边有人比武招亲啊!”许多人便向西南偶涌了去。
穆柱英倒起了兴致,对吕布道:“不若我等也去看看?”
吕奉先笑道:“天下间,要弄到比武才能将自己嫁出去的,哪比得上某家妹子的半分?不看也罢。”见穆桂英又点失望,吕布便笑道:“如尔所愿。吾等便去一观就是。”两人便随着人流,一同向那西南偶而去。
行到城隍庙边,吕布笑道:“又是一个墟。“只因此处的那枫桥边一样,也是各色小食叫卖,甚至游人香客,拖家带口的,比那枫桥边地豆市米市更加热闹,两人行在人群之中,临街酒楼在门外招揽生意的小二。殷勤地对他们两人招呼着。
穆桂英听得那小二嘴里那:“这鲫鱼,鲜得来!”边说还边砸巴着嘴,倒把自己馋了个垂涎三尺的模样。不禁扑哧笑了起来。
吕奉先见了,便道:“不若试试苏州风味?但这苏州,却不曾听闻什么好菜,怕就尝个鲜罢了。”他这话也不算全错,松鼠鳜鱼、得月童鸡、鱼巴肺汤都是近千年后才有的名菜,便是常熟叫化鸡也得五六百年后才开声名的。
他这么一说,小二可不乐意了,要知这里人来人往了。失了脸面以后怎么招揽客人?当下操着吴侬软语急道:“公子哥,您是贵人,不瞒您说,小人这店里的大厨,可是扬州人!隋炀帝知道么?那皇帝老儿最爱吃的茶,象牙鸡条,小店就有!”
@奇@吕布听他这么一说,倒也觉得肚饿,他日夜兼程从宣城奔到润州,再从润州又是马不停蹄越到苏州,便是那纯血大食青骢马,都累得不行了,哪里能不饿?当下便和穆桂英一起上了二楼,捡了个临窗的位子坐了。小二在边上听吕奉先问道有什么拿手菜,便从象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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