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阿牛实话实说惹来麻烦,当下答道:“晚辈是奉师门之命,来此寻觅几味仙草,不想遭遇前辈,如有打扰,尚请前辈宽容则个,晚辈这就告退。”
屠暴哼道:“别云山是何所在,岂容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们行踪诡异,言辞闪烁,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老夫更不能轻易放过!”说罢,左手食指轻轻一弹,射出两道血光。
阿牛平日有些木讷,这时却不含糊,手疾眼快,拔出沉金剑,“叮叮”两声格开血光,怒道:“我们对前辈并无冒犯之意,您为何动辄伤人?阿柔,这老伯太不讲理,我们还是走吧。”
屠暴见阿牛轻而易举接下自己的“血煞指”,不由小吃一惊,暗道:“这个娃儿可有些棘手,什么时候翠霞派又调教出了这么个难打理的年轻小辈?”
他被阿牛当面怒斥,干脸上皱纹堆起,更多冷笑道:“想从老子的眼皮底下溜走,可没那么容易!”
蓦然谷中阴风惨淡,粉红瘴气的颜色迅速转深,继而赤如殷血,翻翻滚滚迫向秦柔与阿牛。
秦柔见状,从袖中祭起雷霆所授的“平波珠”,一蓬光华当头洒下,护持住自己与阿牛。
阿牛仗剑,望着屠暴不解道:“前辈,我们与您并无冤仇,您何必要苦苦相逼?”
屠暴两次出手都劳而无功,不免大失颜面,恼羞成怒道:“老子就看不惯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你便如何?”
秦柔低声道:“阿牛哥,看来这位前辈是存心要留下我们,你再说也没用啦。”
阿牛苦笑道:“老前辈,既然这样,阿牛只好得罪了!”
他摆开翠霞剑派的起手剑式,沉金古剑守住门户,遥向屠暴。
屠暴见阿牛峙若山岳,气势沉稳,竟是不可轻辱,倒也不敢贸然放手强攻。正踌躇时,身后几名千叶岩的手下,有眼无珠,以为阿牛、秦柔年纪颇轻,甚好对付,立时跃出,围杀而上。
屠暴有心要摸清阿牛虚实,故此也不阻拦,至于死几个手下,他更不会放在心上。
阿牛见对方冲了上来,对秦柔招呼一声道:“阿柔替我压阵!”
丹田真气一动,晃身迎上。
他为防范屠暴的血瘴剧毒,改以内胎呼吸,沉金古剑荡风崩云力劈而出。
那三个屠暴手下,不过是初炼成妖的马前走卒,平日虽称呼屠暴为“仙师”,可也未曾真的学到什么。对付凡夫俗子或可手到擒来,可一遇上阿牛,高低立见。
转眼工夫,那三人连珠似的飞跌出去,哼哼唧唧半晌爬不起来。
阿牛不欲下杀手,因此出手时留有余地,那三人所受之伤皆在皮肉,却是他们被打怕了,知道今天没好果子吃,所以不敢再起身,干脆装死赖在地上,惟恐被屠暴喝令再上。
屠暴眼中凶光一炽,喝斥道:“没用的东西!”
血魂百魄幡微微晃动,黑底幡旗上冒出一团血雾,上百的骷髅头颅嚎叫飞起,空洞的眼中突然射出妖艳的红光,直扑向阿牛。
阿牛陡遇强敌,精神一振,沉金古剑幻出古朴光华护住周身,一掌一剑翻飞纵横,凡有三尺之内的骷髅头颅,无不被击得齑粉,不能近身。
屠暴接连受挫,凶性大发,口中真言念动,血魂百魄幡上的太极符印当空腾起,宛如圆碟,飞转到阿牛头顶,射下一红、一黑两束光芒。
剎那阴风更疾,四周一片天昏地暗,血幡中积聚百年的阴煞厉魄尽数出笼,铺天盖地涌向阿牛。
秦柔恐阿牛失手,飞起大雷怒剑跃身助阵,两柄古剑一金一青,舞起团团光雾,硬是抵住了血幡的攻击。
双方僵持约莫半炷香的工夫,终究秦柔修为稍浅,手中大雷怒剑渐渐浸上血色,玉颊红如胭脂,呼吸也开始急促。
阿牛奋起神勇,沉金古剑一式“百转千流”,直绞得数颗骷髅头颅呜咽崩碎,头顶太极符印也感应剑气之利发出震晃。
秦柔这才微松一口气,稍一调息,便祭起九雷动天。
这次声势与方才对付青鳞蜥蜴时大有不同,竟是九雷齐发。
但见九道雷梭呼啸飞纵,光华漫天,头顶风嚎云动,血瘴一触即散。那些骷髅被雷光一炸立时灰飞烟灭,化为乌有。
阿牛见势,催动丹田真气,沉金古剑与身躯合而为一,冲天直上,幻化成一束金光,轰击在太极符印上。
这一切兔起鹘落、快逾闪电,端的教人眼花撩乱,目不暇给!
第二章朱丹
沉金古剑轰然撞在太极符印上,爆出连串彩光,方圆数十丈内地动山摇,飞石走木。
阿牛被震得眼前一黑,感觉自己如同撞在一堵铜墙铁壁上,朝后飞抛出去。他急忙深吸一口气,稳住胸口翻腾的气血,双腿一弹,在半空站定。
那面太极符印却也是四分五裂、不成形状,屠暴急忙催功收回。
只见四五片符印落到血幡上,光芒一闪,重新恢复太极图案,只是边角坑凹,色泽黯淡,不复初时凶戾。
屠暴耗尽心血炼制的血魂百魄幡,竟被阿牛与秦柔联手破去,不由心疼至极,对面前这两人自也恨之入骨。他恶狠狠盯着秦柔道:“九雷动天,娃娃你是雷霆的什么人?”
秦柔一气祭出九把雷梭,亦是大耗真元,玉容如霞,细细娇喘,回答道:“正是晚辈的义父。”
屠暴微微一惊,寻思道:“我原本以为这两个娃儿皆出自翠霞门下,即使杀了也没什么。想那翠霞派尽管势力雄厚、称雄天陆,可一来不见得为了两个弟子远征南荒,再则那些老鬼都讲究什么规矩礼数,我匿身别云山,他们也奈何不得。
“可雷霆却是不同,他当年手段狠辣不羁,睚眦必报,招惹到他,等若自掘坟墓。我欺负了他的义女,要让他晓得,必定是后患无穷,今日更不能放过这两个后生!”
想到这里,杀心更盛。只是方才几下交手,屠暴亦明白,秦柔与阿牛绝非易与,自己的血幡又被破去,想杀了眼前二人,谈何容易?
秦柔见他沉吟不语,问道:“前辈可是认得晚辈的义父?”
屠暴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故意叹道:“何止认得,当年在老夫的千叶岩,我与你义父还曾秉烛夜谈,参悟天道。如今想来,当真获益匪浅,对雷兄的学识更是五体投地。
“圣教亡后,老夫就未再听到他的消息,原以为他已被天陆正道所害,今日得见故人之女,实在令老夫不胜感慨唏嘘。”
他说得似模似样,脸上的神色更是教人无法不信。
秦柔尚自有些疑虑,暗想倘若果真这样,义父为何从没向自己说起过此人,更未提到过南荒之行?
阿牛却信以为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原来您是雷老伯的朋友,刚才的事,实在对不住啦!”
屠暴笑在脸上,恨在心头,呵呵说道:“也是老夫没有先认出雷兄的平波珠来,否则也就不会让大水冲了龙王庙。适才的误会就不必再提,且先到老夫的府上去坐坐,如何?”
秦柔对屠暴的话将信将疑,婉拒道:“多谢前辈好意,只是我们确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还请前辈赐下姓名,晚辈亦好转告义父。他日,他老人家若能得闲,自会重临故地,与前辈共叙旧情。”
屠暴料到秦柔与阿牛不会答应,他一摇头道:“既然如此,老夫倒不便强留,但有一物就麻烦你转交雷兄。他见到这样东西,自会晓得我是谁了。”
说着,将血幡交与手下,从怀里掏出一尊寸多高、毫不起眼的铜鼎,掌心真气轻送,凌空推向秦柔。
秦柔不禁又多信了一分,收起大雷怒剑,双手接过铜鼎,只觉此物看似不大,分量竟也不轻。她躬身道:“前辈的话与铜鼎,晚辈必当带到。”
屠暴嘴角露出一缕狞笑,说道:“不必了!”
秦柔与阿牛顿感不妥,可尚未反应过来,屠暴右手虚点铜鼎,口中真言念动,低喝道:“疾!”
那铜鼎如应斯言,猛幻出血红光芒,鼎身瞬间滚烫如岩浆一般。
秦柔知道中计,急忙双手一推欲抛出铜鼎,可惜慢了半拍,只觉得手腕一麻,立时整条左臂失去知觉。一只三尾蜈蚣从鼎中窜出,正一口咬中了她。
原来这铜鼎唤作“聚雪”,平日屠暴用以招引毒虫炼化成蛊。表面看来,鼎中似乎空无一物,实则在屠暴真言驱动下,可释放出各种毒虫奇蛊。
秦柔一个不慎,为其所乘。
阿牛见那铜鼎里,七彩的蛊毒烟雾蒸腾,无数形状各异的毒虫窜跃而出,连忙手起掌落,凌空将铜鼎劈飞,再一指弹杀了叮在秦柔腕上的三尾蜈蚣。
转眼秦柔的毒气已攻到肩膀,脂玉般细腻洁白的颈上,也隐约呈现怵目惊心的绛红色。
阿牛又惊又怒,更是懊悔不已,沉金古剑怒鸣如雷,指向屠暴道:“你恁的歹毒,竟用暗箭伤人,快将解药拿来!”
屠暴诡计得手,大是舒畅,咭咭笑道:“小兔崽子居然毁我法器,老子焉能放过你们?莫说我不认识雷霆,就算他是我兄弟,也一样不能轻饶!想要解药,凭本事来拿吧!”
秦柔运功苦苦支撑,咬牙道:“阿牛哥,别管我,先离开这里!”
但阿牛怎会舍下秦柔自己逃跑,他一手挽住秦柔,沉声道:“阿柔,你再坚持一会,待我跟他讨到解药。”
秦柔不由一急,惟恐阿牛人单势孤再遭毒手,正想劝说,却见他目光炯炯,神情肃穆,整个人哪里还有半分呆头模样。
沉金古剑龙吟而起,在空中散发出层层紫雾,四周古木枝叶萧萧飘落,声势宛如山摇地动。
阿牛右手剑诀一指,全身翠微真气汩汩奔流,腾起庞大气势。
沉金古剑在主人意念催动下,越飞越疾,盘旋舞荡,依稀射出夺目红光。但看那团光环逐渐清晰,不断朝四外扩散,中间的沉金古剑陀螺似的飞转,直如红日中天。
屠暴暗道:“看来这小子是要祭起仙剑与我拼命,老夫的血幡灵力大损,不宜硬拼,还须抢先出手。”
他劈手收回血幡,听得阿牛喝问道:“阁下的解药,到底给是不给?”云_霄_阁
屠暴狞笑道:“做梦!”
双手一挺血幡,欺身迫向阿牛,他知御剑之术尽管威力巨大,却最耗真元,且需一段工夫积聚真气,只要抓这当口抢先出手,必是事半功倍。
不料他身形甫一动,侧前方的一株大树上竟袭来一道无形剑气,伶俐霸道为屠暴平生仅见,即使是红袍老妖恁高修为恐也有不如。且对方显是罕见的高手,选择出手的火候亦恰到好处,正是他将动未动、重心移动之际。
屠暴大吃一惊,无奈之下只好改弦易张,血幡回护身前,闪出一团赤光,“哧”的一声截下那道突如其来的剑气。
可接是接下来了,屠暴双手也被震得一麻,急忙调转魔气。
他可不晓得,那树上的人物,不过为出手小阻他一阻,根本未尽力,不然有得他的苦头吃。
饶是如此,屠暴的身形也不由慢了半拍,再抬头时,只听阿牛低喝道:“破!”
一轮红日光芒万丈,当头压下,方圆十丈内,树木摇折,山石横飞,连深潭都被激起十数丈的浪花。
屠暴身后的小喽啰,哪堪红日中天的如此威势,被沛然罡风掀出数丈,响起哀嚎一片。
可屠暴也顾不得他们了,手中血幡一柱擎天朝上迎去,血幡上的太极符印重又飞出,在他头顶筑起一层光幕。
双方都清楚,生死成败在此一举,皆放手施为。
无形里,阿牛却占到了半点便宜。
盖因血幡先前为阿牛沉金古剑一击之下灵气大伤,屠暴又被人暗中一阻,乱了方寸,未免进退失据。而阿牛为救秦柔,了无私念,胸中浩气跌宕,更增出手的气势,两相消长,对屠暴大是不利。
高手相争,端是毫厘也差不得,轰然一声,沉金古剑撞碎太极符印,击在血幡上,爆起一团烈焰。
屠暴如受电击,踉跄飞退,手中血幡“啪”的裂成两截,头上的发丝随风飘荡、簌簌断落,红黄双色斗篷被轰成扫帚般的烂布,哪里还有威风模样。
阿牛情形也好不到哪去,嘴角渗出淡淡血迹,胸口好似有千斤巨石压迫。
他深吸一口气,望着屠暴道:“老前辈,你还是把解药交给阿牛,我们便罢手不战如何?”
屠暴的血幡尽毁,这口恶气岂能消去。
他哈哈大笑,满脸皱纹直把那一双充满怨毒的眼睛盖住,道:“小子,你毁了老子的血幡,也一样拿不到解药。实话告诉你,那鼎中之毒乃百虫万蛊所聚,根本没有解药!你就眼睁睁,看着怀里的女娃娃变成一滩血水吧!”
阿牛心头一震,瞧着怀中秦柔,见她玉容上毒气弥漫,星眸半闭,樱唇紧紧抿着,发出痛苦的呻吟,触手却似火炭一般滚烫。
他禁不住叫道:“阿柔,阿柔,妳快醒醒!”
秦柔迷糊懵懂里听见阿牛呼唤,睁开失神大眼,朝他无力微笑,想说什么,却只是朱唇微动,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阿牛悲愤难平,紧紧拥着秦柔道:“你一定要挺住,我会有办法的!”
但到底还有什么办法可救秦柔,片刻间阿牛自己也想不到。
突然头顶恶风滚动,沉金古剑在高空镝鸣,竟是屠暴合身飞袭,双手十指化作十根如金铁般的猩红毒针,朝着阿牛头顶插到。
电光石火里,阿牛不假思索,引动右手剑诀。
沉金古剑与主人心意相通,感应着阿牛满腔怒火,飞掠射回。
“噗”的一声,剑刃穿透屠暴后心,去势不止,又飞出七丈多远,扎入潭边山岩之中,将屠暴硬生生钉在半空。
那块山岩“轰隆”巨响,由剑刃插入处,朝四周裂开数十道细纹,摇晃了几下兀自不倒。
屠暴的眼睛尤其睁得滚圆,充满惊骇与不信,压根没想到,阿牛的御剑之术竟修炼到如此境界,后发先至,夺了他的老命。
有道是树倒猢狲散,那些个千叶岩的虾兵蟹将,见屠暴竟被阿牛一剑射杀,哪里还敢上前,呼啸一声亡命而逃,恨只恨爹娘少给了两条腿,修炼时又未曾先把逃命的本事练到家。
阿牛无心去追,扶着秦柔坐下,也顾不得喘息几口、梳理伤势,右掌抵住秦柔背心,将翠微真气全力源源不绝地输入。
秦柔精神微振,自昏迷中清醒一些,挣扎将手伸向阿牛面庞,轻声问道:“阿牛哥,天已黑了么,为什么我看不清楚?”
阿牛明白,这是秦柔中毒已深的迹象,不禁心焦如焚,笨嘴笨舌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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