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书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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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书剑- 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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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
萧珩抱臂靠在木橱角上,闲闲笑道:“你回来了,我不加紧用功怎么行?”目光落到她手中的两截断剑之上,不知何故心头竟隐隐升起一丝不安之感,迟疑道:“长书——”
她微微一笑,打断他的话:“我今日重归师门,你当唤我……师姐。”
萧珩愣住,眉宇间浮出一丝无奈神色,瞧着她不说话。
长书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低下头去,轻轻抚摸着手中的涵光剑。
满室清幽,一地光影明暗交织,两人一时无言,忆起前尘往事,心中俱是百感交集。

良久,萧珩上前拿过她手中断剑,放于木橱之内,低声道:“我听叔父说,这黄铁被下过诅咒,你以后,不许将这断剑熔化了重铸。”
长书不置可否:“不过都只是传说罢了,哪里这么玄……我跟明奕长老说了,我还是去藏剑阁,早上已经见过了明玉师叔,他安排我今晚值夜,那我先走了。”
萧珩皱眉:“干嘛去藏剑阁?那么远……”
长书低声道:“你不是想从藏剑阁里把真钢剑和断水剑拿出来么?再说,那里冷清,省得一天到晚见到这么多人。”
萧珩听说,便道:“那我送你上去。”
长书点点头,与他并肩出了枕剑阁,一路拾阶而上。
到了半山腰,长书站住脚,问道:“对了,上次你在夕佳山拿回来的悬剪剑,没有带回谷里么?”
萧珩道:“我放在孟兄那里了,只可惜当日在舟山城,给宁疏师兄知道了断水剑之事,我不得已,只好把断水剑交给师父,如今要再拿出来,恐怕要多费些周折了。”
长书沉默一会儿,笑了笑道:“总会有机会的。”

明玉卧在扶栏上,早看到两人自山腰缓缓上来,见两人到了门门口,便迎出来打趣道:“你们两个居然会一起来藏剑阁,这在从前真是不可能的事……莫非是我眼花了不成?”说罢,趁着长书不备,一把抢过她腰畔悬着的长剑,拿在手中啧啧有声:“早上我就看见你这把剑了,当时就觉得有些眼熟……”他故作惊讶抬起头来,瞧着萧珩:“这是……莲心剑?”
长书心头微恼,一把抢过莲心剑,冷声道:“是又怎样?”
明玉盯着她,忽然大叫一声,长书吓了一跳:“干么?”
明玉悠悠一笑:“长书,你脸红了。”
长书更为尴尬,瞪了他一眼,抽身走开。
明玉犹自笑道:“傅长书居然也会脸红……”他笑着叹了两声,面色一正,将萧珩拖到一边,低声道:“上次你走之后,我留意了下月娘,发现这小丫头居然在后山藏了一个人。”
萧珩大惊:“什么人?”
明玉道:“我发现之时,那人已经离开了,这几日小丫头行踪不定,总见不到她人影,你若见着她,好好盘问她一下。”
萧珩点头:“明日便是清明,月娘应该会去山下白云村祭奠她母亲。”
明玉“嗯”了一声,沉吟道:“你觉得会是什么人?”
萧珩想了想,心头隐隐猜到一人,脱口道:“莫非是……”
“是谁?”
萧珩摇摇头,迟疑道:“我不敢肯定,明日证实了再说。”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夜色浓倦,山谷上下万籁俱寂,偶尔一声钟声响过,余音回荡,更显幽静闲远。
长书独自坐在藏剑阁西阁外室,坐在桌案边,在灯下誉抄史籍。一阵清风自窗户外刮来,激得案上那盏孤灯忽明忽暗,她放下笔,伸了个懒腰,起身去关窗,瞧见下面山谷内枕剑阁中透出的一点灯火,不禁收了手,倚在窗前望着那点光亮出神。
枕剑阁之内,萧珩独自站在院中,他负手而立,仰望着明月之下隐在丛林中的巍巍藏剑阁,半晌低头一叹,缓步走入屋内,吹熄烛火。
长书面带微笑,慢慢关上窗户。

这日山中又下起了小雨,雨丝细细绵绵,不紧不慢,直下了一天,到了傍晚,山谷上下仍是一片水气蒸腾,雨雾氤氲。
藏剑阁之内,几名白衣弟子正清扫着西阁外室,长书将昨夜誉抄的一册史籍放入分门别类的书架上,又将架上的书册与手中名录对了一遍。
明玉埋头走进来,见了她不由吃了一惊:“长书,今日你不当值,怎么又来了?”过来拿起她手中名录一看,打量她两眼,奇道:“怎么你对这誉抄备份之事比我还上心?”
长书面无表情,只道:“没别的事做罢了。”
明玉嘱咐了两句,正欲出门,往山路上一看,又不由笑了起来:“我还当今日下雨,没有人上这里来……长书,看来你面子大得很哪。”
长书听说,便也来到门边,伸头往山腰看去。

斜风细雨中,几人撑着油纸伞,一路说笑着往藏剑阁而来,却是萧珩、宁疏和楼月娘三人。
宁疏当先走到殿前,大声道:“师妹!我听别人说你回来了,还不相信呢,你怎么想通了,愿意回来?”也没等她回答,便自怀中摸出一壶酒来,对明玉呵呵笑道:“我今天带了好酒来,咱们几个好好乐上一乐。”
明玉大笑道:“好!好,正不知道今日怎么打发呢。走吧,去我的秋水居。”
月娘收了伞,朝长书行了一礼,脆生生道:“傅师姐。”
长书面色冷淡,漠然应了一声,转身走开。
萧珩在后面悠悠走来,将她神色瞧在眼里,知她心有芥蒂,弯腰拧了拧衣摆上的水渍,淡淡道:“你们先去吧,我随后就来。”见几人嘻笑着走远,便走入殿内来找长书。

长书坐在案边,拿起笔,翻开一册书。萧珩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凑过脸来看了看,笑道:“抄的什么?”
长书将他一推:“你去喝你的酒,别来烦我。”
萧珩瞄了瞄周围,趁没人注意,左手放到案上,袍袖下轻轻将她手一握:“我是来看你的,你去我才去。”
长书握住笔的手一抖,忙将手挣开,正色道:“我还有事要做。”顿了一顿,悄声道:“我想尽快把西阁里的藏书备好份。你去吧。”
萧珩一愣,见有人走过来,也不好多说,只得站起身道:“那好吧,我先去了。”

他绕过西阁殿,顺着一条碎石小径,来到殿后众弟子的居所,尽头处一丛幽篁之内隐着一间小小院落,正是明玉的秋水居。
屋中明玉和宁疏已经摆开棋盘对弈起来,宁疏见他进来,忙起身道:“萧珩快来,我不是师叔的对手。”
萧珩一笑,坐到明玉对面,随手下了一子,抬起目光,与明玉对视一眼,明玉微微点了点头。
宁疏瞅了瞅门口:“长书呢?她怎么不来?”
萧珩道:“她不习惯热闹,自是不来。”
明玉哈哈大笑:“你几时这么了解她了?我跟她从小一块长大,以前还一直替她担心,怕她那性子不讨人喜欢,现在看来完全不用担心了。”
月娘抿嘴一笑:“我看傅师姐回来,整个青锋谷最高兴的,就是萧师哥了。”
萧珩面不改色,又落了一子,敲了敲棋盘:“师叔,该你了。”
月娘随口打趣了一句,便坐在一边,只顾瞧着窗外,手指搅着衣摆,有些心神不宁。
明玉扫了她一眼,淡淡道:“月娘,你今日去祭拜过你母亲了么?”
月娘收回目光,笑道:“去过了。”
“真是乖孩子。那你现在没别的事了?一会儿等我赢了萧师侄,再来跟你下。”
月娘勉强道:“好啊。”
萧珩抬起头来,看明玉一眼:“怎见得你一定会赢我?”
两人放开手脚,全力厮杀,一盘棋下了许久仍是不分胜负,月娘渐渐坐立不安,宁疏看了半日,早觉无趣,抱着酒壶倒在榻上呼呼大睡。
明玉扶额落下最后一子,长叹一声:“终于赢了,月娘,换你了。”对萧珩使了个眼色,萧珩起身,出了秋水居。
月娘坐到明玉对面,心不在焉摆上棋子。
明玉瞧着她,眼睛眨也不眨,月娘心下忐忑不安,垂下眼道:“师叔瞧着我做什么?我脸花了?”
明玉淡淡一笑,忽然面色一沉:“月娘,你在后山藏的那个人,我已经抓到了。”
月娘大惊失色:“什么?你……你怎么知道?”
“月娘,你向来藏不住什么心事,不过你也算机灵,现在才给我逮到。你以前总说你身子不好,找百草要了不少药,都是给那个人吃的吧?”
月娘心头慌乱,忙将棋子一抛,跪下道:“师叔,求您别说出去,我,是我糊涂……”
明玉将她拉起,低叹一声:“我不告诉其他人,不过你得把来龙去脉告诉我。”他顿了顿,又笑道:“别撒谎,我看得出来。”

萧珩站在那排屋舍之前等了半日,方见远处长书撑着伞,慢慢朝这边走来,见了他不由一愣:“你怎么还在这里?”
屋檐之下雨珠滴滴,将他的衣衫飘湿了大半,他微微一笑,柔声道:“我想陪你去看看林师叔。”
长书心头一暖,点了点头:“你等我一会儿。”进屋收拾了早已备好的东西,出来道:“走吧。”
萧珩拿过她手中的油纸伞,撑在她头顶上方,另一只手牵着她,慢步走入雨中。
 

作者有话要说:




58

58、五十八 。。。 
 
 

春雨绵绵,飘落在苍梧树的枝叶上,又顺着叶茎一滴一滴落下。通往后山坟地的小路湿滑泥泞,两人走了多时,方进入坟地,找到林雁辞的墓前。
长书一言不发,捡去坟上的残叶,点燃香烛,斟上一杯清酒。
她正欲跪下叩头,萧珩轻轻止住她,脱下身上外衫垫在坟前,这才扶她跪下,自己将伞撑在坟头。
长书羽睫轻颤,垂泪道:“阿娘,女儿回来看您了……”
夜雨凄迷,撑开的油纸伞挡去一方风雨,伞下的烛火幽幽跳动,她重重磕了三个头,将杯中清酒洒落在坟前,迟疑片刻,低声道:“我……见过了那人,是阿书糊涂,过去还一直念着他,不过见到了他,阿书才明白,阿书从头到尾,都只是您一个人的女儿。”
萧珩默然看了她一会儿,在她身边跪下,将伞递到她手中,一面磕头,一面郑重道:“林师叔,师侄以前对您曾经有过误会,也对长书做过错事,我在这里给您赔罪,您放心,以后,我一定会照顾好长书……”
他转头望向长书,她也刚巧偏过头来瞧他,烛火映在两人眼中,细雨斜飞,沾湿了衣衫,却熄灭不了心里的那融融的暖意。

纸钱烧完,香烛燃尽,萧珩拉着她站起身来,慢慢往回走去。
两人身上衣衫尽湿,他干脆收了伞,掀开身畔杂生的枝叶,凉风漫过林间,落叶在脚下悉索作响,衬得两人心中一片宁谧。
眼见藏剑阁在望,萧珩缓缓站定,低声道:“藏剑阁的东阁剑室连着西阁内室,如果东阁失火,西阁内室也不能幸免,你急着把西阁内室里的史籍誉抄备份,莫非是想……”
长书沉默一会儿,微微一笑:“有备无患罢了,你也知道师父和众长老的脾气,怎会轻易让你从东阁里把真钢剑和断水剑拿出来?若真有不得已的那一天,我希望罪过不至于太大……”
萧珩道:“我不许你这么做,若是你再次被逐出谷……”
长书环顾夜雨中的漆黑山林,良久低语:“天下之大,何处不能为家?”
他凝视着她,见她头上发髻有些散开,便抬起手来,替她拢好发丝,又将她头上木簪扶正,端详她片刻,展眉一笑:“不错,等八剑的事情了了,我们一起远走高飞,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长书垂下眼,轻轻点了点头。

萧珩将她送回房间,便来到秋水居前。宁疏与月娘早已结伴离去,明玉正在屋中等他,见他浑身湿透进来,将自己两件旧衣丢过去,打了个呵欠:“小丫头都说了,后山的那个人是连云庄的少庄主薛凝。”
萧珩一面换衣,一面皱眉道:“果然是他。他这一年多来藏在青锋谷里做什么?”
明玉道:“月娘说上次从连云庄回来的时候,薛凝中了他妻子夏紫陌的暗算,差点中毒死了,她把他藏在后山,只是为了救他的命,如今薛凝身体已无大碍,所以几天前已经离开后山,说是要回连云庄去。”
“那他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我诓小丫头说我逮着了她,小丫头信以为真,这才把事情都告诉了我。”
萧珩沉思片刻,道:“我可不信只是解毒这么简单,我在连云庄和薛凝打过交道,此人阴狠狡诈,他骗着月娘把他藏在这里,只怕是另有目的。”
“莫非他是冲着咱们青锋谷来的?他想在这里做什么?”
萧珩束好衣带,又拿起明玉的一件衣袍擦着头发,过来坐下道:“青锋谷和连云庄近年来并无多少来往,他躲在这里这么久,也许是要找什么东西。”
明玉抢过他手上那件衣袍,似笑非笑道:“你倒是得寸进尺了。”
萧珩一笑:“反正衣服是你的,我不会帮你洗。”
明玉面色一正:“你觉得他要找的是什么?也是越王八剑?”
萧珩思索一阵,迟疑着摇了摇头:“应该不是。薛家是薛烛后人,他手中有一些八剑的线索,既然他一直没有动作,也不会这个时候才来想起找这八剑……”他眉宇轻蹙,忽想起一事,喃喃道:“莫非他找的是炫光剑?”
“炫光剑?”
萧珩想到此处,心下一惊,霍然起身道:“如果他真找的是炫光剑……那就是说,原北溪的地宫就在这里?”
明玉按住额头,倒在榻上,长叹一声:“你说的是什么?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萧珩面色凝重,将北渊宫之事简单说了一遍。
明玉半晌无语,良久摆摆手道:“我得好好想一想,你先回去吧。”

萧珩出了秋水居,慢慢沿着山路下行,走不多远,树枝一阵轻摇,雨珠簌簌而落,隐隐夹杂着扑翅之声,他忙闪到暗处树林之中,轻轻吹了一声口哨。
一只黑鹰落到他肩头,他自黑鹰脚上取下一管竹筒,将里面一张纸条展开,纸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他努力辨认了好一阵,才认出写的乃是:“先生进了北厉府,十日未归。”
萧珩心中一沉,缓缓将那纸条撕得粉碎。他立在树下思索片刻,立即转身往山上走去。
明玉自西阁内出来,正要离去,隐隐瞧见下面一只黑鹰自林中飞出,他不以为意,正待举步,却见萧珩自树林中走出,正往藏剑阁而来,他心中疑思渐起,想了一想,缓缓绕到殿后。

萧珩来到长书房前,听见她房中一丝声响也无,料想她已经入睡,正待举手敲门,想了一想,又慢慢收回手。
风势渐渐又大了起来,屋檐上雨声叮咚,纷纷落到脚下青石板上,微声滴滴,回荡在寂静的夜里,敲出缠绵婉转的余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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