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书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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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书剑-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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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连云庄,沉寂得没有半分声响,就连院墙外偶尔路过的侍卫也是脚步匆匆,平日间的说笑之声全然未闻,叶槿秋心中更加纳闷,想了一想,进屋将楼上房间里的月娘唤出。
月娘道:“叶姐姐,什么事?”
叶槿秋道:“今日连云庄,定有大事发生,你跟我来。”
月娘心下一喜,忙跟在她身后,两人下了楼,叶槿秋带她走到小院后门,将门锁打开,探头看了一阵,果然往日守在此处的几名守卫已不见影踪,便点头道:“出来吧。”
两人越过一片树林,悄悄出了东北角一扇偏门,走了两步,却见门口几株凤竹之下倚着一人,面色惨白,一只手紧紧揪住胸口衣服,正大口大口地喘气。

叶槿秋吃了一惊,后退一步:“你怎么在这里?又怎么会……这幅摸样?”
那人抬起头来,勉力一笑:“槿秋,我……我等你好久了。”
叶槿秋犹豫一阵,上前慢慢蹲下,伸手抬起他脸颊,细细审视他脸色,慢慢道:“薛凝,出了什么事?”
薛凝低咳两声,才道:“夏紫陌在我的茶中下了毒,现在连云庄里除了孙九青和他几个手下,已经全是她和夏泓钧的人了。”
叶槿秋将信将疑:“她为何要害你?你这般小心,又怎么会遭了她的道儿?”
薛凝苦笑道:“她嫁给我之前已有身孕,她怕我对她孩儿不利,当然要想办法杀我,我一死,这秘密无人得知,她的孩儿日后自然便是连云庄庄主。”
说罢,看了她身后垂首站立的月娘一眼,又道:“如今夏紫陌正在庄里四处搜查我,我反正早晚也是一死,只是有些话,我死之前,还是想跟你说说。”
叶槿秋咬唇道:“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
薛凝似是痛苦非常,闭目一阵,方低声道:“槿秋,即使今日夏紫陌不下毒害我,这三年来,你给我喝的药,如今也到了毒发的时候了,你还是不愿意好好跟我说上几句话么?”
叶槿秋面色一变,嘴唇轻轻颤抖:“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薛凝睁开眼来,看了她一会儿,慢慢笑道:“你想替大哥报仇,我不怪你,我只怪天意弄人,明明你我两情相悦,到头来却还是大哥娶了你。”
叶槿秋颤声道:“你早已不是当初的薛凝,我也不是当初的叶槿秋,事已至此,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他……他对我很好,临死之前还在为你说话,可是我,我不能眼看着你害了他,更不能眼看着他留下的连云庄被你这般糟蹋!”
薛凝蓦地仰头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说不尽的嘲讽之意:“糟蹋?你可知道,这些年来,连云庄早就是一个空壳,大哥在时,更是把连云庄仅剩的东西挥霍一空,为了收拾他丢下来的这堆烂摊子,我违背祖训,答应颜遨以童男童女铸剑,明明知道夏紫陌怀着别人的孩子,却看在他爹的面上,不得不娶她,哈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连云庄能重新强大起来,你以为我愿意做这连云庄庄主?你们都只道我狠辣歹毒,我心里的苦,你们谁也瞧不见……”
叶槿秋面色惨白,不发一言,她身后的月娘听他说得凄惨,心中一软,见他一气说完,似是全身力气都已用尽,不停喘息,不由上前一步,扶住他欲要滑倒的身躯。

薛凝笑了一阵,才又道:“槿秋,所有的人都以为是我害了大哥,可大哥真不是我杀的,我一直不告诉你大哥死的真相,是怕你知道了伤心……”
叶槿秋本已渐渐垂下头去,闻言不由霍然抬头:“他是怎么死的?”
薛凝道:“他是在浣花小筑中被白苏的另一个相好杀死的。”
叶槿秋身体一震,随即摇头:“我不信——”
薛凝轻轻叹息一声:“大哥与白苏,一直都未曾断绝关系,你若不信,可去找孙九青……大哥死得不甚光彩,别人怀疑我更好,这样这秘密才永远不会被人知道。槿秋,我对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要你原谅我,我为了连云庄,做了不少错事,不过,我也不在乎天下人怎么看我,只是,我死之前,总要告诉你,我对你的心,从来也没有变过……”
叶槿秋大叫一声,掩面泣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那些药,你为什么要喝?”
薛凝勉强伸出手去,拉下她掩住脸庞的手,弱弱笑道:“槿秋,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是你要我做的事,我从来都不会拒绝……”他语声渐低,终于支持不住,双眼一闭,晕厥过去。
叶槿秋心头一慌,忙去拍他的脸颊:“薛凝!你快醒醒……”
月娘道:“你别拍他了,他中毒已深,恐怕很难醒来。”
叶槿秋六神无主,双目中泪珠滚滚落下,喃喃道:“那,那要怎么办才好?”
月娘想了一想,双眸一亮:“我知道有一个人,一定能救他。”
叶槿秋似是于大海之中沉溺许久,终于抓到一根浮木,心头涌起一丝希望:“是谁?”
月娘看了一眼昏迷的薛凝,低声道:“是我百草师叔。”

两人正欲将薛凝抬起,孙九青领着一人,自偏门内出来,看了薛凝一眼,犹豫一阵,上前对叶槿秋低语两句,叶槿秋点头道:“好,我这便送楼姑娘出去,九青,你想个办法,把他送到青锋谷,不过一定小心,不能让别人发现——楼姑娘,那就拜托你了。”
月娘道:“好,你放心。”
她随叶槿秋回到连云庄内,走了一阵,却见夏紫陌横眉冷眼,站在路中间,将两人上下打量一阵,才冷声道:“这位便是楼姑娘么?你师门的人来接你来了,哼,你们青锋谷,都是吃饱了没事做么?不过一个小丫头,犯得着这么兴师动众?”
月娘不理她,只朝叶槿秋微一点头,便飞跑着出了庄门,果然门外站着三人,为首的正是自己师父韩嵩,宁疏与萧珩一左一右,分立于他身后。
月娘喜道:“师父!”大步跨出门槛,奔至韩嵩身前,正欲跪下,韩嵩袍袖轻轻一拂,将她下跪之势消去,微微笑道:“月娘,咱们回青锋谷去。”
月娘大声道:“师父!我听说傅师姐因黄铁之事被您逐出谷,还请您一定收回成命!那黄铁,我一直都带在身上的,傅师姐并未拿去……”
韩嵩道:“此事我已听宁疏和萧珩说了。”转头看向萧珩,又道:“你说长书就在这附近?你去告诉她,就说师父错怪了她,叫她来舟山的流云客栈找我。”
萧珩大喜,朗声应道:“是!”

夏紫陌神色倨傲,走出门来,对韩嵩随便施了一礼,韩嵩上前一步,问道:“为何不见薛少庄主?我有些话,想问问他。”
夏紫陌道:“我夫君薛凝,瞒着庄内众人以童男童女铸剑,现事情败露,自觉无颜面对薛家祖先,已经服毒自杀。从今日起,连云庄便由我夏紫陌当家,您有何事,但说无妨。”
韩嵩一愣,半晌道:“既如此,那便罢了,还望你们连云庄以后能痛改前非,专心铸剑,莫再弄那些邪门歪道之事。”
夏紫陌不置可否,淡淡应了一声。韩嵩便道:“走吧。”
萧珩心内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此间事了,他早已归心似箭,只恨不得马上飞到那农舍之中,便辞了众人,立即朝清河集赶去。

 

作者有话要说:




38

38、三十八 。。。 
 
 

长书草草准备了晚饭,出了厨房,到门口张望一阵,见夜色渐深,他仍是踪影全无,连一痕与红药也未回来,便走到院中,跃上院角那棵大树,树上枝膀宽阔,又是凉风习习,倒也十分惬意。
她在树上坐了片刻,一时想起从萧珩怀中偷来的那张羊皮,不由轻笑一声,忙回到屋中将灯点亮,凑到灯光下,将那羊皮取出。
那羊皮显见是越剑详考的第一页,上面记载的并非是铸剑工艺和八剑资料,字迹苍劲有力,意态飞舞,竟是越王勾践手谕,长书一时好奇,忙细细看去。
只见那羊皮上书:“孤一生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终得灭吴称霸,自觉无愧于祖先,惜孤之后代鼠与、不寿骄奢淫逸,不思进取,越国其式渐微,楚国、晋国虎视眈眈,长此以往,越国霸主之位不得保矣!
“孤之霸业,所成并非一朝一夕,千秋功业,即将拱手让与他人,何其哀哉!孤心有不甘,奈何无法逆天,遂将孤之幼女柔嘉公主,赐予死士颜翎,是以颜氏一族,后代将保有孤之血脉。
“孤之死士颜氏、孟氏、沐氏、王氏四族,随孤征战多年,其功可嘉,其志可敬,孤身去后,颜氏担以大任,须以史为鉴,周游列国,取长补短,以谋复国之策,孟氏相随,以助颜氏一臂之力;沐氏与王氏,则镇守孤之陵墓,与孤世代相伴。
“八剑之灭魂、却邪、真钢、断水四剑,已分赐颜、孟、沐、王四氏,揜日、转魂、悬剪、惊鲵四剑却分散各处,乃孤不得已而为之。
“孤之墓穴秘密,只沐、王两氏知晓,若有一日,颜氏后代子孙能找到孤之真身所在,取得此书,并依照此书线索找齐八剑,孟氏、沐氏、王氏后代当奉颜氏子孙为八剑之主,尊其为尊者,听其号令行事,孤之墓穴,亦可不必再守。若能助颜氏子孙重夺天下,霸业得回,孤在九泉之下,亦可瞑目矣。
“颜氏找齐八剑,需凭自身之力,孟、沐、王三氏不得相助,盖因验其心志,砺其筋骨也……”

长书看到后面,眼前渐渐模糊,手指一松,羊皮悠然坠地。
她心中一片冰凉,似针扎一般隐隐作疼,霎时之间,所有的片断连在一起,脑海中有个声音在不断重复:“他就是那白衣人的后代,他果真要找齐八剑,他,原来一直都在骗我!”
不知不觉中,桌上的蜡烛早已燃尽,烛泪流了一滩,火光熄灭,她却恍然不觉,只茫然坐在一片黑暗中,心口处传来的阵阵疼痛,化作丝丝苦涩,那苦涩之中,还有隐约的猜疑与恐惧,令她不由自主,身体轻轻颤抖。

一痕与红药便在此时跨进门来,红药道:“今日找的梵天花,应该够了吧?——好黑,我去把灯点起。”他点燃蜡烛,见长书呆呆坐在桌子旁边,不由吓了一大跳:“阿书姐姐!”
一痕闻声,忙过来道:“阿书?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萧珩呢?”
长书呆呆望向他,那目光直直,似是没有焦点:“他去见师父了。”
一痕松了口气,笑道:“原来如此,你们去勾践墓,情况如何?”
长书默然不语,将那张羊皮慢慢递给他,一痕接过看了一会儿,面色渐渐沉重,抬头看她一眼,欲言又止,许久方低声道:“颜氏?不会吧,莫非萧珩就是……”
长书闻言,身体顿时一颤,吃惊之余,心头再是一盆凉水浇下。
她站起身来,晃了两晃,扶住桌角,这才缓缓道:“萧珩本姓颜,此事干系甚大,我本以为先生与萧珩并不相熟,可以说只是点头之交,那么他自然没有理由会告诉您——那么请问先生,您是什么时候知道他姓颜的?是在我下苍梧山之后,还是……之前?”
一痕沉默不语,看着她苍白的脸颊,良久无法作答。
长书看着一痕面色,心中渐渐绝望,冷笑一声,转身走入厨房。

红药正在厨房内将那冷饭冷菜回锅,见她捧着揜日剑进来,忙道:“阿书姐姐。”
长书将揜日剑交到他手中,凄然一笑:“红药,我借了你的剑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如今我要走了,这剑便还给你,只是,这把剑……或许在你手中也没有多长时间了……我对不起你,本来说要教你几套剑法,如今看来,也没什么必要了。也许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还会生活得好些……”
红药摸不着头脑,听见她说要走,心中一慌,忙道:“阿书姐姐,你要去哪里?”
长书道:“我本来就是要走的,不过是或早或晚的事,你天性豁达,如此甚好,记住一句话,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自己虽不能做到,但还是希望你,能将世事,看得更通透些……”
红药哭丧着脸:“我不明白……”
长书勉强笑道:“日后你自然会明白。”
她出了厨房,轻轻走到一痕面前,想了一想,将怀中羊皮书取出,递与一痕。
一痕慢慢伸出手去,手指触到羊皮,又缩了回来:“你……还是亲自交给他吧。”
长书默然摇头,将那羊皮书放于桌上,朝他施了一礼,转身出门。
一痕上前两步,道:“阿书——”
她恍若未闻,片刻间便已去远。

一痕握着那卷羊皮书,呆呆坐在黑暗之中。
两人之间渐生的情愫,他看在眼里,本是暗暗欣慰,可昨晚萧珩欲撇下长书,独自去探勾践墓,他这才惊觉这少年的情意或许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他由此而开始担心这份感情发展下去,会变成阻碍他前进的温柔牵绊,因此,长书偶然间发现了这个秘密,他竟然有些庆幸,所以他故意露出破绽,激怒她,想让她在萧珩回来之前自行离去。
可见到这姑娘的决然离去背影,他的心中却渐渐开始懊悔。

萧珩快步赶至农舍之前,却见一痕站在院门之外,忙上前道:“先生——”
一痕劈头便道:“你快去追阿书,她往舟山方向去了,现在应该还没走远。”
萧珩大惊:“她走了?”
一痕面上苦涩之意甚浓:“她都知道了。”
萧珩头上犹如一声炸雷响起,顾不得多问,回身便走,走得几步,使开身法,向前疾奔。
他心急如焚,追了一阵,终于在前方小溪旁那座青石桥下,看见那抹纤细身影,心头一喜,忙纵上前去,拉住她袖子。

长书面色一沉,冷冷道:“放手。”
萧珩道:“你听我说。”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面色惨白,只不放手:“长书,你别这样,我其实一直都想告诉你的……”
长书冷笑道:“一直想告诉我?什么时候?你别说是今天下午你才想告诉我。”
“那日在浮稽山上,我就想对你说,只是你睡着了,我……”
长书将他手甩开,后退一步,道:“好,那你说说看,你要告诉我的,究竟是什么?”
萧珩看着她冷若寒冰的面容,心中痛苦之极,一时之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长书等了一会儿,见他良久不语,便道:“不说是么?那我问你。你既与一痕先生早就认识,他知道那黄铁有两块,你自然也是知道的,你当日那么说,不过是想激师父赶我下山,然后让一痕先生收留我,好带我到百灵岛,替你们做事,对么?”
萧珩心中犹如刀割一般,摇头道:“不是!”
长书冷笑数声,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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