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傻,所以你总是算计我……”
第二天早上,他们还是睡过头了。重年探身摸到手机一看都十点多了,又鸵鸟地躲进被子里不肯出来。
沈家谦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故意闹她:“你再不起来,他们更会多想,这会儿准在想你肚子里该有奈奈的弟弟妹妹了……”
重年面红耳赤地抓起一只枕头朝他扔过去。他早有准备,偏了一下头,枕头擦着他的肩落到了身后的床头柜上,铛铛响。他们同时记起来了花瓶,两双眼睛看过去。
沈家谦隔得近,探身拿起枕头,扶起倒下的花瓶。重年挪过去,看着那么好的瓶子,不由得懊恼了起来,不放心地拿在手里仔仔细细地看。
“没事,这瓶子要是连这一下都经不住,留着也没用。”沈家谦探头过来瞧了瞧,和她头挨头,可是态度迥异,满脸不在乎。
重年白了他一眼,视线又落到手里瓶子上的时候,却忽然楞了一下。她随手把瓶子搁下,又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他。
他被她看得有点莫名,可是她脸上的表情又那么专注,一双眼睛里也只有他,他渐渐地把持不住,低头就要吻
她。
“沈家谦,别动……”重年终于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头发里拨弄起来。
他起初不晓得她在干什么,可是一下又一下后,也反应了过来,顿时心脏被狠狠揪扯了一下,又酸涩又欢喜。她停下来后,他瞧她跪在床上,怔怔地望着手指间的几根白头发,不由得满不在乎地说:“拔完了就扔了吧,没事,就是少了几根头发。”
其实重年并没有拔完,从前没有留意,原来他已经有白头发了,在浓密乌黑的头发里随手拨弄几下就找得到一根白头发。她心里难过——他才三十多岁,正是一个男人意气风发壮志绸缪的盛年,却已经有了白头发。天之骄子又为何白头。他不说还好,一说她的眼泪反倒落了下来。
“你个傻女人,不就是几根白头发吗?你哭什么?人家诗经里头还有句话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人总是要老的,头发总是要白的。”
这时,门口咚咚地传来奈奈的声音:“妈妈……你起来没有?妈妈……”
沈家谦擦着她的泪说:“长到多大了也一样矫情!别哭了,都三十岁的人了,这么大还哭,也不怕奈奈看见害臊!”
“谁说我三十了?我还不满三十!”
“好好好,你还是年轻小姑娘……”
他披上睡袍,走到门口去给奈奈开门。
沈奈奈板着小小的圆脸,睁着又黑又大的圆眼睛瞪着他:“沈家谦,你来干嘛?我要我妈妈,我妈妈呢?”
沈家谦头痛:“沈奈奈,你一大早在这儿吵什么?”
重年坐在床上,听着门口他和奈奈的说话声,而床头柜上梅瓶里的梅花静静开放,仿佛还是那一年他们新婚后的头一个大年初一,也是这间卧室里,那天早上梅瓶里也有几枝梅花,嫩黄细碎的小花瓣,清淡的香气丝丝缕缕传来。
她在这一刻终于彻底释然。
诚然过去是永远也不能擦掉的印记。每个人都是从过去走过来的,然而未来在前方,路在脚下。
他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虽然生死离别这样大,虽然有过那么多的伤痛失望,虽然未来怎样谁也不知道。然而,在有生之年,终于遇见了你,我仍然要跟你说好,牵着你的手啊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PS,接下来会陆续更一系列番外。)
大团圆。
写下这三个字,实在是觉得俗,很俗很俗,可也忍不住笑了——俗是俗,可是欢喜。好比黄梅戏里唱:“鲜花开放满天庭,万紫千红别有春。”
其实结尾那段煽情的话原来是没有的,甚至最后一章也是没有的。当初构思完成这个故事,下笔的时候,是有完整的大纲和腹稿的,结尾是预备停在“无可奈何”里——没有这最后一刻的谅解和宽恕。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所以这个故事在最初原本是应该停在前头一章或者离别曲。这样的结尾仿佛也是我擅长的,是文有尽而意无穷,是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却不悲伤。
可是慢慢深入写下去,越到后来越觉得停在那里是不够的。虽然也是故事,但没有达到笔力该达到的地方,缺点什么。故事还可以更饱满。所以最后一章可以说是后来的“狗尾续貂”。
我犹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这个狗尾续貂。一来是因为我几乎不会改动任何故事的初衷,所有的故事在下笔那一刻已经有了完整的构思与腹稿,从哪里开始后来怎样最终停在哪里,都已在那儿,是一整条不可改动的线。我下笔的时候,顺着那条线顺藤摸瓜,一路写下去,知道自己要到那儿。尤其是这个故事,因为情节不轰动,很平淡,也可以说是比较琐碎清淡,更多的是在写情怀,是靠情怀与文字撑起故事的,而不是故事撑起故事。因为我想写出的某些东西要借用这种方式得到表达。可是写情怀更需要有清晰的脉络和重心,否则很容易散架,结构松散,显得零乱不堪。小说毕竟不是散文,假如这样,整个故事就会散了,流于不知所云。我担心加了最后一章,要是与前头不搭调,那么这个故事彻底被毁了。
所以我轻易不敢动下笔之初构思好的清晰的脉络线,尤其是结尾这最后的时候。故事停在哪里很重要。
纠结于到底要不要这一章,我一直没有拿定主意,所以也迟迟没放出来。
到今天凌晨一点多,又一字不漏地检查了一遍写下的这原本没有的最后一章,终于觉得要,一定要。
偶尔,我们只能顺应故事。
人何必与自己为难,他不是不好,她也不是不懂得宽恕。人生在世几十年,假如这几十年都为过去“意难平”,那是悲哀。
爱是这世间最大的圆满。
谢谢大家这一路的相伴。我们相聚在下个故事里。
——2012年12月11日,凌晨两点半。
☆、番外(一)——沈家谦与沈奈奈
贴几个小小番外,大家看看,纯当娱乐。都是连载《空城》时写给自己玩的。都说写文很孤单(我其实没大觉得如此,也许天性喜静),但其中欢乐也不足为外人道也。我的欢乐有一部分大概就是故事里的人一直陪在身边,在写故事的时候,还会经常幻想一些与正文不搭边的情节片段。当然大部分都没有写出来,只当一段神思幻游,自得其乐,自己笑笑。
下面几个番外,大多也是去年夏天随想随写的,其实和正文不搭边,完全是不负责任的YY,所以如果有冲突,概不负责。前头几个(截止到“花好月圆”)去年中秋时已经贴过一遍,“沈奈奈与笛子”春节时在微博也发过,后来在某一章的“作者有话说”也贴过,因为正文要完结时,重贴了一遍修订稿,为了画面的整洁干净,连载时我唠叨的所有废话也一并统统删了,所以在这里一起贴下。“成何体统”那几句话是某天写文过程中跳出来的,贴出来博大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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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同语言
沈家谦:“沈奈奈,你作业写好了没有?”
沈奈奈不说话。
沈家谦:“你手里那东西又是谁给你买的?”
沈奈奈拿着ipad转了个身,背朝着他,还是不说话。
沈家谦皱眉:“沈奈奈,不管是谁又背着我给你买的,你照样马上给我交上来!正经事一窍不通,成天就惦记着这些乱七八糟的!玩物丧志!还有你今天什么时候把作业写完什么时候吃晚饭。”
沈奈奈还是不说话。
沈家谦朝厨房喊:“饭做好没?”
厨房里的人没答应。
沈家谦:“你又在磨磨蹭蹭干什么?该吃饭了,饭到底做好了没?”
厨房里的人还是没答应。
沈奈奈转过身来,瞥了他一眼,摸摸肚子,朝厨房喊:“妈妈,饭做好了没?我肚子饿了。”
“等一等就好了啊!……奈奈,你饿了,冰箱里有西瓜,你先吃一点……”
沈奈奈又瞥了某人一眼,举着ipad又朝厨房喊:“妈妈,把你新买的那个ipad给我玩一会儿……”
“自己拿啊!不是跟你说了吗?就在包包里,你作业写完了,就自己去拿。”
沈奈奈又瞥了某人一眼,不用再转身了,于是拿着ipad光明正大地玩,一边还得意地对着ipad自言自语:“反正不是我的,是我妈妈的,看谁还敢没收……成天就晓得收这收那,跟
他才没共同语言……知道什么叫共同语言了吧……我妈妈也只跟我说话……”
沈家谦:“那是,你妈那智力水平也只有跟你才有共同语言。”
沈奈奈动作一顿,继而大喊:“妈妈——”
沈家谦:“成天就晓得喊你妈,一点出息都没有,你妈又能管什么用……”
沈奈奈:“妈妈,晚上不要给沈家谦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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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美观
沈奈奈:“沈家谦,你长得根本不符合我妈妈的审美观。我妈妈只喜欢我这样的。”
沈家谦:“你早晨洗脸都不照镜子么?”
沈奈奈:“怪不得人家说丑人多作怪,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整天对着个镜子照来照去,跟个女人似的!男人才不照镜子。再说我照不照镜子一样好看,我妈妈说我是最好看的。”
沈家谦:“沈奈奈,我是不是男人,你妈妈最清楚。你也不想想你是谁生的,你这张脸是谁给的。”
沈奈奈:“我是我妈妈生的,才不关你的事。”
沈家谦:“你妈一个人生得出来你么?”
沈奈奈:“我就是从我妈妈肚子里出来的,就是我妈妈一个人生出来的,反正不关你事。”
沈家谦:“沈奈奈,见过无知的,没见过比你更无知的,不过想想你妈也不奇怪了。”
沈奈奈大声说:“沈家谦,你才无知,我跟我妈妈才不无知,你才是最最无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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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痒,看见了我就想打
沈奈奈在厨房围着妈妈转,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妈妈洗菜,帮着洗菜,把手伸进菜篓里搅来搅去。妈妈切菜,帮着切菜,拿起一把剔骨刀,双手用力握着刀柄,要拍蒜。妈妈炒菜,帮着炒菜,趁妈妈转身的时候,拿起锅铲,踮起脚跟,使劲想朝在锅里戳。
妈妈终于说:“奈奈,你爸爸在家,你去看看你爸爸在干什么。
沈奈奈抱着妈妈的腿:“我不要去看沈家谦。妈妈,我就在这里看你炒菜。”
妈妈无奈:“那你抱着我的腿,我怎么炒菜?”
沈奈奈:“可是炒菜是用手又不是用脚……”
妈妈无语。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沈奈奈眼巴巴地望着汤锅里头的牛肉丸子金针菇汤:“妈妈,什么时候吃饭,我饿了……”
妈妈:“快了,还有一盘青菜炒了就吃饭。”
沈奈奈望了一眼菜篓里待炒的蔬菜:“我不喜欢吃花菜。”
妈妈:“这不是花菜,这是西兰花。花菜有白色的圆圆的菜心,西兰花是绿色的,圆圆的,像一朵花……”
沈奈奈:“都一样,反正都像花,我不喜欢吃花……”
妈妈假装没听见:“奈奈,去喊你爸爸吃饭吧。”
沈奈奈:“我不去,我不知道沈家谦在哪儿……”
妈妈:“沈家谦还能在哪儿啊?要是不在客厅,你就去他书房找。”
沈奈奈:“我不去,沈家谦要是打我怎么办?”
妈妈劝哄:“不会的,你去喊他吃饭,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打你?”
沈奈奈扬起下巴:“妈妈,你骗我!我觉得他看见了我就想打我!”
妈妈好笑:“他没事为什么要打你?”
沈奈奈:“他手痒呗,反正看见了我就想打…… ”
妈妈忍住笑,板起脸:“胡说,你说他为什么要打你?是不是你今天在学校又干了什么?”
沈奈奈:“妈妈,我帮你洗菜。”拿起菜篓,伸到水龙头下,开水龙头。水哗啦啦地流出来,冲洗在西兰花上,又从菜篓的缝隙流出去。
妈妈赶紧接过菜篓:“好了,好了,我们刚刚已经洗过了。你去喊沈家谦……不是,是喊你爸爸吃饭。”
沈奈奈撇嘴:“他本来就叫沈家谦。”
妈妈无奈:“那你去喊沈家谦吃饭。”
沈奈奈赖着不愿意去:“沈家谦要是打我怎么办?”
妈妈无奈,终于说:“他打你就不给饭他吃。”
沈奈奈再神气地补一句:“还要跟我爷爷说,叫我爷爷打他。”
妈妈无奈,附和:“好好好,叫你爷爷打不听话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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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内草莽,沉默是金
沈奈奈终于满意而放心地走出厨房,施施然地晃荡到某人书房门口。用力咚咚地敲了几下门,不等听到说话,一把推开门。
于是有了下面的对话。
“沈家谦,我妈妈叫你去吃饭。”
“沈奈奈,你过来。”
“沈家谦,你又想打我是不是?我妈妈说了,你要是敢打我,就不给饭你吃。”
“沈奈奈,你过来!”
“我还要跟我爷爷说。我妈妈说了,叫我爷爷打不听话的儿子!”
“
这是你妈说的?”
“那当然。子不教,父之过。我爷爷也说了,你要是敢不听他的话打我,他就打你。”
“你也知道‘子不教,父之过’?”
“那当然,你以为就你一个人看过书!我知道的可多着呢!”
“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谷,不知地之厚也。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
沈奈奈呆了一下,很快气鼓鼓:“沈家谦,你不用跟我掉书袋。‘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欺凌弱小算什么本事?我学问是没你多,那是因为我比你小三十几岁,比你少读三十几年的书,你有本事去跟我妈妈掉书袋!我妈妈虽然比你小多了,可是懂得的比你多多了。说起来,你也好意思,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还硬是要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