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姬不必如此多礼,老夫过来之前,已经见过蔡学士了,你莫要为他的安危担忧。今日此来,我有一件十分紧要的事情告诉你,这里人多口杂,还是进屋说比较方便。”
蔡琰急忙在前引路,将马日磾请进蔡邕平时著述的书房。
前院内其他人也不着急,他们张罗着将门外马车上的彩礼全都搬进了蔡府,而且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故意把动作搞得很慢,动静整得很大。
陶宽趁着前院闹哄哄的时候,急忙从树上滑下来,迅速撤离了蔡府。
蔡邕书房内。
当蔡琰听说马日磾上门是替人提亲的时候,有些恚怒。她实在搞不懂堂堂马太尉怎么如此不着调,明明蔡家已经大难临头了,他还有心情跑来开这玩笑,不知道自己如今是寡居在娘家么?
蔡妹妹看着一脸期待的马太尉,强压心头不快,说道:“大人,难道您今日兴师动众而来,就是为了上门提亲?难道您不知道我是卫家的媳妇,而且还是一个刚刚死了丈夫的寡妇!”
老马是个脾气温和的好同志,他对蔡琰明显的语气不善并不生气,而是笑呵呵的说:“呵呵,到底还是个孩子啊!看把你急躁的,我这话还没有说完呢!”
“你可知那刘虞如今是什么身份?他不仅是当朝太傅,而且还是骠骑大将军,专门替朝廷掌管北方四州的事务,不仅手中权势滔天,而且还有一支横扫河北的大军!王允素来尊敬刘虞,如今他虽然把持了朝政,却也急需地方上的豪强支持,而刘虞不仅是当世豪强,更是皇室宗正,身份尊贵,地位崇高,比之河东卫家强过许多。”
“刘和那后生,虽然年仅弱冠,却在洛阳和长安先后侍奉了三位天子,容貌品行且不必说,单就这份沉稳内敛的气概,也绝对不是常人可及。你若是能够与刘和结为连理,王允看在刘虞的面上,岂能再为难蔡学士?如此一来,你父亲的性命就可以保住,你又觅得佳婿,岂不是双喜临门的大好事!”
别看马日磾说话慢慢吞吞的,可真要说起来,还真是滔滔不绝,一套接着一套,不一会就将不谙世事的蔡妹妹说的脸上羞红,低头胡思乱想。
蔡琰心想:只要能救得爹爹出狱,就算是让我嫁给一个五十岁的老头子做妾也成,反正如今女儿家的名声已经被卫家尽毁,还有什么好矜持的呢?就算是嫁个老头,只要他能真心怜惜我,也好过在卫家天天受人白眼,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那刘公子今年才二十岁,只比我大了三岁,若是真能嫁了他,总好过一个老头子啊……
老马看着低头思索的蔡琰,忽然加快了心理攻势。
“哎呀,老夫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嗓子已经冒烟了。愿不愿意?你这闺女倒是说句话呀!”
蔡妹妹支支吾吾地说:“听大人这么说,奴家自然是愿意的,可毕竟我现在还是卫家儿媳,上门提亲这种事情,应该是去河东卫家的……”
马日磾把手一挥,有些霸气地说道:“河东卫家那边,老夫出面替你做主!若是他们非要刁难,自有刘家父子出面对付。唯今之计,就是要把蔡家准备与刘家结亲的消息放出去,让全长安的老百姓都知道,这样王允就会心存忌惮,不敢轻易加害汝父!”
“可是,若那刘家听说我是个克夫的不祥之人,忽然反悔了,又该怎么办?”蔡琰问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既然是送上门来的救命索,现在先一把抓住再说,就算日后刘虞父子反悔,至少也能拖延数月,有这么长的时间缓和,或许王司徒的心意也会发生改变。”
“奴家无能,一切便听大人的安排!”
马日磾搞定了蔡府这头,隔了一日,又乘坐牛车来到王允府上,准备二劝王允。
王允听说马日磾上门拜访,猜测他可能还是为了蔡邕的事情,于是便要托病不见,结果身后的王越说道:“大人,今日我出门的时候,听到一条消息,可能跟马太尉登门有关。”
“哦,是何消息?道来听听。”王允说道。
王越拿捏着用词,缓缓说道:“城中百姓都在传扬马太尉昨日带着一些官吏去了蔡府,入府的时候,还装了好几车的彩礼,好像是去登门提亲。”
王允皱眉:“那蔡邕不是只有一个女儿么?我记得她去年底的时候嫁到河东卫家了,当时老夫还曾参加了蔡邕嫁女的宴席。”
“在下也是好奇的很,于是前往蔡府附近打听,结果听说马日磾是受了一位大人物所托,特意登门提亲的。”
“哼!马太尉有些孟浪了!这长安城内还有什么大人物能够比他上三公的身份更加尊贵?”王允有些不悦。
“确实是一位比马太尉还要尊贵的人物,此人便是当朝太傅、幽州牧刘伯安大人。”王越不看王允的脸色,揭开谜底。
按照周礼,上三公指的是太师、太傅、太尉。而按照大汉规制,新三公则指的是司马、司空、司徒。到了汉末,官制彻底混乱,董卓逼着皇帝封他为太师,又顺手送给刘虞一顶太傅的虚职帽子,送给老好人马日磾一顶太尉的虚职帽子。如果仅按礼制来讲,刘虞确实排在马日磾的前头。
“什么!刘虞老货怎么搅和到这件事情中来了?”这一回,王允有些动容,不复方才傲慢的样子。
王越小声提醒王允:“大人,幽州距离长安数千里之遥,估计刘大人派人前来长安向蔡家提亲时,可能还在数月之前,那时候董贼未死,蔡学士也未曾下狱……”
王允自言自语地说:“嗯,本来是想杀一个蔡邕,震慑朝中那些心怀不轨的臣子,如今刘虞和马日磾搅到一起,倒是有些不好办了。刘虞跟马日磾不同,他可不是头上虚顶着太傅帽子,而是手握重兵的地方豪强,如果不能将他拉拢过来,只怕整个河北都要混乱不堪。”
“在下只是一个武人,不敢涉足朝局。不过我昨日刚刚听说刘虞父子在幽州连败公孙瓒和袁绍,如今兵强马壮,使得辽东公孙度、辽西公孙瓒、冀州袁绍和韩馥等人不敢稍动,倒是厉害的很。”
“竟有此事!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王允闻言,面露吃惊之色。
“是我那劣徒丁况的一位好友,刚刚从冀州返回,顺便带回来的消息。此人好像受了一位重要人物的委托,前来长安打听一些消息,听说董卓已死,便急匆匆地又返回冀州了。”
王越一脸认真地编瞎话,将陶宽的到来遮掩过去。不过王越倒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因为他觉得这次的欺骗属于善意的谎言,既能避免王允生疑,也可减少陶宽的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就连王越这种杀人如麻的家伙,也觉得王允在对待大学士蔡邕这件事情上有些过于执拗和偏激了。人家蔡邕不过当众叹了一口气,你就要人家的命?
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事情!
正文 第一七六章 王允的条件
王允被贴身护卫王越看似不经意的一些话说动了心思,最终没有托病避见马日磾,而是亲自出门将老马迎进了府邸。
老马这次拉上了刘虞给自己壮胆,说话的底气足了不少,所以不再谈论蔡邕,反而是将话题引到了长安局势上来。
马日磾问王允:“如今董贼伏诛,关中形势趋稳,昔日董贼手下李傕、郭汜、樊稠、李蒙上表求赦,不知大人准备如何处置他们?”
王允回答:“卓之跋扈,皆此四人助之;今虽大赦天下,独不赦此四人。”
马日磾摇头说道:“子师你坚持除恶务尽是对的,可如今你能够调动的兵马有多少呢?除了吕布肯听你调遣之外,昔日董贼手下牛辅、段煨、张济、胡轸、徐荣等将领皆率军在外,而李傕、郭汜、樊稠、李蒙等人又时刻关注着朝廷的态度,若是他们作乱起来,敢问大人以何抵挡?”
王允回答:“这些人若是敢于犯上作乱,我便号令关东各地的英雄们率兵前来长安勤王护驾!”
马日磾心里叹息一声,觉得王允实在是昏头了,根本没有看清关东诸侯如今忙着抢夺地盘,巴不得长安越乱越好的心思。
“在下愚见,当此关键之时,子师不仅要安抚好吕布等将领,同样也需要来自地方势力的支持,否则必难长久!”马日磾这次说话,不再含糊。
王允对于马日磾这话倒是没有反对,因为这个道理就是傻子也想的明白。
“依你之见,我该如何取得地方势力的支持?”王允问道。
“如今便有一个送上门来的机会!”马日磾绕了一大圈,终于将话题绕到了刘虞这里,于是告诉王允,他已接受了刘虞的请求,到蔡府去为刘和提亲。
王允心想马日磾倒是不太坏,没有对自己隐瞒这些事情,于是黑着脸说道:“嗯,你做的这些事情,我已经掌握了!”
马日磾急忙装出惊恐的样子,送上王允一顶高帽子:“大人果然慧眼如炬!长安城内发生任何事情,都休想瞒得过您的眼睛啊!”
王允拉着脸说:“你这老货,忒不老实!明明今日登门还是为了蔡邕之事,却绕来绕去的拿言语糊弄我!”
马日磾陪着笑脸说:“这不是怕被你赶出府嘛!我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到底要不要拿蔡邕杀鸡儆猴,全在你一念之间。不过我觉得若是能够趁这次机会把刘虞拉过来,远比杀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蔡邕要划算许多!”
马日磾这话倒是说到了王允的心坎上,杀一个蔡邕不过是解解气而已,可若是得罪了刘虞,却是一个极大的损失。别的不说,万一长安出了危险,刘虞忽然在幽州自己称帝,玩当年光武中兴的那一套手段,那他王允可真就是白忙活了。去年年初,袁绍和韩馥不是还撺掇刘虞称帝来着?如今刘虞将公孙瓒和袁绍都揍了一顿,底气可是十足!
想明白了这些利害因果,王允拉着脸对马日磾说:“不杀蔡邕也可以,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马日磾一听王允松口,急忙问道:“什么条件?赶紧说来听听!”
“第一,可以让皇帝以特赦的名义免去蔡邕的死罪,但必须将他流放到塞外,今后不可为官!第二,若想救蔡邕之命,刘虞需向长安派五千精骑前来护驾,这支部队今后只能听令于我!”
“你这也太狠了吧!如此发落蔡邕,岂不是让他生不如死?刘虞麾下总共能有多少骑兵?你一张嘴就要五千精骑,他能为了给自己儿子娶一个小寡妇这么破费?”
听完王允开出的条件,马日磾叫起屈来。
“哼!你个老货,少在我面前装!据我所知,刘虞如今稳稳地控制着内长城与外长城之间的上谷和代郡两地,让蔡邕滚到那里养老,有刘虞父子照顾他,还想怎地?我问刘虞索要五千精骑,又不是替自己要的,而是替年幼的天子安危着想!刘虞别的东西缺,唯独战马不缺,让他出五千骑兵,是因为我担心要的兵马太多,会引起关中董贼手下警惕,否则至少一万!”
马日磾彻底败退,只好带着这两个条件出王府。
不过老马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他在临走之前要求王允给蔡邕换个关押的地方,最好是将他软禁在外面某处,不要再关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面。用老马的话说,大牢那种地方真心不是风花雪月的蔡大学士能够呆的,时间久了,会把人给逼疯。
马日磾回来之后,将王允的条件转告一直在等消息的陈逸。陈逸站在刘虞的角度思索片刻,然后说道:“不管刘大人会不会同意这门婚事,凭他以往行事的特点,肯定是乐于见到蔡学士被救的。我这就立即派人给幽州传书,请大人定夺此事!”
当日傍晚,数骑直奔长安城东门而出,向着潼关方向疾驰。
过了几天,蔡邕被一队士兵从大牢中带走,囚禁在紧邻未央宫的一处亲董的官员府中。这名官员全家老少已经被王允处决,貌似没有蔡邕这么好命。
马日磾得知蔡邕不再被关在大牢之中,明白这是王允做出的适当让步,于是派人前往蔡府报讯,免得蔡琰着急。同时,老马又让陈逸手持自己的亲笔书信,前往河东一趟,让卫家拿出婚书,同意解除与蔡家的这门亲事。也就是所谓的“和离”,不必将实情闹的太大,免得既伤和气,又伤面子。
负责向幽州传讯的,正是护卫陶宽,当他走到华阴境内时,想办法见到了昔日的老上司段煨。
段煨身居要职,对于自己当初派给刘和的百名士兵早已记不得名姓,也没有因为刘和黑了他八十几个私兵而大动肝火,当初他将这些人派给刘和的时候,其实就没想着能再要回来。就像贾诩劝他的那样,在刘和最落魄的时候帮他一把,这可是一份大人情,迟早可能派上用场。
段煨此时已经获悉董卓被杀的消息,但他与其他将领不同,非但没有觉得恐慌和担忧,反倒是有些窃喜,觉得董卓总算是死了。
段煨乃灵帝时期太尉段熲的族弟,与董卓麾下其余的将领有所不同,乃是世受皇恩的豪门贵族,在他骨子里面从来就没有动过什么反叛汉室的念头,只是因为因缘际会之下才上了董卓的贼船,成了董卓的下属。不过当初董卓入洛阳的时候,那是奉了大将军何进的命令,谁又知道他会成为一代国贼呢?
听说刘和手下前来拜见,段煨让人将陶宽领进大帐。
陶宽向段煨抱拳行礼,然后说道:“卑职陶宽,昔日曾为将军部曲,如今在刘公子身旁任事,今日能见将军,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段煨看着神情气质已经大变的陶宽,点头说道:“嗯,看来你在刘公子身前做得不错,现在见了我说话利索、口齿清楚,不枉我当初送你一场机遇。”
陶宽至此明白段煨当初派他们跟随刘和的用意。
“今日你冒着风险前来见我,有什么事情要说?”
“将军,这是公子写给你的亲笔书信,临行之前嘱托我一定要面呈于你!”陶宽说完这话,从贴身的夹袋中掏出一块折叠整齐的绢帛来。
蔡侯纸易碎且不防潮,十分重要的信件一般不用这种技术不成熟的纸张书写。
段煨认真看完刘和写给自己的书信,叹气说道:“唉,公子这封信还是写的晚了一些!贾文和前些日子已经离开我去了李傕的营中,至今未归,只怕是已经身不由己了。”
原来,刘和在信中提醒段煨,想办法留住贾诩,千万不要让他去见李傕,否则一定是有去无回。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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