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奴掂得来轻重,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如果不能弄明白阎柔此来的目的,保住己方的退路,还真有被人围困在河边的危险。
虽然此地的汉军只有不到五千之数,但马城尚有一万多汉军,南面的高柳也有一万汉军,而阎柔麾下也有一万多近两万的兵马,四下里围拢起来,那就是五万大军,对于兵力不足两万的鲜卑人而言,绝对是致命的威胁。
锁奴带走了八千鲜卑人渡河,剩下的鲜卑人顿时一阵骚动,他们已经被汉军不要命的打法震慑了心魄,此时忽见己方大股部队撤往河的对岸,顿时进攻的信心受挫,纷纷往后退缩,不肯冲在前面去跟汉军营内那个赵疯子拼杀。
如此一来,带领士卒浴血奋战的赵云顿时感觉压力减轻不少,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阎柔带着部队赶来了。
阎柔带着队伍来到岸边时,锁奴恰好带着部队渡过了歠仇水。此时,鲜卑人的部队在上游,阎柔的部队在下游,双方距离不过五里。
预料中的激烈碰撞并未发生,阎柔为了“避嫌”,既没有让队伍过河与赵云汇合,也没有下令向鲜卑人发动袭击,只是静静地将部队扎在了河滩边上。
这种情形就好似一只狮子跟一只豹子在打架,忽然来了一只老虎,若是狮子继续对豹子发动攻击,必然会受到豹子临死之前的拼命反抗,等到豹子死去时,狮子也会受到重创,而老虎却是毫发无损。
不知什么时候,围攻汉军营地的鲜卑人已经退了回去,轲比能也不再催促部落中的勇士跟汉军继续拼命。他阴沉着脸注视着河那边的阎柔部队,心中有一种被人戏耍了的感觉。
赵云顾不上擦去额头的汗水,他对身边的士兵下令:“准备一堆柴火,让民夫收集营地内的马粪和牛粪,赶快点起浓烟来!”
不多时,滚滚的浓烟在汉军营地内冲天而起。
阎柔看见烟柱之后,也让人立即点燃了一堆浓烟作为呼应。
两堆浓烟在河的两岸相继升起,表达的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阎柔带来的部队和汉军是协同行动的。
轲比能心有不甘,还在犹豫着要不要下令给锁奴,让锁奴率军缠住阎柔的部队,自己这边则对汉军粮队发动最后一次强攻。
忽然,有人在他身边低呼:“大人,西边也有烟柱升起来了!”
西边,便是马城方向。此时浓烟升起,又是什么意思?
轲比能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下令道:“各部听令,立即撤退,返回宁城!”
已无战意的鲜卑人,将死去的同族驮在马背之上,缓缓地向北岸撤退……
营地里,夏侯兰斜躺在一辆损坏了的方厢车上,久久地凝视着河对岸的阎柔部队,想起了赵云夜里说过的话——“阎柔就算答应帮忙,为了保存实力,也不会真的跟轲比能拼命。”
“果然如此,在阎柔的眼里只有利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民族大义和百姓安危!此僚终究是幽州的一个祸害,迟早要除之而后快!”
夏侯兰在心底默默对自己这样说道。
等到鲜卑人已经向着宁城远去之后,赵云下令部队拔营,缓缓向着马城方向行进。
阎柔的部队一直没有过河,就在对岸与送粮的队伍齐头并进。虽然河对岸的汉军受创严重,四千多人经过今日一战死伤过半,可阎柔却没有了打劫这批粮食的心思。他刚才清楚地看见了歠仇水已经被鲜血染红,若是此时过河抢粮,只怕剩下的幽州士兵会爆发出更加恐怖的杀伤力。
为了这批粮食,已经死了太多的人,到了此时,谁敢动手,谁就是要这些护粮士兵的命,结果必然是不死不休。
赵云派人将阎志送到了对岸,让阎家哥俩见了面。
阎柔问阎志:“族内一切可好?”
阎志回答说:“姓赵的一开始挺狠,以死威逼父亲,要带我前来马城,族人其实倒未受到戕害。”
“那就好,不然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大兄,我在营内听汉军士兵都在说是你放鲜卑人进来的,可有此事?”阎志小声问道。
阎柔不悦地回答:“哼,不该问的事情,不要乱问!若不是我如此逼迫刘虞老儿,他又怎么会答应表我为护乌桓司马!”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护送粮队抵达马城,然后返回广宁,继续看刘虞与轲比能对峙。”
“为何不帮着刘虞将轲比能赶出幽州?”
“刘虞给的好处只能让我帮他护送粮队,还不到让我手下士兵替他卖命的地步!”
“可是,若鲜卑人冲进幽州腹地,咱们阎氏一族也会受到冲击啊!”
“形势真的到了那种地步,我自然会带兵前往广阳护卫咱们阎家的!”
兄弟两个一路絮叨,不知之间已经走了十多里路,远远的已经看见了马城的轮廓。
一直关心着粮队安全的刘虞,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出探马前往下游打探消息。一开始探马回报的都是上万鲜卑人在围攻粮队的消息,这让刘虞心里十分纠结,等到探马回报说下游点燃了烽烟之后,他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刘虞按照事先与赵云的约定,赶紧派人出城数里,点燃准备就绪的一堆狼烟,算是呼应粮队,顺便吓唬轲比能。
等到伤痕累累的运粮士卒们终于出现在刘虞的视野中时,这位仁厚长者站在城头流下了滚烫的热泪。
明知道护粮的士兵被鲜卑人轮番围攻,自己却不能带兵前去营救,只能坐视城外的士卒们自生自灭,这种滋味,刘虞再也不想尝第二遍。
困守城内的士卒眼见粮队来到城下时,他们都挤在城墙上的各个地方,拼命地为城下的兄弟们呐喊和叫好。
刘虞一声令下,数千士兵呼啦一下冲出城外,将受伤的兄弟们抬进城内,将粮草和军资拉进城内,将数千民夫安顿下来。
再次见到赵云之后,刘虞显得更加热情。
“子龙,这次真是全亏了你!本官有你和夏侯司马这样智勇双全的将领,何愁赶不走轲比能!”
“大人过奖了,云不敢当!此次之所以能将粮食安全送到,全凭数千士卒戮力同心,死战不退!”
“我已经让人给子龙准备了卧房,你赶紧去歇息吧,这几日实在是让你辛苦劳累了。等你缓过劲来,本官还有更加重要的任务要托付给你。”刘虞一脸关切地说道。
“卑职不觉劳累,此时更不是歇息的时候。卑职从广阳出发时,鲜于辅都尉已经护送着第二批粮草上路了,此时估计已经过了涿鹿,距离广宁不远。卑职恳请大人拨给三千骑兵,由我率领前去接应!”
“子龙如此勤勉用事,实乃三军将士之楷模!这是调兵的虎符,本官将马城所有兵力尽数交予你指挥和调配,如何行动,一切按你的意思来办!”
正文 第一零六章 后患
赵云只是向刘虞请兵三千,没想到刘虞却欲将马城一万多兵马的指挥权交给他,这让赵云在感动的同时,也有几分措手不及。
赵云略作思索,说道:“还请大人恕卑职不能接受这项任命!”
刘虞略感讶异,静静等着赵云的解释。
“云乃大公子一手提拔,职务擢升之快已属特别,加之卑职在军中资历尚浅,虽然略有功劳,但尚不足以统领全军。以云之见,大人可待鲜于辅都尉抵达马城之后,将兵权交予他,这样更利于激发士气,团结军心。”
赵云话说的委婉,但意思却也明白。不是他怕承担责任,又或者觉得自己能力不足,而是从稳定全军的角度考虑,认为让资格最老的鲜于辅统率部队,更加利于部队的指挥和调动。
刘虞点头,赞许说道:“子龙不居功,不自傲,这份心性实在难得!你说的也有道理,本官这就命人集结城中兵马,任你从中挑选四千精锐,出城接应鲜于辅。”
“大人,卑职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子龙尽管直言无妨!”
“请大人先去慰问受伤的士卒,并且当众宣布对死伤士兵的抚恤,对作战有功将士的奖励擢升,以此激励士卒求战求胜之心!”
“好,本官一概应允!”
不多时,刘虞带着程绪、公孙纪和赵云前来探视受伤的士卒,然后在城内集合所有士兵当众宣布了对战死士卒的抚恤措施,并同时宣布了对作战有功士卒的奖励。
逝者已矣,虽然抚恤死者的目的是为了给活人看,但刘虞能够亲自出面做这些事情,却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催生出士卒们作战的勇气和决心。
作为功曹从事,公孙纪也有了用武之地,一路上他亲眼见识了护粮士卒们浴血奋战的整个过程,此时记录军功就十分容易和轻松。
按照刘虞的意思,所有参与护粮的官兵,按照杀敌数量进行奖励和擢升,最少的职级上升一级,多的则一口气升了三级。其余的各种封赏更是颇为丰厚,让城中没有出战的士卒非常眼红。
像夏侯兰这样特别突出的统领,刘虞本欲对其连升三级,可他麾下的武将如今职务最高的也就是都尉级别,仅比军司马高出一阶,若是给夏侯兰连升三级,那就是中郎将级别,貌似有些过了。
经过最近这段时间的战事,刘虞心中已经动了为麾下几员主要将领晋升职务的打算,以前他总是觉得私自给麾下将领授予将军以上的官职传出去会有谋逆之嫌,现在看来却是庸人自扰而已。
现在公孙瓒和袁绍之流都开始给麾下的将领私授将衔,曹操、袁术等人也是纷纷效仿,何曾将朝廷的尊严和任命放在眼里?
刘虞虽然有此打算,但却很想听一听刘和的意见,对于自己这个儿子,刘虞如今可是越来越重视了。这次若非刘和在后方尽力维持局面,同时又派出得力的将领向前线送粮,形势还不知道会恶化到何种地步。
经过一番斟酌,刘虞最终给夏侯兰擢升一职,任命夏侯兰为北地都尉,也就是临时增设的一名部都尉。等到战事结束之后,其余三名都尉被提升为校尉甚至是偏将军之后,夏侯兰就可以接任骑都尉或者步兵都尉这样的实职。
各样事务处理完毕,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赵云便在城内留宿一夜,打算第二日清晨率队出城前去接应鲜于辅。
城中本来都做好了杀马取粮的准备,如今得到一定数量的粮草和军资补充,于是军心稳定,一切秩序井然。
马城这边形势稍好,后方的广阳却又冒出一堆破事。
却说接到刘和紧急消息的鲜于银,从遒国急忙赶往涿县催粮,本来心里就急得火烧火燎,不成想却在涿县一处名为张家庄的地方遇到了不小的阻扰。
张家乃当地豪族,也是附近的大地主,平时虽然不至于对佃户们残暴不仁,但也谈不上多么体恤宽厚,反正该收的田租是一斗也不会减免,但若是遇到灾荒饥饿的年景,也会以借贷的方式拿出粮食接济佃户和百姓。
按照涿县登记在册的人口数目,张家这次应该向县里纳粮六百石,却只交纳了一百石,距离规定的数目差了一大截。涿县县令在鲜于银抵达之前再三派人催促,可张氏总以各种理由和借口推脱,直到鲜于银率军抵达时,依然拖欠着。
张家庄如此拖延,附近各处田庄和坞堡也纷纷效仿,只向县里交纳了规定数量的三成到五成,这让涿县的征粮任务远远达不到齐周来时定下的任务和要求。
鲜于银听完县令汇报,当时就怒了。
“这个张家当真是冥顽不灵,以为本都尉就不敢效仿赵都尉在安次行事的手段么!”
“鲜于都尉息怒啊!张家可是本县望族,有个儿子如今跟了刘玄德,听说在安平郡任了步兵都尉,是个十分凶狠的人物,还请鲜于都尉再给下官一些时间,容我亲自上门劝说。”
“不必了!本都尉决定亲自上门催粮,我倒要看看这张家是不是龙潭虎穴!”
鲜于银沉着脸率领一千五百步卒和五百骑兵来到张家庄时,看到的不是张家人的诚惶诚恐,而是紧闭门户的有恃无恐,这让他非常震怒。
鲜于银找了一个嗓门大的亲兵,对着庄内喊话。
“张氏族人听着,吾军奉幽州牧刘伯安大人之命前来督粮,今到贵庄,还请速速将应纳之粮如数上缴,否则休怪刀兵无情,徒伤无辜!”
亲兵连喊三遍,张家的庄门内走出一位衣着华贵的老者。
老者一脸不惧地看着鲜于银,厉声呵斥说道:“老朽便是这张家庄的族长,贵军呼啸围庄,扰得四邻不安,百姓恐慌,此举似乎不容于刘大人的治军法纪!”
鲜于银心想这个老家伙还真是刁顽,自己还没下令部队做什么实质性的举动,对方倒是先声夺人反咬过来。
“守土御敌,人人有责!贵庄既然为涿县大户,当承担起大户的责任,为何应缴六百石粮食,至今却只缴纳了一百石?”
“实在抱歉得很,今年吾庄粮食欠收,东拼西凑的也就一百石,就这还是我们从各户的口粮中节余出来的,还请大人原谅则个。”张氏族长一脸正气地说道。
鲜于银如今担心蓟城安危,哪里有功夫在这跟一个大户的族长废话,他轻蔑地看了看庄墙后面影影绰绰隐藏着的一些家兵,把手一挥,下令说道:“给我将这劳什子庄门拆了,进去仔细搜查一番,看看庄内到底有没有粮食!”
“竖子敢尔!”老者大怒,指着鲜于银的鼻子骂道。
“来人啊,将这不知深浅的老货叉到一边去!”鲜于银极为不耐地摆摆手,直接无视了张姓族长的怒骂。
鲜于银带来的一千五百名步兵,虽然行军速度不及骑兵,但若论起破门拆房子的本事,绝对比骑兵强了不少。他们很快抬来几根又长又粗的圆木,狠狠地撞向张家的庄门。庄内家兵惊慌之下,急忙向外射箭,这下更加激怒了庄外的士兵,顿时一阵急如暴雨般的箭矢还击回去。
没过多久,张家庄的庄门被破,成群的士兵涌进庄内。
鲜于银再三思量,最终放弃了屠庄的想法,只是命令士兵寻到庄内储藏粮食的仓廪,从中夺走五百石粮食之后,便迅速撤走。饶是如此,张家庄还是付出了数十条人命,毕竟总有不长眼的非要往刀枪上面撞。
鲜于银走后,气得昏死过去的张老族长被人抬回屋内,一番抚胸捶背之后,总算是缓了过来。
“速速派人前往安平送信!告诉吾儿翼德,张家今日所遭受的屈辱!”
鲜于银搞定了张家庄之后,又带着兵丁轮流“拜访”了附近几家豪族,结果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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