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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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心之城-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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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不会少,所以稍微放下一些心。继续没有安全感的生活,盲目得像五官闭塞的一块死肉,却又痛苦得像感觉灵敏的婴孩。

这样的矛盾没有人懂得,只有身处其中的自知冷暖。

“你怎么又来了?”今天丹这样问候我,脸上是我习惯的不耐烦表情。

她穿一件淡粉色的小衫,胸前印着一只深粉色的蝴蝶。张开的两只翅膀边缘参差,分别覆盖着两个饱满的乳,让我幻想是我的手。小衫和牛仔裤之间是一小条粉嫩的肚皮,圆溜溜的肚脐只是个朦胧的阴影。

“来看你。”我面无表情地说。她蹙起细小的眉峰,愠怒的样子正是我最爱的。

“那你??向后站吧,别影响别人借书。”她无奈地挥挥手,好像我是只讨厌的苍蝇。

“你??喜欢我?”没有人时她俯身在玻璃后面的大理石台子上小声问我。

“嗯。”我喝一口果汁,又指一指放在她面前的那瓶。她摇摇头,推回来。

“为什么?我哪里吸引你?”我注意到她的嘴角下面有一颗小小的、黑色的痦子,并觉得好看。

“哪里都吸引。”我凝视她。她低下眼光,摇摇头。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给我写信吧。”她抬起眼睛,里面是温柔的光芒。

“写信?写??什么?”我觉得有些意外。

“随便,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然后交给我就好??只是??不要再来这里看我了,好吗?”她歉意地笑着,让我闻到根本不存在的芬芳。

“好。”我应一声。

我知道我不可能给她写信,就像我知道今天过去了就是明天一样确定。并决定再也不来图书馆了。

“当初怎会爱上他?”近来丹常常这样问自己。

但没有答案。或者说不敢给出答案,以为承担不起自以为正确的坚持被自己完全否定这样不堪的错误,是八年多的青春时光和全部的感情付出让自己几乎一穷二白的代价突然没有换回任何存在的消失无踪。

“若真如此,我还有什么?”丹这样和自己纠缠不清。但也仅只纠缠不清,别无其他,让丹觉得更加可悲。

丹其实也早隐约地觉察分手是早晚的事,因为两个人那么冷淡的面对时谁都不肯退让的无情已经把未来映照得清晰可见到纤毫毕现的程度。

但丹仍旧抱紧身体可怜地瑟缩在角落里不敢先走出那一步。好像只要是由他提出来就该由他承担全部责任,与自己无关,自己就能给自己一个完整的交代而不需要面对必须将自己的什么割裂开这么难堪而可耻的选择似的。

丹不知道,其实他该承担的责任里已经空无一物,所以她也承担的起。

丹也不知道,如果人生的一切真的就是一局局赌博的话,最可悲的就是‘输不起’这样难堪的心态,因为无法面对输掉后‘后悔’时这样漫长持续的折磨。

第十七章  对一切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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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正慢慢黑下来,让我觉得好像有些冷,于是买一盒最便宜的冰激淋一边走一边吃。

身边过往的人们都行色匆匆,脸上坚定的表情让我怀疑好像只有我自己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心里涌起凄凉的滋味。

在马路边的电话亭给杰打电话,银行里的人说他下班了;又打到他的家里,一个男人粗暴地说他死了,我知道是他的父亲在发泄对儿子的不满;又打到他的手机上,被告知不在服务区。发一会呆,摸口袋只剩一枚五角的硬币。想一想,投入电话里,拨权的号码,接通,立刻有人听,让我的心跳加快。

“喂,你活过来了?才打给我?”是权的声音伴在嘈杂的吵闹里清晰地传过来。

“在哪呢?”我深呼吸一下。

“老地方,过来吧,我刚要了两瓶波尔多干邑,正愁没人陪我喝。”我感觉血液在耳朵里奔流,像个在外流浪多年的孤儿找到家一样激动。

其实权和五个人在一起,我赶到时波尔多干邑只剩瓶子。但这并不妨碍我有酒喝,因为已经没有人分得清谁在喝谁的酒,,每个人都投入地假装认识所有的人,所以都逼着对方喝酒,都被对方逼得喝醉。

我因为很少机会能把握到酒瓶子,所以喝得少些,醉得不太厉害。转头见卢米正靠在吧台上和起子很认真地说着什么,眼光不时飘过来,躲躲闪闪地像只小老鼠。我想走过去打招呼,但卢米看到我就和起子快速地说过什么后转身出门去了。我不甘心,端着酒杯跟随,见她果然手插裤袋站在石头堆前面。

“醉了吗?”我这样问候她。她摇摇头,友好地笑一下。

“你呢?”我也摇头,和她坐在上次坐的地方,一点不差的地方,连姿势都没变。我掏出烟给她,她不客气地抽一支夹在指间,就着我的打火机点燃,深吸一口,然后像每次一样剧烈地咳嗽,好像要把肺之类的什么都咳出来是她吸烟的目的。

“还不习惯?”我将杯子递给她。她接过喝干,但还是咳,不管用。

“不会??习惯了。”卢米递回杯子,抹着眼睛里被烟挤出来的泪水。

“那就别吸了??何苦?”我也点一支,吸一口,有些猛,没想到也咳起来,程度和卢米不相上下。卢米奇怪地看着我,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你也不习惯?”她好玩儿地问。

“和你一样,不会??习惯了。”我也笑。

“那就别吸了??何苦?”她学着我的口气。

“嗯??死掉也要吸。”我又一大口,然后咳嗽,但好些。

“你说的那个,什么对自我的复印,我懂一些了。”卢米忽然很认真地说。

“哦?”我却糊涂起来。

“是不是就是说我们每一天过的生活都是前一天的重复,没有新鲜的内容在里面,所以很无聊?”我忽然发现卢米的瞳孔黑得可怕,像能将什么吞没的深井。不敢再和她对视,胡乱地点头。其实我根本没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么??怎样才能改变呢?”卢米歪着脑袋,神情像个傻乎乎的小学生。

“改变?改变什么?”我还是糊涂。

“改变这一成不变的生活呀。”卢米认真得可笑。我也就真的大笑起来,越来越厉害,竟到上气不接下气的程度,指着被惊愣的卢米。

“生活??生活能改变吗?傻丫头??”我仍旧笑。

“可你说??”卢米满脸的迷惑。

“骗人的嘛??笨死你??喝酒的借口呀??”我还在笑,没有注意到卢米脸上愈来愈阴沉的表情。忽然胸上挨了重重的一击,身体失去平衡,向后猛仰,脑袋碰到上面的石头上,碰地一声,失去知觉。

醒来时夜仍旧黑着。身后的酒吧已经关闭,喧嚣没有了,光亮没有了,一切都消失之后的平静显得那么美好,像原始世界里的旷野上如释重负后的轻松自在。

我喘一口气,仰着脸看天上的星星,暗暗担心它们掉落时会不会在我的脸上砸出麻坑?然后起身,觉得脑袋后面痛得厉害,抹一把,看到黑色的血。只要不是白色的脑浆就好,也不在意,摇摇晃晃地向回走,无聊地大声唱歌。

不记得走出几步,然后跌倒,并看到不远处走来的一个人。我认出是权,大声地喊他。他听到,迟疑一会儿,低头看我,哈哈地大笑,声音凄惨得像在哭。走过来扶起我,两个人相互支撑着一齐向回走。

权和我分手时还算清醒,没有忘记把我扶上楼,扔在我的房门口。

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爬起来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走进去,并且敏捷地拔下钥匙,关上房门,然后昏倒在地板上。

每当这个时候意识都像一望无尽的大海一样不稳定。

有时是阳光下的风平浪静,但这种安静里没有鱼跃鹰飞的吵闹,也没有惠风和畅的安详,只是一潭死水一样的、如同被固化的沉寂。可惜的是即使这么没有活力的安静也是难得的、短暂的,更多的时候是下着瓢泼大雨,涌起层层巨浪。昏黑的天空下那没有尽头的汹涌让我绝望得胆颤心惊,并为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而痛哭不已。坍塌的世界里找不到一点还有生命存在的迹象,只有尸体腐烂发臭的气味四处飘荡,让巡游其间的我觉得茫然无助,想起从电影里看到的唐山大地震和那满眼的废墟。

好在这样的意识在我用凉水仔细地冲洗过身体后就会慢慢淡去,被我忘个一干二净,就像根本不曾发生过一样彻底。让我怀疑我的记忆力是不是已经彻底坏掉了,不然怎么会变得如此健忘?但就在端起第一杯酒时还会有些许端倪显现,可它们太柔弱了,根本不能阻挡我将我痛恨得无以复加的酒喝下去。因为我知道,只要喝下第一杯,我对它刻骨铭心的恨就会变成热血奔流的爱,并在这爱的鼓动下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虽然我也清醒地知道我此时所热爱的仍旧会象它一如既往干的那样,毫不留情地将我打入沉沦的炼狱中去承受撕心裂肺的折磨,但我却无力挣扎,无法回头。

接下来常常做混乱的梦,这个是其中之一。

雯雯穿着她喜欢的皮大衣,但里面却一丝不挂。不但如此,好像那皮大衣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似的从某个地方延展开来,如同蝙蝠的翅膀一般伸向两边。我分辨不清雯雯是在飞着还是只漂浮在空中,但她不是天使,因为我很确定她属于某种邪恶的什么。而我好像在奔跑,似乎就是因为雯雯的追赶。

我拼命地想知道如果雯雯追赶上我会如何,但双腿却好像根本就不是我的一般不听使唤,所以我停不下来,只能一边大叫着雯雯的名字一边无可奈何地,好像被拉扯着似的一点点远离她。但我能清楚地看见雯雯在哭,那么撕心裂肺地流泪,并且伸出手抓向我,但抓不到。

雯雯终于变成一个视线之外的什么消失掉,而我也就在失去雯雯的痛彻心脾的恐惧中大叫着惊醒,不论什么季节都是满身的汗水,然后习惯性地划拉身边那块空出的地方,没有雯雯。

我总是要再叫几声,听‘雯雯’这个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很久却无人应答。终于死心,相信一切都没有被逆转,自己还是活在雯雯死去之后时间的某个点上,已经无法回到从前。

对于雯雯和我来说死亡是多么突兀的东西呵,不论是形式还是内容都是突然出现的不可理解和不被接受,虽然我曾用我那么单薄的思维那么拼命地想理解和接受‘雯雯已经死去’这个冰冷到将我的一切都冻结的现实,可仍旧无用。

我深切地感觉到在死亡面前自己有多么无可奈何,除非我亦选择死亡,以这样不堪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软弱和不甘心。但我知道雯雯不会原谅,因为她一直鄙视这个。

我感觉自己好像就活在雯雯和死亡为我设置的两道高墙的夹缝中,不论怎样转身都要和其中的一个面对面,都一样的尴尬和寒冷。

我知道‘被死亡’这个命题将是我从此无法面对的惨淡,所以一直努力逃避,但收效甚微。也曾试着和一些看起来高深的人物谈论这个,但无法得到满意的答案。才知道这样的探讨就如同和鱼讨论在陆地上生活的感受一样荒唐,因为没有人有这方面的经验,多可悲。

死亡是人类永远无法跨越的门槛,虽然横在每个人的前面,但人类恐怕永远只能猜测其中的内容,而且永远都猜错,因为欲望的左右。

第十八章  看不见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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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吗?那个家伙??你打听这个干嘛?”起子忽然改变主意,警惕地睁开细细的眼睛瞪视卢米。卢米有片刻的慌乱,但很快镇静。

“我有个朋友喜欢他??”卢米伪装出不言自明的表情,噘着嘴看着起子。起子会意地笑起来。

“君吗?还不错??和这些家伙相比。年轻人难免放纵,但君只是喝酒,不闹事,就算好的了。工作嘛,好像在写东西,他叫自己什么自由撰稿人,也不知是真的假的,反正很穷,酒钱都常常付不起,就这样??”卢米转头看见君正走过来,吓得脸色泛白。

“不要告诉他??拜托你??”卢米小声地叮嘱。起子微微一笑,点点头。

“是你喜欢他吧?”起子说出谜底。卢米被喝破心事,一惊,来不及分辨,急忙走出酒吧。

外面的夜色很迷人。

卢米站住,一边大口地吸着新鲜的空气一边等着君。

君果然跟出来,也仍旧吸呛人的骆驼。卢米看着他大笑的样子天真的像个孩子,就忍不住想扑过去把他搂在自己的怀里,将他的脸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口,让他听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并觉得那是为他而存在的真实声音。

这样的冲动让卢米觉得自己傻得可笑,暗暗地叹息,不知道自己的一厢情愿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

还是忍不住在电话上拨那个号码,听传过来的、似乎很有耐心的、长长的嘟音,让我觉得是个温柔的声音在帮我呼唤我要找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没完没了。

过一会,嘟音断掉,变成不耐烦的、短暂的吵闹,让我想象成粗暴的父亲在告诉我他的女儿不在家,也不喜欢我打扰,不要再来烦她,不然他要我好看。而这时候她就在电话旁边捂着嘴偷笑,并向她爱的爸爸做着调皮的鬼脸。

我又拨,将耳朵用力地贴在话筒上面认真地听;断掉,又拨。这样重复很多遍,直到耳朵痛得受不了。我放下电话,觉得很满足,不再那么失望。

窗外有些阴,空气中漂浮着潮湿的雨的味道。这样的天气正合我的心情,于是郑重地决定出去走一走。

漫无目的地行出一个多小时,打开伞,听雨滴打在伞上的沙沙的声音,觉得很陶醉。散漫地吹过来的风好像有些凉,让皮肤上绽起一个个小疙瘩。又走一会,觉得有些无聊,看不远处大楼上的电子钟,刚刚十一点正。也才发觉自己正在一座被厚玻璃包围的写字楼的下面。看气派的大门口上挂的牌子,正是雅芬说过的那家。犹豫一下,迈上大理石台阶,心里默数着,一共十五级。蹩进大门,在墙上找到雅芬所在公司的名称,看后面的楼层,是二十九。心里惊叹一声,觉得有点晕。

电梯里很挤,弥漫着各种刺鼻的味道,好像比酒吧里还遭。人们都沉默着,并以此对抗别人的沉默。感觉上是两败俱伤,脸上都是无可奈何的颓废表情。

透过玻璃门,我看到芬穿一袭乳白色的职业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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