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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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心之城-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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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和父母的眼睛对视;不敢高声说话;不敢快速走路;不敢和别人交谈;不敢用力地呼吸;不敢吃很多饭;不敢长时间沉默;不敢一个人独处,甚至不敢保持她自己一贯的安静。诸如此类,无法一一列举。

敏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间有这么多要惧怕的,好像这些都会成为阻挡自己走向那一时刻的障碍要自己克服,如同怕惊走落在眼睑上的一只蚊子那么小心翼翼到胆战心惊的程度,简直在以虔诚的心态祈祷着即将到来的什么,那种连灵魂都跟着颤抖的不知所措只有自己第一次上台表演二胡独奏时所经历的能与之相比,却还不及这般厉害。

但这样的心情也正是敏所矛盾的,关于自己到底是在期待那无法预料的放纵将要给自己带来的快感,还是想要突破自己这多年来所受的教育把自己圈定在一个以为不可能达到的某个高度;而所要进行的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变化呢?是痛彻心扉的伤害还是比上一次甜蜜的快乐?

敏不确定,并觉得因此而更加神秘和刺激,是期待着看到未知的命运因为自己的干涉和预约而将要产生怎样的变化的那种令呼吸都不舒畅的激动。

结果却让她大失所望,因为平淡得如同沙漠般一无所有。还不如上一次来得有趣,连新鲜感都丧失得那么彻底,真正的味同嚼蜡。只剩下满嘴的渣滓嵌在齿缝间让自己回味没有任何可以回味的空虚。好像被季风吹拂了上万年的岩石,粗糙的感觉正在因为风化而一层层剥落,成为一堆毫无意义的沙砾。

这就是扑倒在君旁边后敏的所有感觉,并因此后悔不已,以为是自己把自己出卖,再一次将纯洁的什么丧失,所以对在潜意识里引诱自己犯下如此不可更改错误的君充满仇恨。

但也只是瞬间的事。之后又觉得君可亲,那种因为曾到达自己的最深处而生出的缱绻之情,因为他是唯一的一个呵。

敏痛苦地斜睨着君,看着他不见舒朗的眉眼和畏怯的神情觉得有趣,却又不知道该拿怎样的态度来对待他,是该疏远还是该亲昵呢?若疏远有些不舍,若亲昵又有些不甘。

不习惯在别人家的床上入眠,虽然已经疲倦得这么厉害。但不是因为做爱,做爱短得还来不及累,是那么巨大的希望被烧毁后拼命收拾满地灰烬所致。敏只睡了片刻就醒来,睁着眼睛看在旁边沉闷地睡着的君。

君用力地舒展着身体,面目表情挣扎成那种因为已经拼尽全力,所以虽然失败也了无遗憾的满足,让敏看着重新气愤起来。

但她不知道这种事有怎样的标准,也就拿捏不准自己的气愤有没有道理可言,并因此不敢发泄。

伸出手轻轻托起君的下体,第一次仔细地看。发现它长着那么诚实的一副模样,倒觉得好像比君要可爱许多。低叹一口气,不知为什么心里有说不出的怅惘,是常听人说的鲜花插在牛粪上那种。

但也不觉得怎么后悔,因为对男人的好坏没有标准可循,以为其实可能都差不多,至少握在手里这个应该没有太大的差别吧。

第二十一章   乱七八糟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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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丹写第一封信,内容如下:

“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所以免去称谓,想来你不会见怪。(见怪也没办法)

对你来说我只是个有不如无的陌生人吧?我知道你在心里很讨厌我。

可你对我来说却是夜夜梦里希求的对象,是我在想象里剥光衣服借以自慰的那个美丽仙女,因为我那么喜欢你。

我知道我们生活在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里,恐怕永远都不会有交错的可能。所以我只满足于能看到你美丽地在那里就够了,不敢存别的妄想。

但现在有一件事很想和你谈(是关于我的),你肯帮我吗?”

原本写的更多,删改再三,只剩这些,以为足够。

丹看着我递过去的白信封,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好像我正在向她发出类似‘不许动,我是打劫的’这种信号一般。我向她笑一下,她也笑,极不自然那种。然后快速地抓过信封,扔进下面的抽屉,砰地一声关上,并被这么大的声音吓了一跳。

走出图书馆,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以为完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昨天和他凶猛地吵架,原因不明确,是一场两个人都期待很久的战争,所以都很卖力气,相互把对方气得不行。

丹感到更多的是伤心,因为他在愤怒时说出的话那么尖锐地刺痛自己,让自己有被洞穿的不寒而栗。但丹舍不得那么回击他,因为她懂得被那样伤害之后撕裂的伤口有多么难以愈合。

就是这样艰难地维持着和他的关系,八年多,直到今日,和解放全中国的难度不相上下,让丹想起时常有‘怎能忍耐得了’的感叹和不堪回顾的触目惊心,但更多的是以后如何继续的恐惧。

该如何收场呢?丹一直苦思冥想这个觉得棘手的问题。悄悄设想过很多种结尾。当然没有大团圆的,但就算都是悲剧也没有让自己满意的一个,因为她想保全两个人自尊的完整,可见想得够天真。

丹也终于明白爱情原来只是一口嚼在嘴里的茶,不论和谁开始都有苦涩的甜香,不论和谁继续都是逐渐衰减的寡淡,不论和谁结局都要被伤得痛断肝肠。

若相携老死一生,只因无法分开,而不是不想,是命运的捆绑销售。因为男人和女人是那么不相容的水火,不是你把我浇灭后一起冰凉,就是我把你煮开后一起滚烫。到最后终归以悲剧式的闹剧收场,恨不得从来没有认识过对方才好。

丹不明白自己为何要爱,要那么渴望和某个人在一起,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去图书馆,接到丹递回来的白信封,就是我送去的那个。抽出信纸展开,是藕荷色上印着翠绿的方格,看着赏心悦目。字迹也工整大方,内容如下: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因为你没有署上名字,所以也请你不要见怪。

对我来说你不仅仅是个陌生人,而是个让我害怕的陌生人。我真的无法适应你隔着玻璃看我的眼神,好像要强暴我一样的凶狠和冷漠。你相信吗?我好多次都梦到你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让我大喊着惊醒,并且浑身汗水。

所以很高兴你能写信给我,让我有改变对你的印象的机会。也很感激你对我的喜欢,只是抱歉我有男朋友了,不然我可能会考虑你。

愿意帮你的忙。星期六下午我没有班。”

睡到中午起来,接到杰打过来的电话,约好晚上酒吧见。想着又能痛痛快快地打发一个原本沉闷的日子,忧郁的心情开朗了些。

给芬打电话,芬说她已经吃完午餐,正在回公司的路上。我正要挂断电话,芬又说她希望我过去。我说我还没有吃饭呢。芬说我买给你,要吃什么?我说随便。芬说‘随便’最差劲,总得有个标准吧?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正犹豫,芬说男朋友标准如何?是最高的了。我大笑,觉得芬好得没话说。

午餐摆在芬宽大气派的写字桌上,丰富得让我吃惊。但我只吃了十几只南极冰虾、一个抹着红鱼子酱的汉堡、几片三文鱼刺身、几个金枪鱼寿司、一大盘水果沙拉和一客浇咖喱汁的牛排。虽然没有很多机会吃西餐和日式料理,但我也尝得出菜的味道很纯正,所以觉得很难吃。我想我还是习惯大炒大炖的中国菜,那种飘着刺鼻大蒜味和辣椒味的川辽鲁粤,任意一种我都能吃得更多些。

“嗯,男朋友的标准很不错。”我带着陶陶然的表情喝芬端给我的咖啡,让自己看起来就像个刚把租子收到手里的地主一样心满意足。芬笑得很得意,看得出她对爱情虽然失望,但仍喜欢找个人来宠爱才觉得快活。我却不知自己是不是适合扮演这个角色,只怕将来在无意间让她伤心。

“你还是宅在角落里无聊吧,我有一大堆事要忙。”芬收拾好桌面,去洗手间补过妆,换回高跟凉鞋,打开手提电脑,戴上边框时髦的眼镜,将一叠资料放在旁边准备统计。我看着她有条不紊地忙碌,心里有些乱。望着四壁整洁的写字间,又觉得茫然和压抑。

“整天呆在这样的屋子里一定很憋闷,是不是?”我摸出口袋里的骆驼,抽出一支叼在嘴上,但没有点燃的欲望。

“嗯,可没办法??总要挣饭吃呵??”芬不抬头,将键盘打得劈啪作响,飞舞的手指显得灵巧异常。

“我奇怪你??凭什么活着呢?”芬飞快地瞥我一眼,又俯下头去。

“投稿呵。”我将身体蜷进宽大的皮椅子,弄个舒服的姿势坐着。

“什么?”芬惊叫一声,抬起头瞪起眼睛看我,脸上的表情完全是不相信的怀疑。

“嗯?”我也看她。

“投什么稿?”

“文学类的。”

“比如??”

“关于约翰内斯?罗伯特?贝歇尔在德国文学界的地位和作用。”我掏出打火机,点燃骆驼,深吸一口,感觉辛辣的烟雾深入到肺腑的每个角落里。其实这个是我很早以前写下的,如今还记得的只剩下题目,内容早已模糊。

“谁是什么约翰??贝特??什么尔?”芬吃惊地问。

“一个二战时期的德国作家。”

“很著名吗?”

“不知道??如果你不知道他,就说明他不著名。”我笑着说。芬瞪我一眼,也笑起来。

“可你从哪里知道他?”她低下头,继续打字。

“我浏览相关网站,把他的资料综合到一起,下面再加点自以为是的评价就成了。”我胡乱地编着骗她。

“唔,你的钞票挣得很轻松呵。”芬伸伸累得僵硬的手指,来昭示她这句话里的道理。

“可惜少得可怜。”

“那你??为什么不尝试自己写点东西呢?”芬再次抬头看我,目光很严肃。

“我吗?好像??不可想象。”我将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

“你对自己没信心?”

“是呵,我不想当个介于二流和三流之间的作家。”

“你怎么知道自己不是一流的呢?”芬完全停下来,将精力都投入到和我的谈话中。我却被她的这句话问住,不知该如何回答,所以斟酌了好一会。

“我想??我对自己的能力还是了解的吧?”我低下眼光,看着西斜的阳光正照耀的一块地板上斑驳的花纹。

“我看未必。”芬的口气很肯定,好像她对我很有把握似的。

“你最好试试,免得将来后悔。”她感觉这个话题已经说到尽,所以埋下头继续手里的工作。

我知道自己也有这样的想法,但因为酒精的拖累,让我只有心情而已,却没有精力去做。也常想起将来有可能会因为自己的放纵而毁灭掉未来的生活,但却无力抗拒在酒精中沉沦时那种不顾一切的快慰,所以就这样拖拽着日子过到现在,没有一点可见的努力和改变。

以为这个话题我亦无话可说,也便沉默。

芬用了大约两个小时搞好手里的工作,啪地一声合上手提电脑后喘出的这口气长得像在水里潜了几个小时似的,满含着对氧的渴望,让我的心里不自禁地升起一缕疼惜的温柔。

“这样的工作有成就感吗?”我接住她扔过来的巧克力瓦夫,问她。

“成就感?那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芬摇摇头,慢慢地嚼着嘴里的东西。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在路上的蚂蚁,背着一块比自己大好几倍的面包屑。目的地用人的眼睛看来近在咫尺,但用蚂蚁的脚爬起来却遥似天涯,好像永远都不会有到达的那一天。”她夸张地拌个鬼脸。

“所以,我真的很绝望。而你说的成就感和我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挣扎着苟且偷生罢了??活着而已,没有其他。”我倒不曾想到芬对自己的处境看得如此清楚,心里很佩服。

“我只是个最平常的女孩子,有最平常的欲望,过最平常的生活。我从来都没有奢望过什么。可即便如此,这世界也一样不肯放过我,让我一次又一次地受伤和挫败,让我在各个方面都不顺心、不快乐。”芬孩子似地噘起嘴,一副不开心的表情。我看着她笑,但不想说什么。其实在心里我多想她能幸福,甚至超出想让自己幸福。但我觉得这样的念头既天真又矫情,不想她知道,所以不说出来。

芬驾车的技术很好,轻松把三菱919在高速公路上跑过180迈。

强劲的风从头顶呼啸而过,但耳朵里仍能清晰地听到音响里传来莎拉?布莱曼的那座著名的集市。我和芬都不说话,芬偶尔侧过头看我一眼,其中的笑意朦胧不清,让我捉摸不透。

海边的浪轻盈地跳动,一次次用沾满唾沫的舌头舔着沙滩,显得贪婪又下流。

近岸的水线在脚下延伸到很远的地方,看着宛如一条被抖动的什么。再往前是一望无际的不可知,略显黑色的黯淡里似乎包含了几千万年以来它所知道的所有沧桑,让我看着有些害怕,所以我对它满怀敬畏。

芬也不说话,只和我静静地站着,望着那片正在落日的余晖下慢慢显得老去的海,苍凉的皱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个小时后我感到腿有些麻,转脸看向芬。芬似乎懂得,点点头。我们往回走。

又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回到尘埃漫天,让人焦躁不安的城市里。我和芬就像两只收起浑身的鳞甲和尖刺的小动物回到笼子里一样沮丧和憋闷。

“好累呵,去爽一下吧。”芬一边把车慢慢滑进酒吧旁边的停车区一边说。

我自然乐意,先就跳下。

酒吧里热闹非凡。

敲破耳膜的音乐声正在肢解每个人的神经,在大瓦数灯光的照耀下看一张张被酒精涂抹得歪扭不堪的脸孔有说不出的滑稽。

我在滴酒未沾之前冷着眼光打量,很快找到缩着身子躲在角落里的杰和歪在他的怀里的胖胖的、因为口吃而有些自卑的美。杰左手端着斟满琥珀色酒液的高脚杯,右手却看不到,但我知道美小衫胸口不自然的突起正是它的所在。

我无意凑上前去破坏气氛,所以拉着芬远远地另找座位。

芬的兴致很好,接连地喝。我看着觉得玄,想劝住她。

“不怕,我打车回去。”芬仍旧逞强。我却破天荒地没有心情喝,只一口口浅浅地酌。

“你看??”芬俯在我耳边指着不远处桌子旁一个表情龌龊的男人。

“就是他??”

“嗯?”我转头看芬,见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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