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带着赌博心理如此想着，回头看了下外面广场上不断巡视的警察，心里想着，有这些警察在，老瘸子应该不敢公开动手的吧……
因为那种莫名的危机感，列车到站间隔时间齐天也不去旁边休息，一直站在出站口，眼巴巴的看着走出来的各色行人。
田鹏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面色很严肃，跟齐天一样，抱着鸵鸟心理，一动不动的站在齐天身边。
把希望寄托在运气上并不是明智的选择，齐天很快就感受到了这句话的正确性。到了正午的时候，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从他身后响了起来。
“瘦猴子，没想到你还有胆子到车站来。”
老瘸子！
齐天和田鹏听到这个声音之后，身体齐齐都是一颤。对视了一眼之后，齐天慢慢转过身去，郝瘸子那张狠戾的脸映入眼眶。
郝瘸子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带着手下四大金刚之中的三个，另外还有一些齐天并没见过的小喽啰，只有黄毛不在。
尽管田鹏说过他跟齐天一起过来，遇到危险情况也有一搏之力，但看着郝瘸子带着这么多人，他俩心里根本没有半分对抗的勇气。
“郝爷，你找我？”齐天咽了口唾沫，佯装不知一切的问道。
郝瘸子沉默了一下，毕竟那天齐天跟黄虎是公平赌约，找齐天寻仇这件事，从江湖规矩上说，他站不住脚。
“不是我找你。”老瘸子嘶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派出所里的陈警官跟我说，市里发生了一起命案，你是嫌疑人之一，是他要找你。”
“命案？”齐天冷笑了一声，虽然早知道这老瘸狼为了给黄虎报仇，根本不会顾忌江湖规矩，但没想到他竟然用如此蹩脚的理由。齐天继续说道：“我只是个没胆子的小毛贼，命案这种事情跟我牵扯不上关系……就算有关系，我下午会自己去警局，就不劳郝爷您费心了。”
老瘸子的眼睛眯了起来，声音也愈发低沉：“这火车站是我的地盘，警局的人找到我头上来了，这事儿就是我的事！少废话，跟我走！”
声色俱厉的说完，老瘸子的眼睛里面散发着危险的光芒，大有一言不合便直接在公众场合动手的意思。
为了给黄虎报仇，以老瘸子的性格，肯定不会顾忌这是公众场合。齐天眼睛四下探望，之前一直在火车站广场上巡视的警察现在根本没有影子，想必已经被这老瘸狗给支走了……
怎么办？
第21章 徒劳的反抗
一旦跟着老瘸子走，用脚趾头想，齐天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想拿一根手指来赔罪都没可能，老瘸子要的，是自己的命！
但不跟他走，又能怎么办？田鹏虽然能打，但又能对付几个？四个？五个？老瘸子身后可是跟了十几号人！更别说老瘸子的身手在火车站一直都是个传说，虽然并没有亲眼见过，但听过老瘸子年轻时候一个人对付十数个、甚至数十个人的各种传言。
就自己和田鹏两个人，凭什么跟老瘸子干？
“我可以跟你走。”齐天沉声说道：“但这件事情跟他没关系，让他先走。”
老瘸子深陷的眼眶中流露出一丝嘲讽：“让不让他走是我的事，瘦猴子，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齐天默然，老瘸子说的对，自己凭什么谈条件？
“当年就是这小子把你送到医院，让你捡回一条命的吧？”老瘸子说着，走近田鹏，伸手在他胸口拍了一下，赞道：“好小子，吃着残羹剩饭，竟能长成这副身板，不错……叫啥名字？”
“田鹏。”愣了一下，田鹏才带着颤音吐出来俩字。
这些年来，郝瘸子一直都是笼罩在田鹏心头的一块巨石，此刻面对这个煞星，他怎能不怕？略显可笑的是，郝瘸子竟然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可见根本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田鹏……嗯，田鹏。”郝瘸子点了点头道：“我可以放过你。”
什么？齐天死寂的心瞬间活泛起来，张口道：“郝爷，只要你放他走，我齐天要杀要剐，任由你处置！”
郝瘸子头都没转，不耐烦的对齐天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然后饶有兴致的对田鹏继续说道：“当初那件事和现在这件事，我都可以不追究，但我有几个条件。”
田鹏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嘴看着老瘸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瘸子直直的看着田鹏，枯瘦的右手抬起，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跪下来，给我磕头认错。”
“第二，从今天开始，以后跟在我身边，鞍前马后为我效力。”
“第三，瘦猴子今天难逃一死，由你亲自动手，算是个投名状！”
三个条件说完，田鹏原本低垂的头一下子高高抬起，脸色憋的通红，额头上青筋毕现，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喉咙里传出大口喘息的声音。
齐天整个人瞬间愤怒起来，不是因为郝瘸子说要杀死他，而是因为老瘸子给田鹏开出的苛刻条件。
磕头认错？男儿膝下有黄金，老瘸子你也配？！
鞍前马后为你效力？你想的美！
手刃兄弟、杀友求荣？你也太小看我的兄弟了！
三个条件，无一不是狠毒到极致的话语，这不是老瘸子开出来的条件，而是他对田鹏的羞辱！如果有可能，齐天绝不吝惜牺牲自己保全兄弟，但这种彻底击毁一个人尊严的条件，别说田鹏不会答应，齐天也不答应！
凶狠的眼神瞪着郝瘸子，齐天的眼睛里面已经布满了血丝，与此同时，他的拳头紧握着，右手塞进了裤兜里，悄悄拿出来一个东西，手缝儿里闪出一丝银光——那是一把水果刀，昨天夜里，为了预防意外情况，田鹏去买了两把水果刀，他们一人一把带在身上。
虽然不认为拼死一搏会有什么希望，但有的时候，明知毫无希望的事情，也得拼命的去干！
老瘸子，侮辱了我们兄弟，哪怕是拼上性命，也要给你留下个一辈子难以忘记的疮疤！
……无非一死而已！
齐天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同样双目通红的田鹏。他的右手也塞进了口兜里，身上不住的抖动着，但齐天知道，这绝不是因为害怕！田鹏是胆小，但触犯到他的底线之时，绝不会畏惧拼命！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内心的话语——跟老瘸狗干了！死就死，下辈子还他妈的是好兄弟！
两人的右手同时从口袋中掏出，两把小的可怜的水果刀被同时举到胸前。
“老瘸狗，想要老子的命就上来拿吧！就算死，老子也不让你好过！”
齐天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全身兴奋的颤栗。
多少年了，他一直告诫自己的是，要隐忍，要积蓄力量，所以，他压抑着自己狼一样的天性，披上了狗的外衣。前不久，他看到了报仇的希望，但依旧不能行动，因为他的实力还不够，因为老瘸子的实力太强，因为时机还没到……但是，现在老瘸子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老瘸子不再给他积蓄力量的机会了！
齐天不后悔，多年积蓄的怒气在这一刻完全爆发了出来，他已经没有了理智，时机不到又如何？必死无疑又如何？
不管了！一切都不管了！拼命吧！
他怒吼着，压抑不住内心那种毁灭的情绪，不等老瘸子做出反应，他抢先冲了上去，身后的田鹏也马上跟上。
齐天瞬间爆发出来的血性让老瘸子吃了一惊，在他的印象里，这个病恹恹的瘦猴子从来都是个逆来顺受、没脾气的宠物狗。那天的赌约中执意要砍掉黄虎的手指已经让郝瘸子十分震惊，根本想不到他竟然会在这必死的局面中，拎把水果刀就敢上来拼命。
或许这个瘦猴子根本那就不是摇尾乞怜的狗，隐藏在宠物狗外表下的，是一只从小受尽白眼、在垃圾堆上捡食的饿狼！
尽管骨瘦如柴，尽管饱经磨难，但他的骨头依然坚硬，他的内心依旧狂野！
老瘸子虽然吃惊，但丝毫不慌乱，多年的江湖磨砺让他内心极其坚韧，面对疯狂扑击过来的齐天，他只是淡然的飞起一脚，便让齐天手里的水果刀脱手飞出。他再一伸手，齐天的身体也停止了前进。
老瘸子那枯瘦的手掌凶狠的卡在齐天的脖颈上！
电光火石之间，老瘸子就完成了这一系列的动作，从后面跟过来的田鹏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狠狠的撞到了齐天的身上。
无法呼吸的痛苦让齐天从疯狂状态中清醒了过来，身体拼命挣扎着，他内心满是不甘。
为什么？为什么贼老天不再多给我一些时间？为什么老子从小就是个孤儿？为什么我身体瘦弱，连拼命都没有资本？
“瘦猴子，你自己非要找死那可怪不得我！”老瘸子平日里的低沉完全不见，全身散发出来惊天的戾气，面色狰狞，铁一样的手指不断发力，似乎下一秒就能捏碎齐天的喉管！
“放开他！”齐天身后的田鹏拼命的怒吼着，可是郝瘸子的手下早就一拥而上，把他死死的按在了地上……
他徒劳的哭喊着，刚才短暂爆发出来的血性再也看不到了，仿佛又变成了那个胆小的胖子……
第22章 于薇
喉管上沉闷的痛楚似乎已经感受不到了，两扇肺叶不停的抽搐着，一跳一跳的膨胀，用最大的功率试图从口鼻里抽取空气，可这一切都是徒劳。一种濒死的绝望升腾起来，齐天整个人陷入一种对死亡最真切的体验之中，甚至连思绪都朦胧了起来。
从幼时贫寒低贱的生活到年少时的灾难变故，从毫无希望可言的生存到遇见李老二……人生的一幕幕像是过起了电影，最终的画面却定格在了一张图片上。这张图片中没有任何人物，只有一根粗大的金链子。
这根金链子是齐天生活发生改变的开始，是他一切奢望的寄托……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在拥有了希望的时候扼杀我的努力？
我不甘心！
尽管思绪已经混乱，尽管双手拼命的撕扯郝瘸子的手臂却只是徒劳。但齐天不愿放弃。
他用力扭动着脖子，找寻被郝瘸子踢飞出去的那把水果刀，终于，在距离身体五六米远的地方发现了它。
五米多！齐天从未尝试过隔着如此远的距离收取物品，但此刻他已经顾不上别的，只是在自己心跳停止前拼命的催发精神力收取那把水果刀……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或许是濒死之时的精神力爆发，一瞬间他就感觉到水果刀到了储物空间里。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多了，下一秒，水果刀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握着突兀出现的水果刀，齐天狠狠的向着老瘸子手臂上扎去！
“咝……”
老瘸子抽了一口凉气，原本坚硬如铁、任凭齐天如何撕扯都分毫不动的手臂吃痛之下，闪电一般的抽回。纤细的水果刀也被挂在他胳膊上带走。
齐天身上所有的气力都用到了那一刀上，老瘸子退开之后，他瘫倒在地上，张开嘴，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着，像是一条濒死的鱼。
“把他给我拖起来！”老瘸子吃痛之下，也终于愤怒起来，低沉的声音咆哮着，一群人向着齐天涌了过去。
尽管很想起身躲避，但他根本没有一丝气力。大口吸进肺里的空气只够让他恢复生命体征，并不能让他生出哪怕一丝的气力。
被人钳着两只手臂拖起来的时候，齐天没有一丝活下来的兴奋。
“猴儿，猴儿，你怎么样了？”田鹏那一声声惊恐的呼声提醒着他，自己依旧在老瘸子手里，因为那一刀，恐怕他会让自己死的更痛苦一点吧……
短暂的缺氧让他的大脑并不怎么灵光，但就在这一片混沌之中，他听到了一个凌厉但又好听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放开他们！”
夏娅从远处往这边跑过来，口中大声喊着。
忽然出现的变故让老瘸子一方人都停住了脚步，等他们反应过来之后，一身警服的夏娅已经跑到了为首的郝瘸子身前。
“你们要干什么？马上把人放了！”
一边说着，她看见了郝瘸子刚从手臂上拔下来拿在手里的水果刀，顿时伸手摸住腰间的配枪，冷喝道：“放下你手里的武器，否则我开枪了！”
作为市刑警队的干警，夏娅是拥有日常配枪的。
老瘸子还沉浸在被齐天刺伤的愤怒中，他冷冷的看着夏娅，声音低沉而冷静：“夏警官，我希望你不要多管闲事。”
“少废话，马上把人放了！”夏娅一直到此时才看到被郝瘸子抓着的人是齐天，今天她本就是来找齐天的，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齐天被老瘸子带走？她毫不畏惧的拔出枪来，指着郝瘸子：“我已经通知了市局，马上会有大批的增援警力，我奉劝你一句，马上放人！否则不管你是谁，今天也别想顺利脱身！”
郝瘸子的眼皮急促跳动几下，眼前这个女警他打过交道，是那种又臭又硬，完全不讲情面的人。只是这个女警一个人在的话，他并不担心，即便她手里拿着枪，但她说会有大批的警力支援……
袭警是重罪，如果有大批警力支援过来，一定会马上展开追捕……杀这个小子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不值得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郝瘸子盯着夏娅看了一会儿，转过头去，低沉的声音道：“把他们俩放开，咱们走。”
齐天和田鹏被人推倒在地，老瘸子冲着他们冷冷的笑了一下，然后带着手下大摇大摆的离去。
夏娅的枪口一直对着老瘸子，直到他们从围观的人群中走出去，夏娅才匆匆收了枪，跑过去问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的齐天：“怎么样，受伤没有？”
此时齐天的脑袋已经完全清醒了，只是整个人还有些迷茫，夏娅忽然出现把他和田鹏解救出来，就跟做梦似的。
齐天呆呆的说道：“没事，我没有受伤。你怎么在这里？”
“我有事来这里找你，正好看见郝瘸子的人在闹事，没想到是你。”夏娅说完，没等齐天回答，又道：“咱们到别的地方说吧，这里围观的人太多了。”
齐天抬头一看，可不是，火车站本就人流密集，不管出什么事都能招来一大帮子人围观，即便是刚才夏娅都亮枪了，依然不能阻止他们的热情。
“好的。”齐天点点头，然后回头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