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命悬一线
“滚开!”云天祈怒吼道。
三五个士兵环抱着云天祈挣扎的身体,士兵们围成了一堵墙站在悬崖边,挡去了他所有的视线。
云天祈像暴怒的困兽,目眦欲裂,粗重的喘息着,士兵们隆重的声音响彻天际,齐声道:“督统息怒,督统息怒……”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阴沉下来,下起了瓢泼大雨,手枪从他手上颓然滑落,士兵们慢慢往后退去,列队站在他身后。
云天祈面无表情的站在悬崖之巅,簌簌的雨顺着他的发丝划落至俊逸的脸部,又从俊逸的脸部顺着下颚优美的弧线滚落至下巴的尖部,好似无声的泪,轰然落下。
半晌,他终于动了动唇,寒声道:“是谁开的枪。”
声音冰冷的犹如死神的警告。
士兵们左右环顾,弱弱的道:“不……不是我们,是她先开枪,兄弟们太过紧张,一不小心就……就走了火。”
云天祈看着波涛汹涌的海湾,夜风强劲,她是想寻死了?
云天祈冷笑,你欠了那么多人命,就这样死了?会不会太便宜你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挖地三尺,给我搜。”
下坠,下坠,不断下坠,胸口窒息的疼痛,生无可恋,这世道太肮脏,人事太繁杂,疲累的想死,不报仇了吧,就这样吧,母亲,好吗?君儿好累,让我和你一起死去,被埋葬在过去,就不会有这么多的荒唐事,冷,好冷。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一丝光亮,赵玉儿一身戏服,笑容温和的抱起她,轻声道:“孩子,我的好孩子,够了,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眼泪从赵玉儿的眼里掉在中君的眉心,轻声道:“我们都希望你好,都希望你好啊,我苦命的孩子。”
一双温柔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女子笑容温婉的柔声道:“四少爷,你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不要在强迫自己了,幸福吧,去快乐吧,我们都希望你好。”
“母亲,苏珍……”中君用力挥出手去想要拉住她们,“带我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赵玉儿和苏珍微笑着越走越远,她的世界再次恢复了死寂,“带我走,不要留下我……”
中君惊恐的叫出声,突然,一口水从她嘴里呛出,肆意的雨拍打在她脸上,感觉到了凉意。
肺部抽痛,她大口大口的喘息,艰难的睁开眼睛,天空浓黑,耳边是浪潮的声音,水浪冲击着她的身体,不远处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男声高喝道:“你们去那边看看!”
“是!”
中君心下一惊,挣扎着起身,握了握拳,还好,有知觉,轻一步重的一步的像礁石缝隙里躲去。
不多会儿,士兵们牵着猎犬,打着手电筒搜来,犬吠声引来了大量士兵,有人低喝道:“这里有血!人肯定就在这里。”
中君缓缓向后退去,绕过礁石,一股恶臭从后方传来,中君扭头看去,隔着微弱的光束,巨大的礁石后面,放着一排焦黄暗黑的席子,席子下面露出一排排枯槁的脚,是一排腐尸。
光束像这边照过来,中君猛的俯身下去,咬了咬牙,掀开席子,钻进了腐尸的中间,猎犬扑咬着像礁石后方狂叫,士兵向着礁石后方搜来。
“这里有东西,快过来!”
话音落地,三五个士兵向这边跑来,其中一人掀开了席子一角,骂骂咧咧道:“真他妈晦气,是腐尸!去那边看看!”
猎犬依然向着腐尸狂吠,却被士兵死命的牵引开。
待脚步声走远,中君翻开席子,低喘着环视四周,这里是个海岸,礁石嶙峋,她应该是被海水冲到岸边。
中君低头看了看两侧躺着的腐尸,都是男子,她眸光动了动,咬牙忍痛,脱下一具稍微瘦弱的腐尸衣服,扯掉身上仅剩的一块遮羞布。
既然死不了,那就重新活,让云家见鬼去吧,她再也不想跟云家有任何瓜葛。
她脱下另一具腐尸漆黑的衣襟,一端咬在嘴里,一端用脚瞪着,用力一拉,将衣襟拉成两半,撕成四根布条,一条围在胸部,另外两条绑在受伤的左臂上,防止血液的流失。
穿上麻布衣服后,往灯光密集的村庄走去。
雨越下越大,雷电交加,云天祈站在悬崖边上纹丝不动,犹如冰雕。
第一队士兵低声来报:“报告督统,没有任何发现。”
第二队,第三队仍然如此。
士兵们大气不敢出一声,督统已经站了四个时辰了,不说话,也不动,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第四队小跑而来,低声报道:“督统,在岸边发现这个东西!”
云天祈眉峰微动,猛地扭头看去,大步走到士兵面前,一把抓过士兵手上红色的肚兜,如今已被水冲刷的成了细细的绳子一样的布条。
云天祈握紧手上的东西,唇线紧绷,极度冰冷的声音从他唇齿间挤出,寒声道:“继续搜。”
中君冒着风雨往村庄跑去,突然道路前方汽车的轰隆声传来,巨大的车灯照了过来,中君眯了眯眼,忙躲进旁边的草丛里。
然而车子却是停下了,隐约的声音说:“前面有人,去看看,好像是逃跑的工人!”
“是!”
立刻从货车的副驾驶室跳下一名士兵,中君站起身下意识想跑,然而流血过多,全身发软。
士兵拨开草丛定睛一看,草丛深处,一身油黑工人服的小子正警惕的看着他,夜猫一样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幽冷的光。
士兵回头大声喊道:“是个逃跑的工人。”
中君趁他不备,迅速的像大道旁边的密林钻去。
“嘿!你还敢跑?”
士兵说着伦起一鞭子狠狠抽打在少年的背部,中君吃痛的一个趔趄,士兵拧住她的双手往后一靠,骂道:“狗奴隶,还敢跑?我让你跑,让你跑!”
士兵边说边踹,一路将她拖到货车后面的储备仓里,狠狠将她扔了上去。
中君疼的大汗淋漓,脸色白的吓人,有气无力,发不出声音,任由着那人将她扔上车。
余光凌厉的瞄了黑脸大鼻子的士兵一眼。
双臂断了一样以诡异的方式搁置在身后,中君睁开虚弱的眼睛这个时候决不能晕过去。
她抬头看了看四周,透过村庄里射进来的光线,货车箱里全是干瘦的汉子,脸都糊着一层漆黑,跟她一样穿着青色油黑的工人服,那具腐尸应该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工人。
“吆,你也有今天啊。”熟悉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中君想调整自己的身子,扭头看去,但是身子已经动不了了。
“喂,你不会死了吧。”那人踢了踢中君的头。
中君恼怒的瞪大眼睛,咬牙踢了一脚车厢,翻过身子,平躺在车子狭小的空隙里,正好撞见一对微眯的凤目。
看着中君落魄狼狈的样子,薄傲寒微微一怔,唇角一勾,性感的薄唇缓缓舒展开来,凤目里露出琉璃的色泽,突然,他低低笑了起来,从压抑的低笑变成出声的嘲笑,最后成了放声大笑,笑声硬朗舒悦,听得出他很开心。
第八十一章:逃离
中君秀眉刚刚竖起,只听一声吼叫。
“笑什么笑,打扰爷睡觉!”货仓里监督工人的工头一鞭子抽向薄傲寒的后背。
薄傲寒恼怒的回身,狠狠瞪着工头,却不还手。
工头吼道:“你在瞪一个试试,进来这里老子就是爷,还想尝尝我的鞭子是什么味道吗?”话一出口,所有的工人都站了起来,向薄傲寒走来。
薄傲寒眉梢动了动,就势坐下不再言语。
那些工人见他不闹了,又坐回原位,继续睡觉。
这次轮到中君笑了起来,笑声很轻,夹杂着压制的低喘。
中君缓了缓神,挣扎着靠在薄傲寒身边坐下,扭头看着他,低声笑道:“薄爷也有今天啊?”
薄傲寒扬了扬眉,桀骜的眉目透着一股子执拗,冷冷道:“彼此彼此。”
“你怎么会在这里?”中君将沉重的双手放在腿上,低声道。
薄傲寒看着她血红的胳膊,缓缓皱起眉头,漫不经心道:“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
中君懒得在跟他对话,这二货男人从认识他到现在没说过一句正经话。
她瞅了瞅他满是鞭痕的脖颈和胳膊,就连英俊的脸上都划着一道深深的鞭痕,双手双脚被笨重的镣铐锁死,想来定是被人狠狠打过。
“你是来找我的吗?”中君扬眉嘲讽道。
“我来鞭尸。”薄傲寒皱眉,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棕红色的小圆盒子,盒子内的药物已被打湿,他拉过中君的胳膊,沉声道:“别动。”
中君一惊,下意识的将胳膊往回收,见他一脸认真的摸样,迟疑的将胳膊放在他的怀里。
“会有点疼。”薄傲寒低声道,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子,认真的表情好似在考虑重要的国家大事。
中君微微一怔,眉目放松下来,轻声道:“嗯。”
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认真的表情,皱着眉头咬牙解拆身上的纱布,宁可伤口撕裂,也不愿她碰他。
薄傲寒将药膏涂在中君胳膊伤口上,目光里一闪而过的歉意带着丝丝凉意。
中君胳膊一颤,唏嘘不已,薄傲寒指尖略微放松,皱起眉头。
中君斜眼端倪他,药膏不离身,怕是经常受伤遇到危险的人才会常带,她笑,“你很有经验啊。”
薄傲寒不言语,将她的伤口简单的处理一番,从衬衣上扯下黑色的领带绑在中君胳膊处,打上一个结套,半晌,眉梢微挑,嘲讽道:“还有更有经验的,要不要试试?”
中君正要发怒,车子突然停了下来,前方传来细微的人声,“里面拉的什么?”
“回长官,里面都是送往湖南的煤矿工人。”
“打开,检查。”
“长官,出什么事了?”
“我们正在搜查全国通缉的要犯,打开!”
“是是是,这就开。”
中君下意识后退,薄傲寒身形往前,将中君整个藏在身后,货仓门被人打开。
巨大的光束照了进来,中君摸了一把车底的黑灰,胡乱的涂在脸上。
光束照过一张张脸,掠过中君停留在薄傲寒脸上。
“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军官厉声问道。
开车的雇佣兵看了眼薄傲寒,见他面容干净,身上还穿着衬衣,全身散发着说不出的贵气,在一群青色工服的工人之间格外显眼,忙点头哈腰的解释道:“这是刚在海边捡来的一个工人,让他换工服他不换,就教训了一顿。”
“海边?怎么回事,你,下来!”军官指着薄傲寒沉声道。
薄傲寒眼光沉了沉,正要下车,突然不远处传来鸣笛声,有车辆在货车边上停下,站在车边的军官忙跑过去,敬了一个军礼。
“有情况吗?”一个干练的声音问道。
“报告长官,没有发现异常!”
“知道了,下去吧。”干练的声音稳了稳,又沉声像着身边坐着的男人道:“督统,没有异常。”
短暂的沉默过后,车子又缓缓驶向道路另一端。
“你们走吧!”军官走回货车旁喝道。
货仓的门再次关上,中君身子僵硬,苍白的脸色隐藏在漆黑的煤渣下。
薄傲寒坐回中君身旁,略有所思的皱起眉头。
中君靠回车厢上,顿了顿,沉声道:“我要离开上海,你呢?”
薄傲寒凤目里波光划过,低声道:“你要去哪?”
中君笑,“浪迹天涯。”
薄傲寒阴测测道:“你舍得?”
中君知道他在试探,不在多言,只是摇了摇头,“救出建明,我要跟他一起离开这里。”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中君轻声道。
“什么?”
“在浴室的那次,你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吗?”
“不是。”
中君轻笑,眉头皱了又散开,是萧宁。
车子行至上海的外郊停下,货仓门被人拉开,雇佣兵拿鞭子不耐烦道:“下来撒尿!”
外面已是黎明,雨不知何时停的,工人们陆续的往车外走去,黑脸大鼻子的雇佣兵拿着鞭子指着薄傲寒道:“你,给老子下来。”
薄傲寒动了动眉峰,一声不吭的下了车,站在雇佣兵面前,挺拔的身躯足足比小兵高出了几个头。
薄傲寒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黑脸雇佣兵。
那雇佣兵一见他这气势,顿时觉得自己矮了半截,眼睛一斜,从鼻子里呼出一口粗气,喝道:“来人,给我扒了他的衣服,换上工服!”
话音刚落,十几个工人突然从草丛里冒了出来,将薄傲寒围在中间。
黑脸雇佣兵顿时有了底气,狞笑道:“哼!老子不管你以前是干什么的,现在在老子这里,就是老子的天下,不换工服?做梦!”
雇佣兵摸着胡子算计着薄傲寒身上这一身行头,可以典当个好价钱,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元心里就直痒痒,转念一想这小子死活不换,刚刚趁着他昏迷,想要扒了他的行头,谁知这小子突然醒了过来,把他打了不说,差点就让人给跑了,哼,现在他双手双脚被铐住,不换也待换!
薄傲寒眯了眯凤目,双脚有限的迈开,做出了接招的架势。
雇佣兵被他这犀利的眼神给吓住了,干咳了几声,嚷道:“你们给老子好好收拾他,老子去撒尿!”
说着哼哼唧唧的唱着调子,往草丛深处走去。
中君眸子动了动,瞅了一眼薄傲寒,便向着雇佣兵的方向去了。
十几个工人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的一起扑了上去,这小子有点能耐,不能再像刚刚那样大意了。
中君若无其事的走到雇佣兵身侧,四下看了看,没有人,目光一暗,抡起早就准备好的石头,向着雇佣兵肩部砸去。
一声闷哼,雇佣兵晃悠了两下,倒在草丛里,中君迅速拽下他腰带上的钥匙,扯了扯唇角,慌乱的跑到大路上,惊呼道:“啊……有人逃跑了,头儿受伤了,快来人啊!”
话一传出去,所有的工人都变了脸色,雇佣兵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他们这些奴隶都会打死的,当下工头儿带着工人们向着声音的方向跑去,查岗的几个小兵担心工人们趁乱逃跑,匆忙追了过去。
中君晃晃悠悠的转着钥匙,得意的看了眼脸上挂彩,衣衫不整的薄傲寒,将钥匙丢给他,嘲讽道:“快点。”
薄傲寒懊恼的凭空接过钥匙,打开镣铐。
中君走到车头处,拍了拍驾驶门,正在抽烟的驾驶员一愣,凶神恶煞的打开车窗玻璃,吼道:“拍什么拍,找死啊!”
突然从消瘦的少年身后,闪出一个人影,凤目森冷,铁链顿时套在了司机的头上,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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