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深得朝廷信任,宋彪怎么也不至于直接将他给搞了吧?
结果猜错了。
宋彪这一次让张作霖过来,就是要直接下令将张作霖的左路巡抚营裁撤掉。
宋彪的这间军长办公室里一阵沉默无声,此时的张作霖已然是冷汗如雨,额头豆大的汗粒缓缓滑落,内心里有着太多说不出的害怕和恐惧,他在临行之前特地和增韫商量过,两人都猜想不会有太多的事,顶多就是在叮嘱一番,甚至是拉拢。
增韫提到宋彪可能拉拢张作霖时,张作霖还拍着胸脯保证只会听朝廷和增韫的,这让增韫无比宽慰,明确表示会继续向朝廷表奏提拔张作霖。
宋彪淡漠的喝着大茶缸里的武夷山红茶,继续看着舒萱小姐的翻译稿,并和惠特曼的英文原版对照,他冷静的沉浸在这种奇妙的氛围里,感叹着沃尔特。惠特曼的自由欢呼和纵情的歌唱,也嘲讽着增韫和张作霖的给脸不要脸。
翻了两页诗稿,宋彪才轻描淡写的和张作霖吩咐道:“三省巡防营都已经撤销了,就你还赖着做什么?原本看你们巡抚大人还算是识大体之人,想给他留点脸面。也派人通知你了,谁知道你是给脸不要脸。回去告诉增韫,别指望用阴谋诡计和官场上的那些芝麻规矩跟我折腾,朝廷在关内是一套制度,在关东又是一套。东三省是我说了算的地方,我今天就说一句话,你的巡防营撤了。要是你还想继续给朝廷当官,那就去关内混去,在这里和我过不去。自然也就没有你混事的地方。要是连你这样的都能仗着手里有日本人支持的几千杆洋枪就敢和我对着干,我这个东三省总督还怎么当?”
张作霖大惊失色,匆忙再拜倒道:“大人饶恕啊。卑职知错了,以后必当跟着大人,绝不敢再和关内有半点瓜葛!”
宋彪冷淡的看了看张作霖,问道:“你觉得我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吗?”
张作霖面如死灰,垂头丧气的想了想,才道:“大人,我们这些人都是胡子出身,从良不易。此事全赖我不知道好歹,还请大人给其他弟兄一条活路,他们都是有家有小的人。就是想找一个生计!”
宋彪道:“东三省这个地方想要找个生计,在哪里找不到?当胡子杀人容易来钱快,没王法,人人都想干,我要是这里给一条活路。那里给一条活路,岂不是纵容别人都去当胡子等我招安?要活路容易,一周之内,你将所有部队都给我拖到铁岭等我收编。我在延吉、丹东两地要设置建设兵团,在其余各地都要开设军垦农场,半军半民。闲时垦荒重地,忙时负责驱逐朝鲜荒民。你带一个巡防支队去金州当jǐng务局提调,协助知州秋铜孚大人管辖金州。其他的事情不用你cāo心了。”
张作霖这才松了口气,当即谢恩道:“多谢大人宽恕。”
宋彪考虑了片刻,再和张作霖道:“我对你的印象已经很差,希望你自己注意一点,做人做事要讲究点分寸,再让我这么不高兴,我怕你没有机会活着离开东三省。至于增韫那里,你告诉他,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还真是不少,别给自己找不痛快,我这个人眼里一贯是揉不得沙子,他要是不想干,自己和朝廷请命调离,我另外安排一个真正能为朝廷办理新政,而不是专门在我背后拖后腿的。”
张作霖连连点头,他倒是想说“增韫大人也是被朝廷所逼迫,万般无奈”,可觉得自己至此地步,哪里还有机会给别人说情。
此时的宋彪则不再说话,快速的将舒萱小姐的诗稿都翻阅一片。
等了等,舒方德才和张作霖说道:“张统带,你可以回吉林了。”
咂!
张作霖痛苦的领了命,这就在jǐng卫营士兵的陪同和监督下退出宋彪的办公室,离开军部机关,此时的他恨透了自己的愚蠢,也恨透了宋彪,可他没有办法,在宋彪的强大实力面前,即便他有万把号人的部队也根本不敢和宋彪对着干。
直到这一刻,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跟着增韫暗中扩兵的想法到底有多傻。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如此,总有人喜欢找不痛快,可他并没有意识到宋彪将他派往金州倒是另有一番“重用”,而且是一种迫不得已的“重用”。
在东三省新政开启和东三省开放之后,东三省的外国公民日渐增多,因为俄国国内的政治和治安都不稳定,经济严重萎缩,大量的俄国人前往东三省是不可否认的事实,紧随其次的则是日本人。
日本的经济情况并不比俄国好到哪里去,因为背负了巨额外债,国内金融紧缩,实际情况相比俄国要更遭一些,很多日本人都被迫迁往旅顺、大连等地寻找新的机会,投资、从事教育工作和熟练技工是日本国民在东三省的主要人群,可在此之外也有大量的日本浪人。
其实在甲午战争爆发之后就已经不断有大量的日本浪人涌入东三省,日俄战争结束后,日本政府也掩饰性的报喜不报忧,通过各种手段继续在国内将日俄战争宣扬成一种胜利,日本右翼涌入东三省的规模随之不断扩大。
这些日本浪人少部分是充当日本在东三省企业的保卫人员,大部分是靠右翼组织的资金在东三省活动,刺探情报,联系土匪武装,从事非法贸易。
最让宋彪不能容忍的是这些日本浪人继续在中国以战争国自居,根本不将东三省和各国达成的《大清国东三省地区和俄法英日德五国协约章程》,以及《东三省外国公民管理条例章程》放在眼里,在国内都已经不能持有武器的他们,在东三省继续持有大量非法武器,特别是武士刀,经常破坏地方治安,也不将东三省地方治安的jǐng务局和地方官员放在眼里,肆意辱骂和欺压中国人,完全将东三省视作和朝鲜一样的日本殖民地。
在旅顺,日本浪人已经猖獗到了一定程度,可惜宋彪管不到,而这些日本浪人正在通过各种途径向着东三省其他地区渗透,情况最严重的就是金州、普兰店等地,在辽阳、海城、奉天的日本浪人总数也在数百人的规模,前几日,甚至有日本浪人明目张胆的闯入军部营区刺探情报。
宋彪最初鉴于和日本有一定的特殊合作,也签订了密约,就通过正式渠道要求日本对这些浪人给予惩治,并且言令各地jǐng务局收缴日本浪人的武器,这段时间又闹出了不少冲突事件。
此时的宋彪已经只能是下手更狠了。
他必须严重的告诫日本,在东三省根本没有你们放肆的余地,如果你们政府管不了右翼组织,那就只能交给我来管。
等张作霖到了金州上任之后,宋彪就会告诉张作霖到底该如何强硬的对付日本浪人,金州是东三省开发的重点地区,这里是绝对不能乱的。(未完待续)RQ
第127章
在过去的三个月里,东三省外管局注册登记的新增外国公民则达到12万人,使得在东三省的外国公民达到了50万的规模,数量最多的并不是俄国人,也不是日本人,而是朝鲜人,朝鲜在过去的十年间一直处于日本的殖民统治中,由于是日本廉价掠夺资源、粮食、农产品和倾销工业产品的殖民地,朝鲜经济状况早已到了惨不忍睹的地步,近年不断逃入东三省朝鲜人数量一直在快速增加。
因为这些人基本不接受正常的管理,也不在外管局登记,外管局只能粗略的估计为25万人左右,占东三省国外公民的一半还多。
宋彪欢迎外籍公民来东三省工作,条件是符合《大清国东三省地区和俄法英日德五国协约章程》,这个协约中有两点规定,第一,除入籍洋人,外国公民在东三省不得直接持有和购买农业用地;第二,外国公民应具备一定工作经验和教育学历,对非投资者、无技术特长和无教育者,除夫妻和亲属关系外,原则上不予批准长期居留许可,只能持有短期签证和暂住权。
从朝鲜边境涌入东三省的大量朝鲜人完全不具备这两个条件,进来就要占据土地资源,特别是在东三省还未开垦的地区大规模居住,日本甚至暗中支持朝鲜王国利用这些居住人口和东三省、大清帝国挑起所谓的领土纠纷。
因为朝鲜王国不在《东三省五国协约》的约束范围内,宋彪在过去的大半年里也都没有精力cāo心此事。只是派人和日本、朝鲜协商,日本政府为了不影响和东三省、东北新军的合作,表面上做出了积极的态度,实际依然有意想要窃取对延吉地区的管辖权,只是碍于实力大不如前,不敢轻举妄动,就在背后继续支持朝鲜王国。而朝鲜更乐意借着日本的支持不断占领这些地区。
道光年间,东三省的朝鲜族百姓总数还不到1万人,绝大多数都在长白山的山区中。除此之外就都是在过去三十年里不断偷渡过来。
清政府在此前的光绪7年(1881年)在吉林设置招垦局,允许朝鲜人进入延吉垦荒,起初允许注为国民。光绪11年,随着朝鲜开始断定这一地区为朝鲜王国领土,清政府随即改变条件,要求在吉林边境垦荒的朝鲜人必须在秋收之后返回,而朝鲜人基本是赖着不走,朝鲜王国也暗中支持这种强占之势,甚至设立官员。
这就是所谓的间岛领土问题。
你必须承认朝鲜也是一个极度无耻的国家。
吉林设置招垦局后,大约有五万左右的朝鲜人以正规的方式进入吉林省,可更多的还是非正规的逃荒涌入。
宋彪在直隶、山东、江北等地纷纷开设的官办和商办的邮轮,定期每周不断来往于东三省和关内。每月可输入关内百姓四万人入关,等到年底,他会将这个规模逐步增加到每个月二十万人的规模。
从三月份开始,宋彪就已经在延吉采取强硬的政策,先禁止了朝鲜人前赴后继的涌入延吉之势。在地方设立多个巡防支队,不断抓捕朝鲜难民,强行遣返。
宋彪也是一石双鸟之策,一边强硬对付朝鲜和日本浪人,另一边将吉林巡抚增韫暗中增招的万余号人的左路巡防营强行裁撤,重新整编训练。拆散之后纳入边疆各地的巡防支队,原有如张作相、汤玉麟、张景惠一概撤去军职,在偏远各府的jǐng务局系统安置了一些闲职的副提调职务给他们。
宋彪自己则委派薛长庆为延吉军垦局总办,取代原有的招垦局,兼任地方直隶州的jǐng务局提调,在延吉实施军垦,准备逐步编设一个巡防总队的规模,在延吉一带以武装jǐng察的类型和朝鲜、日军对峙。
在丹东、浑江,宋彪继续委任常万春、孙世勇两人为军垦局总办,在科尔沁、通辽一带甚至是跨过东三省辖区设置辽西军垦局,将华振基派遣过去担任军垦局总办兼地方jǐng务局提调,组建辽西巡防总队对付蒙匪。
在张作霖的部队被宋彪强拆之后,增韫诚惶诚恐,日日不安,只好又来求见宋彪。
这一次就不像上次那么好说话了,宋彪原本都懒得见他,就是让他自己想办法调离东三省,在荫昌和唐绍仪的折中劝说下,宋彪才另外安排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接见增韫。
增韫是个蒙古人,日俄战争之前还在新民府担任知府,也算是破格提拔到了吉林巡抚的位置上,这个人在历史上能够留下自己的名字倒是因为张作霖的关系,正是他招安和提拔了张作霖,此后才有了张作霖的风光,而张作霖也视其为师,尊称其为恩师。
原先在东三省的三位巡抚中,唯一手里还有点兵力的就是增韫,只等张作霖的部队被宋彪以“改革军制,重整民防”的理由强行拆掉,清政府敢怒不敢言,增韫更是惊吓万分。
这天下午,宋彪召集参谋一处、二处讨论了出兵清剿长白山土匪之事,单独就在会议室里接见增韫,也给增韫半个小时的时间重整旧事。
增韫实际上还是有一点用处的,这个人是蒙古附生出身,一生之中最大的特点就是善遇名人,在东三省做知府提拔了张作霖,在浙江当巡抚和鲁迅都有过冲突,此后还被刚从日本留学归国的蒋中正攻打过。
因为他是蒙古,在蒙古总有一些眼线,身为吉林巡抚倒是有办法对付蒙匪,原本他和张作霖合作正是很好的搭配,宋彪也愿意乐于成就两人剿灭蒙匪的一段佳话,结果是清政府给脸不要脸,增韫又有点拿捏不定主意。暗中还是办了增兵的事情。
增兵几百也就算了,增兵四千余人还得了?
宋彪这边刚开完会,两个参谋处的军官们正逐渐退场,一路涌在楼道里和紧急赶过来的增韫碰在一起,看着宋彪这边俄**人还比本**官更多的局面,增韫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已经是一身冷汗如雨,原本能当上吉林巡抚对他来说就算是一个意外之喜。其实也是拜朝廷无人可用,其他官员又不肯来东三省上任所致,正如他当年能当上知府一样。其他各府的知府都跑了,他还能继续在新民府守着朝廷的吏治。
忠心可嘉。
匆匆进了办公室,见到宋彪正在会议桌前继续翻看会议记录。吉林巡抚增韫就匆忙上前参拜道:“下官吉林巡抚增韫见过总督大人。”
宋彪连用正眼看他的心思都没有,淡漠的问道:“怎么,和朝廷请个病假回家休息几年的勇气都没有吗?”
增韫一阵无语,心中戚戚悲凉,只觉得大清国如今居然到了这个份上,明明是听从军机处的安排增建的巡防营被强拆了,居然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东三省果然变天了。
增韫只能再次拜伏道:“下官已然知错,还望总督大人给下官一个戴罪立功之机。”
宋彪这才转过脸看他一眼,道:“既然你还想当这个吉林巡抚,那就好好干吧。我还是那句话,别给我干些给脸不要脸的事。民治政务归你们巡抚管的,我一概不多cāo心,除非办的真不好,未能如我的预期。至于军政民防和剿匪等事,你们就少cāo心,多配合,你将手伸过界,我就剁你的手,你将脑袋伸过界。我就剁你的脑袋。听清楚没有?”
增韫已经是只能磕头求饶,道:“卑职听明白了,听清楚了!”
宋彪这才道:“坐吧,你要戴罪立功,那就先从清剿蒙匪谈起吧!”
增韫大松了口气,这才起身道:“多谢总督大人不治之恩。”
陪同在宋彪身边的参谋副官上前一步,为增韫拉过来一张椅子,邀请增韫坐下来,增韫也只是能惴惴不安的坐下,等着宋彪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