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没给你说,原来在一所贵族学校教外语,实在不习惯婆婆妈妈的管理,烦得要命,虽然工资高,也决意不去了。现在嘛,在国旅做导游,好像要自由一点了吧。至少不会有人天天拧着你的耳朵喊‘为人师表’,以至于后来脱裤子放屁都觉得有悖于高尚的道德的。”
“不符合经济规律,浪费人力物力,不如学周星驰,屁股上接一根排气管,如何?”
“你来安装啊。最近怎么样,还是天天下午在这儿守寡?”
“差不多吧。日子就是这样一页一页翻下去,连字也没有,更不用说情节了。”
“悲观!今天下午陪我去逛街,一扫阴霾!”
“可是,该我站吧台的。”
“那有什么,”她扭过头看了一下斗鸡眼,说,“叫那小子替你好了,你改天还他不就得了。”
“你不怕撞见你丈夫?”
“不会的,那么大一个城市!再说了,我们怎么了,不过说说话解闷儿,距离奸情还有十万八千里路要走。”
“那么长的距离。”我只能苦笑了。
去给斗鸡眼讲了,他倒是没什么,他有时也会麻烦我的。芳芳把咖啡钱给了,我们便出了酒吧。天气不错,有太阳,但又有一层薄云遮挡,阳光并不强烈。我问芳芳去哪儿,她也说不清楚,问是打的还是骑车,她说没有自行车,走路。走吧,我想,走走也好,很久没上街了,算是一日游吧。
与芳芳的第一次亲密接触(2)
沿府河河堤逆流而上,左边是道路,右边是河水。芳芳在前,我在后。之所以没有并行,是不知道和她说什么,另外,第二次见面,也不想就弄得跟10年恋爱一样。河堤经过了整治,种了草和树,行走其间感觉还不错。但由于河水是城镇污水的汇聚之处,所以浑浊肮脏,发出一股腥臭味。目光所及,水边的青色淤泥上有很多垃圾,空的纸奶盒、易拉罐、破塑料袋及无可无状之物。这使得行走的愉快感抵消了大半。
芳芳似乎也不急于跟我说话,或者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懒散地走,也不回头来看看我是否还跟着。她穿运动装很好看,显得有活力。
我们就这样走着,不一会儿,就穿过了九眼桥。在一处有铁椅的地方,芳芳停下来,看了看椅子,然后坐下来。“坐一会儿吧,椅子挺干净,我看过。”她说。
我坐下来,吁了一口气,说:“喂,不会溯流而上,去寻找源头吧。”
“这倒是个好主意呀,知道它源头在哪儿?”
“简单!川西坝子的水,都江堰、岷江下来的,源头怕正是九寨黄龙吧,雪宝顶那儿。”
“今后去九寨黄龙就像吃午餐一样,锻练一下高海拔,也好跟你去拉萨开酒吧。”
“你可是有家室的人,能说走就走,天涯漂零?”
“怎么不行,天涯何处无芳草嘛。”
“你老公怕要扁死你哦,开句玩笑。”
“实话告诉你,我倒是经常扁他。内容有揪头发、拧耳朵、扭胳膊、扯大腿、捶鼻子。”
“什么?”我吃了一惊,“是开玩笑吧,听得我心惊肉跳。”
“不是玩笑,他不敢反抗。”她停一下,盯着我,笑了,“不过,我不会这样对你的,放心吧!”
“我又不是你丈夫,我最近可一直在练拳击的。”
“哦,要去打比赛?可别把鼻子给打塌了。”
“哪里,对着沙包发泄一通而已。”
“找个女同学不就发泄了,何必对沙包。”
“不全是性欲和精力过盛的问题,也有他妈的心理问题吧。”
“太好了!”
“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也有心理问题。”
是啊,没有才怪!如此折磨丈夫。难以想象她丈夫是个什么人,干嘛可以忍受什么揪、拧、扭、扯、捶之类。可能的情况是,她是一个施虐狂,而她丈夫是个被虐狂,正好凑成一桌宴席。管她呢,反正与我无关。
“干嘛结婚结得那么早?”我问她,抽出一支烟点上。
“唉,是呀,”她叹口气,“我也经常问自己。大概是无所事事吧,结个婚玩儿。年龄还差一点,改了岁数。”
“嘿嘿,在我看来,无论如何,结婚这事儿也不是好玩的呀。匪夷所思。”
“无聊之极时,它总算是个正经事情吧。”
“虽然是歪理,不过,好像也说得通。”
她把脸仰起来,眯起眼睛,任柔和的阳光流泻在面孔上。“啊!真舒服!”
我盯着对岸的高楼大厦,有一种对大城市的畏惧感,觉得无从入手去了解它,它庞大得拒绝了所有清晰的可能,因此它总是飘忽的、模糊的、灰暗的,宛如发烧40度的幻影,而我和芳芳就是幻影之中的无数的小的幻影,像百科全书中的两个标点符号一样。
“在想什么?”她问。
“在想无法理解这个城市。”我说。
“何必去理解呢,你生活在其中,这比理解更重要吧。”
“想着玩儿呢,感觉一下它的亲和力。”
“你说说,谁能理解这个庞大的城市。”
“反正不是管理这个城市的堂皇的家伙。还是本雅明说得对,拾垃圾者。”
“那个犹太人。知道他写过波德莱尔。”
“我刚才看到河滩上的垃圾,想起这个问题。因为拾垃圾者看穿了城市生活的本质,那是被我们光鲜的生活所遮盖的生活的核心。”
“假深刻!”芳芳讽刺。
“本来嘛!”我笑了,“干吗不可以假一次呢,就算是对真深刻撒一次娇,如何?”
“那不如在我面前撒娇。”
“给我一个机会。”
“真的?”
“假的。”
“就知道你不敢。说吧,你刚才看到了什么深刻垃圾。”
“到处都有的。”
“例如?”
“易拉罐、牛奶纸盒、烟头、破内裤、废纸、半个面包、锈刀子、奶罩、避孕套、过期药片……以及两个杂种。”
“我和你?”她问。
“那还有谁。”我说。
她站起来说:“不好好背教科书,一天到晚胡思乱想,尽看到阴暗面。走吧!”
我起来,把烟屁股弹在河道下,然后跟着她的屁股前进。
我们又开始沿着河道上行,穿越新南门大桥,经过新南门车站、交通饭店以及银杏酒楼,到达了锦江大桥。在桥上,我问芳芳是不是要带我一起从桥上跳下,她说跳死不如走死,晚上请我吃火锅。我说干脆吃银杏算了,她说除非是人民政府埋单。为了狗日的火锅,走吧,谁叫我像个混蛋守财奴一样拚命攒钱舍不得开销呢。我们向右拐,上了人民南路,经过锦江宾馆、岷山饭店、航空售票处、大礼堂、川信大厦、百货大楼,来到天府广场。我提议休息一下,芳芳杂种同意了。
与芳芳的第一次亲密接触(3)
我一屁股坐在草坪前的石阶上,说,“知道我刚才心里骂你什么了?”
她脸累得发红,喘一口气,说:“还能是什么,傻B或瓜婆娘。”
“我只骂了杂种!”我说。
“你才是个杂种!”她呲牙咧嘴地骂,“杂种的一百万倍的杂种!”
我笑了。
所谓的天府广场面积倒是大,可除了几条路以外,全他妈种的是草。哪儿是广场?根本就没有公众性,实属私家草坪而已。路上挤满了人,又不能上草坪,实在没道理。
“走,”我对芳芳说,“我们不是牛羊,坐在大草场干嘛?”
“好吧,”她说,“今晚等着脚脖子痛了。”
我跟着她,穿过广场,从发黄破旧的省展览馆右侧往北走,到达了体育中心。芳芳一头扎进了一家体育用品商店,要买耐克的衣服。我说她不是正穿着一套的吗,她说不够,还要买,而且只买耐克。真他妈有钱!我感叹。我去中心路边买了两瓶鲜橙多,拧开一瓶猛灌了几口,慢慢折回,见她还在里面挑东拣西,就站在外面等。她却把我拉进去当参谋,我说我一窍不通的,她喜欢的她就买,没必要让别人提意见。折腾了半天,买了一套带蓝条的运动服,一双棕色的登山鞋,一共一千六,还打了八折。我可不敢问津。
因为八点肯定要回酒吧,我们打的到美领馆边上吃火锅时,已是五点半了,迅速点了生抠鹅肠、毛肚、黄喉、鳝鱼、鸭蹼之类,要了两瓶冰冻啤酒,一人一瓶,高高兴兴烫起来,我给她说了最近查书设计酒吧一事,她说想看看我画的草图,还要看我上次在拉萨拍的照片。
鹅肠麻辣鲜脆,啤酒冰凉沁脾,实在是很舒服。
本来约好十点钟要在学校体育馆的水吧见面的,可九点钟起来时,肚子痛得不行,上厕所解便,拉肚子,想着拉一次就会好,没想到半小时之后又跑了第二次。我可不想骑在车上满世界找厕所,那是要命的事。于是给芳芳打了电话,请求另约时间,她却提出要过来,没法阻挡,便告诉了她确切的地址,要她路过药店时买一瓶黄莲素。肠胃一直不太理想,属于我不喜欢的小资产阶级脾气。昨晚猛吃了一顿火锅,喝了点冷啤酒,第二天就有了情绪。难将就,却也无可奈何,对的,芳芳所言之“肉体无奈”。
她一进门就开始嚷嚷,说这儿是破地方,像出土的宋代纺织品一样破。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药拿到手,开了,服了4粒。她则好奇地四处打量,一脸惊奇与关怀,像电视里的首长访贫问苦给下岗工人送一袋米的样子。我又来了,叫她随便,一头冲进厕所。出来后,见她站在房中央不落座,问她干什么。
“这个,”她指指灰不拉叽的破沙发,“也能坐?”
“干嘛不能!”我一边说,一边甩手上的水,“我他妈还想住什么烫耗子、用他妈什么宜家,开他妈什么大奔呢。”
“一句话,你他妈用了三个他妈!”
“加上你的一个,共四个。喂,我能租下这儿住,已经不错了。不要以对待房地产新贵的态度来对待我嘛。”
“唉,好吧,只是委屈我的屁股了。”
我给她拿了一瓶康师傅冰红茶,放上盗版滚石,陪她坐破沙发。贾格尔半阴半阳的歌声立刻装满了房间。
“不喜欢滚石。”她说。
“为什么?”
“没有原因的吧,”她奇怪地瞪了我一眼,“如果硬要给出一个原因,那就是贾格尔那臭大嘴。”
“上次不是声称专门研究美国六十年代的文化吗,怎么连标志都不喜欢了?”
“喜欢迪伦。贾格尔!”她不屑地说,拧开瓶盖喝冰红茶。
“一个小媳妇,”我说,“听听流行歌曲就行了嘛,听什么迪伦。好像是一只中产阶级的老猫在怀旧似的。”
“现在的流行也敢去追?尾巴还没碰上它自己就先散了架。明明是在逛妓院,却说是在经历一场火山爆发的爱情。你都怕别人杀你耳朵,难道我不怕。自私。”
“那自己去换上迪伦吧,都放在架子上的。”
“不想动,无所谓啦,是来看你的照片和草图的。”
我拍拍脑袋,怎么把会面的目的给忘了。忙去衣柜下层拿出一叠照片,把夹在一本装修书里的几张用水性笔画的草稿拿出来,放在破茶几上。她俯着身子,慢慢翻动相片。我坐在她右边,给她一一讲解照片的情况。从后面看她,她的身材的确不错,腰细细的,屁股却丰满,紧绷绷像个鸭梨放在沙发上,由于向前倾,屁股缝都看得出来的。下面不禁开始有了反应。觉得自己恐怕太下流了,脸也红起来,热热地。她却不合时宜地转过来,手拿一张照片,问:“这是和谁在一起喝酒呀,两个人都怪满足的样子?”然后紧盯我的脸,笑了笑,“是不是想什么坏事儿呀,脸红得像个猴屁股。”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又不好撒什么谎圆场,哪怕吊死也只得照实说。“和美丽女生单独在一起,老是会联想到性,尤其是看到某些部位,更是如此。不知道算不算色鬼。所以有点不好意思。”
“不算色鬼才是怪事儿,”她笑着说,“是看到屁股了吧,把它想成猪屁股不就没事了吗,不过是火腿原料啊。如果性趣不减,自己去解决如何?”
与芳芳的第一次亲密接触(4)
“有这种时候。女生会吗?”
“会的吧,不过比率比男生少的。我可没作过调查。”
“觉得我下流或卑鄙了?”
“没有。不过不是男生,不知道男生和女生在一起,是不是必然就会往睾丸素的火海里冲。也许本来就是很坦然的事吧。脸红害羞,可不太老练啊!”
“是啊,”我承认,“但很想厚颜无耻。”
“这个,”她扬扬照片,“还没回答呢。”
“哦,那是在拉萨逛酒吧时认得的,叫草草,开了一家名叫‘雪酷’的小酒吧,可是我希望开那种啊。”
“这女人怪性感的。”
“是。她散发出一种令人慵懒的咖啡色气息。”
“醉了?”
“没有吧,”我笑笑,“不过向她请教了在拉萨开店的经验而已。”
“回答不太肯定啊。”她说。
她转过身,继续看相片。我则在想草草。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雪酷”怎么样了。但说好一般不联系的,况且,没什么非说不可的事情。也许,她已去了她喜欢的喜马拉雅山脉,奇书…整理…提供下载或神秘的阿里。反正她会在拉萨等我,说好帮我找门面的。她的最大问题就是容易令男人陷入她的肉欲,而她也会陷进男人的肉欲,不能自拔。这使她像一头既美丽又危险的雌性猫科动物。虽然知道她身边是不会缺男人也无法忍受缺男人这种状况,我却还是经常——主要在无眠之夜——把鼻子伸到拉萨,拐进那个白藏房的街角,伸进“雪酷”酒吧的一间卧室,嗅到她肚皮上一股拉斯维加斯的味道。妈的,虽然我也许只是她漫长情欲世界中的一个偏僻的小站(快车根本就不停),但却无法拒绝东方快车快乐的汽笛。
“不错,”芳芳说话了,手拿一张相片,“藏传佛教的寺庙真大,样式也有意思,不像汉传佛教的庙子,与宫殿区别不大。”
我把身子凑过去,看了看,说,“哲蚌寺。当然大了,是世界第一大佛寺呢。依山而建,像迷宫一样。”
我又闻到她身上那股难以言说的香味,丝丝缕缕,直入骨髓。我问,“你身上是什么香味儿啊,很迷幻。”
“毒药。”
“毒药?DDT?”
“老土了吧。名牌香水,芳名‘毒药’。”
“男人嘛,谁他妈了解什么鬼香水啊。”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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