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萨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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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萨酒吧-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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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便勉强,由他去。我进去,要了一份咖喱牛肉饭,一壶酥油茶。迷彩服热情周到地安排好一切,又到二楼把草给喊了下来。酒吧里有一桌老外,喝啤酒,叽叽咕咕不知说什么。

饿坏了。我狼吞虎咽吃起了饭,喝起了酥油茶。茶很烫,特别那层油,糊在嘴唇上烧,嘴皮都烫麻了。虽然如此,吃喝的速度没有放慢。估计身体里的能量早已告急。

草有点儿恹恹的,无精打采,不是她的风格。

“怎么?没睡醒?”我问。

“有点儿感冒了,”她说,“吃了感冒药,直犯困,晚饭还没吃呢。”她叫迷彩服让厨师给她做一碗鸡蛋面。“用方便面”。她叮嘱。

我喜欢臭烘烘的草(5)

“干嘛用方便面?”

“咳,挂面煮好时,都泥了,不好吃。”

“对了,我在书上看过,在西藏感冒千万不可大意,弄不好就会发展成高原肺水肿或脑水肿,拼命吃药!”

“拼命吃药?”她说,“好主意。不要没病死却吃药吃死了!其实没那么严重。如果上了5000米,又在野外,倒是真危险。”

我把盘子里的残汤剩饭刮在一起,端起来,赶进口中。盘里光洁可鉴,证明我的饥馋。

“再吃一点什么?”草说。

“不要了,”我指指铜壶,“还有酥油茶。”

她的面条来了,热汽腾腾很诱人。她好像也饿坏了,哧哧呼呼连面带汤整得干干净净。吃完了还加上句“舒服”。

吃完,她人也有了精神。“纳木措还不错吧?”她问。

“风景绝美。但它太神秘,我一时也有些,怎么说呢,理解不了。”

“想理解?不会是什么面积海拔之类的数字吧。其实,你转了扎西半岛,看见了你那双眼睛能够看到的景观,或心有所应,不就很好了吗?”

“有道理,似乎也应该这样。你去过多少次?”

“五次。”

我突然想起一天没抽烟,便从包里掏出三五来抽。草因为感冒,不想抽。

“这次上来,事情也办得差不多了,”我说,其实是快没钱了。“打算后天走。我开小酒吧的事儿,还得麻烦你帮我盯着点儿。主要是房子。当然,也不必着急。恐怕要明年,我才能挣够本钱。”

“我倒是劝你读完大学再说。有个文凭,混饭吃也方便一点儿嘛。到时候,实在不想过打卡机生活,又有一些资金,再上来不迟。”

“老实说,想立即离开学校。留在那儿,觉得每天都是被人用餐盘扣在头上的。我现在的最大问题是钱,又不想向父母或别人借。”

“这样吧,”她笑了笑,“和我合资,另开一家。要不,干脆就到雪酷来,你管理。”

“太占便宜了吧,人财两得。”

“怕是嫌我太老了哦。”

“哪里!女大三,抱金砖嘛。”

“还那么放荡,同那么多男人瓜葛。”

“没觉得什么。喜欢荡妇。”有觉得什么,但的确只是她自己的生活方式。喜欢也是真的,只要有距离。

“既然如此,”她说,“做你老婆如何?”

“这个……老实说,需要有点儿勇气。”这他妈是要有勇气,大勇气。毕竟没有开化到戴几百顶绿帽子无所谓的地步。

“看把你紧张的!开个玩笑而已。你他妈蛋黄还没长老,做我老公太嫩了点儿。”

“不过真的喜欢——我说过——你臭烘烘的样子。”

“每个男人都喜欢!”

“感觉那么好!恐怕有例外吧。”

“嘿,说你嫩吧,我还不知道男人那点儿本事儿!”

“是啊,”我笑了,“其实我也知道。看过公鸡踩母鸡吗——翅膀拖到爪子上,粗脖子红脸,眼睛乜斜着,咯咯咯叫不停,旋着圈向母鸡逼过去。这就是男人那回事儿。”

“就是啰,这也是你的形象哦。”

其实女人也差不多,描述出来,都十分可笑。不登大雅之堂。

胡说了一通,上二楼睡觉。只是搂着她,什么也没做,她感冒,我则累得不行。

第二天起来,先去买了机票。然后又开始瞎逛。八廓街依旧那么热闹,人来人往。忽然有些依依不舍的感觉。在拉萨,有阳光、雪山、信仰和神秘,你觉得这世界是大块的,一大块,没有被切割过;你关心的核心是长时间的,甚至长于你的生命。一想到我要回到的地方的灯红酒绿,以及所有人向往的权力金钱和肉欲,我就有些泄气。泄气归泄气,却总归是要回去的。没有决绝的态度与红尘了断,来哲蚌寺出家。我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想法,我是不可能脱离那些腐朽发臭的东西的,我会陪那些东西一起腐烂死亡。

从八廓街转到北京东路,顺便到边塞远景去要了一瓶拉萨啤酒。酒吧很小,走廊不错,特别适合晒太阳。据说这儿的家具都是宜家的。桌子上铺着红黑紫黄条的桌布,墙上挂着装好框的黑白相片。记得标了价,可以出售。我一面喝酒,一面想,我要的小酒吧,也许不是这样的。但要弄成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又到走廊坐了一会儿,眯起眼睛看行人,在阳光下出汗和无所事事。

第二瓶拉萨啤酒是在斜对面的岗拉梅朵喝的,坐在窗边,有些喝不动,毕竟才早上十点半,不是酒的时光。只好发一会儿呆,喝一口,再抽一口烟下酒,直喝到十一点半,才干掉这一瓶。

到雪酷,先去厕所放酒。然后喝咖啡,提一下神。

草刚下来,睡眼惺忪,像刚出树穴冬眠的灰熊,一屁股坐在我对面。

“哼,还喝了早酒?”

“一直没去边塞远景和岗拉梅朵,”我说,“工作酒。”

“票买了?”

“明早十点的班机。”

“打的去吧,120元。”

“不。太贵,坐民航大巴。”

“早些攒够钱,上来,我也有个伴儿啊。”

“说到伴儿,”我说,“我突然想起鱼,他找到了他的伴儿吗?”

我喜欢臭烘烘的草(6)

“咳,”草一挥手,“他女朋友同相好到尼泊尔去了,好像是昨天回的吧。鱼找到了她,但她去意已决。没法,鱼今天回了。为情所伤哪!”

我不禁想起鱼灰溜溜的样子,他要花上好长一段时间疗伤。我有些同情他。凡是付出真情而又被背叛的,我想,我们都该同情。为他们祈祷吧!

“我看过一本什么书,”我说,“上面说到爱,付出多的人是付出少的人的人质。”

“所以你那么超然、冷漠?”

“哪有那么超然,爱恨都深埋在心底一万米,没有表达罢了。”

“哈哈,本本儿,吹牛了吧!”

“对了,我连你电话都没有。”

“你有了也没用啊,连手机都卖了。你明年上来找我就行了嘛,还留什么电话。难道真像谈恋爱,一个月弄个几千元话费。有意思吗?远水解不了近渴。”

我拍拍脑袋,说:“还是迂腐了。”她的意思我明白,不在一起上床了,也就没必要联系,大家只是肉体下的匆匆过客。和她相比,我不是迂腐是什么?

“不是迂腐,”草说,“我们又不可能在一起生活,投入的情感,除了徒然引发忧伤和疼痛,不会有结果的。你那么小,我把你缠住,不是害你吗?”

我笑笑,伸出手,捏捏她的鼻子,“就喜欢你他妈臭烘烘的样子!”我说。

下午又去大昭寺广场和布宫广场,没有目的地闲逛,其实是想遇到那个不知名的神秘的青年或少年,想和他说几句,道个别。穿着紫红僧衣的僧人倒是不少,有些从背后看,也很像那位青年或少年。但都不是。想起他在灿烂阳光下的白亮的牙齿,牙齿上那一小块缺损,他的额头间没有中断的眉毛,他的大气如雪山的耳廓,以及他挥手时展开紫红色的僧袍宛如飞鸟。当然,还有他的机锋、他的揶揄。这些,对我来说,就像大昭寺顶的法幢,在夕阳照射下发出黄金的光芒一样神秘莫测。

第二天一大早,我从雪酷出来,坐出租车到了民航大巴站点,然后坐上大巴,又一次在刚青色的拉萨的清晨出发。当大巴开到中途时,朝霞已把雅鲁藏布江对岸的群山照亮,褐黄的山体静寂而苍凉,把优美的倒影送给了静静流淌的宽阔的雅鲁藏布江。太美了。这是陈词滥调。但我无法形容。

我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一首歌:雄伟的喜马拉雅山,奔腾的雅鲁藏布江……

芳芳的酒会(1)

今天特别倒霉,有两男两女,好像是新生,在酒吧坐着不走,喝啤酒划拳、玩骰子,说幼儿园的话。其中有个女生,又矮又胖,像个短鼻狗,声音特别大和尖细,是不锈钢勺子刮着瓷盘那种糁人的声音。我、斗鸡眼和黑妹都被刮得脊椎一阵一阵发麻。一个烧饼脸男生和她配对,声音也不小,玩着低能游戏但他妈精神还高涨。

一点钟的时候,黑妹要溜,想到一个女生要回家,再晚就只有睡吧台,我和斗鸡眼也只能点头。剩下我们两个,谁也不好意思拍屁股走人了。斗鸡眼满怀怨恨地说:“瞧那个小胖婆,傻B!那么性冲冲,开房去好了,泡个屁吧!”

“不要怨天怨地嘛,”我打着呵欠,“这儿是他妈酒吧,那小妞儿就是你上帝,你大姨,你奶奶,她愿意的话,她可以在这儿又喝又闹100年,直到生下第九十九胎才走。”

“和你?”

“不可以?我本本儿丢她面子了!?”

“嘿嘿,”斗鸡眼坏笑,“我看,最近性生活短路了,看见母的就冲动?那女生也好长时间不来酒吧了。”

“最近倒是老出差。”我有气无力地说。最近团多,芳芳跑个不停。然后骂骂咧咧打电话发短信,说她受不了那些欧洲人、美国人、日本人以及香港和台湾来的家伙。我看她八成又想换工作了。

“拿酒来!”小杂种在哭丧。

“去,”我拍拍斗鸡眼,“你大姨要酒啦!”

斗鸡眼从冰柜里拿出四瓶百威,用托盘送过去。我看见另一个女生——染了一头猴子屁股红的头发——在给他嘀咕什么。

“放周杰伦。”斗鸡眼回来放下托盘,说。

“那是你和黑皮肤的CD,鬼才知道放在哪儿了。”我说。现在放的是黑妹的孙燕姿。孙姐姐伊哩哇啦不知唱些什么。当然,杰伦哥哥更是一通咒语,一会儿是三节棍,一会儿是九阴白骨爪(不是泡椒凤爪)。不过,幸好猴屁红没有点大陆的阿姨叔叔,否则,我他妈要去洗手间撒尿了。

斗鸡眼在抽屉一阵翻江倒海,终于找出了周杰伦,换上去,满足猴屁红对周哥哥的热爱。

不是我不喜欢听国语(港台尚可忍受),可你告诉我听谁?就像国产电影(千万别给我说十项全能冠军和铁人五项冠军某某大师,说了我跟你急)你会看吗?反正我不看,坚决不看。不要说XX地方首映,你他妈搬到火星上首映还就是,那货色,会改变吗?

“喝咖啡吗?”斗鸡眼问。

浓茶已经抵挡不住睡意了,试试咖啡也好。我点点头。斗鸡眼用速溶咖啡冲了两杯,我让他多给我加点糖。我们坐在吧台侧边的一张桌子,喝咖啡抽烟,说粗话,提提神。

“那天,”斗鸡眼说,“我一个哥们儿带我去娱乐,我挑的那个小姐自称是大学生,三年级,她是吗?”

“是你在干又不是我在干,我他妈怎么知道。她说是就是呗。”

“本本儿,她们也他妈怪,放着大学不好好读,出来做鸡,就那么缺钱。”

“一是权,一是钱,这是我们的终极信仰。有什么怪。爱干嘛干嘛,你操个球的心。嘿嘿,她不当小姐你干母猪啊!”

斗鸡眼笑得一脸都在烂,连说有道理。有个屁的道理。

手机短信响了。没说的,芳芳又开始折磨我了。

——在九寨。睡不着,你在干嘛?手淫?

——口淫。在酒吧。

——一个日本团,烦得要死。一面对你客气一面看不起你。

——文明社会的人都这样。脱了裤子是禽兽,穿上裤子是教授。

——真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算了。

——我也想啊,躲哪儿呢?

——可惜,又不能跟你上拉萨开酒吧。

——还真的缺个女主人呢。

——觉得什么都没有意思。本本儿,这是有病吗?

——月经前周期性骨质疏松忧郁症。

——我在给你说真的,别他妈胡说。

——教你一个办法。可以?

——有屁就放。

——自摸,然后冲个热水澡,疲倦地睡去。

——好主意。别惹急了我死缠烂打嫁给你。

——好啊好啊,生个蜡笔小新如何?

——拜拜,照你的主意去做了。

谢天谢地,折磨完了。我拼音时老是把卷舌不卷舌,前鼻音后鼻音弄得一团糟,所以发短信时很慢,像便秘,里急后重,前面堵起,后面又着急出来。不好过。

咖啡已喝完了,和斗鸡眼一直相互敬烟,喉咙抽得发疼,就像有人在那儿拧螺丝钉。而那一桌客人依然兴致勃勃,平底杯砸得玻璃茶几砰砰响。今晚怕是要废了。奇书网当我们(我和斗鸡眼)意识到这一点后,反而没有那么垂头丧气了。

斗鸡眼的大姨、猴屁红,以及她们的泡泡糖男友是在凌晨四点半走的,踉踉跄跄。斗鸡眼的大姨一出门,就蹲在街边现场直播。醉酒叫人烦,女人醉酒叫人更烦,年轻女人醉酒叫人烦得要死。问题是,她们不醉,男人哪会有机会呢。所以,无论怎样烦,灌醉这些傻B,你才好脱她们的衣服。斗鸡眼问我这么干过吗,我说,我只脱清醒者的衣服。其实我想。只不过源于一种毫无必要的傲慢,没做。

收拾好,斗鸡眼骑车匆忙走了。我决定走回去。反正睡意已过。没有车,所有店铺都已关闭(开了才奇怪),街上空无一人。我走在街中央,像这个城市的叛逆的病毒。路灯给人一种虚拟的感觉,不是在电脑里,而是在外星球。在一个深度寂静的废墟的星球。那儿有所有的物,但却没有生命。我走过的这些地方,左边的小餐馆和发廊,右边的小超市、火锅店、性用品店,我多么熟悉,但现在却如此陌生,宛如第一次见到。我从三万米高空俯瞰这片地图,看见我困惑地穿行在迷宫之中,在几千条街道和巷子里迷失。而以这种方式,我又奇怪地霸占了这座城市。

芳芳的酒会(2)

我来到大街。有极个别的出租车像鱼一样游过。但开始有人了。面目不清的清洁工在扫地,把灰尘垃圾从路中央扫到街边上。三轮车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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