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小璐的笑很甜,甜的让张胜心动。她一笑时那眼睛如弯弯的月牙儿,腮上一对浅浅的酒窝儿,好象把全天下的蜂蜜都倒进去了,还有她的声音……绝对是四个加号的。
反正……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张胜眼里,就算是郑小璐的脚趾头都绝对是晶莹剔透、美奂绝伦的。
不过暗恋归暗恋,张胜绝对不会想到去拥有。彼此的身份相差太悬殊,人家长的这么漂亮,他呢,是个没什么前途的电工,他唯一的权力只是享受暗恋的快乐。
张胜颇有内秀,他杂书看的多,舞文弄墨的功夫不比正规大学毕业的人差,又写得一手好字,在单位的时候一些本属办公室的活也派给他。比如厂区里的黑板报,本来是郑小璐的工作,常让他帮着去做,能和心仪的女孩一齐干活,张胜感到非常幸福。
嗅着小璐身上淡淡的幽香,看着她甜甜的笑颜,听着她悦耳的声音,张胜脑子里就晕淘淘的,她不是天仙下凡,但在张胜的心里,她就是落到凡间的天使,是举世无双无人能及的。于是,只要她在身边,粉笔灰吸在鼻子里都觉得象鲜花一般芬芳了。
记得三星印刷厂建厂二十五周年庆祝大会时,厂里准备了一台盛大的庆祝晚会,晚会是由印刷厂职工自行排练的,这些工人中很有一些多才多艺的,二胡、古筝、歌曲、相声,应有尽有。
张胜在后台打灯光,其中一个节目是工会找了厂子里一些年轻女工排练了很久的大型舞蹈,几乎囊括了全厂姿色秀丽的所有女工。她们穿着高统靴、长至膝部的大燕尾服、头戴一顶高高的礼帽,身材窈窕、脸带羞笑,那衣服是男式的,让她们这么一穿,偏又带着股子妖媚之气,她们还没跳,台下的工人们就高声叫好吹起口哨来。
一手按着礼帽,千娇百媚地迈着舞步,时而还要相互传换一下帽子,虽说她们是业余的,不过跳起来蛮好看。灯光时而全亮,时而改成射灯。唯一的射灯就在张胜掌握下,他的射灯一直专注地照在郑小璐的身上。同样的衣服、同样的身高,不知怎么的,瞧着她就觉得特别有魅力。
偶尔,她扶帽翩然一转,灯光便照见她颊上甜甜的笑涡,张胜心里便也甜醉起来。只是,他下意识的举动,在灯光全暗时便过于明显了,舞台上一片漆黑,只有那一束光,照着那个舞动的精灵,群舞变成了郑小璐的独舞。
不说别人,就连郑小璐自已都发觉了那份特殊,她颊上便微微红了起来,似乎有些不甚自在,只是那微羞的表情配上她的舞蹈和娇美的容貌,看在台下观众看来,倒觉得理所当然该把灯光集中在她的身上。所以除了郑小璐心中那点小小的异样,倒没人察觉到张胜心中暗暗滋长的情愫,张胜因一时冲动而紧张不安的心才算平静下来。
如果说张胜的大脑是一个磁盘,那郑小璐就是其中一个最特殊的专区。但凡是关于郑小璐的,哪怕是再细微的点滴,张胜心里也记得清清楚楚。
还记得去年冬天,窗外飘着雪,张胜在电工班里和郭胖子有一句没一句地正闲扯着等下班。这时门口一个悦耳的女孩声音说:“张哥在吗?张哥,我们宿舍楼的线路老化了,冬天又老有人用电炉子,一跳闸黑灯瞎火的,吓人呢。你有空能给看看么?”
是郑小璐,她穿着一件浅灰色昵子大衣,看得出来大衣很旧,边磨的发白,不过却很干净,熨得比挺。毛衣领儿裹着修长的颈,脸蛋粉莹莹的,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张胜一见到心仪的女孩儿脸便红了,看着她的微笑,张胜的心也象窗外的雪花般轻盈地飘了起来。
他连忙站起来,迎上去说道:“哦,没问题,走,这就过去看看!”
女工宿舍楼并不在厂区,骑车得二十多分钟呢。一路上,张胜都忍不住不时偷觑身旁骑车的郑小璐,她穿着粉色的羽绒大衣,大衣虽臃肿,却掩不住她轻盈修长的身段儿,风雪帽上莹莹的雪,衬着她粉嫩的面颊,张胜只觉得赏心悦目,心里没来由的满是欢喜。
其实女工宿舍的线路虽说有些老化,还不是太严重,张胜认真检查了一番,换了粗些的保险丝,又检修处一处私自拉出来易连线的毛病,前后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解决了问题。
张胜离开时,郑小璐发现他没戴手套,便把自已织的毛线给他拿了来,虽然第二天就还了,但是张胜记的很清楚,那是一副黑色的女式毛线手套,手背的位置还绣了白色的梅花。
张胜回家时,路上有风,风中有雪。但寒风吹在胸口暖洋洋的,雪花化在脸上甜丝丝的。车停在门洞里锁好后,张胜走到一二楼之间的平台上停了一会儿,在无人的角落里,他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地抚着自已冻的发木的脸,感觉是那么温柔……
这世界上难以自拔的,除了牙齿,大概就只有爱情了。而爱情之中,最令人难忘的,便是初恋。对男人来说,那是深深触及灵魂的人性的第一次开启,就象处子开苞的感觉,只有一次,永不会再有。
开苞,其实男人女人都有一次,女人是肉体的,男人是灵魂的。
张胜灵魂的开苞,就奉献给了郑小璐,可惜人家一点都不知道,张胜的暗恋顶多就是远远地看着她,心里想着她,这种没有互动的恋爱,其效果有如自渎。
后来,财务处长麦晓齐开始追求郑小璐,麦处刚刚三十岁,仪表堂堂、年轻有为,虽说他离异过,可这丝毫无损他的魅力。他是一个成熟洒脱的男人,在他面前,张胜只是一个男孩。
成熟男人的气质、成功男人的自信,绝不是凭着身高相貌,摆几个又酷又帅的POSE就扮得出来的。
从那天起,一对天造地设的恋人出双入对,张胜连暗恋的幻梦也破灭了。
想起这些往事,张胜心酸地笑了笑。人家确实般配,郑小璐已经找到她的人生幸福了,可自已呢,还一无所有。如果,自已当初不是那么卑微,会没有勇气对她表白、追求么?
今后,总会遇到第二个让自已心动的女孩的,如果那时又有一个条件优越的竞争者怎么办?什么叫真爱无价?如果一个富翁和一个乞丐都是很真很真地爱着同一个女孩,那么这女孩就算是把真情放在第一位,她会选择谁?
你可以嘲笑有钱人以示清高,可是一无所有的你,拿什么来证明你是一个有能力的大人?大言不惭地说一句“我爱你”,就能给人幸福了么?
生活的艰辛告诉他,生活是柴米油盐,谈情说爱只是调剂。说到底,要想让人家爱你,就得先自爱,就得有让人青睐你的本钱。
现在机会来了,知道要开发桥西的人还没有几个,这个机会如果能抓住,能利用好,自已的一生可能就会因为这个无意的发现而改变,从此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
无意中遇到心仪的女孩,激发了张胜的雄心,更坚定了他一搏的斗志,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只要肯拼,我也能赢!我不会永远这么卑微,这个机会,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抓住!”
第一卷 世事如棋此为始
第004章 … 爱拼方得赢机会
走到西站尽头,在狭窄残破的柏油马路上再骑十来分钟,才能看到桥西郊区那一大片空旷的土地。
站在高处往前看,除了被分割的凌乱不堪的一些菜地,就是完全荒弃的空旷地了。近公路的地方,被偷偷抛置垃圾的企业倾倒的工业垃圾堆的象一座座小山。
再远些,是一条小河,河水乌黑粘稠,看起来就象石油似的,散发着恶臭。原来这河应该很宽,因为两边的地面看得出来原来也是河道,只是现在已经干涸了,河底被挖沙的人挖的象癞痢头似的,深深浅浅都是坑。
这里有两个村庄,大王庄和小王庄,照理说城郊的房子不该这么破败,可是站在坡上看,庄子都不大,处处都是高矮起伏的破房子,那村落毫无生气。倒是贴着公路边开着的一些小饭店和修车铺子还有几分人气。
张胜的心有点发凉:这个地方……真的会开发么?如果市政府改变主意了怎么办?
那时开发建设还不象现在这么完善,现在从立项、规划、审批、拆迁、开发各个步骤既科学又严密,要经过反复论证再三研讨,最后拿到市委常务会议上讨论多次才能通过。那时候制度不完善,程序不科学,一些领导为了政绩常常一拍脑门想出个主意就匆匆上马,工程进行到一半发现可行性太低便半道搁置的项目屡见不鲜。
所以尽管张胜并不怀疑那份文件的真实性,但他担心政府会改变计划,立项报告还不是正式规划,只是提供给领导层的一个建议,不一定会得到审批,更无法确定什么时候才能批得下来。要说快,只要主要领导拍板同意,一个月后平地已经出现三层楼也办得到,要说慢,等上十年还是它,这条讯息到底有多少实质价值?
张胜站在那儿沉吟半晌,蹲下来抽了根烟,然后把烟头一丢,沿着一条歪歪斜斜的小道走了下去。前边几畦大白菜长的挺不错,看得出来,如果这一带不是离城市太近,被工业垃圾污染严重,河道又断了水,原本应该是很肥沃的一片农田。
菜地旁有一个农民,旁边停着一辆运水的三驴蹦子,那老农正用桶接了水灌溉。张胜便和他搭讪起来:“大爷,这一片儿瞧着怎么这么荒凉啊?”
那个满脸皱纹的老农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边舀着水浇地,一边说道:“可不是咋的,我们村的人都受不了,有点能耐的人都迁到蔡家屯那边去住了,青壮年没地可种,大多外出务工,这老庄都没啥人住了,我是不舍得这块地就这么废着,这儿坡高,还没被污染呢,才在这种点儿菜,不过得大老远地拉水来浇地,唉,我也就是闲不住,要不可不摆弄这地了!”
张胜点点头,若无其事地插着腰四下看看,随口问道:“大爷,要是在这地方买块地皮……得多少钱?”
老汉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地方还卖的出去?买来有啥用?要水没水,要收成没收成,整天价守着闻这臭气呀?你买来干什么?”
张胜忙顺口胡扯道:“是这样,我吧,想搞片儿高科技蔬菜大棚,离城近点运输方便。”
老农笑道:“这儿连水都没呢,你咋种菜?”
张胜说:“这个……打几口深井,采用滴水灌溉,高科技嘛,肯定不能用传统方法种。”
老农哈哈大笑,说:“深井也不行的,污染太严重,用自来行还行,就怕那样种出来的菜本钱太高,你也没几分赚得。”
他顿了顿,往远处一幢房子一指,说道:“挨着河泡子那处瓦房,就是我家的,前后院的菜地加起来小一亩,再加上三间瓦房,只要给我10000元,我就卖给你。”
张胜吃惊道:“这地……哦,这房只卖10000元?”
自打昨天存了买地的心思,他和别人闲聊时顺口问过效区的地价,一般来说,当时一亩地在一万五到三万不等,具体价钱要看是生地熟地、瘦地肥地,还得看用途和环境。
他当时估计桥西郊区的地至少也得两万多一亩,想不到这儿工业垃圾、工业废水硬是把大片良田变成了垃圾场,结果连带房子的地都这么便宜。这老汉说是一万,再讲讲恐怕还能把价降下来。
老农哈哈笑道:“你当是市中心的房子呢?这儿的破房不值钱,看这环境嘛,瞒你也瞒不住。”
张胜看了看他这一大片菜地,咽了口唾沫说:“那这菜地……多少钱一亩?”
老农又接了桶水,摇着头说:“那我可没权卖,村里重新分了地的,这儿没人管,我才回来种种,你要买大片儿的地,得和村支书还有乡里领导去谈。”
“乡里领导?”张胜心想:“就我混成这样,乡官也懒得和我谈生意呀。”
张胜怏怏地点点头,说:“嗯,谢谢你啦,大爷,我再……四下考察考察。”
老农提着桶洒了几勺水,直起腰来望着张胜的背影咂咂嘴,咕哝道:“啥高科技种菜啊,这孩子怕是个找不到活路的下岗职工吧?我们农民有工作能活,没工作也能活,这些城里孩子没了工作就不知道咋活,怪可怜的!”
张胜转悠了一阵,踱到一家饭店的后院儿,挨着那破砖头和石头垒的墙寻思着心事:“这村儿这么没落,又紧挨着城区,就算是我当市长,也不会任由城边上荒着一片地当垃圾场,计经委的那份立项报告不会是无的放矢,没准就是哪位领导决心开发桥西,授意他们起的报告。
我看开发的事儿八九不离十,有点准谱。如果带房的地一万一亩的话,那这近于荒废的土地估计也就五六千一亩了,我手里的现款估摸着能买一亩半地,要是转手,怎么也能翻几番,可是……那也不够吃一辈子呀,老天爷给了我一个难得的机会,就让它这么从手里溜走,那我可真成了废人一个了!”
张胜不禁想起了儿时的玩伴,原来和他住在一个大院的二肥子。二肥子小时候整天拖着两筒鼻涕,尽受小伙伴欺负。长大了也邋邋遢遢,老远就能闻到他身上一股汗馊味儿。可人家现在混得如何?
自已老爸挖关系走后门、请客送礼地把自已安排进国营厂子当电工的时候,二肥子曾找他合伙经营一家外地啤酒在本地的代理权,当时觉的还是有个稳当工作保险,没答应。结果几年下来,人家现在早搬到市中心去住了,家里至少趁几百万,自已不就是看到机会没胆子抓吗?”
张胜想到这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家饭店经营的是农家杀猪菜,后院里正有一头大肥猪快活地哼唧着,丝毫没有屠刀临颈的烦恼,它低着头欢实地吃着饭店的残汤剩饭,不时还快乐地摇摇小尾巴。
张胜看着那头不知愁的大肥猪,心想:“我要是光想着混,就跟这头猪一样,也不是活不下去,可是我能象猪一样活着,能象猪一样快乐吗?”
他忽然狠狠一捶墙头,转身便走。
“风险不是没有,可是……拼了!”张胜站在大路上想。
远远的,“农家杀猪菜”的后院儿传来一声女人的咒骂:“这是哪个缺了大德的,把石头推下来砸了我家的猪食盆啊?**他大爷的……”
第一卷 世事如棋此为始
第005章 … 苦乐参半穷生活
张胜锁好自行车上了楼。这是一栋砖石结构的老楼,高五层,每层楼道的拐弯处都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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