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行长矜持地笑着接过话筒,对着电视屏幕唱起歌来:“冰雪遮盖着伏尔加河,冰河上跑着三套车,有人在唱着忧郁的歌~~~”
“好!”徐厂长和其他几位副手、中层干部立即热烈鼓掌,洪行长的脸色更加红润起来,挺了挺胸脯继续唱道:“唱歌的是那赶车的人,小伙子你为什么忧愁,为什么低着你的头,是谁叫你这样的伤心,问他的是那乘车的人,你看吧这匹可怜的老马,它跟我走遍天涯……”
说实话,洪行长唱的还真不错,声音洪亮,语调低沉忧郁,徐厂长顺手把一盘菜中罗卜雕刻的花用牙签扎起来,笑嘻嘻地献给洪行长,两人还来了个热闹拥抱。
洪行长唱罢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然后便是陈行长,陈行长唱了一首《敖包相会》,然后按身份轮到徐厂长,徐厂长大手一挥道:“帮我点一宿‘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大家便哄笑起来。
徐厂长放得开,歌唱的也不错,还用假嗓学了一阵女人唱歌,搏了个满堂彩,诸位喝的高兴的领导依次献歌,最后轮到张胜,张胜谦虚地笑道:“各位领导,我可不会唱什么歌,洪行长方才唱的太好了,应该请洪行长再为大家献歌一首。”
洪行长忙道:“不行不行,今晚要人人尽兴,啊?你是主人,怎么可以不唱首歌呢?年轻人嘛,不要那么放不开,来来来,小姐,把歌单拿给张胜。”
徐厂长也笑道:“来一首来一首,实在不会唱,唱一首‘我在马路边’也行嘛。”
大家都跟着起哄,要让这位农民企业家献首歌,张胜无奈,就拿过歌单翻了起来,他的嗓子不错,不过会的歌曲极少,尤其象最近正流行的《花心》这种流行歌曲,他听着熟,却一句不会唱,张胜会的歌都是影视歌曲。
酒店刚进了一批碟,张胜翻开歌单,第一页就是最新歌曲,他一眼看到那首《去者》,不由喜道:“就是它,唱这首吧。”
这是一首新近播放的电视剧《胡雪岩》的主题歌,演的是红顶商人胡雪岩白手起家,达到事业巅峰,又一朝大厦倾覆的故事,这首主题歌悲怆凄凉,极具感染力,歌词也很有意境,张胜只看了几集,就把这首歌记住了。
“人~~~鬼天地……,万金似慷慨……”
张胜一起嗓,就搏了个满堂彩,声音陡地拔高,直入云宵,然后飞流直下,声调婉转,用的是泣音,倒也有六分刘欢的味道。
只是这首歌太悲了点,那词也透着一股萧索的味道:“浮生若梦安载道,唯苦心良在……,红颜依惜,挥去还复来,生死命注休怨早,殇情暗徘徊,无奈何青春逝去,无奈何江山真易改……,无奈何路回星移,无奈何时运他人宰,钟鸣鼎食散一朝,空守昨日财,山水迷离流花低雾霭,夙愿扁舟寒江钓,风掠须发白……”
信贷部狄总连连摇头道:“太悲了,太悲了,年轻人,怎么唱这么悲的歌?罚酒三杯,罚酒三杯!”
张胜见扰了众人兴致,连忙自罚三杯,洪行长笑道:“是啊,一个年轻人,怎么唱这种看破红尘的歌?这首不算,重唱一首,。”
洪行长是一把手,他发了话,张胜怎好违逆,只好翻开歌单,又选了一首《醉拳》唱了起来。这首唱完,洪行长才展颜一笑,重新接过了话筒。张胜刚才连干三杯啤酒,腹中有些胀,坐在那儿等着洪行长唱完一首歌,鼓完了掌,这才摇摇晃晃地起身去洗手间。
张胜自知喝的有点多,走路很小心,他头重脚轻地走到男洗手间门口,恰好听到里边传出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小丁,一会儿我把秦小姐叫出来假意商量事情,你把这药放到她的杯里。”
另一个男人道:“齐大哥,那妞儿的确是盘靓条顺,水灵灵的一朵花儿,可是……大家都是道上同源,闹翻了脸面上不太好看吧?女人嘛,要什么样的没有啊,不必非得她……”
“啪!”那位齐大哥在他肩上重重一拍,冷笑一声道:“我看上的人,还能让她完完整整地回去?嘿!跟我闹翻?她敢,只要我断了他们的货,就断了他们的财路……”
张胜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全都听在了耳中,只是因为酒精的原因,他反应有些迟钝,这些话传进大脑的时候,他也推开了门,里边两个人立刻中断了谈话。
张胜随意瞟了一眼,一个身材魁梧穿黑西服的四十多岁中年男人,国字脸,颊上有几条横肉,脸上的肌肤有些坑坑洼洼的,透着一股凶气。他咧着怀,喝的脸色通红,满嘴酒气,旁边一个年轻些、身材瘦削的男子看起来比他要清醒一点儿。
张胜迷迷瞪瞪地走过去,站在那儿解着裤子,两个人互相打个眼色,走了出去。方便完了,张胜的大脑才反应过来:“这个老板好象要给他的生意伙伴,给一个姑娘下药,想糟践人家?”
“那女人,还真是可怜……”,张胜想着,摇摇头,系好裤子,出去洗了个手,漱漱口,捎带着又洗了把脸,让自已清醒了一些,便向自已的包间走去。
走到半路,恰好看到一个包间房门打开,方才那个黑西服男子满脸带笑地走了出来,后边跟出一位姑娘。
好漂亮的女孩儿!第一眼望去,就是干净清爽的感觉,清爽的就象一枚刚刚剥了皮的煮蛋清,让人看了会觉得哪怕她的脚趾缝里也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污垢,这就是她给人的整体感觉。
细看下去,一幅修长窕窈的好身材,上身穿一件柔软贴身的乳白色轻罗衫,胸部曲线勾勒的淋漓尽致。纤腰下是一件米黄色短裙,盈盈圆圆的臀部把短裙拱起一个诱人的半圆,短裙下一截线条柔美的小腿,再下边是一双水晶色高跟凉鞋。
她走到走廊上时,面向张胜的方向只是一刹,那黑西服男子伸手揽她肩膀时,她右脚飞快地向前踏出一步,好象为了给行人让开道路,向走廊边上闪了闪,恰好避开他的手。但这一来,她也变成了背对张胜。
所以她的美丽,张胜也只看到了一瞬,黑如点漆的双眸,很明亮、很纯净、很幽深……
想想这样一个女孩儿让药迷倒,然后被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扶回家去尽情地蹂躏……,张胜心里就满是惋惜。那感觉,就好象是眼看着一件精美的瓷器被人生生打破了;又仿佛亲眼看到一朵含芳吐蕙的百合,被人抛掷在地,辗碎成泥。
一想到那样的画面,张胜心中就非常不舒服。女孩那种特别清灵优美的气质和小璐好象,他不忍看到这样的女孩被人糟塌。
对于美丽的物体,人们本能的都想去呵护,此时酒精的作用下,更扩大了这种感性效果,而削弱了理智的自制力,让张胜一下子萌生了护花的念头。他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着,快到近处时,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走到女孩背后,只听她正用悦耳的声音说:“齐老板,这笔买卖很公平呀,有什么事不能放到台面上说,还要把我叫出……”
她刚说到这儿,张胜脚下一软,一个踉跄扑了过去,好象要抓住她稳住自已身子似的,抱了她一下,但他虽做出这样的动作,力气却是向前扑的,那女孩猝不及防,高跟鞋一崴,惊呼一声被他抱着摔倒在地。
远处有两个男人正在对面谈笑,忽然看见这情形,其中一个年轻男子立刻探手入怀,同时想向这边跑过来,却被另一个显得稳重些的男子一把拉住,眼睛望着这边,向同伴轻轻地摇摇头,两人的举动完全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好柔软、好有力的小蛮腰呀!”张胜在心里惊叹,手感真好,他并没有忘了正事,一边高呼着:“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没站住!”一边贴着她的耳朵急促地低语了一句:“小心酒杯,下药!”
那女孩被他扑倒,惊慌中一只手肘下意识地向后捣来,听到他这句话却又忽然顿住,但她虽及时收住了力量,张胜的胸口还是受了重重一击,好在他喝的也不少,身体已经有些麻木了,痛楚感并不强。
女孩回过头来,那张俏美如花的脸蛋就在眼前,美丽的感觉深印进张胜的心里,可那整体的完美感太强烈,他已经无法在这么短的时候里再记住她的眉、她的眼、甚至头发的长与短了,心中只有一种完美的感觉。
“秦小姐,秦小姐……”,那个齐老板急忙把她搀起来,然后恼怒地一把揪住张胜的衣领,喝道:“***,你喝多了就敢揩油?老子揍得你满地找牙!”
张胜双手连摆,惶恐地道歉:“对不起,我喝多了,没站住,真是对不起。”
旁边一只纤纤小手拦了过来,秦小姐笑盈盈地说:“算了,齐老板,今天生意谈的成功,大家都很开心,一个醉鬼而已,跟他计较什么。”
秦小姐说着,黑如点漆的眸子深深地凝视了张胜一眼。
见秦小姐这么说,那个齐老板倒不便对张胜饱以老拳了,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一推张胜,骂道:“滚!”
“对不起,真是对不起!”张胜继续道着墙,扶着墙不胜酒力地向前走,他只能说这么一句,剩下的就看那女孩的机警和造化了,尽了力,心便安。
那女孩轻轻掸着衣服,飞快地瞟了一眼他的背影,眸波流转,眸中的神采十分古怪。
第一卷 世事如棋此为始
第013章 … 阎王好见鬼难缠
众人兴尽,送走了几位行长,张胜和徐海生彼此交换了一下意见,商定了进一步攻关的计划,然后便各自回家了。
喝了一壶凉茶,张胜点起一枝烟,把烟灰缸也拿到了床头,深深吸了一口,枕着手臂躺在床上想心事。
今天猝然起意向那位漂亮女孩示警的事他并没有太往心里去,那个女孩生得真是惹人怜爱,既然碰到了,不向她示警的话,恐怕很长时间内这件事都会成为亘在他心中的一块心病。
那个女孩当时肯定听清了自已的话,从她看向自已的眼神就能看出来,想必应能提高警觉逃过一劫吧。
做了件好事,张胜心中很舒坦,小时候不止一次幻想自己是啸傲江湖的侠客,纵情于山野,大隐于闹市。总觉得人生当如鲜衣怒马、白衣仗剑般洒脱,及至懂事后才知道世事无常奇*shu网收集整理,而他在这人海之中更是一个连泡沫都掀不起来的小角色。
今晚的事也就是在酒后,平时的他恐怕未必有勇气去管。毕竟血气之勇很多时候是以血为代价的,人在头脑清醒时,心里一旦存了个利弊权衡,勇气自然就弱了。
不过,这件事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小插曲,除了带给他一点微熏的醉意,一点作为男人的淡淡满足,倒是很快就被他抛诸脑后了。他现在最在意的还是自已的大事,这件事已经有了一线瞩光,这让他心里踏实不少。这次的机遇,是他头一回主动的冒险。
剑走偏锋,一失足就是千古恨,但是一成功呢?那就是不飞则已,一飞冲天,现在的张胜既已走上这条路,那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了。
在徐厂长牵线搭桥之下,张胜这段时间和银行的人天天混在一起,他原以为吃顿饭就能解决问题了,谁料竟是今天吃、明天吃,许多张胜一辈子听都没听说过的好菜这几天都尝到了,时不时还得弄点野味山珍给几位领导送到家去。
不过在这种密集攻势下,他们总算是松了口。徐厂长不知从什么渠道搞来厚厚一摞文件,有关投资、建厂的一系列合同,把它们交给张胜,由他跑银行。
张胜又陪着银行的人上上下下的跑,一处处的盖章,他也不能让跑贷款的银行哥们白忙活,往来车费、好烟好茶、午餐啤酒全是张胜自已掏的腰包,一个多星期花出去三千多块,占了他全部财产的三分之一。如今他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态度豁出去了,幸好天可怜见,半个月后贷款通知书终于到手了。
他去刻字社刻了个名章,去银行开立了个人账户,为期八个月、金额280万元的短期农业贷款到手了。张胜打的幌子是个民营企业家,其实一穷二白,哪有东西可以抵押?所以这笔款子办的是保证贷款,这也是难批下来的一个原因。
保证人是原三星印刷厂的一家关系企业,那时候银行在这方面也存在许多漏洞,管理不甚严格,这两家企业便互为对方的贷款做各种担保,保证关系乱七八糟,徐厂长趁机钻了空子,把以前办理保证时的一些资料拿来鱼目混珠。
当然,文件上绝对没有他徐海生的半个签名,一旦事发,就算张胜想把他拉下水,也休想攀到他身上,法律是讲证据的。
贷款要付利息,借鸡是为了生蛋,资金落实到位后就得马不停蹄地解决买地事宜了。下一步就是同桥西区、大小王庄的村乡两级干部们接洽沟通,联系购买地皮事宜。
但是这几天徐厂长突然又忙活起来,因为合资之后,香港方面一直没有派出一把手,近几日可能就要派人过来,徐厂长做为主要领导也要忙碌,要准备汇报资料。此外他好象还有其他的生意,张胜曾听他打电话,隐约提及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所以徐厂长一时顾不上边。
这笔生意徐厂长付出的并不多,人脉利用的是他现有的关系,公关费用大多都能报销,加上开发桥西的消息还没传出来,正常情况下有人对桥西区没人要的烂地感兴趣,他们会上赶着来洽谈的,所以徐海生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他发现张胜这人虽然平时默不作声,但是头脑极其灵活。他这个人的木讷只是因为缺少足够的见识,没有开阔了眼界,他很快就能融入其中。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他无论是穿着、谈吐、还是待人接物,都不再是原来那副稚嫩青涩的模样了。所以联系好几位官员的秘书和几位基层领导之后,他便让张胜先去摸摸底。
张胜现在已经置办了一套相当不错的西装,穿起来英俊帅气,再把那有点土气的发型也换了,俨然也是一个相当出色的职场青年。出入之时,只要是和这些官员们打交道,起码也是出租代步,不再骑着他那辆破自行车现眼了。
张胜兴冲冲地赶到桥西区,先和几位大王庄、小王庄的村干部接洽了一番,好烟递上去了,晚上够规格的酒宴也招待了,可是谈及买地的实质问题,这些看似憨厚的村干部便哼啊哈的不肯接招了。
农民有农民的机智和狡猾,而且这些村官乡官摞得下脸,和他们打交道张胜还嫌稚嫩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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