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上,张大公子坐在那儿翘着二郎腿抽烟,面带冷笑,身后站着他带来的几个人冷冷看着。
钟情呼了口气,哑声道:“诸位,公司现在的情形,现款绝对没有,但是只要公司在,公司正常的运行下去,你们地利益就有保障。我们提供的是冷库储藏和提供水产批发市场,不是么?我保证,我们能够维持它们的正常运转。”
她徐徐扫了眼所有的人,接着说:“大家地心情我理解,可是这么继续闹下去,你们到底能得到什么呢?你们把房子拆了,把冷气机拆了,拿去卖破铜烂铁吗?那又能卖几个钱?保证金和预付款我现在没法子退给大家,大家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们自己一个机会,我们一起来维护我们发财致富的企业呢?
薰事长暂时被扣起来了,可是公司的正常经营并没有受到影响,你们担心什么呢?政府不会眼看着一家有希望的公司倒毙,不会希望广大地经营者受损失,我们公司的正常经营活动到现在都没有受到任何限制,这就是明证。
谁是谁非,现在议论这个已经没有必要了,我们大家都坐在一条船上,只有同舟共济,才能渡过这个难关。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没办法维持,那时你们再来拆了这公司,和现在有什么区别?”
悄悄的议论声也停止了,大家都在思索钟情地话,但是大家犹疑着,还是没人表态离开。
钟情扫视一圈,眼中一片悲凉:“黑子,刀给我。”
“钟姐!”黑子走过来,把刀一扬,在空中转了一圈,然后捏住刀背,把刀柄递向钟情。
钟情举刀在手,说:“大家犹豫、担心,是因为还不相信我的话,而不是不相信我说的道理,对不对?好!我今天先卸下我一只手,做为给大家地利息。如果有一天,我今天说过地话有失言,不但公司任你们拆,我钟情这条命也赔给你们。”
钟情说罢,霍地把刀高高举起,一刀便狠狠跺向自己按在桌上地左手。
“钟姐!”黑子吓得魂儿都快飞了,急忙探身便抓,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出,钟情这一刀绝未留力,这一刀结结实实地跺在了手腕上,要不是黑子手疾眼快,在刀落下地刹那死死攥住了刀背,这一刀绝对能把整只手全跺下来。
饶是如此,这一刀也已深可见骨,鲜血横流。
黑子急得直跺脚,他夺了钟情的刀,在她面前举着血淋淋的刀团团乱转,一时找不到包扎的东西,倒把周围的人都吓退了,张满福也吃惊地站起来,叼着烟卷却忘了吸。
血从她的腕上蜿蜒而下,在桌上淌成了几条小溪,然后渗进那摔碎花盆的黑色土壤,土化黑泥。泥是黑泥,却生莲花,钟情的脸上种令人不敢逼视的刚毅。
“诸位……”,钟情憔悴的脸色白中透灰,因为忍痛,额头已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她的身子摇摇欲坠,强自支撑着说:“如果大家相信我的诚意,请先离去,这家公司无论倒不倒,我一定会守在这儿。今天……我能给大家的只有这么多,我这只右手,还要留着,因为我要用它来为张总写申诉材料;我这张嘴,还要留着,因为我要用它去鸣冤告状;我这双腿,现在还得留着,因为……我……要靠它去到处奔走……”
有人偷偷地扯自己伙伴或家人的衣襟,有人彼此交换着目光,慢慢的,一个、两个、三个……,人们开始默默地向外退……
第二卷 历练人生风波起
第119章 … 一地鸡毛苦度日
张胜回到牢房的时候,已经快到休息时间了,甄哥等人围了上来:“怎么样,都问什么了,有没有动刑?”
“没有,就是问话,讯问了两个多小时,没挖到啥有价值的东西,他们就让我回来了,不过脸色都不好看。”张胜笑笑说,事实上他被灯晃得直到现在眼前还有一片片光影在闪,一个审讯者都没看清。
强奸犯羡慕地说:“经济犯就是吃香啊,审我那天可不同,他们揪着我头发,跟拽死狗似的,疼的我眼泪都蹿出来了。”
“废话,就你这人渣,还指望警察叔叔对你多温柔?”彪哥冷笑道。
方奎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胜子家里毕竟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啊,想必是早就上下打点过了。我可不成,审我的那天,刚含糊了几句,我靠,差点没让他们给打死,把我铐桌子腿上,大橡胶棒抽在腿肚子上疼得我直抽抽,紧跟着板王就上了,这家伙更狠,都不怕留下伤痕。”
强奸犯说:“我听说,国家正在准备制定沉默权制度,不准拷打犯人,等这制度下来就好了。”
甄哥奇道:“啥沉默权?”
强奸犯忙巴结道:“就是像外国电影里演的,抓住犯人,告诉他,你可以保持沉默,但是你说的每句话都会成为呈堂证供。不打人了,审讯室也不准挂‘抗拒从严’的标语了。要改成‘有权沉默’。你不想说话了,回他一句找我律师谈就行了。”
罪犯懂法律,一点不稀奇,他们学习法律知识地热忱,绝对让一个警察都自愧不如,但凡有这方面的新知识,他们都是孜孜不倦刻苦学习的。
方奎一听,说道:“别他妈扯了,中国人皮实。知道吗?外国人往狱里一关,好吃好喝的供着,也没劳改,没事打打球听听音乐。跟养祖宗似的,除了没有自由,就这那些犯人都受不了。咱们这儿不行啊,要是那么搞。犯人岂不更加猖獗?”
张胜一愕:“这番话义正辞严忧国忧民的,问题是从一个罪犯嘴里说出来,怎么显得有点滑稽?”
甄哥也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别想了,这条法律肯定通不过,犯罪分子就得打。一打就灵。要不他肯招供?现在打着都死鸭子嘴硬呢。不打啥也别想问出来。咱中国多少人啊?全靠警察自己去找证据,别扯了。那破案率得低到啥程度?”
“就是!”彪哥也“愤怒”了:“象咱这抢劫的、强奸的、盗窃的,经济犯罪地,你不打都不说,你找出多少证据我认多少罪,多的都一字不吐呢,要是杀了人要以命抵命的更别说了,那是掉脑袋的事,你往死里折腾保不齐他都一字不说呢,有权保持沉默?破不了案地话,那不是就白白把他放过了?”
眼看着一张张激于义愤,甚至有些胀红起来的脸,张胜真的是无言以对了。如果不是这几个家伙身上那身囚服穿得利利整整,他真要以为这些人是人大代表了。
张胜知道警方的讯问不会就此罢休,今天地审讯,他已经品出了其中的味道,自己被捕的主要原因不是经济犯罪,而是有人想利用自己这个小卒子搞掉开发区主任牛满仓,qi书…奇书…齐书听说开发区设立之初市政府内部就矛盾重重,那这个问题就不仅仅是搞垮一个牛满仓那么简单了,兵戈所向,自然是他背后的人,甚至是背后之背后。这招“隔山打牛”使得,什么时候自己这个小人物居然也成了权柄之争地导火索了?
张胜理清了这前因后果之后,心里五味杂陈。很多时候,历史是由小人物来推动的,但真要轮到他头上时,他才发现自己一点也庆幸不起来。
他等待着,一方面等待着警方的消息,一方面等待着公司地消息,他相信,钟情和郭胖子他们一定也在为他上下奔走,钟情上周来过一次,此后没有再露面,张胜想像得出自己被抓后公司里群龙无首,会是何等难熬地局面,钟情一直没再露面,他知道钟情一定非常忙碌,可是也因此愈加地担心。
情绪方面,他已经稳定下来,摸准了对方的目地,他已经知道自己不会那么快离开这里了,最起码,也得等到上面的斗争渐趋明朗、等到胜负之势已分。可是又是五天过去了,他等待的两方面的人还是一个也没有出现,他的心里有点惶惑起来。
现在张胜在号里过得还不错,摸清了这里的情况,加上管教那里替他寄存着大笔的代金券,他的生活还不错。号子里有小食堂,不想吃大锅饭的,可以用代金券去那里吃小灶。价钱方面,带点荤腥的菜一件十块,麻油豆腐一件也要五块。
这个“件”不是论盘,也不是论碗,而是指的盒饭里挤在米饭边上的那点菜,不过这在里面已经是极好的伙食了。这里的犯人家庭经济条件好的不多,所以吃得上好东西的犯人也就不多,文先生是个神秘的存在,他是犯人,但是在犯人们眼里,没人把他当犯人,所以也没人去跟他比较,他们只能跟张胜攀比一下。
张胜虽说有意收敛,一周起码也会有两次改善伙食的机会,同一号子里的几个大哥自然也就跟着享点口福。
在押人员除了少数人家里按时给他存钱外,一部分是家里确实困难顾及不到的,一部分屡教不改家里寒了心干脆撒手不管的,这些人如果再没有适应环境绝处求生的“过人之处”,一般过得都很凄惨。
文先生在他们心里那是神一般的存在,他们连想着去沾点好处地念头都不敢有。所以就巴不得能搭上张胜这个“大款”,所以张胜很快成了其他几个号房羡慕的对象,人气指数直线上升,现在在号子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这天,号房里分到的是做灯泡的任务,每人20挂灯泡,。|:不少,时间一长,大家就总结出了一些工作经验。不再自行其事,而是分工合作,按前后步骤来做,也
水作业。张胜现在是不用做事的。他大可与甄哥、坐在那儿当监工,不过张胜觉得过意不去,也要做些工作,甄哥无奈。便把接线的活分给了他。
接线是最轻松的,就是把串起来的灯泡都接上插头线然后整理好。强奸犯刘巍则坐在他旁边地地上插灯泡,就是把灯泡的两个小铜芯插进一个小小的塑料罩子里去,技术倒没什么。只是得细腻耐心的活。刘巍眼神不好,又没配镜子,得贴着小灯泡才看得清。速度总不上去。
上次做灯泡因为没有按时完工。他已经被头铺甄哥给收拾过一回。被人摁在地上,用鞋底狠抽手指。把他双手十指抽得像胡罗卜似地,所以这次十分的认真,紧紧抿着嘴巴,手下一刻不停。
可是他想专心干活,彪哥偏不让他如意,彪哥背着手监工,时不时的还跟他说话:“巍子,你媳妇儿多久没给你来信了?”
刘巍脸色有点发苦,嗫嚅道:“彪哥,我……自打进来,她就没给我写过信啊。”
屋子里便一片幸灾乐祸的哄笑。
“巍子,你媳妇儿是干什么地?”同样是小弟身份的阿三问道。
刘巍叹了口气,说:“是护士,水灵着呢,唉!我真是犯混,自己老婆那么漂亮,强奸那女病人干啥?细想想,她还真没我媳妇漂亮,而且因为老生病,活动少,大腿啊、臀部啊,肌肉松驰,我当初是猪油蒙了心还是怎么着?”
方奎嘿嘿笑着对张胜说:“没看出来吧?巍子原来正经不错呢,是个体面人,医生,还是科主任呢,他给女病人治病时用乙把人弄晕了,然后在病房里就上了,可惜善后工作没做好,那女病人刚醒的时候还真没怀疑,让他给忽悠过去了。可是紧接着上厕所,下边流出精液了,那女的结过婚,孩子都两岁了,一闻就晓得咋回事了,这不……他老哥就颠儿颠儿地赶这儿报到了。”
说到这儿,他对刘巍嘿嘿地笑:“我说你也特抠门了,一个套子才几毛钱啊,都不舍得用?”
刘巍讪讪地笑:“奎哥,我不是不舍得用套子,那女人结扎过地,我想着挺安全的,不穿雨衣不是更爽吗?嘿嘿……”
彪哥阴阳怪气地说:“可不爽咋的,这不爽进来了吗?你这罪坐实了,怎么也得蹲几年大狱,你媳妇能等你吗?”
刘巍手下停了停,叹了口气说:“如果是别地罪吧,也许能吧。可这罪……唉!”
“你唉个屁啊,你是花罪进来地,人家没马上跟你离婚就不错了,你还唉声叹气?”
方奎一副过来人地模样指点道:“要我说,你不如主动联系她一下,协议离婚得了。光棍点,人家还能念你的好,不然……你就是不是这罪,时间一长,人家也得离,现在这世道,谁等谁呀?”
坐在炕上摆扑克,一直没说话地甄哥这时嘿嘿一笑道:“就算房门等着你,水门也不一定等着你,等你出了狱,满屋都是绿帽子,不是更恶心?离了吧离了吧,早离早利索。”
张胜听得哭笑不得,说:“你们呀,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哪有你们这样劝离不劝和的?别缺德了。”
彪哥笑道:“这不是缺德,本来就是那么回事儿嘛。对了,胜子啊,你女朋友咋样?能等你出去吗?”
“女朋友?”听到这个称呼,张胜脑海里最先闪过的就是相处两年的小璐,然后悄然映起的就是秦若兰。一个,与他一街之隔,在花店里忙碌着,却不肯走过来与他一见;另一个,已在地球的另一端,她们都是那么遥远……
看到张胜的脸色阴沉下来,方奎咳了一声,说:“行了。一会儿再聊,先干活,干活……”
大家都闷头干起活来,一个小时之后,到了放风时间,张胜放下手里的一挂灯泡,走出去在院子里闲逛起来,各号里地犯人地位比他低的,见了他恭恭敬敬叫声胜哥。地位差不多的大哥级人物,大多也很客气,点头示意一下,或者叫一声:“胜子”。不过也有一些看不起他这种小白脸的真正靠拳头吃饭的江湖大哥,一脸舛傲不驯地瞟着他,大有挑衅之意。
张胜也不在乎,他走到墙角里去。蹲下来,蹲在阳光里,眯着眼看着眼前一株青青的小草,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皱巴巴的香烟。然后四下看看,摸出一盒火柴,里边只剩两根了。他拢起手。迅速点燃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胜哥,借个火儿”。说话的是个胖子,身上穿件类似交通指挥的黄马甲,这是劳动号,也就是行动相对随便地自由犯。这些人替管教们做着许多事,犯人们就算是大哥级的人物一般也不会得罪他们的,张胜忙站起来,递过了火柴。
那个劳动号掏出根烟点上,胖脸上一双小眼睛飞快地四下一溜,然后藉着身子的遮挡,让张胜看清了一个小纸团落进火柴盒里,然后把火柴盒合上,笑眯眯地递还给了张胜。
张胜目光一闪,不动声色地接了过来,他使劲地吸了两口烟,微低地头看看四下没人注意,便闪进了茅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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