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敌人就在你眼皮底下活动,无论是谁都不可能睡得踏实。就这样,七千多名鬼子又在惶惶然中度过了半宿的“难眠之夜”。
天已经大亮,但太阳却迟迟没有露面,漫天的乌云好像比夜里还要厚重,远近的一切景物看上去都是混混沌沌的一片灰蒙。从中坜通往大仑的大道上,一队鬼子兵东瞅瞅西看看,一边小心谨慎地察看着大道上的可疑痕迹,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那提心吊胆的样子,早已让他们没有了从台北出发时的趾高气扬。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走在最前面的两个鬼子飞上了西天,后面的鬼子呼喇一下子全都卧倒,等了半天见没有什么动静,这才哆哆嗦嗦地爬了起来。
看着两名倒在血泊中的大和勇士,折泽静夫少佐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怒吼:“支那人良心大大的坏了,统统死拉死拉的有!”说着,他挥起军刀狠狠向路边的竹林砍去。直到削断了十几棵毛竹后,他才渐渐将情绪平复了下来。
作为西路军的前卫部队,折泽静夫率领的这个步兵中队算是窝囊透了。打从台北出发开始,他们就没有得好,台湾暴民一波接一波的袭扰,弄得折泽静夫少佐都有些神经质了。而且台湾的土匪也变得越来越狡猾,他们并不与皇军正面硬拼硬打,而是采用埋地雷、打冷枪,小偷小摸的干活,进行骚扰。
今天一早儿,满脸都是疲惫之色的折泽静夫少佐指挥着部队刚一出中坜镇,昨天那噩梦式的一幕又开始重演。从出发到现在不过一个多小时,又有五名大和精英在支那人的地雷和卑鄙的偷袭中为天皇陛下尽忠。面对着路面上的斑斑血迹,折泽静夫心中一阵心烦意乱:支那人的地雷实在是太让人防不胜防了,一路上隔不了多远,就会有几处地方象是被挖掘过。等你小心翼翼对其排查,却发现根本就什么都没有,最可恶的是有的里面竟然是一些屎尿粪便。可是你刚一放松,就会在附近踩响一颗货真价实的地雷。唉!照这样下去,恐怕到了新竹,自己的前卫中队也剩不下多少人了!
闪电一晃,划破长空,混沌的天空仿佛再也不能承受它的沉重,雨终于噼里啪啦的下了起来。“特拉拉!”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大霹雳,早已如惊弓之鸟的小鬼子们,全都下意识地趴到了地上,身子犹自在轻轻地颤抖着……
抗日联军的总指挥部也设在金广福公馆的后院之中。长方形的厅堂中间用八张八仙桌拼成了一个矩形的大桌案,邢亮、萧山、王承斌以及新楚军统领杨载云、黑旗军统领吴彭年、新苗军统领吴汤兴等抗日联军的高级领导人正围着桌案团团而坐。
看完王承斌刚刚拿来的军情通报,邢亮抬起头对众人说道:“咱们前期的作战安排虽然也取得了一些成效,但东路的比志岛支队却一直不为咱们的引诱所动,它始终与西路的日军主力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现在,西路日军已经前进至杨梅,东路日军也已攻陷大科嵌,大家说说看这一仗到底该如何进行?我们预定的战略目标是否还能够达成?”
邢亮的问话,让众人都皱起眉头,又陷入了沉思之中。倭寇此次南侵新竹,出动的兵力大约是一万二、三千人,其中西路是倭寇的主力,将近8000人;东路作为辅攻只有4000多人,且战斗力也要比近卫师团弱一些。有鉴于此,抗日联军制定的作战思路就是‘集中兵力,先打弱敌’,在东路集中大约20个营的兵力,伺机吃掉倭寇的东路军。不过,这一作战方案存也在着一个极大的难点,就是台湾的地形过于狭窄,东西两路日军最多也就相距三、四十里远,一旦不能将其迅速歼灭,西路日军就会前来救援。本来,抗日联军是打算通过不间断的骚扰,尽量迟滞西路日军的行军速度;与此同时,对东路日军实行诱敌深入,从而拉开两路敌人的当子,然后再集中力量消灭东路的倭寇。然而,不知道是敌人已经对此有所防范,还是比志岛支队上次被志愿军打怕了,尽管抗日联军在东路的骚扰袭击要轻许多,它们却并不冒进。如今,日军已经距离新竹不远,如果再不发动对东路日军的围攻,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吴统领、杨统领,你们二人对这一仗有何看法?”见大家还是沉默不语,邢亮开口向吴彭年和杨载云问道。
吴、杨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站起身来,异常恭敬地答道:“大人神机妙算,属下但凭大人吩咐。如有所派,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望着吴彭年和杨载云平静严肃的面容,邢亮心中一叹:抗日联军是顺利组成了,然而各部之间的互不统属,还是极大地制约了抗日联军的战斗力。这次新竹保卫战,己方的兵力还在鬼子之上,可双方实力的对比却截然相反,抗日联军的战斗力远不能与小鬼子相提并论。当然,这其中武器装备以及训练水平占了很大的比重,可指挥系统上的松散联合也是至关重要的一个因素。另外,抗日联军在具体的作战思路上也依然没有完全统一意见。自己提出的‘以山地游击战为基本作战方式’的观点,尽管在北埔会议上得到了确定,但如果不是自己有新竹-中坜七战七捷的巨大声望做后盾,也不会如此顺利就获得通过。就拿吴彭年和杨载云二人来说,他们虽都对自己表现得极为恭敬有礼,可他们心中却不见得赞同自己的作战思路,只靠游击战就能打败小鬼子吗?志愿军入台的第一战,让自己赢得了台湾各界人士的尊重,但要想完全获得黑旗军、新楚军以及新苗军全体将士的信任与认同,却还要看自己这一仗打得如何?”
想到这儿,邢亮将信任的目光再次投向了萧山。自志愿军入台以来,萧山在一连串战斗中一再表现出的卓越军事才能,已经完全让邢亮放了心。他知道,这个生长于大山之中的年轻人,已经在战火中成长为了一个杰出的军事将领,他对目前的形势一定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萧山一扬他英挺的剑眉,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来。走到前面墙壁上悬挂着的那幅手绘的台湾地图前,他侃侃而谈:“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虽然是我们既定的作战方针,但‘持久战’才应该是我们始终必须坚持的最高原则。其实,单纯从这一仗来说,我们不一定非要谋求全歼东路日军,消灭它一部分和全歼它的区别并不算很大。只要我们能够有效解除东路日军的威胁,也一样可以达成我们预先制定的战略目标。”
稍微停顿了一下,萧山又指点着地图解说道:“大家来看,东路日军最晚后天就将越过大姑陷河,到达关西东北,而西路日军也将沿着铁路线威胁大湖口。两路日军不但将会在此时将距离拉至最大,而且他们之间还有几条大姑陷河的小支流和龙潭陂这一战略要地做阻隔。一旦我们对东路日军展开围歼,将最少可以赢得半天以上的时间,就算它们最终能够坚守到与西路来援之敌会合,恐怕也将损失惨重,再也无力对三角涌、大科嵌一线进行控制……”
第四十三章 新竹保卫战(中)
比志岛义辉指挥的东路军自台北出发以来;可以说是一帆风顺。一路上尽管也时常遭到“支那土匪”的袭击骚扰,但相比于西路日军来说却是幸运多了。他们不仅没有享受到“铁西瓜”的特殊招待,而且连像样儿的抵抗都未遇到,就比较轻松地攻陷了三角涌、安平镇以及大科嵌等战略要地。要说其中还有什么不尽如人意的地方,那就是东路军的总指挥比志岛义辉大佐,与配属东路军作战的日军第四旅团混成支队指挥官泷本美辉大佐之间的关系,随着作战的深入日益紧张起来。
泷本美辉与比志岛义辉同是大佐军衔,本来就对任命只是后备步兵联队长的比志岛为东路军总指挥颇为不满。从台北出发后,比志岛义辉因为曾吃过志愿军的苦头,一路上时时戒备、处处小心。即使支那人的抵抗并不顽强,他也丝毫不贪功、不冒进,总是与西路的主力之间保持着遥相呼应的态势。比志岛义辉的这种谨小慎微,使得一心想在台湾建功立业的泷本美辉更加不满。如此杯弓蛇影,畏敌如虎,实在是有损大日本皇军的颜面和威严。
一直以来,泷本美辉都对传说中辽东义勇军的种种神奇嗤之以鼻。在他认为,义勇军的百战百胜,只不过是大日本皇军一时疏忽,被他们钻了几回空子而已。因此,他连带着也对说这些话的帝国军人大为瞧不起,话里话外总是对比志岛义辉暗含讥讽。
顺利攻占大科嵌后,泷本美辉再也忍耐不住了,提出由第四旅团混成支队担任东路军前卫。比志岛义辉本也对泷本美辉的狂妄自大暗暗不爽,当下既顺水推舟,又求之不得的把这个危险性要大得多的差事推给了泷本美辉。翌日一大早,倭寇东路军从大科嵌出发,继续沿着大姑陷河右岸南进,然而与前几日不同的是,它们的行军速度要明显快了许多。
路上一如往日般的平静,只不过两个多小时,黑松良光大尉就在毫无阻碍之下,率领前卫第三中队抵达了距离大姑陷河只有十余里的店子岩村。大姑陷河发源于雪山山脉主峰附近,一路向北、向西于沪尾流入东海,它在店子岩村附近折了一个大弯儿后,流向已由东西变为了南北。
虽说打心底里看不起支那人,但黑松却也不敢大意,依旧谨慎地先派出搜索小队进庄探询。就在搜索小队刚刚到达村北口的时候,隐蔽在竹丛间的几个独立家屋突然响起了一阵密集的枪声,走在最前面的几个鬼子应声倒下,其余的鬼子立即躲到了树丛后面开枪还击。
突然遭到袭击,使得黑松良光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东路军自南征新竹以来,还极少有支那人在村庄里进行抵抗。他们每次进入村子,都是家家户户找不到一个人,一米一粟也寻不出。按捺不住心中嗜血的兴奋,黑松良光立即指挥部队向着村口包围了过去。
本已为“支那暴民”在大日本皇军的冲锋下很快就会溃败下去,然而没想到,他们以竹丛中的家屋为防御工事,抵抗得相当顽强。当地房屋的墙壁完全是由砖石砌成的,非常坚固,村田式步枪的子弹很难发挥出太大的威力。相反,躲藏在屋里的“土匪们”却打的得心应手,他们从墙壁上的墙眼里向外射击,不断有士兵中弹倒地。
泷本美辉大佐率大队赶到后,又连续组织了几次冲击。不过,鬼子除了又丢下三十多具尸体,仍然是寸步未进。接连的失利,令泷本美辉有些恼羞成怒,自己才在比志岛义辉面前夸下海口,将支那人的抵抗贬得一无是处,如何能让这么一个小村庄就挡住了自己前进的道路。恶狠狠地骂了一声“八格!”,泷本美辉下令炮兵中队进行集中轰击,以彻底摧毁支那人的抵抗。
连续六十余发炮弹,立时就让店子岩村上空浓烟滚滚,村子里的许多民房都被炮弹炸毁。然而当黑松良光大尉率领鬼子冲进店子岩后,除了坍塌毁坏的草屋茅舍以及尚在燃烧的竹林外,整个村子里什么都没有发现。刚才还在抵抗的“土匪”,已是人去楼空,皇军付出了近五十条生命的代价,竟然只换来了一个空无一人的小山庄!
泷本美辉正在暗自憋气,村外又突然响起了枪声,子弹呼啸着从村庄的上空划过。“土匪”的戏弄挑逗,让吃了哑巴亏的泷本大佐怒从心头起,立即命令部队出村追击。不过,他刚刚行至村南口,就被随后赶到的比志岛义辉拦住了前进的去路:“泷本君,兵法云,穷寇莫追。况且支那人历来诡计多端,咱们还是稳扎稳打为好。”
被比志岛义辉看了一个笑话,原本就令泷本美辉极为恼怒,此时又见比志岛在一边说“风凉话”,他终于忍不住把自己内心的不满情绪全都发泄了出来:“比志岛君,在朝鲜和关东,清国的正规军照样被皇军打得落花流水,何况是这些乌合之众。什么支那煞神,也不过是善于钻空子的跳梁小丑罢了,总指挥该不会是因为上次的失利,才这样畏首畏尾吧?台湾弹丸之地,只凭我第四混成旅团就足以将之荡平,总指挥何须如此多虑!”
泷本美辉话说得如此不留情面,立时就让比志岛涨红了脸。打东路军一开始组建,泷本美辉便倚仗其常备军的身份,瞧不起比志岛支队,并时不时地给自己下不来台。如今,他更是丝毫不把自己东路军总指挥的身份放在眼里,口无遮拦的大放厥词,真正是岂有此理。然而比志岛义辉尽管心中火起,还是强压下了自己的怒意,伏见宫贞爱亲王毕竟不是自己所能得罪得起的:也罢,你既然不领情,就随你去吧!只有让你吃点儿亏才知道锅是铁打的。
张了张嘴,比志岛义辉没有再多说什么,任由泷本美辉大佐率部循着枪声追击了下去。只是归根到底,比志岛义辉也是东路军的总指挥,如果泷本孤军深入,酿成大错,他这个总指挥也脱不了干系和责任。因此,稍微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怒气后,他也挥师尾随着泷本美辉跟了下去。
泷本支队沿着山道,一路向南追杀下来,很快就来到了大姑陷河的河边。此处本来有一座木桥,但现如今却已经被刚刚逃过河的“土匪”给拆了个七零八落。可能是“土匪”急于逃命,时间过于仓促,木桥只是被拆毁了上面的桥板,工兵中队很快就将其抢修完毕。
大姑陷河以南属于雪山山脉与新竹丘陵的交界之所,东、南是高峻雄伟的山地,西面则是广阔连绵的低矮丘陵台地。广平溪、小汉溪、南碘溪等几条同样发源于雪山山脉,只有十几公里长短的河流,也经此一路奔腾向北,在大姑陷河转弯附近与之交汇。这几条小河以及众多叫不出名字的小山溪虽然宽度都不大,但由于正值水丰的季节,河床溢满,水流湍急,对往来交通造成了相当大的不便。
太阳刚刚升到头顶,邢亮站在广平溪南面山岗上的一片竹林里,用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鬼子列队过河的情形。这个当地人称之为双水窝的地方,是一处相对开阔的河谷地,广平溪和南碘溪正是由此流向大姑陷河。越过这两条河,再往西南走不上五六里地,就是向南通往关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