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子我们上当了。”
“上什么当?”小东子一头雾水。
狼二楞了一会立刻破口大骂:“妈了个巴子的,这帮王八犊子,以后别让二爷逮着……”海龙站前那帮无赖是挖好了坑等他们三个跳那。
自打小东子明白过来,就和狼二一起骂个没完,直到吴孝良说出钱袋也被偷的事实,两个人都有些气馁。
狼二摸便全身,抠出二十多个大子儿,吴孝良和小东子则是货真价实的身无分文,想回宽城子想都别想,二十个大子也就买二十个馒头。
三个人灰头土脸的蹲在奉天火车站外的墙根上,奉天不愧是东北第一大城,太阳西斜,西式风格的大楼在余晖下更显巍峨,站前广场的小摊贩仍旧在卖力的叫卖,抗包的苦力甩开膀子一次抗上两包,偶尔还有小轿车路过,行人们都急匆匆走过,没人理会这几个失魂落魄的外乡人。一个穿着考究的妇人停了下来,“唉,怪可怜的。财叔,给那人几个大钱,天冷也好买口吃的。”
仆人答应一声,在怀里摸出十个大子,看看吴孝良,看看小东子,又瞅瞅狼二,觉得还是狼二更可怜,伸手将大钱哗啦的仍在狼二面前,跟着妇人消失在人流中。
狼二看着扔在地上的铜钱,不明所以,随即爆出一阵破锣般的骂声,骂完又将钱一个不落的捡起来,堂堂狼家二爷竟沦落到这个地步,他只好把一肚子委屈都化成了咒骂。
吴孝良肚子狠狠地响起来,这才想起杜鹃包给他的饼还没吃完。将干粮包袱解开,抽出两张递给狼二和小东子分了,又拿起一张撕下半拉,扔进嘴里嚼起来。狼二饿的太狠,一张饼转眼间全部下肚,又凑过来伸手要饼,吴孝良只好将整个包袱打开,咣当几声,有东西掉在青石板的地面上。狼二瞬间眼放异彩:
“大洋,是大洋——”
小东子忙捡起掉在地上的钱,数数居然有五块。吴孝良一阵感动,杜鹃冻的通红的小脸浮现在他眼前,这样一个小女子竟敢为他挡在杀人不眨眼的土匪面前。
狼二看到现洋一脸兴奋:“二哥,买只烧**。”
“是啊,这大饼吃着太干吧。”小东子又附和道,两个人又出奇的一致。
吴孝良架不住他俩软磨硬泡,去烧鸡小摊要了只最大的,摊主将鸡用报纸包好递给他,他又将鸡撕成三半,目光落在报纸上,身子突然一顿,烧鸡扔给小东子,把那张油透的报纸前后左右翻看一遍,然后对目瞪口呆的两人说道:
“快吃,吃完找地方住。咱们先不回宽城子了。”说罢从小东子手中拿过一块烧鸡大啃起来。
狼二有些莫不着头脑,
“不回?不回咱们在这能干啥啊?”
吴孝良一抹嘴,故作神秘的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第十三章 大显身手
奉天城裕昌银号东家孙鼎臣的二公子孙家钰最近很是苦恼;他被查出得了一种绝症,虽不马上致死,但却无药可医。他的父亲前几年查出患了这种病,身体每况愈下,大哥孙家钲自幼也患上这种病,如今已经双目失明,双脚溃烂。看着被折磨的不chengren形的大哥,孙家钰就会莫名的恐惧。如果将来自己也成为大哥那样,还不如现在死了痛快。他才二十出头,在上海念过书,还有满腔抱负没有施展,不想后半生都变成大哥那个样子。
这种绝症叫“消渴症”,孙家钰在上海时听人说过,洋人叫它“糖尿病”,无药可医。但他不信,在报上登了悬赏求医,赏格一万大洋,世界之大难保不会有奇迹出现。悬赏登出去,每天来的“神医”不少,都是些混吃混喝的骗子,弄的他有些泄了气。
今天中午,管家刚刚来报,又来了两个骗子,都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孙家钰听到是两个年轻人,有些失望,但还是抱着万一侥幸的态度在前厅接待了那两人。
当先进来那人样貌十七八岁,个子不高,双目坚定而有神。穿着打扮像个山村小子,但举止神态毫无拘束之感,不卑不亢,从容来到厅中站下冲孙家钰一拱手。
“鄙人吴孝良,见过二公子。”说罢又一指身后跟进来的狼二,
“这位是我助手。”狼二笑着点点头,竟也气度不凡。
孙家钰赶紧起身离座,来到二人面前回礼邀两人落座,又让下人上了茶,在主位坐下后,心中稍稍安定,这二人举止有据,不像是坑蒙拐骗之徒。
这小个子正是吴孝良,他微微一笑也不罗嗦,开门见山。
“二公子,你的病是绝症,世界上无药可医痊愈。”听了这话孙家钰目光一阵暗淡,吴孝良接着又说道:
“但我这药,可保二公子三十年无忧,身体无恙。只不知二公子敢不敢用我这药?”
说罢也不看孙家钰手一摆,狼二立刻将拎着的一个小包放在桌子上打开,一股刺鼻的药水味马上弥漫了开来。吴孝良拿起其中一个拇指粗细,瓶嘴处塞着胶皮塞的小玻璃瓶摇了摇,里面的白se沉淀物将液体染成了白se。接着又拿出一个玻璃注she器,将针头插入胶皮塞,随手指缓缓拉动,玻璃瓶中的液体被一点点抽进针管。
孙家钰怎么说也是去过大上海的人,当然认识吴孝良手中这些散发着刺鼻药水味的器具。看他cao作的甚是娴熟,恐怕连上海仁济医院的护士也没他这般行云流水。他决定相信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的矮个子少年。一撸胳膊上的袖子,有些紧张的示意他扎这里。吴孝良微微一笑,
“二公子不要急,在注she之前还要做一番检查。”
于是孙家钰按照吴孝良的要求开始做各种检查,一会往瓶子里尿尿,一会被抽出半管鲜红的血液,折腾的够呛。看着这个少年用一些他从来没见过的工具捣鼓着,他有种预感,自己可能真的遇见了奇迹。
捣鼓一阵,吴孝良又拿起之前抽满浑浊液体的注she器,在那个塞着胶皮塞的玻璃瓶里抽出一些液体,对着注she器玻璃管上长短不一的横线比量了一下,让孙家钰惊讶的是,吴孝良没有让他脱裤子或是撸袖子,而是掀开上衣,露出肚皮,他暗自庆幸庆幸今天没穿长袍马褂,等他庆幸完,吴孝良也从他的肚皮上拔下针头。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孙家钰让管家一一记下。
下人捧着一个托盘来到厅中,盘里满满十捆大洋,吴孝良却没收,只说七天之内看效果,如有效,必不会推辞。孙家钰也不勉强,约定好时间,亲自将二人送到大门外。晚上就寝前,他惊喜的发现果真产生了效果。这段时间他不饿,不渴,也不尿频了,他甚至还尝了自己的尿液,也尝不到甜味。其实未必就是药真的起了效果,心理暗示的作用不容忽视。
孙家钰激动的一夜没合眼,直到天蒙蒙亮才沉沉睡去。
狼二跟着吴孝良离开孙家,有些惴惴不安的问道:
“二哥,这孙家少东能信吗?”吴孝良听了扑哧一笑,心道你这夯货,真把我当骗子了,有心捉弄他,也不说破。
“放心吧,妙算在手,必然上当。”
狼二听了还是将信将疑,念叨着:“哪有那么傻的人,几块大洋算是白扔了。”又想起那天的事,感觉几天来吴孝良好像魔怔一样,做的事,说的话怎么看也不像靠谱的样子。
那天,吴孝良看完报纸后,领着狼二和小东子在车站附近找家小旅馆住下。第二天一早就急急出去,回来时,带着一堆透明的瓶瓶罐罐。下午又让小东子去集市买了十好几斤的猪胰子,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狼二帮不上忙,便和小东子去火车站溜达,累了就在墙角一蹲,不想有人将他当成乞讨的花子,一天下来竟也收获几十个大钱,不免又被小东子奚落一番,他也不恼,晚上将钱换了烧酒烧鸡回去,几个人还美美的吃上一顿。
吴孝良前世,西方有一种理论叫破窗效应,某些行为一旦有了第一次,往后便会顺理成章,心理障碍也会慢慢消失,狼二便属此列。这天一早他又邀小东子去蹲火车站,谁知小东子闲丢人不愿再去。
狼二来到站前广场,人头熙攘,心头一阵茫然,在站脚蹲下,正发呆间,一只脏兮兮的光脚踢在他身上,重心不稳坐在地上。
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看着他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狼二居然没发憷,问道:“你们干啥?”
“干啥,抢了老子地盘知道不?老子是来教训你的?”
为首一个头头模样的乞丐,呲着一口大黄牙,yin阳怪气的说道。
狼二憋屈极了,落魄成这个样子也就算了,如今连要饭的花子也来欺辱自己,心头火起骂道:“ri你娘的,大路朝天哪个是你家地盘。”
“呦呵,嘴挺硬啊,哥哥兄弟们给俺揍他。”
几个花子上来将狼二拖到路中间一顿拳打脚踢,狼二打不过只好双手抱头,任凭这帮乞丐踢打。乞丐们打累了便将他拖出站前广场,扔在路边的臭水沟里,扬长而去。
狼二呲牙咧嘴的站起来,狠狠吐了一口,浓痰还带着殷虹的血丝,转头去杂货店里买了把菜刀,提着便一头扎进站前,正好撞见揍他的几个乞丐,看准了那个头头提刀便砍。
乞丐头头反应也快,一闪身菜刀贴着脑门劈空,吓出一身冷汗。
第十四章 换帖结拜
偷袭没得手,狼二又被几个乞丐胖揍一顿,连人带菜刀重给扔到站外臭水沟里。挣扎了一阵,又提起菜刀奔站里而去……
这样周而复始,乞丐头头实在被砍的怕了,苦笑道:
“哥哥兄弟啊,要口饭吃也不用拼命啊,俺服了,那块地方归你了,成不成?”
狼二这才收起菜刀,大喇喇回到自己拼命打下的地盘上,盘腿坐下。一天下来收入颇丰,这年头好心人还真不少。
临黑天,狼二找到乞头头,那人头皮一阵发麻:“哥哥兄弟啊,又怎么了?”
狼二一颠布兜里的钱,哗啦直响,“走,喝酒去。”
……
第七天,孙家钰早急不可耐,见到吴孝良激动之下走上去一把握住他的手,拉着便向堂屋里去。
“先生的药当真神了,一晚便见效果。”
“二公子,此药虽有奇效,却要持久使用,一旦停药病情还会继续加重。生活中一定要注意饮食,不能吃甜……作息要规律……”吴孝良对孙家二公子就像前世在医院对待患者,职业病一样的啰啰嗦嗦,不厌其烦。孙家钰认真的听着,频频点头。吴孝良说完一大通,从怀里掏出块残破的怀表来打开盖,看看时间又啪的一声合上揣回怀里。
“二公子用药时间到了,我们先做个仔细的检查……”
狼二脸上还有淤青,赶紧将随身带的小包打开,吴孝良摊开工具包,准备给孙家钰做检查。忙活了约莫一个小时,终于用药完毕。孙家钰抬手擦去额头的汗,这些天身体虚弱连个小小的检查也折腾出一身汗。再三谢过吴孝良,又请他为大哥和父亲检查,确定如何用药。大哥几乎病入膏肓,可能时ri不久。但父亲患病ri短,未必不能控制住病情。
吴孝良自是一口答应,由孙家钰引着来到内宅。孙家不愧是奉天城中富豪,宅院之大不是接官厅张大虎那三进大院可以比的。院中亭台楼榭,似到了江南水乡。转过几道长廊,来到一处幽静的小院,几个仆人守在门口,看见少东家领了客人来便一一行礼。
孙鼎臣虽然患病没几年,但年岁已大,病的实属不轻,已经有并发症的征兆,视力开始模糊,人也瘦的厉害,尤其今年上了冬病情加重,jing力大不如前,只好将裕昌号的生意交由孙家钰打理,谁知家钰竟也检查出这个病,急火攻心一病不起。
检查完孙鼎臣又去看孙家钲,孙家大公子果真被折磨的不chengren形,看情形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尽管如此,吴孝良还是细心的检查一遍,用了药。
折腾完已经是午后,孙家钰早就备好了酒菜,邀二人入席。
“先生医术如此jing湛不知师从何处啊?”孙家钰早就好奇,眼前这个矮个子少年看着年纪不大,是如何拥有这一身医术的?
吴孝良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抬了出来,自己师从一位逃难来中国的俄国人,此人曾是沙皇的御用医生,后来犯了罪逃来东北。并且为了保护老师,不便吐他的露姓名。
吃罢午饭,管家早早捧出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十捆大洋外加一张黄绿se的纸条。
“先生,这是诊金,大洋一百,兴业银行一万元的支票一张。请笑纳。”孙家钰正se说道。
吴孝良,没有去接支票,看着眼前这位孙家少东,诚恳的说:
“二公子,一百大洋我先收下。这一万支票,如今刚刚用药未见成效,我受之不妥啊。等半月之后,令尊好转,我必不会推辞。如何?”
吴孝良如此做派,孙家钰心中愈发的敬重起这个年轻的小先生,也不勉强,说了几句闲话,亲自将二人送出大门。
回客栈的路上,狼二抱怨,到手的钱居然不拿,是不是捣鼓猪胰子捣鼓的魔怔了。吴孝良也不生气,调侃道;
“放长线钓大鱼不懂吗?真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狼二有些没头没脑,跟在后面依旧默默叨叨,“那可是一万大洋啊!俺狼家也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
吴孝良的心已经蠢蠢yu动,他看到奉天城内蕴含着无限的商机,除了胰岛素,各种抗生素,哪一样拿出来不会在这个时代大赚特赚啊?但是,想办厂仅仅拥有技术是不够的,他需要一个根基,地方上的人脉与声望缺一不可。而这个根基恰恰孙家钰可以提供给他,这个孙家少东绝不是一个甘心庸碌的人,必然是想闯出一番事业,自己提供给他的这条路绝对是一条无与伦比的康庄大道,容不得他拒绝。
接下来,每ri往返于孙家与客栈。在吴孝良的jing心治疗下,孙家钰身体各项指数逐渐恢复正常。其实这孙家少东的病还真没到卧床不起的程度,多半是被自己那卧床多年哥哥的惨状所吓。但jing神是一个人的生命支柱,一旦他泄了这个jing气神,人也就萎靡起来;相反,一旦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他甚至可以不药而医。
两个人接触数ri,十分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孙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