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无影无踪,在这虚无缥缈的美景中,很容易使人迷失方向,曾国藩此时留连于花园的雾中美景,找不到出院的大门。
湘江江面上同样堆积着一层浓浓、平平的、厚厚的大雾,阳光初现,云雾开始由浓转淡,由聚转散,变幻莫测起来。不远处驶来一支船队,最大的一艘船的船楼上赫然站着的是湘军水师提督彭玉麟,他率部匆匆赶往衡州城增援,又从衡州城匆匆赶回。人民军的火炮威力大,封锁衡州城西面的湘江江面后,他的湘军水师战船几无用武之地。后见衡州城破,他的水师部队无能为力,只得率部北撤。
彭玉麟湘军的北撤之路并不平坦,过衡山城时遭人民军第85师炮兵部队沿江阻击,损失两艘战船。而过湘潭县时,人民军第二十二军集中两个炮兵营于湘江边上,彭玉麟不敢再鲁莽强冲,待到晚上,借着夜色方冲过人民军的火炮封锁线。
“大帅!彭将军回来了!”一个清瘦的幕僚进来,此时大雾渐渐散去,曾国藩已坐在议事厅中。
“快有请!”曾国藩放下手中的书卷,站起急往外走。
“大帅!”彭玉麟飞奔进来,跪倒在地,痛哭泣声。彭玉麟,湖南衡阳县人,字雪琴,他既痛悔自己的无能,又痛恨人民军对衡州父老乡亲的屠杀。
“雪琴快请起!说说衡州方面的事!”曾国藩扶起彭玉麟,见彭玉麟哭丧着脸,他心里大致猜出什么结果了。
“大帅!衡州城完了!”彭玉麟不敢望曾国藩,羞愧垂首。
“左军门呢?”曾国藩心有准备,但确定了消息后,他还是感到头晕眼花。
“左军门,左军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彭玉麟哭道。
曾国藩跌落座椅,木然失神。
“大帅!人民军厉害!我水师如非大雾,今早还过不了叛匪设于长沙城外的火炮封锁线呢!”彭玉麟心有余悸。
“大帅!左提督的亲兵刘康求见!”清瘦幕僚再次进来。
“快请他进来!”曾国藩恍过神,急切道。
刘康飞奔进来,也是跟彭玉麟一样,跪地痛哭:“大帅!”
“刘康快起来说话,左军门怎么样了?”曾国藩认为左宗棠的贴身亲信应该知道更为详实的情况。
“禀大帅!小人离开左帅时,叛匪已攻至衡州知府衙门,小人化装潜逃,而左帅身陷重围,可能凶多吉少!”刘康把鼻涕一把泪哭述。
还是没有左宗棠的确切消息,曾国落苦笑摇头,但衡州城已破,五万湘军精锐已完,却是确定的事情了。
“大帅!左帅命小人誓死转送一些文件给您!”刘康记起左宗棠的吩咐,双手递过一个卷滚的纸筒。
曾国藩展开看一眼,见上面大多写的是左宗棠此次出征的心得与对人民军的认识。
“大帅!左帅还让小人转告一句话!”刘康踧踖道。
“什么话?”曾国藩颓废问。
“左帅让大帅撤出长沙城,放弃三湘!”刘康惶惶不安。
这话左宗棠早已说过,只是此时左宗棠再次提及,可能更有体会,也更有说服力了。曾国藩挥挥手:“刘康!你先下去歇息吧!”
刘康刚走,外面又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报!北面常德府来报,守将李续宾叛变投降!常德城已失!”
曾国藩惨叫一声:“克惠负我!”旋地晕厥过去。李续宾字克惠,迪庵为其号,湖南湘乡人,身长有膂力,习骑射,能挽三石弓,但不好读书,却以“孝友”闻名,他家境贫寒,靠贩煤养活家人,并供胞弟李续宜读书。原历史上李续宾于公元1858年(咸丰8年)战九江时死,后因历史的改变,太平军与湘淮联军的和平共处,李续宾的命运也随之发生改变。
李续宾与李续宜两兄弟屡与人民军作战,却屡次战败,他们早已胆寒,特别听说人民军总政治部要对第二次防御战中入桂作战的湘军所有将士追究战争责任,并予严惩,两兄弟惶惶不可终日,清廷是靠不往的了,他们时刻担心着人民军打上门来。
两兄弟奉命守护长沙北大门常德府后不久,从湘西凤凰厅出发的人民军第二十二军第87师与第88师兵临常德城下,旋向城内的李氏两兄弟投射劝降信。李家两兄弟提出赦免他们及部属过去的一切罪过,他们愿率部投诚。第六集团军政治部同意了他们的要求,常德城兵不血刃落入人民军手中,李氏两兄弟当日被送外广西南宁政治学院学习,而其部众则接受整编,其中有一部分不久被增补到第二十一军中。
李续宾与李续宜两兄弟投降人民军后,其家眷遭江南事务衙门关押,曾有人建议曾国藩立杀无赦,但曾国藩念及李氏两兄弟过去的劳苦功高,犹豫不决,暂作看押待审。
北大门——常德府与南大门——衡州府均失,长沙府命运已可预知,时间已是相当紧迫,而湘军中却分成两派还在争吵不休,是战是和是退?曾国藩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然而,各路向长沙府挺进的人民军却不会给予湘军争吵的时间,他们开始实际性地封锁长沙府。接第六集团军的命令:所有增援长沙城与武昌城的湘军,均放行!而从长沙城与武昌城出来的任何一兵一卒,均不得放过!
待东面人民军第二集团军第七军的27师与第28师从赣州府、宁都州出发,向西北攻击,占领吉安府与袁州府,从东面包围长沙府后,实际上人民军已堵住湘军向东退往江西的路。
公元1859年12月8日,人民军第87师与第88师从常德府南下,人民军第83师与第84师从衡州府北上,至此,人民军第二十一军与第二十二军完成了对长沙城的四面合围,东面有第27师与第28师阻击江西湘军对长沙府的救援。与此同时,在湖北的人民军第二十三军与第二十四军也完成了对湖北武昌城的四面包围,而第二十三军的第90师与第89师在七天之前占澧州城后,沿长江南下,插入湘鄂之间,强攻一天打下岳州城,已切断了湘鄂两省的联系。由于湘淮联军江北事务大帅营与江南事务大帅营两个大帅营被人民军所围,他们不得不从周边各地区调兵来援,如是,人民军对湘淮联军的战争,按照人民军第六集团军司令杨诚志的设想一步一步实现,人民军与湘淮联军在长沙与武昌两个主战场的决战在即。
随着第二十一军朱星洋的第81师神不知鬼不觉地一举全歼驻长沙城外二十里处罗家坝子的八百湘军,长沙战役的前哨战打响。次日清晨,朱星洋率部出现在长沙城南门外,他的第81师刚被补充进来一千多新兵,战斗力下降不少。在衡州战役中他的第81师损失最重,杀人最多,特别受到第六集团军政治部的通报批评,第二十一军政治部还给朱星洋来了个功过两抵消,他的那场衡州攻城战算是白打了。为此,朱星洋并不后悔,他觉得只要能让第81师更多的战士活下来,他就是再背上一个处分,也值!
朱星洋伫马察看南门外地势,见妙高峰拔地而起,林木繁茂,如同一座巨大的营垒扎在南门外,山上静悄悄的,但这貌似平静的山林中,却隐藏着许多的凶险,军情部长沙中心情报站提供的部分湘军城防地图中,特别标明妙高峰上湘军建有许多堡垒,置有十门火炮,并有两营湘军一千二百余人驻守。
朱星洋放下望远镜,长叹一声:“要想顺当进攻长沙城南门,首先得把这妙高峰拿下,而要拿下妙高峰就需阻住长沙城内湘军的增援,两者相辅相成,相互依托,难哪!”旋拍马回师部,令部队设营于妙高峰下,立即构筑炮兵阵地,加紧攻城部署,再硬的骨头,也要啃下。
听闻人民军已到城外,江南事务大帅营早令长沙城紧闭七门。长沙城在明代时曾有九门,由北向东向南向西依次为:湘春门、新开门、小吴门、浏阳门、黄道门、德润门、驿步门、潮宗门、通货门。至清初时,新开门、通货门被堵死了,遂现只剩下七门。其中湘春门俗称北门,黄道门俗称南门,德润门俗称小西门,驿步门俗称大西门,潮宗门俗称草场门。
上午,朱星洋撇下师部一大帮在讨论攻打妙高峰的人,独自一人去了第二十一军军部,然后死皮赖脸缠着第二十一军军长——钟维要来军部特种兵营,下午二时,即令部队向妙高峰发起攻击。
南门外的妙高峰,其实并不高,准确地说,它只是一个土堆罢了,就和城东郊的马王堆一样。但它比马王堆的命好,它紧靠南门,处于长沙城热闹的地方。在闹市区有这么一座地势稍高,又林木葱郁的山丘,更显得难能可贵。历代文人雅士,都喜欢在这里登高赋诗。
妙高峰虽不高,但经湘军长期建设,筑了寨营,建了堡垒,已形成了以陷阱、刺栅、堡垒为依托构筑的完整的工事体系,每一个堡垒里都驻有二十人,他们既可以独自构成一个火力点,又可以与其它堡垒互相掩护,互相支援,形成交叉火力网。堡垒前还挖有两米深两米宽的堑壕以阻人接近,人民军就是有手榴弹,如没扔到位,掉到堑壕中,也难以造成威胁。湘军还把一些堡垒与堡垒之间的通道凿通,形成了网状的工事体系。
在人民军展开进攻之前,妙高峰上的湘军挖断了上山的山路,他们把自己置于死地而后生,既阻挡了人民军的进攻,也不切断了城内湘军对他们的支援。
第81师一轮火炮轰击之后,以第二十一军军属特种兵营为先导,第81师第251团一营为辅助力量的突击部队,开始向妙高峰上攻。特种兵们骄傲地走在前面,拔掉两个小据点后,上至妙高峰三分之一山腰处,他们傻了眼。又宽又深的堑壕,他们怎么越过?如果起步腾空越过,那就是给敌人作了活靶子。他们无能地退了下来,却还冲着朱星洋道:“朱师长!如果你们不把那堑壕填平,我们就不打了!”
朱星洋气得半死,暗骂:“就是难打才叫你们这些所谓的特种兵来的啊!”可没办法,因为是他求他们来的,他只得令第251团想办法先填平那些堑壕再说。
妙高峰上的湘军是湘军的精锐,所使用的枪是美国造五连发步枪,火炮也是美国造轻便的后膛火炮,第251团为填平十多处堑壕付出了二十多人的生命。
至黄昏时分,特种兵营再次上山,他们的爆破手开始发威,从各个射击死角接近湘军的堡垒后,一颗一颗手榴弹往里扔,里面的湘军连逃的机会都没有,全被炸死其中。
攻至半山腰后,第81师炮兵营推上四门火炮,开始对湘军的堡垒一个一个实施精确炮击,这样再不用特种兵营爆破手冒着生命危险去炸堡垒了,但那些堑壕还是得战士们去挖土填平。在第241团强攻妙高峰时,长沙城内曾两次派出部队策应妙高峰上湘军的作战,均被第81师严阵以待的第242团与第243团所击退。
妙高峰攻坚战打了两天两夜,主要是第81师为了减少伤亡,每前攻一个据点,都需做足准备工作方发动攻击,如此延宕了许多时间,而第二十一军军属特种兵营只借给了朱星洋一天的时间,钟维就把它要了回去。
妙高峰攻下后,人民军其它进攻长沙城周边的部队也同时攻下了西面的岳麓山与北面的浏阳河及东面的南粉墙。人民军的炮兵部队在岳麓山与妙高峰构建居高的炮兵阵地后,长沙城的城破之日已指日可待。
制高地点的炮兵阵地建好的第二天,早晨,大地朦胧的雾气刚散去,火炮齐发之后,军营中响起嘹亮的军号,人民军四个主攻师的突击部队四千余人分别从南门、浏阳门、小吴门、金鸡桥等处攻打,威风凛凛地正式对长沙城发起进攻,他们不断向城中投射火箭、火弹。
从南门到小吴门一带城墙边架起无数云梯,戴着钢盔的人民军战士,右手端枪,左手扶梯,像猿猴般敏捷地爬上去。但可惜,所有爬到城墙上的人民军士兵都被湘勇打倒,从墙头摔下来;后面的人接着上去,又很快从云梯顶端处掉下来。朱星洋坐在马上,看到这个情景,一阵阵心痛。
第一天的攻城战,人民军摧毁了长沙城外湘军所有的设施、据点,就连湘军水师的停靠码头也被炸毁,彭玉麟只得率领水师沿江而下进入洞庭湖避难,由于人民军的火炮射程远,他的水师根本无用。
第二天,人民军接着攻城,长沙城内凡能打仗的士兵全部上了城墙,江南事务衙门还把部分老百姓也驱赶上战场,全城惶恐不安,仗打得很激烈,到天黑时,人民军停止攻城。
第四天,长沙城内湘勇渐少,江南事务大帅营强令城内五十岁以下,十五岁以上男子一律编排行军,并令军库打开府库,发放刀枪,参与守城,这样募得六万新兵,此事由刘坤一负责。
第五日,东起小吴门,西到小西门,人民军五千突击部队向长沙城发动了更为猛烈进攻。战士们靠近墙根架设云梯,正在一个接一个地登墙。下面由神枪手、特种兵狙击手及轻机枪手、重机枪手组成的掩护部队则射击城墙上冒头的湘勇,登云梯的战士爬至离墙头三四米时,他们扔出手榴弹,临时征招的平民兵被炸得哭爹叫娘,全没有了前几日湘勇们那种誓死血战的精神,他们见势不对,纷纷逃窜。人民军战士却越战越勇,正如出山之虎,一以当十,士气高昂,一段又一段城墙被他们所占领。
此时,城墙脚跟响起一阵闷雷似的爆炸声,天崩地裂,砖石横飞,朱星洋举着望远镜拍腿欢叫:“好!”
接着其它城墙也响起了爆炸声,但只有三处城墙口被炸开,其它炸塌大半的口子很快便被湘军堵上。人民军战士们呐喊着涌向三个炸开的缺口,双方在这里展开白刃格斗,因为随便的乱开枪,乱扔手榴弹都有可能伤到自己人。有一百多名士兵已冲过缺口进到城里,后边的士兵也喊着向里冲。尸首堆积在缺口边,挡住通道,鲜血把墙砖和泥土染成暗红色。人民军的攻势挡无可挡,忽然,侧翼杀来一支强大的人马,可湘勇终抵挡不住人民军的火力,这一支由刘长佑统领的湘勇败退而去。
攻城战由城外向城墙头、城内延伸,冲在部队前头的人民军轻机枪手,边冲边扫射,四处逃窜的湘勇被成片成片射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