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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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侯- 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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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不知道为何,数日前武安侯忽地把他安排到太学中来读书…………金仲当然不知道刘彻对陈珏的要求:短时间内把金家人培养出能拿得出手的贵戚风范。
    七拐八拐行过几处转角,又绕过几株傲雪的寒梅。金仲两人这才来到大堂,两人看着大堂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对视一眼后不由懊悔自己的来迟。天工府楚原,非儒非黄老,乃是以杂学晋身天子近臣的第一人,他专精地又是在大家眼中有点儿神秘色彩地百工之艺,他来此讲学,捧场的博士弟子还真就不在少数。
    “这位不是金小公子?”
    正沮丧的时候,金仲忽然听得一个有点儿熟悉地男声叫住自己问话。他皱着眉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文士笑呵呵地站在面前。
    “东方先生。”锦衣少年招呼道,神色中多了几分喜悦。众多博士讲师中,东方鸿年纪不算大,又比老头子们多了些不羁地风采,一贯在太学生们中间颇受欢迎。
    东方鸿含笑跟少年打过了招呼,打量了金仲一眼,道:“金公子这是要见楚原?”
    金仲朝人群围住的门口处望了一眼,目中渴望之色一闪,他少小失父,对恩师楚原的尊敬非同一般,如今虽然避难似的做了太学生,楚原来太学,他却不能不见。
    东方鸿心中了然,笑道:“金公子跟我来吧。”
    金仲闻言大喜,道了一声多谢,连忙拉着同伴一起,亦步亦趋地跟在东方鸿身后,转过几处便跟着东方鸿一起从另一扇门走进大堂。
    高台上,面容清瘦的楚原正挥斥方遒,金仲专心致志地看了一会儿,等结束之后同楚原叙了旧,转身见东方鸿还在,道:“今日多谢东方先生,但你怎知……”
    东方鸿哈哈道:“我今日来此纯属是个巧合,只许你见楚先生,不许我寻楚原叙叙旧不成?”
    金仲脸一红,才要说话,忽地听见不远处一阵骚动,不多时一阵话声传来,坐在一边地楚原也霍然起身,一下子变了脸色。
    “诡辩而已。”
    东方鸿隐约看见是一个儒生打扮的青年在说话,那人神色激昂地道,“尚同尚贤,岂是君臣纲常之道?”
    青年身边另一人嗤之以鼻,道:“学刊早有言,百家之学各有其理,孔子尚且求师别家,你凭什么抱着一本《春秋》就自以为天下第一?”
    双方各不相让,身边又各自有一群帮手,不多时便有向群架发展的趋势,东方鸿这会儿也听明白了,先前儒生青年许是不忿楚原,不知怎地和身边的人就儒墨之学争辩了起来,后来的这青年则言辞有力,词句间听得出,他是个太学学刊和天禄阁论摘地拥护者。
    东方鸿笑着送楚原出门,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董仲舒号称收徒百人,这些五经博士弟子在太学中常以别家为杂学,独董氏一部微言大义的春秋才是正统,时不时地便会同太学中这些思想较旁人自由许多的学子们辩论争吵。
    董仲舒想飞之心不死啊……东方鸿忽地想起陈珏这句话,虽说也有儒门旁支挑拨的作用,但董仲舒终究还是当世儒学的代表,就是年轻的孔安国也不能轻对其锋芒。
    “哭什么哭?”
    灌夫在自家卧房中来回走了好几拳,耳中听得妻子的抽噎声,只觉一阵心烦,这也就是他的结发之妻,换了旁人,灌夫早就受不住发作出来。
    灌妻抹着泪道:“江都国很近吗?阿亮出去这么久,好不容易可能回转长安,你这边就要赶去江都国上任。我们连见阿亮一面都做不到。”
    灌夫皱眉看了看妻子。还是重重地叹气了一声不语。
    “不如你去请丞相帮忙。”灌妻虽然不知变故的根源正是窦家人,但想着丈夫一向和丞相关系好,眼泪抹着抹着便动了心思。
    灌夫想着魏其侯多年来对自己地优待。不由地狠狠跺了跺脚。道:“外放有什么不好?总在长安城里头,抬眼列侯闭眼公主地。我早就腻了。”
    从窦婴在景帝一朝时,为大将军时的宾客满堂,到以侯家居不得景帝看重时地门可罗雀,灌夫始终站在魏其侯身边,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窦婴地无奈。窦氏这一棵大树。虽有窦婴这样的栋梁之人,亦多有横生腐节。
    魏其侯不容易,既掌国又掌家,灌夫心中暗自想着。诸侯王的国相,虽然一向为长安城中平步青云地高官们轻视。但亦并非一条绝路走到死,作为王相被天子重新启用的也不在少数,灌夫不断地安慰着自己,这一桩事他也有酒后失礼地嫌疑,本就不该劳烦魏其侯。春。
    刘彻这会正在跟窦太后解释,阿娇因为怀孕尚在初期,冬日路滑天冷不便每日来请安的苦衷,碰巧也是今早来请安的陈珏。只得把说话的位置让给刘大帝。
    灌夫外放的事情。陈珏已经旁敲侧击过刘彻地意思。
    江都王刘非,刘彻的五哥。其母程姬素日里颇为本分,当年同王的关系表面上也不错。刘非好勇力,常结交豪杰,七国之乱时曾上书请求出击叛军,近年来也曾表示有意替天子驱匈奴。
    对于这么一位兄弟,刘彻欣赏中难免有几分猜忌,他几年来虽然几次称赞过江都王,但刘非这个勇武好战的王爷,也让刘彻小心地安排了一位老臣任江都相,至于他有几分防备的心思,陈珏就说不准了。陈珏只看出刘彻似乎不知道这背后隐约有窦家人插手地原因,只当江都王刘非的国相老病,长安这边应当派人前去,有几个官吏正好推荐了灌夫而已。“子瑜,你说是不是?”
    陈珏想着想着,忽地听得刘彻的声音从远处飘过来,陈珏猛地一回神,暗叫一声糟糕,他根本没有认真听刘彻方才和窦太后说了什么。
    “问陈珏算什么?”窦太后替陈珏解了围,笑道:“陈珏和那个小韩嫣是总角之交,你要封韩嫣关内侯,陈珏还能反对不成?”
    刘彻也是一笑,道:“朕这点心思,皇祖母总看得一清二楚。”
    窦太后点了点头,道:“你想封就封,不必事事来问过哀家,韩嫣既然有功劳,封个关内侯便是顺理成章之事。”
    刘彻跟陈珏比了个成功的手势,又道:“什么事都问过皇祖母,朕心里才舒坦放心。”
    窦太后微微一笑,转而问向陈珏道:“芷晴这几日怎么样了?她可是许久没有来看哀家了。”
    陈珏见话题莫名其妙地又转到自己身上来,茫然片刻之后侧身道:“她一向都好,过几日天气回暖些,她一定即刻入宫请安。”
    窦太后摆摆手,道:“哀家就是随口一说,这寒冬冻人,哪能让她为了哀家一个老婆子跑来跑去。”
    刘彻笑着听完窦太后和陈珏几问几答地话家常,等到窦太后连陈珏新居的布置都问了两句,刘彻这才插口道:“皇祖母,这是朕亲自下旨,又有堂邑侯侯亲自看顾工程的武安侯府,万万不会有什么问题。”
    窦太后点了点头,转脸对着刘彻,道:“哀家方才就觉得你的话吱吱呜呜地没说完,现在说说看,还有什么事情要跟哀家说?”
    陈珏正寻思着该不该退出去,刘彻光明正大地在窦太后眼皮子底下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留在长信殿,陈珏微微颔首坐在远处,心中却纳闷不已。
    “皇祖母。”刘彻声音温和,又带着几分少年天子的固有的威严。“自去岁母后崩逝。朕在这世间便只有皇祖母一个至亲地长辈,今日朕是想和皇祖母商量商量一个人地前程。”
    窦太后见刘彻这副样子不置可否,道:“是谁?”
    刘彻语调平静地道:“金俗。”
    陈珏听着刘彻用“今天天气很好”的语气说出金俗地名字。不由地眼前一黑,他知道刘彻要封金俗。但一会儿窦太后若是知道,陈珏作为窦太后的乖外孙,竟然一次次帮着王的“私生女”,陈珏说不得就有点无伤大雅地小麻烦。
    窦太后吐出一口气,反问道:“你母后地女儿?”
    刘彻顾不上窦太后能不能看见。点了点头之后才道:“孝悌在先,兄弟姊妹之谊亦不能轻废,金俗如今生活穷困,无田无屋,朕不能不顾长信殿中一片平静。长信詹事以下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窦太后感觉到,刘彻在说完这几句之后呼吸的速度有些变动。
    “陛下想怎么做?”过了半晌,窦太后平静地问道。
    刘彻毫不迟疑地道:“朕想过了,封金俗为修成君,赐田地、屋舍、钱财等,务必让金俗生活无忧。”
    窦太后唔了一声,却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多大了?”
    刘彻闻言一愕。竟然没顾上答话。窦太后也不说什么,转而问陈珏道:“陛下多大了?”
    陈珏也是摸不着头绪。硬着头皮道:“陛下于孝景皇帝登基元年……”
    “是啊。”窦太后接过话头,道:“仔细算算,一转眼也近二十年了,陛下已经是大人,愈发知道体恤人了。”
    陈珏眼皮抬也不抬,只在那静静地听着,窦太后跟刘彻说话,他可不想没事插嘴。
    刘彻想也不想地道:“皇祖母,朕也知道孝顺您那,娇娇这几日来得少了,朕不是每日都来陪伴皇祖母?”
    听得刘彻提及阿娇,窦太后神色柔和了些,不由地考虑起自己为金俗的事和刘彻闹得不愉快,究竟值得不值得?
    刘彻登基之后闹得最凶地那一段,恰逢阿娇生女,窦太后所控制和仰仗着的外臣之中,曾经有人建议窦太后废帝另立,毕竟刘彻之外,景帝地十来个儿子都是窦太后的孙子。
    窦太后回忆了一阵往事,不由地摇了摇头,心道刘彻一向循规蹈矩,虽然偶有出格之处,但从来不曾忤逆她。如今阿娇又有了身孕,说不定便是一个能长保窦家和陈家富贵平安的小太子,她何苦为了过去的事徒增日后的不愉快?
    罢了罢了,窦太后这么想着,摆手道:“你孝顺哀家,哀家知道。”
    刘彻一笑,道:“朕谢过皇祖母夸奖。”
    窦太后失笑,就想说刘彻明明是一国之君,怎么在哀家面前还跟个孩子似地?只是窦太后顾及着陈珏再亲近也是外姓臣,还是笑着咽下了这句嗓子眼间的话。
    “今日这里没有外人,哀家就提醒你几句话。”窦太后道。
    刘彻神色一动,知道窦太后八成是要同意,笑道:“朕洗耳恭听,万不敢忘记皇祖母教导。”
    窦太后轻轻摇了摇头,道:“金俗之事,关乎先皇和你的声名,封什么修成君之事就不要再提了,省得天下人说汉室多了个不姓刘的公主。”
    顿了顿,窦太后压下心头的不快和薄怒,接着道:“至于土地钱财,你喜欢赏多少就赏多少,再怎么说,总不能让她真地穷困潦倒,有碍你的清名。”
    刘彻眼中异彩一闪,道了一声:“朕遵命。”旋即看了另一侧的陈珏一眼,土地钱帛,这不过是第一步,等到金家人训练出来,刘彻想必也已经按部就班地封了金俗。
    陈珏回了刘彻一笑,心中有什么呼之欲出,不经意间眼神瞥到窦太后脸上的神情,陈珏心下忽地一惊,方才还和颜悦色着的窦太后,这会儿竟然神色微沉。
    窦太后的脸侧向刘彻的方向。心情忽晴忽暗:刘彻这答应的未免太爽快了些。以刘彻执拗的性格,窦太后原以为刘彻就算接受了不封金俗地观点,面上一定非常不快活。
    整体告一段落。刘彻哈哈笑道:“说来近日还有件趣事,那日子瑜带着阿……”
    刘彻眉飞色舞地。讲完他被刘地雪球砸个正着的趣事,窦太后疼爱刘入骨,脑海中想象着当时地情景,暂时将方才地疑惑放下,她从小看大的刘彻。心机应当还没有那么深。
    陈珏跪坐在一侧,终于嗅出刘彻的一点儿不对劲,若说刘彻从前小心翼翼地待窦太后,从不肯轻易惹怒她,如今地态度就随意多了。
    阿娇腹中的新生命。如果果真是男孩,可不只对陈家有非同一般地意义,换一个角度想想,刘彻也可以从中得到好处。一旦阿娇生子,就算刘彻做一些出格点、另令窦太后不大高兴的事情,窦太后恐怕还是会偏向阿娇之子的父亲,选择原谅刘彻,而不会容许旁人觊觎刘彻手中的权力,更不会再扶持一个新的诸侯王保护窦氏一族地利益。
    这么说。刘彻是想到这一点了?陈珏看着刘彻神采飞扬的样子。轻轻地抓了抓头,暗自反省自己的事先的考虑不周全。丞相府的马车回到府中,下车后出奇地没有招呼家仆几声,径直风风火火地走向书房。
    管事来报,几个六百石至一千石俸地小官正等着求见丞相,窦婴毫无犹豫地推拒了,反而命人请了南皮侯窦彭祖和族人窦德前来。
    窦彭祖披风戴雪地匆匆赶来,看见一边的窦德,心中咯噔一声,干巴巴地道:“大哥找我有事?”
    窦婴冷哼一声,将一封书信摔在几案上,道:“你做的那点小把戏,还以为能瞒过我不成?竟然还知道买通书吏,不让我看见你举荐灌夫的奏疏,你好,好得很。”
    窦彭祖见窦婴气得浑身发抖,心里也有点发毛,窦德终究不如窦彭祖跟窦婴接触得多,他早就不满意窦婴的做派,插口道:“我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也知道朝堂就是各抒己见的地方,太常只是认为灌夫可以出为江都相而已,这又有何不对?”
    窦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才道:“你这是在逼我做无信之人,我当日既应承灌夫的事就是我的事,今日就不会食言。”稍稍停顿了一下,窦婴气道:“陛下所行的马政,灌夫事必躬亲从无错处,他日大汉战马充足,灌夫当记一功,长安再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做太仆。”
    窦彭祖唯唯诺诺地答应着,心中第一次生出对窦婴地一丝丝不满,同样姓窦,生活在窦婴地阴影下他没有怨言,窦婴不追究他的杀子之仇他也不怨,只当是为了窦家地利益。
    今日呢,灌夫总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吧,还是说窦婴心中早就嫌弃诸窦是累赘?窦彭祖心中逐渐滋生了不满,看见门外窦婴的幼子一身太学生装扮走过,心中更气:太常本该掌博士,如今那么多大汉博士在太学校书,他这太常却好似无关之人一般,窦婴这种时候怎么就从不相助于他?
    陈珏这日回到府中,立即从范同那里得知,东方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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