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辫子疏得蹭亮,脑门也是亮得耀眼,不细观察他们的言行举止,还真当他们是个玩意呢。总体上,北京城除了算作“郊区”的那片棚户区,整体上比盛京城要大多了,也要气派许多,毕竟千年古都,历代王朝的底蕴在,岂能是盛京那个才几十年历史的新城可比的。
之所以到街面上晃悠,是因为赵强想高士奇既是一个才子,而且生平对字画等艺术品比较喜好,所以便想买件名人字画送与他,一来算是谢意,二来也是为了进一步与其拉交情,毕竟自己眼下想做的事情一件都没法做,只有得到他的帮助,才能实施自己的计划,不然自己人不生地不熟的,上哪去找戴梓等人。没想在一家古玩店看中一幅明代江南才子文征明的竹鸟图准备买下问价时,赵强却是吃了瘪。
古玩掌柜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但却是势利得很,估计跟他见多了客人有关,知道什么人买得起他的字画,什么人买不起,只是过来瞎问问徒个热闹的。见赵强等人穿得邋遢,罩个皮袄也不像是有银子在身的,又没点读书人的气质在,一瞅就是粗人一个,便就没功夫搭理他们。赵强问价时,掌柜的只是懒洋洋的打量了他们一眼,便再也不朝这边瞧上一眼了。
老梆子,狗眼看人低!见了掌柜的这幅样子,赵强气不打一处来,纵使自己真的没银子买他的货,他一个生意人至于给客人这么个脸色看嘛,换做在后世,恐怕早就关门大吉了。但逛了半天,好不容易寻到个自认为不错的字画,赵强也没心思再去其他店看了,强忍住心头的不快,又问了一次,这次掌柜的才有了点反应,不过也只是没好气的瞅了他一眼,然后慢悠悠的吐了六个字:“两千两,不还价。”声音有气无力的,好像马上就要咽气一般,没个精气神。
两千两!他奶奶的,抢银子啊!赵强被这个价格给震得愣在了那里,心头直道太贵了,太贵了,这老梆子可不是在做生意,他可是在明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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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客官慢走
掌柜见赵强横竖不像个有钱人,根本不当他是回事,再看对方听了价格后的傻眼反应,不由鼻子直哧:你当这是前门的地摊,花几个大子就能买幅年画回去是不?
“你们若是嫌价高了,大可不买,我瞅几位也不像是京城的人,想必是外地来的吧,若是对京里头不熟,我倒是能给你们指个好地方,几位尽可去那里寻寻,那里东西比起咱这可是便宜不少,几位好生找找,说不定能买到几位想要的东西。”
这家店铺的后台东家是礼亲王府,所以掌柜说起话来眼高手低得很,也剌耳得很,赵强一听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葛飞虎却是实诚人,见大帅好像嫌贵,人掌柜又给指个好地方,不由感激的点了点头,问道:“掌柜说的地在哪?离这可远?要是不远,我们这就过去。”
“出门左转,一直往前走,看到街上要饭花子成堆扎的地就是了。”一旁正在抹瓷器的伙计憋着笑意朝门外指了指,一脸的幸灾乐祸,跟这掌柜久了,他也成了小势利眼,知道这三个粗汉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掌柜的又成心消遣他们,正好逗个乐。德性,也不撒泡尿照照,瞧你们几个穷样,这店是你们能来得么?
听了这伙计的指点,葛飞虎和德丘都是一愣,德丘脑子转得快,马上明白这伙计说的是什么地方,葛飞虎却是一脸糊涂,不明白这要饭的和他们要去的地方有什么联系。
“掌柜好意在下心领了…”
对掌柜和伙计的白眼赵强视而不见,只在心头暗自冷哼一声,止住一脸怒色的德丘,不动声色的对掌柜道:“不过在下真看上这幅画了,不知掌柜的能否让些价?两千两实在是有点高了,在下有点吃不住。”
“这画可是江南四大才子的画,别说两千两,就是五千两都不贵!”掌柜的见赵强还非要赖在这了,看样子还打算死乞白脸了,心道你也不惦惦自己几斤几两,这文大才子的字画是你能买得起的吗!
这画人卖主有过话,低于两千两不卖,所以掌柜的是肯定不能把价降下去的,再说眼前这三人也不像是有银子的,别是闲得慌来店里捣乱的,要真是那样,嘿,还真是太岁头上动土——活得不耐烦了!掌柜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尖声说道:
“江南四大才子知道吗?无价之宝啊!我跟你说实话吧,这话是人家寄放在这卖的,要不是手里实在缺银子,人主家也不会把这宝贝拿出来,两千两算便宜你们了。得,跟你们说多了也没意思,你们若是真想买,就这价,少一两银子也不成!若是拿不出这个数,请三位赶紧走人,别耽搁本店生意。”最后还拉长声音补了句:“还有,本店小本经营,概不赊欠,一手交银子,一手交货,货银两清,出门之后也不概不退货。怎么样,几位,有银子吗?若是拿不出这银子来,我还是劝几位赶紧走人,不然几位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葛飞虎再实诚,也看出这掌柜是在奚落他们了,不由怒道:“你这掌柜的怎么说话呢?我们像是欠钱的人吗?”
“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
掌柜斜眼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赵强,不阴不阳道:“不过两千两银子,嘿嘿,恐怕…”他这话没完全说出来,但任谁都听得出他想说什么,无非是说赵强他们根本拿不出两千两银子来。
听了掌柜这一番话,赵强也不动怒,待他说完,才有些为难道:“掌柜的,不瞒你说,在下身上还真拿不出两千两银子…”
话还没说完,掌柜的脸色就变了:“没银子你买什么画?这不瞎耽误事嘛!怎么着,几位爷是不是存心来本店寻乐子呢?要是几位爷真是这个心思,那你们可真是来错地了,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本店的东家是哪个!打这店开到现在,还没一个敢在这撒泼的呢!怎么着,几位是想做这头一遭吗!”
赵强摇摇头,苦着脸道:“掌柜的您也别急,让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行,我让你说完。”掌柜嘴角翘得老高,有礼亲王这么个后台在,他还能怕这三个粗汉不成?直要是存心来找乐的,定要叫了顺天府来拿了他们去吃顿板子去,好叫他们晓得厉害!
“银子是没有,不过掌柜的看这东西值不值这画钱。”赵强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一个布袋,将袋口轻轻的拉了个缝来,递到掌柜眼前。
掌柜好奇的看着那布袋:“什么?”话音刚落,又是“咦!”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惊讶道:“珠子?”
“可不是一般的珠子,这些可都是上等的东珠。”赵强从袋中捏出一颗东珠来,只见璀璨夺目、光彩照人、色泽温润,端得是难得的上等东珠。
掌柜看得眼都直了,不可思议道:官这袋里都是?”
赵强轻声一笑:“都是。”
这些东珠便都是从俄国人手中抢来的,但只有这么十几颗,因为东珠是宝中至宝,稀世奇珍,乃是从黑龙江流域的江河中出产的淡水珠蚌里取出的一种珍珠,其与一般珍珠相比因晶莹透彻、圆润巨大,而更显王者尊贵,所以自古以来便成为历代王朝所必需的进献贡品。清朝统治者便把东珠看作珍宝,用以镶嵌在表示权利和尊荣的冠服饰物上,由此可见东珠的珍贵。但现在东珠产量越来越少,而像赵强手中这袋个头跟鸡卵石一般大小的珠子更是少之又少,怕是只能在那内务府里的皇宫珍宝中才能见得着。
赵强打心眼里鄙视掌柜看到这些珠子的眼神和表情,而且这袋中随便哪一颗珠子拿去出手,都不会低于两千两银子,但为了高士奇,赵强也就不在乎了,再说一时之间他还没找到门路出手这些宝贝,东西不出手,就换不来银子,你让他拿什么来买这文征明的画。雅斯克历次抢来的金银倒是不少,但谁会背着几千两银子行个千里路呢,只能带些碎银子花销,其余的便只能靠变卖这些货物了。
“不知这一颗珠子值不值这什么江南四大才子的画?”
“值、值、值、绝对值!”掌柜不住点头,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那珠子,就差一口把它给吞了。他在这行做了几十年了,眼力自然老道,知道这粗汉说得不错,这些个珠子的确是上等的东珠。
“既然值,那在下就用这珠子与掌柜的换这字画吧,不知掌柜肯否?”赵强的表情很平静,一点也没有身怀宝贝的惶恐和窃喜,淡定得让掌柜不由开始重新审视起这个粗汉来。
“好说,好说。”
这么大颗珠子放在市面上怕得有三四千两银子,哪能不值一幅画钱呢,不过掌柜的可不打算把这珠子给出手,而是要赶紧进献给礼亲王,好让王爷欢喜欢喜。想到王爷见到珠子后的欢喜劲,掌柜的心都碎了。
殷勤的招呼赵强三人到堂中椅子上坐:“几位客官请稍坐片刻。”白了一眼看呆了的伙计:“还不给三位客官上茶!。。。上王爷上次赏的雨前龙井,知道吗!”
“哎!”伙计直到这会还如在梦中,直到掌柜的又催骂了一句,才清醒过来忙去后面去泡茶。
“不必了,请掌柜把这画给我装好于我带走便是,在下还有事,就不叨唠掌柜的了。”掌柜的前后变化看在赵强眼里,让他不禁想起看过的一个老和尚待客之礼,那“茶,上茶,上好茶”与“坐,上坐,请上坐”二句可是世态炎凉的最好表现。势利小人见得多了,赵强也没心思与他计较什么,急着把这画送与高士奇,便不想在这店里再呆。再说,面对这么一个势利到顶的掌柜和伙计,他能有静心品茶的心情吗。
掌柜见赵强不愿坐,便忙道:“成,客官稍等,我这就给客官取画。”不一会,便将文征明的这幅字画仔细的包好装入一竹筒,满脸堆笑的捧到赵强面前,赵强伸手去取时,却见掌柜赔着小心道:“不知客官那袋中的珠子能否尽数卖于本店呢?”
嘿,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一颗珠子已经让你捡了大便宜,怎么?你还想全吞不成?也不怕撑死你!赵强笑着从掌柜手中取过画,随手递给一边的德丘,不好意思道:“让掌柜的失望了,这些珠子在下已有了买家,却是不能再卖与掌柜的了。”
“有了主家了?”掌柜听了面色一沉,一脸失望,有些不甘心的问道:“不知哪家府里如此大手笔,竟然能一次吃下这么多的珠子?”他一心想将那袋中的东珠全买来献给礼亲王,要是能如方才一样贱买过来最好不过,若是不能,公平交易也不是不可以,但要是有了主顾,却是有点麻烦,不过也可以仰着王爷的大名再从那主顾手中买来。在这京城之内,除了皇上,王爷的面子谁又能不给呢?所以他想问出买珠子的是谁。
“都说有主顾了,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葛飞虎恼这掌柜的先前势利小人,所以冲了他一句:“就是没主顾,也不卖给你!谗死你!”
柜一听这话,有些尴尬。
赵强忙道:“掌柜休要与他一般见识。。。这些珠子真是有人买了,倒不是在下不愿卖与掌柜,请掌柜的见谅。”
“既然如此,老朽倒真不好强求了。”掌柜见套不出来,对方又是执意不卖,眼珠一转,便不再问了。
“客官慢走,下回有好东西,请客官先来本店商谈商谈。”
掌柜的很客气,满脸堆笑的送赵强他们出了门,不想赵强三人的背影还没离开他视线时,方才那小伙计便一脸小心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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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好你个高士奇
宣武门外东厂胡同,高府,一顶软轿落在门前台阶下。
“老爷回来了!”
轿子还没落地,门房便殷勤的奔了过来,小心的掀起轿门,躬身要扶老爷,不想却被老爷给挥手退了下来。门房心思转得快,知道老爷这是有心事,忙识趣的退到一边,不敢搁老爷眼前。
高士奇此时满脑门心事,从轿中出来后,望着面前这座皇上于前年三藩平定之时恩赐给自己的宅子,愁肠满绪,既涕零感恩又是惶恐不安,竟一时失神站在那里不知进府。轿夫和随从们见状,也都不敢言声,一路上他们就察觉到老爷今天与平日不同,往常经过街面时总会掀起轿帘与他们说上几句热闹事,今儿个却是一路行来只字不发,还不时的在轿内叹着气,再看老爷现在这幅模样,显然是有事,还不是一般的小事,不然依自家老爷秉性,断不会失神到这般地步。轿夫和随从们都是晓事的,当下一个个都站在那里不敢乱动,也不敢提醒老爷到府了什么的。
皇上啊,你到底还信不信奴才了呢?高士奇呼了一口气,又想起今儿早朝发生的事。
今天早朝本是议的台湾弃留的事,这事从八月郑氏归附以来就闹到现在,朝廷一直没个定信,皇上那边也对此事犹豫不决,不知是要保台还是要弃台。此事的争论也从原先福建的地方官员延伸到了朝堂之间,又蔓延到各地督抚,几乎每天都有各地督抚关于台湾弃留的折子送到京师,街谈巷议也是热闹非凡,端得是北京城的一大谈资。然今儿皇上一上朝,便让内监们将靖海候施琅的一道折子给当朝念了一遍,然后便不作表示,而是要臣子们廷议。
从皇上亲政以来,大多都是圣断亲裁,很少有交由廷议的,而大凡交给廷议的一般都是大事,如撤藩、平台,不过几乎每次廷议的结果都是皇上愿意看到的,所以内监一读完施琅的折子,殿中的臣子们便琢磨出皇上的真实用意了,看来皇上是看中了施琅这折子,而且也定是有了主张,否则不会让廷议。这所谓的廷议只是走个过场,毕竟臣子们纷争太大,据说连帝师陈廷敬都参与了进来,所以皇上为了平息弃台派臣子的意见,就又将廷议这个看上去比较“公平得体”的法子给用了出来,以示“朕心之公”。
高士奇素以揣磨圣意精准自得,当然猜得出圣意如何,很自然的便支持起施琅来,侍郎苏拜、左都御史赵翎、李蔚等人也都异口同声的赞同“保台”,索额图和明珠这两个对头也难得的一致起来,纷纷就施琅折子中所提到的六条呈述了自己的看法,最后廷议的结果是无一人再反对“保台”,转而要求皇上早下旨意以安台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