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明传烽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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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明传烽录- 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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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那艘船上的水兵捉来细问。

那旅顺船烧得轰轰烈烈,船上水手多跳海逃命,一个个都给觉华岛水军用钩竿拖了上来。桓震拣一个品级最高的,却是一个把总,先亮明了自己身份,继而喝问道:“尔等是何许人?因何袭击本抚座船?”那把总昂首闭目,一言不发。桓震再三逼问,他睁开眼来,说道:“某行事不密,为你所获,死而无怨。要杀便杀,不必饶舌。”他愈是不肯说,桓震便愈非得问出底细不可,当下笑道:“你知道大明监牢里逼供的法子么?”拍拍他面颊,道:“本抚当年可是坐过监的,甚么盼佳期,杏花雨,燕儿飞,一封书,弥猴钻火,童子参禅,你要不要一一试上一试?”那人瞪大了眼睛,仍不说话。桓震击掌道:“本抚也不用这些法子整治于你,但把这东西插入你鼻孔中去,教你尝尝是甚么滋味。”说着挥刀在船舷上削下一根木片,改成一支竹签模样,冲那人晃了一晃。

那人浑身觳觫,求饶道:“小人招,招了!”桓震撇去竹签,微微一笑,道:“早这么爽快岂不是好?”那人叩头道:“是,小人知道老爷的利害了。小人是旅顺张守备麾下的把总,贱名叫做阳德海,因为张守备拿我等实在不当人看,着实熬不下去,这才纠集了一伙同袍兄弟,一齐驾船逃走。咱们知道宁远一带有重兵屯驻,不敢自那边上岸,是以想要直航登莱,再求登莱巡抚徐大人庇护。不料半途竟然遇上大人的座船,只怪咱们运气不好,大人任斩任杀,并无怨言,左右一死,也比在那张攀手底下挨日子,生不如死的要好。”

桓震奇道:“张攀有如此利害么?他平日如何虐待你们,你且与我说来。倘若当真言之有据,本抚定会替你作主。”阳德海连连叩头,道:“小人不敢有半句虚言。”说着除去了上身衣衫,露出瘦骨嶙峋的脊梁来。桓震瞧他肋骨一根根珠串也似地突了出来,肌肤上伤痕历历可数,有不少一眼便能瞧出是鞭痕无疑。饶是如此,桓震仍是不敢就此轻信,想了一想,道:“既然如此,你可敢与那张攀在本抚面前对质?”阳德海大惧,不住叩头,哀求道:“小人再落入张攀手里,这一条性命便算进了狗肚子了,大人恩德万年,饶小人一命罢!”瞧他害怕恐惧的样子,似乎不像作伪,可是凡事不可听一面之词,不论如何,总得见过张攀之后才明白谁是谁非。当下令人将打捞上来的旅顺兵士十余人尽皆看押起来,调转船头改望旅顺方向去。

好在此刻船队离开旅顺尚还不远,又是顺风,当下令扯足了帆,不过一个多时辰,便在旅顺口靠岸了。旅顺隶于金州,西翼宁远,东联朝鲜,北俯四卫,南接登州,是辽东半岛南端的一个战略要地,若是在此善加经营,更可以变成天津、登莱、朝鲜三地之间的转输要道。是以从一开始,桓震便有心将旅顺纳入自己管辖之下,只不过与毛文龙方才达成妥协,双方虽则表面上咸与亲善,内里却都是各怀鬼胎,你争我夺。若无甚么借口,贸然向毛文龙要求旅顺驻权,很可能将刚刚达成的协议给破坏掉了。阳德海却送了一个天赐良机与他,倘若张攀真的如阳德海所言欺凌士兵,桓震便有权将他撤职查办。旅顺不能一日无大将,张攀撤职之后,令自己手下代管数日也是合情合理的。最好就这么永远管将下去,再也不要还给毛文龙了。

他一壁在心里打着如意算盘,一壁命令抛锚靠岸,等待驻军守将张攀前来迎接。过不多时,张攀果然领着部下,浩浩荡荡而来。桓震劈头问道:“阳德海何在?”张攀面色大变,却并不像是害怕,而是极度的惊讶之类,结结巴巴的道:“阳……阳德海?”定了定神,这才答道:“阳德海与同伙九十多人一齐携船叛逃,臣忙于安定旅顺人心,增固守备,无暇追赶,想是此刻已经投鞑子去了。”桓震冷笑道:“叛逃?据本抚所知,彼等是不堪你苛待凌虐,这才逃离旅顺,也并未去投鞑子,却是奔登州依登莱徐大人去了。”张攀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叫道:“冤枉,卑职冤枉!”桓震招一招手,亲兵应声将阳德海解上前来。张攀一见,立时大怒,喝道:“汝这奸贼,毁坏了岛上枪炮火yao,一走了之,却还有胆去巡抚大人面前进谗!”说着便跳起来奋拳要打。

桓震连忙令亲兵将他拉住,瞧瞧张攀,瞧瞧阳德海,两人各执一词,总得想个法子辨别真伪才好。想了一想,问张攀道:“那阳德海身上伤痕累累,若不是为你虐打,却是从何而来?”张攀冷笑道:“旅顺自来是多战之地,岛上官兵,哪个身上不曾带伤的?”说着三下五除二脱去了上身盔甲,果然也有许多刀伤箭创之类。桓震摇头道:“不对,不对,阳德海身上的伤,分明是被人鞭打所致。”说着叫剥了阳德海的衣服给张攀自己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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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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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回 福王暴卒功亏一篑 劫后重逢柳暗花明

张攀大叫道:“阳德海教唆士卒,不听指挥,视我军令如无物,卑职稍加惩戒,有何不可?”他带来的旅顺官兵闻言,也都一齐跪了下来,纷纷佐证。桓震两面瞧瞧,已经明白了大半,约莫是这阳德海不知因何事故犯了军纪,张攀又是火爆脾气,将他痛痛责打一番,阳德海便就此勾连了九十多人逃去,不巧路上遇到自己拦截,临时胡编出一个借口来试图蒙混过关。

想了一想,道:“阳德海聚众溃逃固有不对,可是张攀也不应当鞭挞士卒。旅顺地处要冲,东西连宁远、皮岛,南北隔海盖、登莱,万一逼得士卒谋反,与鞑子里外勾结夺了旅顺,你要如何收拾善后?”张攀连连叩头,桓震板起脸道:“本抚向以家人父子恩待属下,决不容尔这等暴戾将官坏了辽兵军风。”众人面面相觑,只有寥寥几个为他说情,大多却是一言不发。桓震瞧在眼里,心知此人平日御下以威,部下怕是怕的,却没几个真心护他。这等人就算将他免职,也不会引起多大轰动,只是毛文龙那边怕不好交代。

忽然想出一个法子,正色道:“我与毛帅约定,金州以东行毛帅之印,金州以西行本抚之印。虽然如此,辽东五镇有甚事故,却都要归责本抚。刻下本抚不愿因你之故伤了与毛帅的情谊,你且自缚往皮岛上去见毛帅,请他发落便是。”说着便令亲兵过来脱去张攀的官服。张攀恨恨地瞧了桓震一眼,低着头去了。桓震大声道:“旅顺协守何在?”一人出列答应,叩头道:“卑职靳国臣,见过大人。”桓震注目瞧他,顺口问道:“你是哪里人氏?”靳国臣道:“职世籍沈阳中卫,沈阳陷落之后,家父挈家迁此。”桓震笑道:“我听说东江官兵多是毛帅的义子义孙,莫不是你也如此?”靳国臣微微皱眉,低头道:“职不敢高攀。”桓震暗自点头,心想此人多半不是毛党,当下道:“张攀鞭挞士卒,解职听勘,着协守靳国臣代张攀为旅顺守备,即日就任,当尽心国事,不可蹈前人之辙。”靳国臣再拜称谢,面上却无丝毫喜色。桓震回谓阳德海等十余人道:“尔等弃主将而溃,虽然事出有因,可是毕竟犯了军纪。我今如此处断,阳德海是为首谋,罚役一载,役毕听任回乡,其余人等愿留军中者既往不咎,情愿返乡为一良民,也听其自便。尔等可有怨言?”众人一齐叩头,口称不敢。

桓震处断了这一桩事,便离岸继续往宁远去。甫一在觉华岛登岸,孙元化便迎了上来,手中握着一束文书,神色间极为急切。桓震知道必是发生了大事,急令架起跳板,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了下来,问道:“何事?”孙元化也不说话,只将那文书向他手中一递。桓震打开最上一份瞧时,不由得大大吃了一惊。原来却是京里来的塘报,十余天前福王暴疾而卒,各地叛军不战自溃,世子由崧畏惧,上表请罪,朝廷已经允其所请,除福籓封地,革由崧为庶人,迁于北京,而赐故福王谥曰“荒”。再瞧第二份,竟说由崧进京途中遇匪,一行人等尽皆被戮,朝廷下诏归葬故国,福王一支绝嗣,而以旁支宗室由栋、由材、由桂三家共奉其祀。桓震直觉地意识到其中有鬼,由崧奉召入京遇匪,简直是欲盖弥彰,但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必是有人下手杀害。做这后一件事情的必是温体仁无疑,可是福王好好地怎么突然死了?

第三份却是兵部发下的切责文书,指责自己滥行公事,私授军职,念功勋素著,罚俸半年而已。罚不罚俸他并不放在心上,只不过自己在辽东的动作已经给朝廷知道,以后便不能再这般肆无忌惮了。想了一想,嘱咐孙元化代写一道自辩表文,就说当初本是朝廷授以全权行新军事之权,为何今日言出无信,反而责备他专擅?单是如此尚还不够,在这个甚么都讲究关系的社会中,有理并不见得便强三分,须得叫人携一份重礼进京打通关节,要紧的是拜望温体仁,请他居中说几句好话。这个人却难定夺,想了一想,叫人去传孙应元,将此事委给了他,要他与钱延开同去。

离开这几日,已经累积了许多公事,桓震顾不上一一分断,先问孙元化新军将官选拔得如何了。孙元化点头道:“谨遵大人吩咐,自应试官兵之中拣择枪炮弓马娴熟、军阵战法略有所长者备选。”迟疑片刻,问道:“职有一事,请问大人新军是标兵呢,还是营兵?”桓震不假思索,断然答道:“自然是标兵。”标兵与营兵本是明军边兵内部的区分,督、抚、总兵直辖的兵马为标兵,副将、参将等统带的兵马则是营兵,相对于营兵而言,标兵不单待遇较营兵为高,并且可以直接归巡抚指挥,而无须经过层层隔膜。桓震定新军为标兵,无疑是存了私心的。

这么一来,新军之中最高级的将领便是游击,桓震与孙元化商议,定了八营编制,每营广东船二只,大福船二只,开浪船、苍山船各五只,另有沙船、鹰船、蜈蚣船若干,八营总共是水手八千八百人。营以水面游击统率,而以二守备副之,水战大船设管带一人,副管带一人,另有驾驶、枪炮、船械、水手、舢板各令官一名,小船设分队官一人,合共四百二十四名将官。陆战则合四水营为一营,改以陆地游击、守备、千总、把总分统之。为了避免令出杂乱,水战管带、副管带都以千总兼任。装备便是辽兵火枪骑的标准配备:弓箭、马刀、火枪、震天雷、万胜佛郎机铳。

新军士兵已经在招募之中,游击以上将官的任命手续须经朝廷批准,桓震即刻写了奏折,荐曹文诏、祖泽润为陆地游击,曹文诏、祖泽润、左良玉、祖可法、曹变蛟、张正朝、毕千山、鹿得胜为水面游击。其中毕千山、鹿得胜两人,一个是原先何可纲的部下,一个是原广宁右屯卫兵,都是从这次考试之中脱颖而出,被桓震看中了的。此外守备管带之属,巡抚便有任免之权,桓震除去安排一些自己以为信得过的人之外,就是从孙元化所荐的五百人中汰选。

他立定了心要将这支军队练成水陆皆可作战的海军陆战队,又要能熟练运用各种西洋火器,是以一开始便十分注重训练,委任了两名练兵司务,一是茅元仪,另一名是孙元化,前者是军事理论的行家里手,后者则深谙火器运用之道。

他与孙元化一口气忙完,天色已经全黑,两人的肚子也不约而同地咕咕乱叫起来。桓震只觉要孙元化偌大年纪的人陪着自己捱饿,实在甚没道理,当下道:“初阳先生何不先去用饭?本抚还有许多公文待看,恕不能奉陪了。”孙元化一揖道:“大人多多保重。”告辞出去了。桓震叹一口气,丢下笔,仰靠在椅背上出起神来,满脑子都是雪心的音容笑貌,虽然明知李经纬如要杀她,一早便已经杀了,更不必特意将黄得功放回来报讯;非但如此,李经纬有所图谋,必然还会善加保护,雪心的性命暂时肯定是无碍的。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甚?福王死了,福王的死难道与李经纬有关不成?他分明便是福王的心腹之人,眼看河南河北已经有许多地方落入了叛军手中,李经纬该当正是如日中天、红得发紫的时候才对,为何要自毁倚靠?可是倘若不是他,却难解释福王何以突然一命呜呼了,因为在他所知道的历史中,福王是直到李自成入洛阳,才将他捉了来煮福禄酒的。

愈想愈是混乱,只觉头如斗大,心中千头万绪繁杂不堪,胸膛几欲爆裂开来。忍不住霍然立起,一脚踢翻了椅子。喘几口气,只觉心情渐渐冷静下来,摇摇头,扶起椅子,仍旧坐下批阅公文。忽听门外有人叩门,叫道:“师兄?”桓震知道是小师弟杨柳来了,揉揉两边太阳,沉声道:“进来!”杨柳应声撞了进来,手中抓着一团黑白相间的物事。桓震皱眉道:“那是甚么?”杨柳难得一见地神色十分严肃,举起那团东西道:“岛上一个士兵与我赌钱,输得尽光,将这玩艺押了给我。”桓震接过来观看,入手沉重至极,伸指弹了一弹,感觉比钢材还要坚硬一倍不止。再细瞧时,上面竟有十分清晰的条条木纹,方才瞧的黑色部分乃是树皮,上面还有许多白色斑点,内里却是暗黄色的木质,尚有年轮隐约可见,试着用指甲刻了一刻,竟然未留分毫印迹。他虽然来自后世,却也没见过这种东西,翻来覆去地瞧了又瞧,确乎是一块木头无疑,只是木头怎能有这等硬度强度?

杨柳见桓震的模样,便知道他也不认得此物,在旁插嘴道:“我用刀子砍,用火枪打,全都不能将这木头破坏半分,实在是奇怪!拿去给孙大人他们瞧,也没一个认识的。这定是神树的树心!”桓震自然不会认为真有甚么神树,但这是一块木头,[517z小说网·。517z。]却是毫无疑问的。当下对杨柳道:“谁给你这木头的,你去叫来,我有话要问他。”杨柳伸头对外面叫道:“虎子,进来!”一名杂役模样的人应声入内,战战兢兢地就要下跪。桓震摆手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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