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右边,板着一张死人脸,脊背挺拔,一丝不苟,但是下手夹菜的速度和往嘴里倒酒的速度极快的年轻人,名字叫做李树。
你要是看他一直板着脸,就以为他是个严肃的人,你就被骗了。李树原是大冶县一个说书人的儿子。因为老爹欠了赌债,才被买到铁矿上,后来被复兴会吸纳进来的。不过矿工的生涯没有磨灭他的幽默感,他是个极诙谐的人。
李树填饱了肚子,把目光从桌子上,转移到坐在对面的云争脸上。看到云争那有些痴傻的笑容,李树肚子里都笑开花了。他伸出两只手指在云争面前晃了晃,问云争道:“云大,这是几?”
云争实际上并没有喝醉。以前,云争是个不会喝酒的人。可是有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身上落了伤,在军医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使用了酒精。不知道怎么回事,云争一下子就对酒的气味儿迷恋起来了。
他的酒量极大,像这种酒楼里卖的酒,他喝上两三斤都不会醉的。他只是在努力的享受和维持,酒给他带来的那种晕晕的感觉。
“别闹了。”云争推开李树伸到他鼻子前的手,说道。
李树收回自己的手,对云争说道,“我说,你搞清楚怎么回事儿没有,为什么突然把我们从部队里调出来啊。”
云争的父亲云壮在警务处上班,是治安科的副科长。警务处的办公室和复兴会的大部分机构一样,都在王书辉那个所谓的仪宾府大院子里。所以,在李树这样的复兴军连级参谋眼中,警务处就属于那种每天都能和王师尊见到面的上级衙门。
前天的时候,军委会突然从复兴军的各级参谋和指导员中,抽取了大量的人员。像云争这样属于特殊部门的基层干部也被抽调了出来。李树也是这些被抽调人员中的一个。
和大部分人不同,李树属于那种想的比较多,喜欢没事找事儿的家伙。他知道自己的好朋友云大的老爹,在“大院子”(大家对王书辉府邸的称呼)里面上班。就想让云大通过他老爹的关系,打听一下这次抽调是为了什么。
云大不耐烦的说道,“你这个人就是事儿多。没事儿动那些没用的心眼儿干什么啊!我问你,‘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你都忘了啊!”
李树觉得云大的态度奇怪,他回答说:“三大纪律是,一切行动听指挥;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一切缴获要归公。八项注意是,说话和气;买卖公平;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偿;不打人骂人;不损坏庄稼;不调戏妇女;不虐待俘虏。”
“你怎么无缘无故的发脾气啊。别说我这个干部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就是我们连的普通战士都能背的滚瓜烂熟。这是咱们部队,在新兵训练营里就开始进行的教育。新兵识字就是从这个开始的。你怎么突然问起我这个来了。”
云大的脾气好像更大了,他恼火的说道,“还不是因为你让我和我爹打听消息的缘故。我回家就问了我爹一句,我爹就给了我一巴掌,问我知不知道三大纪律。之后就罚我在门口背了一下午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邻居们进进出出的都看到了。要不是因为你这混蛋,我能遭这个罪么!这简直就是语文课上学的‘无妄之灾’成语的真实体现啊!”
看着坏脾气的云大扭曲着的脸,一副要发火儿的样子,李树赶紧祭出自己的法宝。只见他一直板着的脸突然生动了起来,做出一个悲凄伤心的表情,然后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萧索的说道:“云大你怎么说,还有个对你好的爹。我呢,我爹除了烂赌,看都没看过我一眼。最后还把我像猪狗一样,卖到矿上那个活地狱里去了。嗨——,我要是有你爹那样的爹该多好啊——”
为了增强可怜的效果,李树故意把最后一个“啊”字的尾音,拖得超级长。
李树的这种装可怜的办法,立即就起到了作用。云大刚刚还火冒三丈,想要揍李树几下出出气。可是,听了李树这通自怨自艾的嘀咕之后,头上像浇了冷水一样,云大的火气一下子就不见踪影了。
李树看着努力安慰自己的云大,心中一方面觉得安慰,一方面觉得好笑。他知道,云大就是那种王师尊说的,“对同志像春天般温暖,对敌人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残酷”的人。
看到李树脸上悲伤的表情不见了,云争叹了口气,对李树说道:“其实,我爹说的倒是很有道理。虽然纪律上没说不许打听,但是我爸却说,打听不要紧,但是要向自己的上级打听才对。”
“我想过之后,觉得这话也是很对的。咱们向上级打听,上级如果觉得跟我们说不违反纪律,就会和我们说。即使不能打听,上级也会告诉我们不能打听。这不比自己在那儿瞎猜想乱打听好多了啊。”
李树听了这话,突然产生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好像一下子就想清楚了,为什么自己总觉得在复兴军里的生活和过去自己在街头的生活,在矿山里的生活完全不一样在哪里了。在部队里,大家都在讲真话,大家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根本就不用自己像过去那样,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努力的打听明白。因为,复兴会什么事情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李树听了云大的话,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自己参军一年多来,为什么各项工作的成绩都不错,却不被上级领导和下级士兵们所喜欢的原因了。原因正是,自己还保留着在街头,在矿山生活的时候,作为一个所谓的“聪明人”的老习惯,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什么事情都想打听明白。
正是自己这种藏着掖着的习惯,才让下面的士兵不满意,才让同级的干部不喜欢,才让上级的参谋主任不看好。
想通了这一点,李树的念头一下子通达了。他郑重其事的站起来,立正向云争行了个军礼,然后握住他的手对他说道:“我现在真心佩服你,羡慕你有个好父亲了。云大,谢谢你对我的批评!”
云争看到李树向他行礼,他条件反射一样的站起来回礼,然后迷糊的说道,“这有什么啊。我就是有啥说啥罢了,哪用你这么郑重啊。”
两人坐下之后,云争对李树说道,“其实,这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张营长已经告诉我了。前一阵儿不是招了三千多小家伙儿么。王师尊要抽人给这些小家伙儿上课,我们就是被抽出来当先生的。而且也不是说就不回部队了。我们还是部队的人,只不过每天下午要给小家伙儿们上课而已。”
念头通达了的李树已经不在乎自己被抽调出来是为什么了。他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在复兴会、复兴军这个大家庭里,根本就不会有人骗自己,根本就不会有人瞒自己,早晚会有人告诉自己干什么,为什么这么干的。自己就放开心胸,踏踏实实的生活就好了。
不提云争和李树二人,在复兴会总部王书辉的办公室里,王书辉正在和新任的政务厅厅长陈封说着话。
最近一段时间,王书辉调整了书记处的工作。他把书记处从一个单纯的为自己处理文字工作的部门,改造成了一个负责处理复兴会所有文件报告和材料的政务机构,改名为政务厅。同时,王书辉对整个复兴会的上层机构进行了全面的整改。
工业委员会、农业委员会和统计委员会,改名为工业处、农业处和统计处,情报中心改名为情报处。工业处、农业处、统计处、情报处,以及警务处、通商处、建设处等原有的部门,和新成立的教育处一起,全部划归政务厅管辖。
各处分别设立党委书记、党委副书记和处长、副处长。其中,党委书记负责设立在各个部门的复兴会委员会的党务工作,处长则负责行政工作。党委书记们归复兴会常委会管理。处长们则向政务厅负责。
现在,复兴会常委会、政务厅和复兴军军委会,分别处理复兴会党、政、军三个方面的工作,共同向王书辉负责。这样的明确划分,让王书辉觉得,办起事情方便了不少。至少他处理起相关工作和文件来,觉得条理分明多了。
另外,王书辉在改造了书记处之后,把自己的未婚妻朱微妏推了出来,在王书辉新组建的专门为自己服务新机构,复兴会主席办公室里,担任办公室主任。从此彻底解决了小东西没事就和他闹别扭,嫌他什么事情也不和她说的问题。
如今,王书辉每天的日常就是,早上五点钟起床,出去和负责复兴会总部安全的近卫营战士一起出早操。七点钟,和战士们一起去食堂,发表讲评、吃饭。吃完早饭之后,回到办公室,开始处理一天的政务。主要就是批那些政务厅送来的文件。
十二点钟,到食堂发表讲评,和总部以及各部门的干部们一起吃午饭。下午一点,到常委会开每天的例会。两点钟,到工业学校,或者军事学校,或者行政培训班,给学生们上课。下午五点钟,去食堂发表讲评,和学生们一起吃晚饭。
下午六点钟,到培训中心,给工业学校、军事学校、行政培训班的老师们讲课。晚上十点钟,回到办公室,写材料写文件。晚上十二点,在办公室后面的小房间里睡觉。有时候还会通过地下室到后山,经过时空门回现代处理问题。(明代是晚上,现代是白天)
王书辉现在平均每十天,才睡上一觉。时空门的特种辐射,好像在严重的改变王书辉的生理状况。他觉得自己的新陈代谢正在改变,差不多两三百个小时,对他来说才算是一天。
他越发的觉得,时空门可能是外星人的东西。而且制造时空门的外星人,肯定是那种寿命无比长,时间刻度比地球人类大无数倍的那种生物。王书辉还发现,除了时空门是依靠消耗金属维持的之外,自己的身体,在不断被时空门辐射改造的同时,与时空门产生了某种莫名的联系。
不过,这也就是王书辉偶然想到的问题而已,他对此倒是不怎么在意。
他的脑袋,现在每天被大量的事情撑的满满的。他倒是希望时空门能对自己的大脑产生更大的影响。就像电脑的cpu更新换代一样,他希望自己的脑袋里能够装一个更加强大的处理器,来帮助他处理每天不断增多的事情。
“复兴学校的建设情况怎么样了?怎么这次建学校的事情做的怎么这么不利索呢。你告诉建设处的人,我不管不管他们怎么做,反正学生们军训结束之后,也就是一个月之后,我就要跟着统计处的人一起去验收学校的。”
“你跟建设处的常顺子说清楚了,学校建设不仅要快,而且质量必须保证。要是出了一点问题,我就让他住一年小黑屋!”
一听师尊提到小黑屋,以前蹲过小黑屋,被关过禁闭的陈封就浑身一哆嗦。陈封以前军训的时候犯了错,被关在小黑屋里三天。从此之后,他对小黑屋是怕的要命。
他觉得自己的师尊这招真的很坏。关小黑屋可比打棍子可怕多了。打棍子是*上疼痛。别管多疼,养几天就好了。关小黑屋则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黑漆漆的屋子,完全没法知道时间。一点光亮,一点声音也没有。再强横的人,关了一天之后精神上就崩溃了。关上三天,感觉好像在里面呆了三年一样。只能大哭大喊,给自己制造一点声响。实在是太可怕了。
陈封一听师尊祭出小黑屋来,就知道师尊对学校建设的事情非常的上心。他赶紧用蘸水笔把王书辉的说的话记了下来。
王书辉斜眼看到陈封正在用蘸水笔,蘸着桌子上墨水瓶里的墨水写字。心里叹了口气。心里想着,什么时候,工业部门才能把钢笔弄出来啊。
对他来说,蘸水笔真的太不方便了。
第134章入学风波3
在王书辉小的时候,他就一直隐隐约约的有一种感觉:世界好像在不断提速。
他刚产生记忆那个时代,也就是八十年代末。他生活的地方还不能经常的看到汽车。国营兵工厂里,也只有作为副军级领导的总厂厂长和党委书记能坐得上轿车。各分厂厂长的座驾,大部分还都是那种绿色的北京吉普。
等到他九十年代初上初中的时候,在他家那里,就开始可以看到很多小轿车的身影了。其中日本车多,欧美车少。在东北边陲的一个小城里,从北京吉普也不多见,到小轿车满街跑,不过才用了几年的时间。
等进入新世纪,他初中毕业的时候。手机这个东西就出现了。他上高中的时候,已经就有家庭富裕的同学配了手机。手机在那个时候,对于王书辉,还属于有钱有势的人家才能有的奢侈品。
等到他上大学的时候,他就用打工的钱,买了自己第一部手机。因为那时候,手机已经成了每个人都有的必需品了。连收破烂的人都有一部。
王书辉研究生毕业,到大学里当老师的时候,因为学生们经常嘲笑他的古董手机,他不得已花了四百多块钱,买了一部国产的手机。这部手机可以上网、可以发微信、可以拍照片、可以……,可以……,反正有用没有用的功能,它全有。
只在手机这一件东西上,王书辉产生了一个明确的认识。工业化本身就是一种正义。
想一想,难道不是这样么。从新世纪初到他上大学这四五年的时间里,手机从干部家庭、富商家庭的子弟才能拥有,到王书辉这个准孤儿,靠一个月打工的钱就能买到。他不认为这是谁的恩赐或者赏识,自己的财富也没有实际性的变化,自己仍旧是一个一文不名的无产阶级。
但是,第三次工业革命推动的微电子工业技术的全速发展,让自己这个无产阶级,在使用手机的问题上和既得利益阶层享受了相同的待遇。
当然了,那些既得利益阶层还可以花更多的钱,去享受订制待遇,或者花更多的钱,给自己的手机穿金戴银镶钻石。可是,手机仍旧是手机,至少在通讯问题上,自己这个无产阶级和既得利益阶层是完全相同的待遇。
王书辉就是认识到了工业化的发展,在技术层面是不自觉的有利于普通劳动者之后,才除了在大学时代上了几天公知母知的贼船以外,一直坚持科学的思想理论的。
穿越后的王书辉在亲身的体验了封建农业社会的实际状况之后,更加深刻的认识到工业化的正义性了。
比如说,在教育问题上,他就感到,要是没有工业化,没有自己建立起来的初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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