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嘉怡帮林笑棠选好了出门的衣服,就要帮他打领带,林笑棠平时最讨厌的就是打领带,一看这个,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董嘉怡则笑意盈盈的解释,目前上海的正式社交礼仪中,打领带是最基本的一项要求,虽然天气热,但这个东西还是不能少的。
也幸亏林笑棠从美国引进了最新式的空调。上海工厂的一批技工,包括专门聘请来的几名犹太人技师,在林笑棠的建议下,对整套设备进行了改良,制冷效果较之从前有明显的提升。柯华目前就装配了这样的设备,虽然柯华的规模目前还算不上上海最高端的酒店,但有了空调之后,生意立刻比从前翻了几番,在这个夏日里,经常是一房难求。
只不过,现在林笑棠在上海的工厂,规模、人手还有设备都不算完备,所以目前来说,生产量远远满足不了整个市场的需求,林笑棠和董嘉怡合计过这件事,既然有利可图,就不妨让董嘉怡的家族加入到这个生意当中来,占上一定的股份,利用董家的财力、关系和人脉,把空调工厂尽快的扩建起来。这让董嘉怡欣喜不已,她很高兴林笑棠能站在自己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她和林笑棠的事情虽然还没有告诉家里,但如果这次合作能够成功,那两人的关系不用说,也将因此而更加稳固。
“嘉怡,一会你去哪儿?我先把你送过去。”林笑棠对董嘉怡说。
董嘉怡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汇中饭店,顺路吗?”
林笑棠一愣,随即笑了,“当然顺路,我也是去那儿。”
汇中饭店是上海外滩的标志性建筑,紧邻和平饭店,之前称作中央饭店,属于上海最早建成的的容餐饮、住宿于一身的综合性建筑。民国元年,中山先生就是在这里被选举为民国首任临时大总统的。
饭店门口,林笑棠带上郭追,和董嘉怡告别后,跟着在门前等待的常欢进入大堂,上了电梯后,林笑棠才问常欢,“寓公已经到了吗?”
“刚到,南洋方面的人马上就到!”
林笑棠看了一眼和平时有些不一样的常欢,“我印象里你不是这么严肃的人啊?”
常欢耸耸肩,“你马上就是我的老板了,当然要和以前有些区别。”
林笑棠笑了,“行了,又不是第一次打交道,别抻着了,我没那么多规矩!”
常欢苦笑,“还不是我叔,非要让我装出个老成持重的样子!”
说话间,电梯已经停了下来。门前早已等候的两名西装男子径直将林笑棠和郭追带到了四楼的一个很隐蔽的房间。
这是一个大型的套房,配备有小型的会议室,还有卫生间,家具都是意大利的手工制作精品,柚木墙壁,配以石膏雕花的平顶,显出浓浓的西洋风情。
屋里除了寓公,暂时没有别的人,寓公见到林笑棠,赶忙示意他坐到自己旁边的沙发上,洋人侍应礼貌的跟进来问了林笑棠的需要,端过来一杯黑咖啡,随即退了出去,常欢、郭追等人也都守在外边。
寓公闻着黑咖啡的味道就是一皱眉,“怎么喜欢喝这个?”
林笑棠喝了一口,“事情太多,这个比茶叶提神效果好!”
寓公轻笑,“这倒是很对一会儿要来的那个老家伙的胃口!”
林笑棠很好奇,他还不知道这个来自南洋的大人物到底是何方神圣。
寓公轻抚胡须,“这个老家伙,他这一辈子啊,完全可以写本书了。七八岁的时候,就跟着家里人下南洋,风里来雨里去,去了没几年,他家老爷子便凭着过人的头脑,准确的眼光,挣下了一份家业,是当时有名的华商。可你也知道,那时候,满清腐败,内外交困,列强环饲,咱们中国人根本没有地位。南洋当地的土人勾结洋人,施奸计谋夺了他家的产业,老爷子一气之下吐血而亡,家人四散,整个家族兴旺了不到十年便家破人亡。”
“那一年,他才十七,一路被土人追杀,逃到了海上,拜在海上一位大豪的门下,他原本就习武,身手极好,自此之后就在海上闯出了名头,一时威震四海。那位大豪欣赏他的胆识和武艺,就把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了他,成亲后倒也是琴瑟和谐。”
“但经历的事情多了,他也悟出一个道理,任凭自己的实力再蛮横,身后没有一个强大的国家作为依仗,到哪里都是要受欺负的。为此,他一狠心,离开了新婚燕尔的妻子和视其为亲生儿子的岳父,毅然远渡重洋跑到了日本,报考日本帝国陆军学校,还居然给他成功了。几年的时间中,他在日本吃尽了苦头,但也学到了很多东西,在这中间,他结实了改变自己一生的人——中山先生。”
“他为中山先生的学识、报复深深吸引,后来还相继加入了兴中会和同盟会。结束学业后,他回到南洋,接掌了岳父的事业,之后他所作的第一件事就是登岸,依靠自己的能力和中山先生的帮助,他再一次重振了家族,并借用自己在华侨中的威信,源源不断的为革命提供军火和资金,还将族中的优秀子弟送到国内参加革命。”
林笑棠听得悠然神往,不禁一拍手,“这才是大丈夫的所为啊!”
寓公情不自禁的指着他们所在的房间说:“小七,你知道吗?当年武昌首义成功后,同盟会就是在汇中饭店召开大会欢迎中山先生回国,这里就是中山先生曾经下榻的房间,他在当选民国第一任临时大总统后,我们就是在这个房间为他庆贺,一醉方休的!”
“是吗?”林笑棠噌的站了起来,仔细的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心中刹那间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激情,这里竟然是革命先贤曾经居住过大房间,这其中的一桌一椅都是他老人家用过的,还有这个房间居然记录了我华族的一个伟大历史时刻,一想到这里,林笑棠就觉得热血沸腾。
“老曾,你这老头子又在卖弄当年的事迹不是!”房间的两扇门被人推开,随着一声宛若洪钟的声音,一个穿着白色丝绸短衫的老者迈步走了进来。
古铜色的脸庞,容貌却清矍出尘,留着一部短须,头发虽然全白,但脸上却是没有多少皱纹,→文¤人··书·¤·屋←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不停的扇着。
“上海这天气怎么比南洋还要热,这汇中饭店也是上海数一数二的地方,虽然装了纳凉的设备,但还是热。对了,三丫头告诉我了,说有个叫柯华的地方,装了一种叫、叫什么,哦!对了,叫空调的东西,一进屋竟然凉爽如秋,我打算搬到那儿去,怎么样?”
寓公站起身,“你这老东西,这么大年纪,还是那么大的火气。想去住柯华,简单,老板就在这儿呢!”
老者这才发现毕恭毕敬站在一旁的林笑棠,一收折扇,指向林笑棠,“就是他?”
寓公还没说话。
门外又匆匆忙忙走进两个人,一个是穿着白色衬衣的中年人,三十多岁年纪,戴着金丝眼镜,走到老者面前,还没开口。
后面又跟进来一个穿着淡紫色连衣裙的身影,没好气地数落老者。“爸,你走慢点儿,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也不小心一点!”
林笑棠一愣,“你怎么也在这儿?”
第八十七章 矢泽的无奈
面前的董嘉怡同样惊诧不已,“我爸和我哥要来见的人就是你?”
短衫老者和金丝镜中年人回头看看董嘉怡,“你们认识?”
寓公抚掌大笑,“这可真是巧了,小七,你是什么时候和董家三丫头认识的。”
董嘉怡微一思忖,立刻羞红了脸,“爸、哥,我刚刚说的,晚上要约你们见面的就是他。”
“不是吧,他就是你说的学长?”金丝镜中年人带着笑意不可置信的问道。
董嘉怡不再说话了,躲到短衫老者的身后,低下了头。
寓公听着几人的对话,心思转动之下,顿时明白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再也止不住笑声,“老董啊,看来,咱们是要做亲家了!”
短衫老者握着折扇柄,在手中轻轻地敲击着,眼睛却在林笑棠的身上不停的打量,良久,“噗嗤”一声笑出来。“刚才嘉怡告诉我她遇到一个学长,晚上要和我见面,我还在奇怪,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能吸引住我宝贝女儿,没想到,竟是我们同盟会的新任当家人!”
短衫老者用折扇一指寓公,“一江啊,这要是被那些老家伙知道,肯定是要说我们联起手来任人唯亲了!哈哈哈哈!”
寓公双手一摊,“那也好办,只能告诉他们咱们举贤不避亲了!”
两人相对,一阵大笑。
等到寓公和短衫老者落座后,寓公看到林笑棠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作势一瞪眼睛,“小七,还站着干嘛!还不快给你董伯伯见礼,还有你董大哥!”
林笑棠有些尴尬,一时间竟连手脚都觉得无处可放,额头上冒出了一层汗。董嘉怡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出现在身后,轻轻一拉林笑棠的的衣袖,“傻瓜,别发愣了!”
说着,董嘉怡倒是大大方方的拉着林笑棠走过去,“这是我爸,董镇南;这是我大哥,董嘉诚。”
林笑棠赶忙一一见礼。
董镇南这才问起林笑棠和董嘉怡的相识经过,寓公和董嘉诚也是一脸好奇,董嘉怡脸一红,低下头不说话了,林笑棠无奈,只得将两人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董镇南轻抚短须,“我有两个儿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就被我给惯坏了,开始我还奇怪,究竟是哪个男人这么不开眼,竟然找了我这个丫头,所以总想见一见,免得日后天天被这丫头欺负,倒像是我没起到教导之责似的。”
“爸!”董嘉怡嗔怪道,“哪有人这样说自己女儿的!”
董镇南点指她,正色道:“你别为我不知道你在上海的所作所为,十三太保那些家伙们服过谁,见了你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一个月砸了人家三次店,这是一个大家闺秀能干的出来的吗?”
董嘉怡蔫了,眼睛可怜巴巴的看向董嘉诚。
董嘉诚赶忙摆手,“小妹,这我可帮不了你!”
董镇南眼一瞪,“好了,说这些就是为给你提个醒,现在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小七这个人,我和你一帮叔叔、伯伯观察了不是一天两天,他的人品和能力我们放心,还有就是你难得的肯听他的话,所以,就要好好相处,别动不动就乱发脾气,知道吗?”
董嘉怡撅着嘴,虽然有些不服气,但父亲这是间接同意了她和林笑棠的交往,话语中还吐露着对心上人的欣赏,所以还是很开心的点点头。
谈完了私事,董镇南便让董嘉怡先退了出去,看得出,董镇南并不想让女儿过多参与他们的事情。董嘉怡关门的一刹那,对着林笑棠眨眨眼睛,眼里满是喜悦。
同盟会之前的商议早已有了决议,目前,仅剩的这些会员散布全国各地,有的还隐居在海外,为免引人注意,众人一直是用加密电报联系,走的是各地电报局公开的线路。这次事关重大,召集会员毕竟不太现实,所以,寓公就邀请了董镇南父子作为见证,来将会长的印信交给林笑棠,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林笑棠竟成了董镇南的未来女婿,一时间众人皆是出乎意料。
看着林笑棠郑重的接过寓公交托的印信,董镇南不禁提醒道:“小七,咱们这些人从满清末年就开始追随中山先生,这些年始终牵挂于心的就是革命二字,但现在的国家,他蒋某人已经根深蒂固,加之强敌入侵,再想发动一次声势浩大的革命无异于痴人说梦,再者这样做只能使老百姓再一次陷入内战的深渊。我们这些人都老了,重担只能交托给你们年轻的一辈人。”
董镇南说这些话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虽然他们已经暗中观察了林笑棠许久,但毕竟他还年轻,董镇南害怕的是,林笑棠年轻气盛,加之突然掌握了这么多的资源,会走一条比较激进的道路,从而使目前的局势雪上加霜。董镇南想说的,就是让林笑棠保持冷静,何况他现在又和自己的女儿在一起,自己没理由不帮帮林笑棠把握一下方向。
林笑棠听出了董镇南话中的意思,目前的局势纷繁复杂,这幅重担压在身上,既是机遇,同样也是责任。同盟会这些会员的们的想法,之前林笑棠也听寓公详细的剖析过,他们心怀的是整个国家的命运,只要国家能够击败侵略者,走上发展的正轨,对于他们来讲,这就是最好的结果。而这一点,和林笑棠的想法不谋而合。
当下,世界大战迫在眉睫,欧洲的德国已经开始了扩张,日本在中国也保持着强劲的进攻势头。林笑棠想要做的,就是尽量破坏日本的军事机器,给他们以沉重的打击,英美法诸国在亚洲是存了隔岸观火的念头,但林笑棠没打算让他们来捡现成的便宜,自从和洪查维合作以来,林笑棠通过他向美国传递了不少日本关于“北上”和“南进”的战略情报,试图通过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引导,促使英美法将眼光投向亚洲,发现日本这个潜在的威胁,进一步将他们也拖进战争的泥沼,加速日本的败亡。
之后,便是力所能及的为国家争取战后的利益,努力构筑一个对国家发展最为有利的发展态势。
听完林笑棠的设想,寓公和董镇南以及董嘉诚频频点头,他们没想到林笑棠的眼光居然已经投向了战后的发展,当然,林笑棠的这个计划是立足于目前的局势,也是切实可行的,作为同盟会来说,如果能完成这样一项工程,那对国家将是利在千秋。
董镇南看看寓公,“一江,看来咱们是真的老了。”
寓公点点头,忽然笑了,“老了就是老了,我可不像你,就是不服老。上了年纪,就应该把事情交给年轻人去做,听了这样的计划,你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董镇南难得的没有和寓公开玩笑,扭头对董嘉诚说:“听见没有,以后,你也要多挑些担子了。让我也休息休息,以后就由你来负责和小七联络,他的话就是同盟会的命令,要不折不扣的执行!”
董嘉诚点头称是。
此时,传来敲门声,郭追出现在门口。
林笑棠道了一声谦,快步走到门外,郭追凑到他耳边,“老板,詹森的女人找到了。”
“这个女人是白玫瑰舞厅的舞女,叫卢九。被聂尚允关在郊外的一个渔村内。”
“把人交给詹森就行,这是我答应过他的!”
“可是”,郭追似乎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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