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是白玫瑰舞厅的舞女,叫卢九。被聂尚允关在郊外的一个渔村内。”
“把人交给詹森就行,这是我答应过他的!”
“可是”,郭追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了?”
“这个女人不简单,社会关系很复杂,据沈老板所说,她和张啸林的门人张德钦关系很密切,您看……?”
林笑棠沉思了一下,“侧面提醒一下詹森,让他尽快离开上海。如果不听,就派人暗中盯着他们,尤其是那个女的!”
……
日式的房间内,上海特高科的主管矢泽慎一盯着面前的段羽然,话音骤然变得严厉起来,“羽田少佐,我现在是以长官的身份和你说话,你擅自利用帝国的情报网络,却未得到我的允许,你知道这是什么罪行吗?”
段羽然一身和服,跪坐在矢泽慎一的对面,表情很淡然,双手将一杯泡好的茶水,摆到他的面前,然后深鞠一躬,“阁下,我接受任何处罚!”
矢泽慎一一愣,刚刚一个多钟头的苦口劝说没起一点作用,他这才不得不摆起公事公办的架势,期望段羽然能够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从而说一些软话,但没想到她却依然是这个态度。
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矢泽慎一总有些硬不下心来的感觉。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潜意识中,矢泽慎一已经将段羽然当做了自己的女人,而段羽然是个孤儿,她唯一的监护人,南京特高科的川上忠辉大佐也已经默许了这样的关系。但令矢泽意外的是,自从南京一别后,段羽然奉命辗转去过长沙等地,也就是这一段时间的分别,让矢泽察觉到两人之间忽然出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的。
段羽然的表情依然平淡,古井无波,矢泽顿时泄了气,“美芽,请不要这样,你知道我是为你好,可你不能总这样对我!”
段羽然甩开他伸过来的手,站起身,又是一鞠躬,“大佐阁下,我犯了错,理应受到惩罚。”说完,慢慢退出了房间。
矢泽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着那个婀娜的身影渐渐从视线中消失,他恨恨的将面前的茶水一掌拍飞,门外的一个跪伏的身影拉开木门。
矢泽余怒未消,大声喊道:“立刻查清羽田空调动情报人员的真实目的,绝对保密、不要声张!”
“嗨伊!”
第八十八章 出逃
詹森带着一大袋的水果和营养品站在雨里,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弄堂尽头的小院,任凭雨水打湿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湿淋淋的衬衣贴在身上,显出线条感十足的肌肉。
昨天晚上,林笑棠的人通知他,说是九妹已经找到了,詹森发了疯似的跑了过来,人已经被送到了家里,但她的丫鬟告诉詹森,现在九妹不想见任何人。
詹森的心如刀绞一般,他不知道九妹这两天到底受了怎样的罪,但他很清楚九妹心中的怨恨,她是因为自己猜被聂尚允的人抓走的,并被关了整整一个礼拜。从这一点上来说,詹森觉得自己欠了她许多。
这两天,不断的有人来看卢九,詹森知道,那都是她的恩客,詹森没有嫉妒,他始终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注定要来搭救卢九跳出火坑的人,这一点,他坚信不疑。
两年前,詹森执行任务潜入上海,在白玫瑰舞厅认识了卢九,在那之后,詹森就成了这里的常客。
詹森没有谈过恋爱,卢九是他第一个女人,正因为如此,詹森爱的很投入,他相信卢九也是一样的爱他。
……
屋里的男人用手指轻轻地挑开窗帘,看看楼下的那个身影,转身回到床前,床上的女人脸色有些发白,但精神还算不错。
“就是他?”
卢九点点头,心中涌上的还是惧意。这次被人莫名其妙的绑走一个礼拜,每天关在不见天日的小屋里,鼻子中闻到的全是浓重的鱼腥味,这对一贯养尊处优的她来说,无疑是一场噩梦。还好每天都有人按时给她送来吃食和水,才能让她等到解救的这一天。
卢九恨恨的捏着凉被的一角,“没错,要不是因为他,我怎么会受了这么大的罪。原先以为他不过是个嚣张点的小开,要不是看着他的模样还算俊秀,我怎么会和他牵扯在一起!”
男子摆摆手,“不对,这件事透着古怪。咱们在上海滩混了这么久,对方处心积虑的这么算计他,他一定不会是个普通人。”
卢九有些不可置信,“张老板,你想多了吧,他除了喜欢摆弄刀和枪,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啊?”
“刀和枪?”男子显然有了兴趣。
“刀他都随身带着,枪嘛,还送给我一把,他说是有一对,我们两个每人一支,当做定情信物。哎呦,要死了,我要这劳什子做什么!”
“拿来我看看!”
男子接过卢九递过来的手枪,一看之下竟然倒吸一口凉气,手里赫然是一把勃朗宁微型袖珍手枪。
“这真是他给你的?”
卢九点点头。
男子卸下弹夹看了一眼,弹夹的容量是五发子弹,但现在却只剩下四发。
男子将手枪塞进口袋,心中却是一阵狂喜。大亨季云卿听说就是死在这种枪下,现在,七十六号正在满上海的查找凶手的下落,命令也下到了张啸林那里,如果自己将这个线索报上去,那一定是会有重赏的。
“稳住他,我去去就回!”男子对卢九说道。
卢九号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张老板,我虽然不喜欢他,但我也不想害他的。”
男子回头看看,拿起门口放着的雨伞,“现在不是你害他,是他要害死你了!照我说的做,事成后,有你的好处!”
男子凌厉的眼神将卢九吓了一跳,她只好闭上了嘴。等到男子的脚步声消失后,她这才将丫鬟叫上来,“去,把外边的那人请上来吧!”
……
吴四宝接到张啸林的通风报信,兴冲冲的带着十几个人就杀奔卢九的住所而来。他原是季云卿的司机兼保镖,七十六号初创的时候,李士群为了招募人手,求到了季云卿的门下。季云卿二话不说,就将吴四宝等一大批徒子徒孙划归到了李士群的麾下。从这一点上来说,吴四宝对季云卿是感恩戴德的,他能从一个小混混,变成今天七十六号行动总队的队长,季云卿功不可没。
所以,不管什么原因,季云卿的仇是一定要报的。
刚来到卢九的院门前,吴四宝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透过如雾的雨丝和街边昏黄的路灯,可以看见门前站着两个穿中山装的人,这么热的天,肯穿这种衣服的人,只有一个部门。
吴四宝心中合计着,脚步却没停。
门前的两个人一伸手,将吴四宝等人拦住,“干什么的?”
吴四宝没说话,大耳瓜子直接抽到了那人的脸上,“阿拉吴四宝,滚一边去!”
上了二楼,楼上已经一片狼藉,七八个穿着中山装的汉子制服了一个面容俊秀的年轻人,将他死死的按在地上,旁边还有一具穿着中山装汉子的尸体,卢九和丫鬟脸色苍白的蜷缩在角落里。
“吴四宝,你来干什么?”宗飞听见脚步声,回头看去。
“那你又开干什么?”吴四宝的心里一沉,虽然军情处这两年声势大不如以往,但这个宗飞着实是个硬角色,真要和他抢起人来,难度不小。
门口的两个被打的军情处的人也跑了上来,宗飞看见其中一人脸上明显的掌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吴四宝,你他妈敢打我的人!”
“老子就是打了,怎么样?识相的,把人交出来,要不然,老子连你照样打!”吴四宝喊道。
詹森的左眼已经一片红肿,他用怨毒的眼神盯着不远处的卢九,卢九有些心虚的低下头。詹森又偷偷打量着前来抓捕他的两帮人,听见他们的对话,詹森这才知道,原来刚才出手制服他的中年人是军情处的,而后来的这一批则是卢九和张德钦找来的七十六号中人。
吴四宝叫嚣着让宗飞交人,宗飞可是不吃这一套,今天是有人将消息送到了上海军情处,他们这才紧急出动,没想到,这个詹森这么扎手,上来就砍翻了一个手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宗飞亲自动手,才将他制服。吴四宝想要这么轻易的将人抓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两帮人正在对峙,楼下又是一阵喧闹,不一会,又上来一大帮人,顿时将原本就不大的二楼挤得满满当当。
吴四宝和宗飞一看,是十几个黑色制服的法租界巡捕。两人同时心头一凉,这可是人家租界的地盘,怎么把他们也惊动了,看来今天谁想把人带走都不是件简单的事。
巡捕中一个戴着官阶的头目走上前,看清两人的相貌,笑了,“呦,这不是吴队长、宗队长吗?你们两位贵客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这一亩三分地逛逛啊?”
吴四宝阴沉着脸,“我们收到消息,有个杀人犯匿藏在这里,我们特来抓捕归案!”
巡捕头目看看宗飞,“宗队长也是这个原因吧?”
宗飞点点头。
巡捕头目笑呵呵的点点头,“吴队长没说清楚吧,这个凶手是杀害季云卿季大亨的凶手,是吧?”
吴四宝只好点点头。
“那不就结了”,巡捕头子一拍腰间的手枪,大拇指一挑,“季大亨是在咱们法租界出的事,这里,也是咱法租界的地盘。兄弟我说句实话,两位别介意啊,你们七十六号和军情处的手伸得得也太长了点儿吧!”
“兄弟们,抄家伙,抢人!”巡捕头子没再理会吴四宝和宗飞,对着手下一声招呼。
巡捕们端起长枪就朝吴四宝和宗飞逼过去。
“谁敢!”吴四宝和宗飞此时倒是同仇敌忾,两帮人合在一处,与巡捕们对峙起来。
忽然,一声枪响,一名巡捕应声倒地,捂着小腹惨呼起来,巡捕头目回头一看,顿时目眦欲裂,“王八蛋,你们敢在法租界开枪!”
狭小的房间里顿时响起一片枪声,烟雾大作,巡捕们守着楼梯口,和躲在床上、桌子后的七十六号以及军情处人员对射起来。
混乱中,倒卧在地上的詹森忽然一跃而起,一脚踢倒了身后的军情处人员,冲着窗户就跑了过去,吴四宝眼尖,抬手就是一枪,正打在詹森的肩头,詹森一个趔趄,但脚下没停,“嗵”的一声,直接撞破了木质的窗户,直挺挺的从二楼摔了下去。
吴四宝和宗飞原本想去追,但巡捕们的枪声一直没停,将众人死死的压制住,吴四宝大喊:“人都跑了,还打个什么劲儿!”
巡捕房的枪声这才停下来,众人跑到窗户前,看看下边的弄堂,路灯下,只剩下一推破烂的窗框,詹森早已消失不见。
吴四宝恨恨的一拍墙壁。
角落里的卢九抱紧了丫鬟,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
火眼收回冒着余烟的长枪,和强一虎蹲回楼顶的阳台水泥护栏后边。
两人窃笑不已。
“老强,你的消息送的真及时,宗飞和巡捕房来的也是恰到好处!”
强一虎伸出大拇指,“老板的主意真是不赖,咱们就开了一枪,打了两个电话,就让这三帮小子打成了一锅粥!”
火眼脸有得色,“那是,咱们老板算无遗策,跟着他做事绝对没有错!”
说着一拍强一虎的肩膀,“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把人给盯死了,这人老板还有用!”
第八十九章 扑朔迷离
重庆罗家湾戴笠居住宅院的小客厅里,唐纵已经等了有一个多钟头,就连杯子里的茶水都没了味道,内心的恐惧和犹豫让他焦躁不安,不时的站起身,向着门外的方向看去。
一名特务就在不远处的门房里看着唐纵的动静,并不时在本子上记着什么,看了看手表,戴笠说的一个半小时时间已经到了,便从后门出来,飞也似的向着后院跑去。
后院此时热火朝天,几名光着膀子操着上海口音的汉子正在楼下的墙边安装着一架硕大的机器,汗水顺着脸颊滴到脚下的土地里。
戴笠就站在不远处的阴凉里,手里拿着一把蒲扇,另一只手接过手下递过来的冰毛巾。
“这东西真的那么好用?”戴笠指着那个机器问身边一个穿着白色拷绸衬衫的男子。
男子一脸赔笑,操着地道的上海口音,“戴局长明鉴,以往咱们用的空调都是用水来调节空气的温度和湿度,降温慢不说,降温效果也不明显,而这次和美国人共同开发的空调系统则是以氯氟氮气体来起到制冷作用的,因此,不但制冷速度快,效果更是没话说的。只要每月保养,用上个十年八年没什么问题!”
戴笠似懂非懂,点点头,“这还要谢谢佑中啊,重庆这个火炉,每到这个季节总是最难熬的,委员长倒是不怕热,要不然,说什么我也要给他老人家先装上一台。”
“回去告诉佑中,这次上海的事情辛苦他了,聂尚允是自寻死路,不必挂怀,但主使他的人,佑中就不必费心了,我这边会着手调查的。毕竟事涉高层,他插手终归是不太合适,我这也是为他的前程和安全考虑,你务必要将我的话带给他。”
男子躬身答应,“戴局长放心,我一定一字不漏的转告。”
“还有”,戴笠接着说道:“接下来,新任的上海站站长陈宫途将会立刻上任,到时请佑中务必从旁协助。”
男子一愣,但随即掩饰了自己的那一丝惊愕和不满,将头低了下去。“请戴局长放心!”
这时,前院的手下已经跑了过来,看到戴笠身旁的陌生男子,欲言又止。男子很识趣的告退。手下凑近戴笠。“一个半小时时间,他站起来八次,抽了十支烟,虽然很焦躁,但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戴笠默不作声的点点头,迈步向着屋里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撂下一句话,“请他到这儿来吧!”
……
唐纵忐忑不安的看着面前的戴笠,想说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一时僵在了那里。
戴笠看着他那彷徨不知所措的模样,心中暗自冷笑。这个唐乃建,素有“柔能克刚”之名,工于心计、善于千变万化,笑里藏刀。平时以儒雅、斯文的面目示人,其人却是以打小报告起家的。戴笠和他打过许多交道,很多时候就是被他所谓的倔强所击败,听说唐纵还经常以此夸耀于人前,自称“拥有极强的原则性”。
可今天,看到唐纵低眉顺眼的求到自己的面前,戴笠心中说不出的快意。
但戴笠也不可能让唐纵过于难堪,因为他毕竟是委员长派到军统来的,并且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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