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慢慢过去,宫外仍没有任何消息传来,郡主的俏脸渐渐发白,湛湛发光的美眸也愈发变得黯淡。
萧凡……会骗我吗?或者说,他根本想不出办法阻止我嫁耿璿?
郡主提着一颗芳心,一次又一次在心中肯定的告诉自己,不会的,萧凡是信人,他是君子,说出来的话肯定会做到!
一股信念支撑着她,直到午门上方的五凤楼传来一声悠扬的钟声,接着有宦官在宫外尖声唱喝道:“吉时到——仪仗准备启程!”
郡主俏脸愈发苍白,颤抖的娇躯不由轻轻晃了一下,眼看就要栽倒,却被一旁眼疾手快的墨玉扶主。
“郡主!等等,再等等,会有好消息的!”墨玉摇着郡主的肩,焦急的劝慰道。
“墨玉……我,我相信他!一直相信他!”郡主流着泪,嘤嘤默泣。
“郡主,坚持一下,婢子再出去看看……”
正说着,忽然一名宦官倒拎着拂尘,匆匆忙忙跑进了殿内,他神情惶恐,满头大汗,见到郡主后急忙跪下,颤声道:“禀郡主,长兴侯耿府,有……有了一点……变故……”
默默流泪的郡主动作一顿,接着满面惊喜的盯着宦官。
墨玉更是喜出望外,急声催促道:“耿府出了什么变故?快说,快说!”
宦官战战兢兢道:“郡主的仪宾,长兴侯的儿子耿璿,……受了重伤,恐怕,恐怕郡主的婚事暂时办不了了,郡主息怒,息怒……”
郡主两眼一亮:“受了重伤?”
“回郡主,今早耿府准备迎接圣旨,却满府都找不到耿璿,后来,后来长兴侯耿炳文发了脾气,命阖府下人全府搜寻,终于……终于在一处茅房内找到了昏迷不醒的耿璿,那耿璿全身伤痕累累,手断腿折,郡主殿下与他的婚事,恐怕……今日是不可能办了……”
“太好了!”墨玉欢欣跳跃,接着发现失言,急忙捂嘴不语,眉眼间却满是欣喜的笑。
“怎么会这样?简直太……”郡主刚待欢呼,垂睑却见宦官一脸古怪的看着自己,郡主一惊,俏脸马上化喜为悲,凄然落泪道:“……简直太不幸了!呜呜……”
“对!太不幸了!”墨玉喜滋滋的附和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奸臣开会
武英殿内,朱元璋正与朱允炆和诸大臣勋爵们欢聚满堂。昨晚干完了坏事儿,此刻却一身鲜亮官服,如同没事人儿似的萧凡也在众人之中,群臣齐贺朱元璋风光嫁孙女,正是对大臣们的一种恩泽德被等等,一时间马屁如潮,拍得朱元璋捋着胡须哈哈大笑,原本严肃凌厉的眼中此刻充满了愉悦。
人生喜事,莫过于亲眼见着儿孙成家,娶的娶,嫁的嫁,朱家子嗣绵延万年,如此,上对得起国家社稷,下对得起朱家先祖。
“诸卿,今日朕之长孙女下嫁长兴侯之子,此乃你我君臣共同的喜事,少时诸卿可至长兴侯府上痛饮一番,朕亦将亲往,呵呵,君臣同乐。可为千古佳话……”
朱元璋正说得高兴,忽然一名宦官慌慌张张跑进殿,然后在龙案前扑通跪下,颤声道:“陛下,长兴侯之子耿璿昨晚在府里遇袭,被人打成重伤,无法成婚……”
朱元璋呆呆的坐了一会儿,老半天没反应过来,“耿……耿璿?”
宦官垂头应道:“是的,陛下,长兴侯之子耿璿,也就是江都郡主殿下的仪宾,耿璿。”
群臣闻言嗡的一声,炸开了锅,纷纷面带惊愕的瞧着跪在地上的宦官,萧凡表现得比所有人更惊愕。
这下朱元璋终于回过味儿来了,砰的一声,拍案而起。
“耿璿被人打了?谁?谁干的?”朱元璋龙颜大怒。
宦官伏在地上吓得直哆嗦,颤声道:“奴婢不知……”
一旁的朱允炆听到这个消息也很吃惊,皇姐不想嫁给耿璿,耿璿成婚的前一天就被人打成重伤,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朱允炆第一个反应便是立马抬眼望向萧凡,却见萧凡站在群臣当中一脸惊愕,随即惊愕的表情渐渐变成了愤慨,恼怒,隐隐还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凛然正气……
朱允炆狐疑的打量了他半晌,越来越不敢肯定这事儿到底跟萧凡有没有关系。如果有关系,这家伙演得未免也太逼真了……
朱允炆观察萧凡的这会儿,朱元璋发飙了。
“天子脚下,堂堂侯府竟被歹徒潜入,还把长兴侯之子打成重伤,哼!应天府,五军都督府,还有锦衣卫!你们都是饭桶吗?”
群臣一惊,急忙一齐跪下道:“臣等有罪。”
原本一团和气,喜气洋洋的大殿,顿时如同被一股阴风拂过,祥和尽去,阴云顿生。
静谧的大殿内,一道非常突兀的声音响起。
“太过分了!简直是丧心病狂!简直是令人发指!这等穷凶极恶之歹徒,该杀!该剐!”
众人愕然,一齐扭头望去,却见锦衣卫同知兼东宫侍读萧凡一脸怒容,正义凛然的站在殿中,神情悲愤的振臂高呼。
官场上正确的做法就是,君之所喜,亦臣之所喜。君之所怒,亦臣之所怒。
萧凡虽然没拍一句马屁,可他的态度表得很及时,力度也很到位,朱元璋望向萧凡时,神情明显和缓了许多。
这下不论是否萧凡奸党这一派的,也不得不伏下身去,异口同声道:“臣等附议萧大人所言。”
萧凡跪地而拜,凛然道:“陛下,京师皇城重地,出了这等恶劣事件,实在令人愤慨,臣请陛下严旨彻查,以正我大明法纪!”
“臣等附议——”
朱元璋气愤之中略感奇怪,今天这萧凡是怎么了?平日扎在大臣的人堆儿里死不吭声,今日耿璿被人打伤,他跳出来比谁都快,叫嚣得比谁都凶,这人平时……不太像嫉恶如仇的人呀。
朱元璋问宦官道:“耿璿伤势如何?”
“陛下,行凶者非常歹毒,耿璿手断脚折,满身伤痕,郎中看过之后,断言最少要静养三五个月才能下地……”
朱元璋倒抽一口凉气:“这么狠?凶手与耿璿到底有多大的仇恨?简直无法无天了!”
正说着,殿外又有宦官跪奏道:“禀陛下,长兴侯耿炳文于午门外长跪不起,哭求陛下为他做主,严惩伤子凶手。”
朱元璋呻吟般拍了拍额头,叹着气道:“传旨。江都郡主与耿璿的婚事暂缓,赏长兴侯耿炳文黄金百两,布帛三百匹,以示慰藉。萧凡。”
萧凡赶紧一个箭步跨出来,跪拜道:“臣在。”
朱元璋盯着他,恶狠狠的道:“命锦衣卫缇骑四出,给朕把这个天杀的伤人凶手查出来!不论是什么人,背后受何人指使,一律拿入诏狱,狠狠严办!朕要剐他一千刀,一万刀!”
“臣……遵旨!”
朱元璋下完令,然后怒哼一声,朝宦官道:“摆驾午门,朕亲自安抚长兴侯,唉!”
长长叹了口气,朱元璋拂了拂袖子,怒气冲冲的往外走去。
群臣也跟在朱元璋身后,鱼贯而出,簇拥着朱元璋往午门而去。
萧凡跪在殿中,望着朱元璋渐渐远去,犹自大声表着忠心:“臣一定会抓到凶手,为长兴侯报仇,为陛下消气。为大明正法,为……”
“萧侍读,萧侍读……呵呵,过了,过了啊。”朱允炆站在萧凡身后,拍着他的肩膀笑眯眯的道。
萧凡愕然回头,“什么过了?”
“你的演技,过了。”朱允炆笑得像一只奸诈的小狐狸,黑亮的眸子里有一种了悟的意味。
“殿下在说什么?臣……听不懂。”萧凡眨着眼装糊涂。
朱允炆悠悠道:“君岂不知‘过犹不及’乎?”
“臣只知道过油肉,不懂什么叫过犹不及……”
朱允炆不满的推了他一下,气道:“装!你接着装!前些日子去你家里求你。你还推三阻四的瞎矫情,没想到你居然一声不吭的把耿璿给办了,说!……这么好玩的事儿为何不叫上我?”
萧凡浑身一激灵,急忙道:“殿下,臣……冤枉啊——”
“再装就没意思了啊,你若还不承认,我满大街嚷嚷去……”
萧凡吓得赶紧捂住他的嘴,气道:“你想害死我啊?这事儿能乱说吗?没见刚才陛下发那么火儿……”
朱允炆被捂着嘴,眼睛里却满是笑意。
“这事儿真是你干的?”朱允炆一脸兴奋的问道。
萧凡垂头丧气道:“你都看出来了,我能否认吗?”
“那你刚才还装得那么大义凛然,叫嚣着什么严惩凶手的样子……”
萧凡叹气道:“那还不是没办法,老扎在人堆里不出声儿,别人还以为是我干的呢……”
“什么叫‘以为’是你干的?根本就是你干的!”朱允炆很不耻的撇嘴。
“那就更得装了……殿下啊,其实我也苦啊,你说我好好一偶像派,非得表现出演技派的实力,我招谁惹谁了?还不都是为了你皇姐,被她非礼了还不算,回头我这个受害人还得为她收拾烂摊子,我……我其实比谁都冤……”
萧凡说着说着,眼眶便忍不住泛红了。
朱允炆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喟然道:“萧侍读,你好象真的挺冤……”
“什么好象!根本就是!”
朱允炆噗嗤一笑,接着担忧道:“可是……你光揍耿璿一顿也解决不了大问题呀,若是三五个月后,他的伤势好了,不还得跟我皇姐成亲?那时怎么办?”
萧凡抽着鼻子,头也不抬的道:“太简单了,再揍他一顿就是了……”
朱允炆傻眼望着萧凡,半晌才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我发现……其实你不算最冤的,耿璿比你冤多了……”
“好象确实是……”萧凡若有所思。
“什么好象!根本就是!”
拍了拍萧凡的肩,朱允炆笑道:“下次有这么好玩的事儿,一定要先通知我,你一个人高兴了,我还没痛快呢。”
萧凡翻了翻白眼儿,没搭理他。
未来的大明皇帝。平日里子曰诗云不亦乐乎,骨子里怎么这么暴力?多好的一太孙殿下呀,堕落了!将来若变成了一代暴君,谁的责任?——黄子澄,当然是他的责任!
回到家的萧凡受到了萧画眉英雄式的接待,萧凡明显能看出画眉眼中闪耀的小星星,那种崇拜热烈的目光令他陶醉,看来救江都郡主出苦海这事儿干得还算有收获,至少在画眉心里,萧凡的正义形象再次无限拔高。
当然,一旁的太虚老道猛翻白眼的鄙视神情,被萧凡自动忽视了。
——翻个围墙还掉进茅坑里,最该被鄙视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暮春时节,桃林里落英缤纷,粉红的花瓣被微风吹拂,徐徐飘落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有种旖旎的味道,如同初恋般愉悦。
萧凡坐在桃林中的一张竹长椅上,长椅是兵部尚书茹瑺送的,正宗湘妃竹所制,一个小小的五品锦衣卫同知,能被一位二品尚书送礼,官场上的荒诞事情果真不少。
权力,确实是个好东西,它与品级无关,官场上的来往,无非制与被制的关系,一个尚书品级够高了,权力够大了,可在锦衣卫的眼中,他什么也不是。
茹瑺是进过锦衣卫诏狱的,若非朱元璋的暗示和萧凡的放水,恐怕这辈子已经走到头了,不但是他,连他全家都走到头了,进了锦衣卫诏狱还能活着出来,委实是个异数,茹瑺深知锦衣卫的厉害和恐怖,所以对萧凡也抱着一颗感恩戴德的心,——当然,最主要是惧怕。
萧凡将头靠在长椅上,慢慢的闭上眼,如同置身于权力的摇篮中,有时候比战场更惨烈,有时候又比女人的怀抱更柔软,难怪那么多人穷毕生之力都在为官位前程奔波,权力这东西,确实值得人奔波。
眼睛闭上了,萧凡的脑子却仍在飞速运转。
朱元璋命他缉拿打伤耿璿的凶手,这凶手怎么抓呢?萧凡为难了,刚才在武英殿演了一出贼喊捉贼,喊是喊了,总得交个人上去给老朱交差呀,老朱虽老,可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其实最接近真理的做法,就是萧凡亲自跑进锦衣卫衙门自首,然后被一众锦衣卫同僚送进诏狱里待着,真凶萧凡伏法,耿家终报大仇,历史的车轮继续滚滚向前……
萧凡脑子没病,当然不会考虑这么做,真理有时候公诸于众时是很不讨人喜欢的,还是虚假点的好,一团和气,皆大欢喜。
或者……把太虚交上去?
老家伙活了一百多岁,肯定还没进过锦衣卫的诏狱,人生在世,什么都要体验一下才是,否则将来死的时候留下遗憾,那多不好,嗯,就怕他进了诏狱把同伙也供出来,那就不美了,还是算了吧。
胡思乱想了好一阵,萧凡想得有点头疼,拍了拍竹椅的扶手,站起身来一咬牙,干脆叫几个人来商量吧,看看满朝文武谁最讨厌,谁就是殴打耿璿的幕后指使,至于证据……锦衣卫同知说要有证据,那就有证据,没有也得有。
“来人,拿我的名帖去请几个人来府上……开会!”
萧凡请的都是朝中对他比较友善的大臣,嗯,老熟人了,大家还有一个一听就懂的统称,——“奸党”。
来得最快的是翰林学士解缙,这家伙对萧凡可谓又爱又恨,感觉很复杂,按理说被萧凡揍过N次的人,要么揣把刀子跟他拼了,要么跑得远远的,惹不起躲得起,可解缙的表现却充分说明了儒家胸怀的博大和包容,他怕萧凡,却不介意与萧凡接近,每次萧凡但有所召,他一定会飞快出现,然后一脸惧怕又使劲挤出讨好笑容的样子,像笑更像哭,看得萧凡很纠结。
不过萧凡对解缙的表现还是很满意,他觉得解学士很有成为小受受的潜质,估计他与老婆房事时也是那种喜欢被滴蜡,被抽鞭子的角色,他在萧凡面前表现得很乖巧,很柔顺,萧凡对他的评价是:态度很好,立场不坚定。
搁了前世八年抗战那会儿,解学士绝对是汉奸队伍里的急先锋。
接着登门的是兵部尚书茹瑺,兵部左侍郎齐泰,还有户部尚书郁新,以及户部的几位官员。
前后来了七八位朝中同僚,萧凡高兴极了,他想不到自己的面子这么大,下名帖给他们原本也只是个试探,没料到他们一个不落的都来了。
这倒是萧凡低估了自己如今在朝中的势力,虽然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同知,论品阶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比他官大,可萧凡的位置,以及他在朝中的地位实在太特殊了,锦衣卫是皇帝直属的私人机构,对大臣生杀予夺的大权先不提,单就萧凡深受朱元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