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人莫非是个古板性子,不准你四处乱跑?”
“那倒不是,恰恰相反,相公经常跟我说,要我多出去转转,多走动走动,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错过就太可惜了……”
陈莺儿的笑容愈发迷人:“萧大人倒是个开明之人,郡主好福气呀既然萧大人都这么说了,你还担心什么?我们妇道人家出一趟远门的机会很是难得,错过这一次,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下一次了,郡主不是很想出去看看吗?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你还犹豫什么?”
江都闻言不由有些动心,俏脸因些许的激动而愈发红润欲滴。
“可……可是,我总要回去跟相公说一声才是……”江都弱弱的道。
“都已是老夫老妻了,还这么依依不舍呀?”陈莺儿调笑道:“你就在我这里修书一封,派人送去给萧大人,跟他说一声不就完了么?船很快要启航了,哪有时间等你们夫妻依依话别呀?”
“可……我们都是弱质女流,路上若不太平……”
“我有家丁护院,还有那么多船工镖师,你有百人锦衣亲军护侍左右,由南往北的官府我早已通好关节,你怕什么?”
“可……可我……我还是……”
陈莺儿嫣然一笑,然后不由分说,紧紧抓着江都的纤手便往外走去,嘴里轻笑道:“哎呀,一来一往不过两月而已,郡主别犹豫了,赶紧随我上船吧,你在船舱里写好书信,我这就派人马上送给萧大人,萧大人既然这么开明,不会责怪你的,走走走,咱们快登船……”
“莺儿,你……你别拉我呀,我真的……还没想好呢,相公会不高兴的……”
陈莺儿充耳不闻,拉着江都蹬蹬蹬快步下了楼,直往米行内的小码头行去。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恶作剧般的微笑,笑容越来越深,越来越甜。
——萧凡,你既要我一生无偶,我便拐跑你的夫人,要你先尝两个月孤枕独眠的滋味儿,我陈莺儿虽是低贱的商户之女,却也不是让你随便摆布的
陈家粮船扬帆远去的同时,萧府内堂正其乐融融,分外热烈。
曹毅抓起碧绿的茶盏儿,仰脖子狠狠灌了一大口茶水,然后胡乱的用袖子擦了擦毛茸茸的大嘴,哈哈笑道:“萧老弟这招果然高明,姓黄的老家伙若能活着从北平府回来,咱们只消再烧上一把火,那老家伙就蹦达不起来了,不是被罢官就是被贬谪,京师他是待不下去啦……”
萧凡摆手谦虚的笑道:“这没什么,玩弄阴谋诡计只是小道,终究登不得大雅之堂,我的优点远不止于此……”
曹毅斜睨了他一眼,慢吞吞的道:“可是……自从我认识你以来,你干的每一件事都像是阴谋诡计,从没见你有过堂堂正正的时候,这是为何?”
萧凡一窒,接着有些羞怒道:“那是我的长处还没发挥出来栋梁,什么叫栋梁?不但要有经天纬地之才,还要有鸡鸣狗盗之能,左青龙,右白虎,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既能出得厅堂,也能浪声**……”
曹毅张大了嘴,目瞪口呆的瞧着萧凡。
一旁的太虚老道却很不给面子,百无聊赖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出家之人不懂朝堂那些争斗之事,太虚现在很无聊。
萧凡斜眼瞧着太虚,见他一副病怏怏很没精神的样子,不由没好气道:“师父,昨晚又在哪家青楼与姑娘共度*宵?”
听到“姑娘”二字,太虚精神一振,顿时睡意全消。
“昨晚贫道与师兄在暗香楼,欲度数位女施主成仙……暗香楼真是**呀,度到后来,女施主们还没成仙,我与师兄差点成仙了,无量寿佛……”太虚一脸回味的**笑容。
萧凡满头黑线,万分无奈道:“师父……我求求你了,你能不能有点羞耻心?我这当徒弟的洁身自好,你这当师父的却跟发了情的种马似的,这是什么道理呀?我就不明白了,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贞C观念吗?”
“贞……贞C观念?”太虚茫然道:“什么是贞C?”
“你果然没有贞C观……”萧凡痛心不已:“青楼就那么让你流连忘返吗?从道德上来说,别的男人刚提着裤子从姑娘的房里出来,你又脱了裤子接着进去上,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这种行为……还是人吗?”
“不是人是什么?”二人异口同声愕然问道。
“猴子。”
…………
…………
“你不也娶了两个吗?”太虚很不耻的瞪了他一眼。
“那性质能一样吗?我与画眉和江都是情投意合,你那纯粹是发泄**,从道德的角度来说,咱们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只有没本事找老婆的人才只知道往青楼里钻。”萧凡痛心疾首道。
太虚不高兴了:“只有太监才不进青楼呢,徒弟教训起师父,无法无天了你先管好你自己再说吧,就你这身子骨儿,娶俩老婆估计够戗的,你若不能让你老婆服服帖帖,当再大的官儿也是个懦夫,少跟道爷在这儿掰大道理……”
萧凡面带得色的一笑:“才两个而已,徒弟游刃有余……”
话音刚落,张管家急匆匆的走进来,将手中一封雪白书信递到萧凡面前,道:“老爷,刚刚有人送来这封信,信递进门房,人就走了……”
萧凡皱眉接过信,一边拆开一边道:“什么人搞得这么神秘?”
打开信笺,略扫几眼开头,萧凡便大吃一惊,失声道:“江都怎么会认识陈莺儿?”
曹毅和太虚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萧凡神情凝重起来,仔细将信从头到尾看完后,一张俊脸唰的一下变得苍白,面孔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太虚瞧着萧凡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好奇道:“你怎么了?”
萧凡抬眼,眼中一片麻木无神,脸上的神采也飞快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惶然无助,如垓下的项羽,如麦城的关公,如风波亭的岳飞……总而言之,脸上清清楚楚写着两个字:“失败”。
太虚见萧凡这副模样不由急了,跺脚道:“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萧凡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然后猛地一下冲到太虚面前,带着哭腔凄然道:“师父,我……我是个懦夫”
太虚松了口气,又嗔又怜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儿搁在桌上,一脸了然的笑道:“贫道早就看出你是个懦夫了,连娶两个千娇百媚的媳妇儿,旦伐夜征,不知节制,能不懦夫吗?喏,拿去,办事前滴几滴在那话儿上,保你金枪不倒一整夜……”
萧凡盯着小瓷瓶儿久久不语:“…………”
…………
…………
不客气的将小瓷瓶儿收进怀里,萧凡满脸苦涩道:“师父,我不是那意思啊,江都郡主,我媳妇儿她……她跟别人跑了”
说完萧凡眼眶顿时泛了红,神情充满了挫败感。
太虚和曹毅大吃一惊,不敢置信的盯着萧凡。
良久……
砰
一声巨响,曹毅拍案而起,勃然大怒:“反了天了竟敢勾引锦衣卫指挥使的夫人,当朝皇姐,堂堂郡主殿下我倒要看看哪个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与咱们叫板萧老弟,我这就派出缇骑,大索天下,非把那勾引弟妹的王八蛋揪出来,碎尸万段”
萧凡很纠结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不用了,我媳妇儿跟一女人跑了……”
曹毅:“…………”
第一百七十九章 抢夺圣旨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女人一思考,男人就发笑。
这话并非贬低女人,而是说明男女性别差异而导致的思维方式迥异。
归根结底,“好色”二字足以概括世上所有男人的特质,可谁有本事用两个字概括出世上所有女人的特质?
很难,每个女人都是独特的,截然不同的。
有的女人让男人省心,有的女人让男人蛋疼。
现在,让萧凡省心的女人被另一个女人拐跑了,这实在是件让人蛋疼的事。
萧凡呆呆坐在内堂发楞,他的心绪很茫然,还没从这个震惊的消息中回过神来。
陈莺儿……为何要拐走江都?她与江都有仇,还是她想报复自己?
当然,最离谱的猜测是,其实陈莺儿自从与自己情变之后,性格变化极端,转而喜欢女人了,她也看上了江都,于是她与萧凡成了情敌关系,这回终于让她找着了机会,把江都连哄带骗拐跑,欲与江都双宿一起飞,正所谓鸳鸳相抱何时了,鸯在一旁看热闹……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惜了,萧凡不反对百合,喜欢我老婆没关系,你嫁给我不就得了,从此咱们三人大被同眠,在床上乱七八糟,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根本不用顾忌性别呀……
——这纯粹是臆想,萧凡自己都觉得很荒谬。
男人永远无法清楚的了解女人的思维,萧凡根本不知道陈莺儿这样做的动机。
不过萧凡很清楚的知道,陈莺儿这样做的后果。
两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去北平府,那里可是燕王的地盘,虎狼之地啊燕王与自己结下深仇,若她们与自己的关系被燕王查出来,燕王会做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根本不必猜,——萧凡怎么对朱棣的三个儿子,朱棣就会怎么对这两个女人。
陈莺儿这个没脑子的蠢女人到底想干嘛?
萧凡神情渐渐阴沉,目光含着几许可怕的怒气。
男人用来干嘛的?用来给老婆收拾烂摊子的
“我要去北平”萧凡目光沉静,语气很坚决。
曹毅楞了一下,惊道:“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和燕王结下多大的梁子?你去北平还有命吗?”
“我觉得燕王殿下是个宽宏大量的人,肯定不会跟我计较的,再说我还是他女婿呢……”萧凡笑得很纯真,像对人类充满了爱心的耶稣。
曹毅久久无语,望着他的眼神就像看到了一个疯子。
萧凡的微笑维持了一会儿,接着慢慢扭曲变形,最后拧成了一张苦瓜脸,郁闷道:“那你说我能怎么办?北平那么危险,我放心让我媳妇儿去吗?出了事怎么办?你知道的,燕王的人品很有问题,若他把江都当人质扣下,我这一年来针对北平的一切部署全都会乱。”
曹毅急道:“趁她们还没走远,咱们赶紧下令锦衣卫去追她们吧”
萧凡摇头道:“追是要追的,不过我估计多半追不上,现在粮船已经走了大半个下午,她们到了长江北岸就会下船,然后一路乔装成百姓四处游玩。江都留给我的信上说,她想游历一下大明的山山水水,甚至也许会躲在某个山清水秀不见人烟的地方住两天再走,简单的说,我媳妇儿和陈莺儿想当驴友呀锦衣卫再厉害,也不可能搜遍每一处山川秀水……所以,我必须去一趟北平,在那里等着她们,这样才能保证她们的安全。”
曹毅呆楞半晌,恨狠道:“婆娘就应该老实待在家里侍侯相公孩子,没事儿到外面瞎跑什么哪个王八蛋瞎教弟妹的?”
萧凡苦着脸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幽幽道:“你说的那个王八蛋是我……”
曹毅目瞪口呆:“…………”
…………
…………
自作孽,不可活。
萧凡现在很想狠狠抽自己俩耳光。
老婆是被自己带坏的呀没事瞎教她什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下好了,她真的行万里路去了……
“可你知不知道你去北平简直是送死,燕王在京师时,你把他得罪得太狠了,你若到了他的封地,他怎么可能会放过你?”曹毅急得直跺脚。
萧凡沉思半晌,缓缓道:“不会的,我若以朝廷钦差的名义去北平犒慰边军,燕王纵是再恨我,他也不敢公然杀钦差,他冒不起这个险,——北方传来的情报说,燕王如今粮草准备得并不充足,新募的军士操练得也很不够,他若杀我,便是横下心造反了,但这个时候他不敢起兵,太仓促了,反则必败。也就是说,我现在去北平是安全的。”
曹毅冷冷道:“他不敢公开的杀害你,难道他不会暗中派刺客杀你吗?你别忘了,这事儿他在京师时就干过的。”
萧凡笑道:“我是钦差,天子使臣,我如果在北平府地界上出了事,这笔帐不管怎么算都要算到燕王头上,燕王若不是傻子,肯定不敢这么干……”
沉吟了一下,萧凡接着道:“……不过我这人胆子不大,凡事还是要做个万全的准备,现在山东与北平交界处驻扎着武定侯郭英统领的十余个千户所,到时候我请他把军队往北开拔数十里,以策不备。”
思量许久,萧凡去北平已成了定局。
二人商量了一会儿,曹毅忽然抬起头看着萧凡,慢吞吞的道:“咱们说了这么多,有件事你想到没有?”
“什么事?”
“天子昨日已下旨命黄子澄那老家伙巡视北方,这差使是他的,旨意已下,咱们说来说去都是白搭呀没有圣旨,咱们以什么名义去?”
萧凡轻松笑道:“那还不简单,把这差使从黄子澄手里接过来就是,我去跟天子说。”
曹毅犹疑道:“这个……恐怕没那么容易吧?黄子澄若不答应怎么办?”
“揍他把他揍得下不了床,这差使自然便是我的了。”萧凡不假思索道。
“好主意”
下午,曹毅先回了镇抚司衙门,下令派出锦衣卫缇骑,火速往北沿路搜索,寻找江都郡主一行人的踪迹。
萧凡不敢耽误时间,立马穿着官服往皇宫赶去。
文华殿内,朱允炆将一卷盖了玉玺的黄绢郑重其事交到黄子澄手里。
黄子澄双手恭谨接过,并朝朱允炆行跪拜之礼。
看着黄子澄花白的头发,苍老的面容,朱允炆心头不由感到些许心酸,之前对黄子澄御前不敬而产生的不快,此时也压了下去,这位老人毕竟是教授他多年学业的帝师,也是皇祖父留给他的肱股辅佐之臣,些许不敬便算了吧。
朱允炆和蔼道:“先生此去北平,一路辛苦颠簸,朕心中着实不忍,先生多保重。”
黄子澄恭恭敬敬朝朱允炆磕了个头,垂睑道:“老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陛下托付的事情,老臣不敢丝毫懈怠,一定不折不扣的完成它,以报陛下宏恩。”
朱允炆欣慰笑道:“先生乃朕的授业恩师,朕自然是信得过的,先生此去切记朕的嘱咐,不可惹恼藩王,亦不可对藩王报以敌视,代天子巡狩,犒慰边军,本是麻痹藩王,慢其军心,为削藩争取准备时间之举,先生责任重大,还望暂收对藩王的警惕,诚意交好各地藩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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