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凡坏坏的笑了。
“莺儿可曾听过一句诗?‘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菊花;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羞意无限,待郎采撷的陈莺儿微微一楞,道:“这是南朝陈后主的诗,相公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萧凡嘿嘿一笑,接着提枪一刺……
陈莺儿一声痛叫:“啊……相公,捅……捅错了……”
“没错,狡兔有三窟,好女人,也一样……”
“你……你真是不折不扣的混蛋……”陈莺儿又痛又气,反手狠狠捶打着他。
微风入幔帐,又是满室春色无边。
同是高高在上,一呼万应,却同人不同命,萧凡坠入温柔乡乐不思蜀的时候,朱允炆却陷入了痛苦的纠结中。
当了皇帝也不一定事事顺心,比如泡妞这种事,跟皇帝的身份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泡不上就是泡不上,谁也没辙。
莫愁湖边,数十名便装打扮的汉子远远分散站着,行人路过时,汉子不着痕迹的上前,将行人驱开,湖边幽静恬然的某处形成了一片无人能接近的空白地带。
垂柳发了新芽,郁郁葱葱,为江南报知早来的春天,一对男女站在柳旁,男子俊脸泛着化不开的愁容,心事重重,郁结于胸,不时扭头看一下身旁的女子,接着便重重叹气,早春的新绿仿佛融化不了男子心中的严冬。
相比之下,旁边的女子倒是惬意许多,她穿着浅蓝色的比襟扣甲小袄,淡绿色的褶裙,裙摆边绣着一双戏水的鸳鸯,随着裙子摇曳摆动,栩栩如生。
女子仿佛当身边的男子不存在似的,一边深深呼吸着莫愁湖边清新的空气,一边小嘴不停的吃着男子献殷勤带给她的雪枣蜜饯等等零嘴儿,吃得不亦乐乎。
气氛沉默而尴尬,女子似乎纯粹出来吃零食似的,对身边的男子不搭不理,甚至眼波流转扫过男子时,也将他当作一股透明的空气,目光一闪而过,毫不停顿。
朱允炆嘴唇抖了抖,有点想哭……
“莹儿,莹儿……你难道真的看不见我吗?”朱允炆特意伸出五根手指在黄莹面前晃来晃去,神情很不自信,急切寻求存在感。
黄莹不耐烦的一把拍开朱允炆乱晃的手:“别乱晃当本姑娘是瞎子呢?”
朱允炆哭丧着脸道:“我不当你是瞎子,你也别当我是鬼好不好?”
黄莹使劲朝他翻了个白眼儿,纤指拈着一颗蜜饯,往樱桃小嘴里一送,然后嘎巴嘎巴嚼了起来……
又是一阵沉默,朱允炆俊脸涨得通红,犹豫许久,终于一咬牙,重重一拍大腿,大声道:“莹儿,我……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不喜欢”黄莹拒绝得非常干脆。
“为……为什么?”朱允炆急得直跺脚。
黄莹嘴里塞得满满的,闻言鼓着腮帮子,朝天翻了个白眼儿,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原因可说?”
“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人?”朱允炆眼眶泛泪。
黄莹眼中冒出了星星,憧憬道:“我喜欢的人一定很英俊,他文能安邦,武能定国,身份尊贵,万人景仰,更重要的是,他对我温柔如水,情深如海……”
“莹儿,我有很多优点……”朱允炆瘪着嘴道。
“那是你的事,我可没中意过你……”
朱允炆垂头丧气,又是一次失败的表白,对男女感情,他实在是太青涩了,如果能像萧侍读那样该多好,听说那家伙最近又娶了一房妾,……又娶了一房
想到这里,朱允炆恨得牙根直痒痒。
莫愁湖边,朱允炆的目光注视着面前平静的湖面,呆呆的出神,不知过了多久,他面色渐渐变得淡然。
“莹儿,以前萧侍读曾告诉过我,每个少女心中都有一个白马王子的梦想,那个骑着白马的男子英俊非凡,手持利剑,一路斩妖除魔,解救困在恶魔塔里的公主,从此他们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萧侍读说,这叫童话,每个少女心中都有一个童话,很美,但不实际……”
黄莹有些惊异的转过头,盯着面色一片平静淡然的朱允炆,仿佛直到今天才认识他似的。
“梦想这东西,每个人都有,有的虽高远但很虚无,一生都无法实现,有的虽低浅但很实际,也许只是为了一日的温饱而已,滚滚红尘,芸芸众生,我们不能只活在虚无中,那是没有任何根基的空想,莹儿,你仰望天空累了的时候,不妨低下头好好看看脚下,比如……你脚下的这片浮萍。”
朱允炆指了指湖边水面上漂着的一块绿色浮萍,目光中有一种深邃的东西在流动。
“莹儿,你不觉得你的梦想就像浮萍一样吗?美丽而且脆弱,轻轻踩它一下,它不会沉……”
说着朱允炆用脚尖轻轻点了一下水面上的浮萍。
“……但是,如果你重重一踩,……啊”
扑通
朱允炆惨叫一声,掉进湖里去了。
周围分散开的数十名便装汉子见朱允炆遇险,顿时慌了神,毫不犹豫的跳进湖里,开始打捞。
黄莹眼睛瞪得圆圆的,吃惊的捂住了嘴,呆楞半晌没回过应,只看见朱允炆在水中上下直扑腾,手脚胡乱挣扎……
“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梦想如浮萍,是靠不住的……”黄莹结结巴巴道。
“莹儿,我……我就是这个意思……咕噜咕噜……”朱允炆一边挣扎,一边欣慰的笑。
第二百六十八章 救驾邀宠
人一倒霉,放屁都砸脚后跟,天子也不例外。
朱允炆裹着毛毯坐在马车里,不时打两个喷嚏,神情很沮丧。
今天这个脸可丢大发了,前面挺满意,沉重的表情,深邃的目光,低沉的诉说,年轻的脸庞浮现几许沧桑,萧凡说过,这样的男人最吸引女人了,事实说明萧凡说得没错,朱允炆用眼角的余光甚至能看到黄莹呆呆看着他的俊脸出神的样子,一个女人这样看着一个男人,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心中的防线开始动摇了,眼看便要一举击破,结果意外发生了。
朱允炆实在很痛恨自己讲的那个什么狗屁道理,用什么打比方不好,偏偏要用浮萍,用浮萍也就罢了,偏偏自己还犯贱去踩一下……
不用说,啥气氛都破坏了,这次的表白彻底失败。
朱允炆只觉得自己的眼泪都快流干了,都是一表人才,英俊非凡的年轻人,为什么萧凡那家伙站在那里就是一剂人形*药,姑娘们哭着喊着往他身上扑,跟中了邪似的一个个要死要活,人家娶老婆那叫一个不亦乐乎,娶了一个又一个,相比之下,他朱允炆堂堂天子竟然逊色许多,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喜欢的,人家偏偏不喜欢他,于是轮到他哭着喊着求她喜欢,不仅如此,倒霉事儿还一桩接着一桩,什么形象都毁了。
自己到底差在哪里,为什么黄莹死活看不上他呢?
朱允炆百思不得其解,当然,这个问题他现在已无法再去问黄莹了,他落水刚被捞上来,人家姑娘俏生生的白眼儿一翻,径自先回家去了,扔下他一人独自在早春的寒风中瑟缩颤抖,场景萧瑟得跟清明上坟似的,无处话凄凉。
泡妞这种事,还是得不耻下问,朱允炆坐在马车里狠狠打了两个喷嚏后,终于下了决心。
回去后一定要找萧侍读再请教请教,到底怎样才能赢得美人儿芳心,你萧凡大口吃肉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朕还饿着肚子呢?正所谓主忧臣辱,现在朕很忧愁,你这个臣子应当感到耻辱才是……
回宫的马车晃晃悠悠,朱允炆身上感到一阵寒意,湿衣贴着他的身子,早春的湖水冷得有些刺骨。裹紧了身上的毛毯,朱允炆不满的大声道:“马车再快一点儿朕快冻死了”
“是”车外恭声应了,清脆的鞭花在半空一炸,拉车的马儿稍微快了一些。
马车四周围侍着一大群便装的禁军侍卫,顿时也催马跟了上去。
朱允炆很不满意,本来今天便窝了一肚子火儿,这拉车的马还要死不活的慢腾腾晃悠,朕冻死了怎么办?
不耐烦的掀开车帘子,朱允炆脚一伸,将赶车的车夫踹下了车,车夫本是御马监的一名宦官,被踹下车后踉跄跟着马车大惊道:“陛下,不可……”
话未说完,朱允炆不管不顾的在拉车的马儿屁股后狠狠踹了两脚,一边踹一边骂:“死马孬马叫你让朕受冻叫你让朕出丑”
积压了一上午的火气全部发泄在马儿身上,朱允炆踹了几脚还不解气,劈手取过车内一柄小匕首,狠狠朝马臀上一扎……
很显然,今天不是朱允炆的幸运日,皇帝散发王霸之气也找错了对象,拉车的马儿可不认识他是大明天子,该发飙的时候照样发飙。
马儿吃痛,痛苦的嘶鸣两声,撒开四蹄疯狂的跑了起来,车厢猛的一震,接着整个开始晃荡起来。
此时马车正行走在京师城外的官道上,路边行人稀少,受了伤的马儿没了约束,便顺着这条坎坷不平的官道发了疯似的一溜烟朝前跑去。
坐在车厢里的朱允炆这才惊觉大事不妙,吓得脸色苍白,车厢晃晃荡荡,他也不由自主在车内东摇西倒,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随着巨*上下起伏,滚来滚去,脑袋不时狠狠撞上厢壁,碰得眼冒金星,疼得眼泪直流。
“来人……护,护驾”朱允炆颤声大叫道。
周围护侍的禁军侍卫也慌了,今儿真是邪了门,天子为何总碰上这些倒霉事?
众人不敢怠慢,急忙催马赶上疯狂奔跑的马车,马儿仍在呼哧呼哧的狂奔,马眼充血通红,可见处于癫狂状态,好几名侍卫试图用脚勾住马镫,侧过身子将伤马勒停,无奈高速奔跑中这个动作很难办到,试了好几次却不能成功,而那位闯了祸的大明天子仍在车厢里撞得砰砰乓乓,惨叫中已夹杂了几分哭腔,情况十分危险。
“朕此番命休矣你们……倒是快点护驾呀”朱允炆在马车里哭喊道。
众侍卫的脸色也变得苍白,天子若有个好歹,他们肯定活不成,说不定是满门灭族的大罪。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侍卫中忽然一道大喝:“你们都闪开让我来”
众侍卫下意识的便勒马慢了下来,只见一道人影策骑闪过身边,眨眼间已赶到了马车的前面,在伤马的前方约摸十丈左右停了下来,然后飞快下马,调匀气息,蹲裆扎马,像根木桩似的死死钉在伤马的前方,双手紧紧握拳,怒目圆睁看着伤马越奔越近……
待到伤马已奔到面前不足一尺的地方,此人目光中杀机一闪,接着吐气大喝一声,砂钵大的双拳朝着伤马的头部狠狠击去。
轰隆
伤马悲鸣一声,庞大的身躯摇晃几下,终于颓靡倒地,短暂的抽搐过后,马儿已没了声息。
巨大的冲击力和惯性也将拦马的汉子撞飞数丈,砰的一下重重扑落地上后,汉子捂着胸膛,神情痛苦的扭曲了一阵,哇的一声吐了两口鲜血,显见受了不轻的内伤。
马车终于停下,朱允炆惊魂未定的小心掀开车帘,被撞得青肿的脸上糊满了眼泪鼻涕,形象狼狈的出现在众人眼中。
众侍卫慌忙下马,跪在马车旁磕头惶恐拜道:“陛下受惊,标下死罪”
朱允炆瘫软在马车的车辕上,回想刚才的惊险情景,年轻的面孔抽搐几下,哇的一声,不顾面子的大声哭了起来。
“朕……朕今日命犯太岁哟……呜呜。”
众侍卫见天子痛哭,不由愈发惶恐,颤着身子连连磕头不已。
“呜呜……刚才何人救了朕?”
众人一指前方半躺在地上的虬髯大汉,一拳打死一匹马,这样的武力绝对在锦衣亲军中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了。
朱允炆抬起头望去,却见此人膀大腰圆,孔武有力,而且相貌忠厚,给人一种很安全的感觉,当下心中甚悦。
“呜呜……你,刚才救了朕?你叫什么名字?”朱允炆一边抹眼泪一边问道。
虬髯大汉勉强站起身,然后扑通跪倒,又忍不住吐了一口血,这才嘶哑着声音道:“陛下受惊,臣罪当诛臣,锦衣卫镇抚司佥事,纪纲。”
朱允炆一楞,依稀想起记忆中有这么一个人。
“锦衣卫佥事纪纲?去年的武举榜眼?”
“回陛下,正是微臣。”
朱允炆看着纪纲身躯微微摇晃,身边两滩吐出来的鲜血,想到他刚刚不顾自身安危拦下惊马,救了自己一命,朱允炆心中不由感动万分。
“纪纲,你是个好臣子,忠心的臣子。”
纪纲眼中涌上惊喜之色,一个头狠狠磕在官道的黄土地上,颤声道:“臣只知忠君报国,心中只有君王和社稷,此心苍天神明可鉴”
“纪纲,朕记住你了,从今日起,你便到朕的身边,贴身保护朕的安全。”
“臣,纪纲叩谢天恩”
正在镇抚司衙门处理公务的萧凡忽然接到了宫里宦官的传旨,马皇后召见。
萧凡一楞,朱允炆的正牌老婆见自己做什么?虽说他与朱允炆私交不错,可他与马皇后却素无交集,平时若有重大国典,祭祀等等活动,皇后必须露面时,他和马皇后无非是遥遥点头示意一下,自古后宫乃多事之地,那些妃子*女为争权邀宠倾轧争斗,其残酷性不亚朝争,萧凡从来都是敬而远之的。
马皇后,闺名不详,只能叫她朱门马氏,光禄少卿马全之女,洪武二十八年晋为皇太孙妃,朱允炆登基后,随之晋为皇后,主掌六宫。
怀着满腹疑问,萧凡随着宦官进了宫。
进了午门,穿过内库诸司,经过文华殿,武英殿,奉天殿,再走过两道长廊,前方便是乾清门,乾清门内便是后宫所在,皇后住在坤宁宫,为六宫之首,以前看电视电影,一提起坤宁宫,总以为是清朝的皇后妃子住的地方,实际上明朝朱元璋立国之后,下令修建应天明皇宫,那个时候皇后住的宫殿便已叫坤宁宫了,后来明朝迁都北京,包括满人入关称帝后,很多宫殿的名称都是依照南京皇宫所称,一直延续下来了而已。
萧凡身为外臣,当然不可入后宫,马皇后在乾清门外的文楼宣见了他。
跨进文楼门槛,萧凡头都不敢抬,躬着身子进了门,纳头便拜。
“臣锦衣卫指挥使萧凡,拜见皇后娘娘千岁。”
文楼堂内的主座前已挂上了珠玉帘子,将皇后和萧凡隔开,二人之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是礼制,皇帝的老婆当然不可能随便让外人看的。
一道清冷平静的声音自帘后传来。
“萧大人平身……”
停顿了一下,也许是考虑到萧凡与天子之间交情莫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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